刘解忧:一生三嫁“情”定西域荣归故里的和亲公主

汉武帝太初年间(约公元前101年左右),满眼葱绿、牛羊成群的河西走廊又再一次响起了喜庆的唢呐与鼓乐声。数百辆花团锦簇的彩车,气派非凡的步辇,迎风招展的彩幡,还有那盛装的士兵,穿着艳丽的侍女以及那金色的绶带,惹眼的节仗,都昭示着这是一支不同寻常的送亲队伍。是的,这是皇家嫁女。那披金挂银、雍容华贵地坐在大红步辇上的,是汉武帝刚封的大汉公主刘解忧。他们要去的,是远离长安的伊犁河畔的乌孙国,解忧公主要嫁的,是乌孙昆莫(国王)军须靡(官号岑陬),也就是上一章的主角儿细君公主的第二任丈夫。

原来在细君公主去世以后,军须靡又再次上书汉朝,求尚汉家公主。汉武帝于是封原楚王刘戊的孙女刘解忧为公主,令她前往乌孙和亲。——说到这里,细心的读者可能已经看出来了:原来这刘解忧跟刘细君一样,也是一位罪臣之女啊。楚王刘戊,乃是汉高祖刘邦三弟刘交的孙子,被封为第三代楚王。西汉初期的王侯,那可是了不得的。汉文帝、景帝时期,实行无为而治,与民修养生息政策,对各诸侯国的管辖也就相对较少。各诸侯国政治、军事实力就渐渐地强大了起来,于是乎就有一些王侯们就开始不买朝廷的帐,独霸一方,甚至犯上作乱起来了。史载楚王刘戊“稍淫暴。二十年,为薄太后服私奸,削东海、薛郡,乃与吴通谋。”(《汉书楚·元王传》)淫暴的刘戊竟然不服处罚,开始与吴王刘濞私下联络,想图谋不轨了。公元前154年,御史大夫晁错等向汉景帝提出“削藩”的改革措施,建议将诸侯国的地盘收归中央,以削弱他们的势力。吴王刘濞探听到消息后,就抢先一步联络楚、赵、胶东等六国,以“清君侧,诛小人”为口号,一起出兵,浩浩荡荡地杀向长安。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吴楚七国之乱”。无奈之下,汉景帝先是腰斩了晁错,后又急派太尉周亚夫率领36个将军去平叛。三个月后,叛乱被平定,吴王刘濞被杀,刘戊见大势已去,也自杀身亡。刘戊的家族自然也是遭到了残酷的洗刷,绝大多数人都是难逃一死,只有极少数后代因为皇恩浩荡,侥幸活了下来,被贬为庶人,算是留下了一点血脉了,这其中就有刘解忧的父亲。而在公元前120年刘解忧出生时,她的爷爷楚王刘戊已经死了30多年了,家族自然是早已衰败,无论是先前的荣华富贵,还是后来的血流成河,都不可能在她身上留下什么印记了。

解忧的身世与细君是何其相似乃尔!但是同是罪臣之女,同样命运坎坷,解忧却不像细君那样多愁善感,那样的弱不经风。刘解忧从小生长在民间,可谓是历经磨难,暗淡的幼年生活磨练了她的意志,也使她过早的走向独立,因此她比一般女孩子显得更为成熟与刚强。所以坐在步辇中前往乌孙和亲的刘解忧,她丰腴健美,乐观可人,娇媚之中蕴含一股英挺之气,虽说是少了一分南方女子的温婉含蓄,但却多了一分北方女子的爽朗干练。而一颗女儿心中,则有着不输须眉的勇敢和坚毅。更为难能可贵的是,解忧深受儒家思想影响,对朝廷的和亲政策,也有着充分的理解,她认为:既为汉室子孙,理当为国分忧,所以她并未被刘细君的遭遇,被即将到来的住帐篷,饮奶酪的异域生活,被未来莫测的命运所吓倒,而是像威震四海,慷慨出征的大将军一样,带着一股巾帼不让须眉的勇气,肩负着汉王朝的重托,一路出阳关,越天山,涉流沙,走上茫茫戈壁草原,走进凛凛冰雪寒风,走入西域诸国那错综复杂,钩心斗角的历史舞台。此时此刻,她可能连自己都没有想到,她会在这个特殊的战场上纵横驰骋50年,她那半个世纪的风雨人生,会融入历史的长河中,数千年来令无数中华儿女为之慨叹不已。

解忧公主到达乌孙后,依旧被封为右夫人,与左夫人匈奴公主同事岑陬。解忧明白,要想不辱使命,首先得融入这个社会,成为一个乌孙人。因此,从一开始,她就和她的贴身心腹侍女冯嫽一起,学骑马,学乌孙语言,大口吃奶酪,大杯饮牛乳,在很短的时间内就适应了马上来马上去的草原生活。解忧知道,军须靡封她为右夫人,封匈奴公主为左夫人,说明此时乌孙对匈奴和汉朝的态度还是“持两段”,哪边都不得罪,但是更倾向于匈奴一边——因为不管怎么样,毕竟匈奴离乌孙国太近了,匈奴还掌控着西域诸国,不得不有所顾忌啊——而她和匈奴公主谁更得宠,将会直接影响到乌孙与汉,乌孙与匈奴以及汉与匈奴的角力关系。所以两个女人所争夺的,不仅仅是一个男人,更是一个国王,一个王国,一个对自己国家、民族命运有着重大影响的国家啊。解忧在侍女冯嫽的协助下,与匈奴公主斗智斗勇,渐渐在乌孙站稳了脚跟,在军须靡面前争得了一个位置,在乌孙的政治、社会生活中争得了一席之地。

然而也许是老天故意要给解忧太多的磨难,以考验她的意志和智慧,几年下来,解忧未能为军须靡生下一儿半女,匈奴公主却生下了一个儿子泥靡。军须靡自是欣喜异常,亲自为儿子取名泥靡,很快确定其为王位继承人。

一个小小的婴儿,使天平顷刻间发生了倾斜。眼看着乌孙上下一日比一日近亲匈奴,双方使者往来不绝,匈奴公主更是母以子贵,整日趾高气扬的,汉乌和亲结盟似乎就要夭折了。解忧公主急在心头,但也是无可奈何,只能怪自己肚子不争气啊。但老天毕竟还算公平,它再一次为解忧提供了一个机会。大概就在解忧来到乌孙四、五年之后,军须靡突然病危,眼见自己将不久于人世,而儿子泥靡年纪尚小,实在难以担当新国王的大位,处于弥留之际的军须靡就立下遗嘱,让自己的堂弟翁归靡继承王位:“泥靡大,以国归之。”要求翁归靡等到泥靡长大以后,再将王位还给他。

这样岑陬去世以后,翁归靡就继承了王位,因为他身宽体胖,被称之为肥王。肥王依旧娶了匈奴公主和解忧公主为左右夫人。

作为乌孙历史上一位有作为的政治家,豪爽健硕,胸怀大志的翁归靡很快就喜欢上了善解人意、进退有度、性格开朗的大汉公主。或许是性情相投的缘故,或许是激赏解忧的才智,为解忧的聪明伶俐所吸引,婚后翁归靡与解忧可谓是恩爱异常,两人整日是形影不离。乌孙人经常可以看到,解忧身着乌孙服饰,头戴孔雀翎羽帽,身穿貂狐裘,肩披狼尾,骑着马和翁归靡肩并肩巡视各部。更为难能可贵的是,结婚后,解忧接二连三地为肥王生下三个王子:元贵靡、万年和大乐,还生下两位公主:弟史和素光。成了名副其实的乌孙国母。翁归靡不但在生活上对解忧是关怀备至,呵护有加。在一些国家大事上,也是时常听从解忧的意见。一时乌孙与汉王朝之间更是人员往来不断,信使不绝于道,而与匈奴则日益疏远了。当然,之所以会如此,除了解忧个人的努力,还因为越来越强大的汉王朝成为了解忧坚强的后盾,军须靡留下遗嘱,泥靡为王位继承人。翁归靡自然是要加强与大汉的联络,以压制国内亲匈奴势力,努力巩固自己的地位了。

而此时的刘解忧,不仅仅是运用自己的智慧,努力去影响乌孙政局,她还经常以乌孙为基地,派侍女冯嫽出访西域诸国,以扩大大汉在西域的影响。说到冯嫽,只要稍懂历史的人都知道,她堪称是一位了不起的女性。她虽然出身低微,然而却知书达理。据《汉书·西域传》记载,她“能史书,内习汉事,外习西域诸国事。”聪慧伶俐而且富有见识,且又能言善辩,沉着稳健,名义上为侍女,其实就是解忧的左右手。到了乌孙之后,解忧将她嫁给了乌孙身份显赫的右将军为妻。这样她就与解忧一个宫外,一个宫内,互相照应,互相支持,互为犄角之势,去化解一个又一个矛盾与危机。受公主委托,冯嫽以解忧公主的身份,以汉钦差大臣的身份,持汉旌节,驾着锦车,翻雪山,越大漠,出访了30多个西域的城郭国家。她热心为各国排忧解难,推心置腹地替国王大臣们出谋划策,所到之处受到上上下下隆重而热情的礼遇,城郭诸国都尊称她为“冯夫人”。她的出访使汉朝恩义广布西域的大小绿洲,使西域诸国对大汉有了进一步的了解,都争相与汉交好,也使解忧在乌孙的地位得到进一步的巩固,和亲政策可以说取得了初步的成效。

当然,我们也应当看到,和亲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影响,还取决于当时汉王朝、乌孙、匈奴之间几组矛盾中彼此力量的消长。经过卫青、霍去病、李广利等人数十次的打击,此时匈奴势力已经再也比不了从前了。而汉王朝无论是经济还是军事上均处于上升时期。随着汉朝在西域的军事、政治影响的越来越强,乌孙等西域诸国也就越来越不甘心于匈奴的控制,强烈要求摆脱它的这种奴隶制掠夺统治。这也就为解忧、冯嫽她们发挥和亲威力,结盟西域诸国提供了良好的外部条件,提供了一个极好的历史舞台。

面对渐渐失去控制的西域诸国,强悍的匈奴是不会甘于失败的,它还要作最后的挣扎。汉昭帝末年(公元前74年),匈奴为了切断乌孙与汉的联系,图谋向南疆发展,就先派遣4000名骑兵占领了西域的门户车师,然后又与车师联兵,一举入侵乌孙。匈奴单于壶衍鞮还多次要挟威胁乌孙交出解忧公主。匈奴这样做,目的很清楚,就是要挑起汉乌矛盾,破坏汉乌联盟,削弱大汉在西域的影响力.从而再牢牢控制西域诸国。万般无奈之下,解忧只得上书昭帝:“唯天子幸救之。”接到公主求救书后,汉朝就加紧练兵训马,准备出击匈奴。但就在这时,汉昭帝去世,宣帝即位,朝廷上下忙于新皇帝登位,忙于稳定局势,于是出兵一事便被耽搁了下来。解忧只好与翁归靡一起,一边痛苦地看着乌孙人民饱受匈奴的蹂躏,一边想方设法抗击匈奴的继续入侵。

好在汉廷并没有忘记解忧,忘记西域,汉宣帝即位后,在本始二年(公元前72年)派常惠出使乌孙,了解当时乌孙及西域诸国的情况。解忧跟翁归靡又再一次通过常惠上书汉宣帝,报告“匈奴复连发大兵击乌孙,取车延、恶师地,收人民去,使使谓乌孙趣持公主来,欲隔绝汉。”的情况,翁归靡还表示:“愿发国半精兵,自给人马五万骑,尽力击匈奴。”(《汉书·西域传》)强烈恳请大汉天子出兵,与乌孙联手共击匈奴。

接到两人上书后,汉宣帝当机立断,决定调发15余万骑兵,分5路出击匈奴,以解乌孙之围:以御史大夫田广明为祁连将军,率骑兵四万余人,从西河出塞;云中太守田顺为虎牙将军,率骑兵三万余人,从五原出塞;后将军赵充国为蒲类将军,也率骑兵三万余人;另外还有度辽将军范明友、前将军韩增各率骑兵三万余人,分别从张掖、云中出塞。约定诸路大军各出塞二千余里,寻歼匈奴的有生力量。另外,根据乌孙国王的请求,朝廷还任命常惠为校尉,让他持节督护乌孙军队共击匈奴。

汉宣帝本始三年(公元前71年),五位将军分别领兵出发了。听到汉朝派大兵前来征讨的消息后,匈奴“老弱奔走,殴畜产远遁逃”,各自带着老弱,驱赶着牲畜没命地向远方逃去。因此,汉朝五位将领虽然威风凛凛,称得上是所向披靡,却收获不大。度辽将军范明友率部出塞一千二百余里,到达蒲离、候水一带,共斩杀和俘获匈奴七百余人,捕获马、牛、羊一万多头。前将军韩增也是出塞一千二百余里,到达乌员一带,却只斩杀、俘获匈奴一百余人,捕获马、牛、羊两千多头。蒲类将军赵充国本来是约好了由他率兵与乌孙人一起出击匈奴蒲类泽,但由于乌孙兵先期而至,在他的前面赶到了目的地,匈奴兵不战而退,所以他也未能逮住匈奴大战一场,虽然出塞一千八百余里,向西到达候山一带,算是走得比较远的了,但也只斩杀、俘获匈奴壶衍鞮单于使臣蒲阴王及以下三百余人,捕获马、牛、羊七千多头。这三位将军因听说匈奴已然退走,所以未到预定目标就全都退兵而回。汉宣帝认为他们能够相机行事,虽未到达预定的目标,但过失不是很严重,所以从宽处理,未加处罚。而其他两位将军运气可就没有那么好了,祁连将军田广明出塞一千六百里,到达鸡秩山一带,一路上却只斩杀、俘获匈奴十九人。垂头丧气的田广明正打算退兵,恰好与从匈奴回来的汉朝使臣冉弘等不期而遇。冉弘告诉田广明,鸡秩山以西地区有匈奴军队,但已准备班师回朝的田广明却不打算再追击了,他警告冉弘,让他们对别人说没有看到匈奴人的踪迹,然后就率兵而还。虎牙将军田顺则只出塞八百余里,到达丹馀吾水边,便停兵不进,不过他这一路遇到的匈奴兵还真不少,共斩杀、俘获匈奴一千九百余人。回来以后,汉宣帝认为田顺未到预定目标就退兵而回,而且还虚报战果;田广明明知敌人就在前面,却畏缩逗留,不敢前进,下令将二人治罪,后二人皆畏罪自杀。

跟五路大军出击匈奴少有斩获相比,校尉常惠与乌孙国王率领五万骑兵这次出击匈奴却是收获颇丰。因为匈奴不敢和汉朝军队正面交锋,一路向北溃败,乌孙军队便以逸待劳,在半路上痛痛快快地截杀。他们还从西边乘胜追击,一直打到匈奴右谷蠡王王庭,俘虏壶衍鞮单于父辈贵族及单于的嫂子、公主、名王、犁污都尉、千长、骑将及以下共四万人,并缴获马、牛、羊、驴、骆驼七十余万头。战斗中“匈奴民众死伤而去者,及畜产远移死亡不可胜数。”(《汉书·匈奴传》)乌孙国将他们俘获的人、畜等全部留下自用,上上下下个个欣喜若狂,都说这次托大汉公主的福,不但救了他们的命,还让他们发了大财,而匈奴经此打击,从此国力就衰弱下来。

下面再来说说校尉常惠,虽然这次常惠持节护乌孙兵,取得了空前的胜利,但是常惠归汉时,却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甚至还可以说是忐忑不安。为什么呢?原来,在击败匈奴后回来的路上,还未走到乌孙境内,就有人看中了他随身带着的印绶和节仗,给偷走了。作为一个曾随苏武在匈奴漠北牧羊19年,九死一生归汉的使臣,常惠深知汉印绶和节仗就是大汉天子使者身份的象征,就是行使钦差大臣权力的标志,是万万丢失不得的。所以,苏武牧羊19年,无论遇到什么样的艰难困苦,节仗仍牢牢握在他的手上,张骞被匈奴羁押10多年,仍持汉节不失。这次丢了印绶和节仗,回去恐怕要被杀头了。可是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回来之后,宣帝因所派五位将军都没有什么功劳,只有常惠出使乌孙,打了个大胜仗,所以不但没有追究他的过错,还封他为长罗侯,对他大大犒赏了一番。然后,宣帝又命他携带黄金财物等前往乌孙,去赏赐那些在本次战斗中有功的乌孙贵族们。这真是令常惠喜出望外了,于是在激动之余,他又上奏说,过去西域龟兹国曾经击杀汉校尉赖丹,尚未受到惩罚,请求允许他这次顺路去教训一下。汉宣帝怕节外生枝,没有答应他的请求,退朝时,当时执掌朝政的大将军霍光暗示常惠,让他相机行事。

常惠于是率五百部属一起到达乌孙,在赏赐完乌孙贵族回国时,他就征调途龟兹国以西各国的军队二万人,又命副使征调龟兹以东各国军队二万人,以及乌孙国七千士兵一起,从三面进攻龟兹。在三路大军对龟兹国形成包围之前,常惠先派人前往龟兹,指责其击杀汉使之过。龟兹国王见大兵压境,马上道歉不迭,称那是先王在世时,误听贵族姑翼之言而做出的错事,他没有罪。常惠说:“既如此,缚姑翼来,吾置王.”要他将姑翼捆缚了送来,就可饶了他。于是,龟兹王将姑翼逮捕,送到常惠处,常惠砍下姑翼的头,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从此事我们不难看出,通过和亲,通过汉乌联盟,特别是经过上次汉乌联手击败匈奴,汉朝在西域的影响力已是大增,西域诸国此时已是唯大汉马首是瞻了,就连龟兹国从此也是一心向汉,以至于有了后来的龟兹国王强留解忧之女为妻之事。

被汉乌联手打得苟延残喘的匈奴当然还是难以咽下这口恶气,于是在这一年的冬天,匈奴壶衍鞮单于又亲自率领数万骑兵,袭击乌孙。可当他们在俘获了不少乌孙国的老弱百姓。可就在他们正准备退兵之际,一场大雪从天而降,一天之中,积雪就达一丈多厚。这一场百年未遇的大雪,使大批匈奴部众、牲畜活活冻死,活着回去的还不到原来的十分之一。这可真是天赐良机了,趁着匈奴大为衰弱之机,平日里被匈奴欺压的丁令、乌桓、乌孙三国一起出兵,分别从北面、东面、西面攻入匈奴,又斩杀数万匈奴部众,并捕获大量的马匹和牛羊。经过此次战斗,再加上饿死的,冻死的,这样一冬天匈奴人口就减少了十分之三,牲畜损失了一半以上。从此,匈奴更为虚弱,原来臣服于它的西域国家全部背叛了它,并反过来不断对其进行攻击和骚扰,而匈奴却只能无可奈何的东躲西藏,疲于奔命了。汉朝边将见到这种情况,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又派出三千骑兵,从三路攻入匈奴,结果又有数千匈奴人做了俘虏,其余的则抱头鼠窜,落荒而逃。至此,汉武帝在建元二年(公元前139年)派张骞出使西域,细君、解忧两位公主下嫁乌孙所贯彻的联合乌孙“断匈奴右臂”,从而彻底击败匈奴的战略计划,通过几代人的不懈经营,终于是圆满实现了。乌孙等西域诸国从此摆脱了匈奴的控制并与之对抗,匈奴从此由盛转衰,不再对大汉王朝构成威胁。

想当年,虽然已与乌孙联姻,刘细君已经嫁给乌孙国王猎骄靡,贵为右夫人,但在李广利出征大宛,汉武帝“使使告乌孙,大发兵并力击宛”时,乌孙只舍得派了2000名骑兵跟随出征,而且还“持两端,不肯前”(《史记·大宛列传》),汉军所击者为小国大宛,乌孙尚且“不肯前”,又何论匈奴!可现在情况就不同了,汉乌两国联手出击,匈奴的大败,使得解忧公主在乌孙国的威望空前的高涨,也使得大汉王朝在西域的地位大大提升,西域诸国均以能“巴结”上汉朝使臣,与汉朝拉上关系为荣,都希望能够获得大汉这把“保护伞”。有两件事便可以来说明这一情形:一是上文提到过的曾经杀死汉使的龟兹国,这时龟兹国王绛宾也开始“倾心慕汉”了,他多次派使者专程前往乌孙,求娶解忧公主的女儿为王后。之所以如此,当然看中的是解忧的女儿一半的大汉血统。汉宣帝地节四年(公元前66年),被解忧派往长安学习鼓琴的长女弟史三年业满,汉宣帝派侍郎乐奉为特使,护送弟史回乌孙。途中经过龟兹国国都延城时,国王绛宾便以国礼迎接并挽留弟史一行。这时前一拨求亲使者在乌孙还没有回来呢,绛宾又派出另一批使者赶到乌孙,恳请解忧公主允许他留下弟史,并娶弟史为王后。解忧见绛宾如此诚心,答应了他的请求。绛宾欣喜异常,龟兹国上下更是紧急行动起来,为两人举办了隆重而热烈的婚礼。婚后两人是恩爱有加,经常是一个弹琴,一个鼓瑟,琴瑟和鸣,形影不离。第二年,解忧公主又上书朝廷,希望允许弟史以宗室的身份来往汉朝,也就是说希望能封弟史为汉宗室女,以便进一步笼络龟兹及西域诸国,绛宾也上书汉朝廷:“言得尚汉外孙为昆弟,愿与公主俱入朝”,请求入朝省亲。汉宣帝同意了他们的请求。于是在汉宣帝元康元年(公元前65年),绛宾与弟史双双入汉朝贺,汉廷对这一对“远亲”宠爱有加,赐以他们印绶,称弟史为“公主”,并赐以车骑、旗鼓、歌吹数十人以及价值数十万钱的绮绣,杂缯和各种奇珍异宝。这一次绛宾与弟史夫妇在长安停留了将近一年,回龟兹国时,汉廷又厚赠财物,并举行隆重的仪式欢送他们。此后,他们夫妇又多次来长安朝贺,每次来汉廷总是礼遇有加。绛宾深受汉文化的影响,非常喜欢汉服饰及建筑艺术,在龟兹建照宫室“作檄道周卫,出入传呼,撞钟鼓,如汉家仪。”绛宾模仿汉制建造宫室,对龟兹都城的建筑影响很大,史载龟兹国首都延城“有三重,外城与长安城等,宫室壮丽。”(《梁书·诸夷传》)绛宾死后,他和弟史所生的儿子丞德自称自己是汉外孙,继续发展与汉的友好关系,直到汉成帝、哀帝时,与汉朝仍“往来尤数,汉遇之亦甚亲密。”

另一件事儿,那就是跟莎车国有关了。莎车国是西域一个只有两千多户,16000多人的小国,与乌孙来往密切,莎车国王就非常喜欢解忧公主的次子万年。元康元年(公元前65年),莎车国王去世,他没有子嗣,国王的位子就虚悬着,于是莎车国人就“欲自托于汉,又欲得乌孙心,即上书请万年为莎车王。”(《汉书·西域传》)特别上书汉廷,要延请万年到莎车国去做他们的国王。宣帝答应了这一请求,特派使者奚充国护送当时正在长安学习的万年到莎车国即王位。之所以会如此,莎车国上下看中的当然也是日益巩固的汉乌联盟,汉在西域越来越强大的影响与势力:“欲自托于汉也”。只是没有想到,这位万年国王脾气不好,性格暴躁,上任伊始,就我行我素,未能根据莎车国的国情,处理好上上下下的关系,结果引起莎车国人的不满。原莎车国王的弟弟呼屠征见有机可乘,就杀死了万年及汉使者奚充国,自立为王,并约定各族背叛大汉。此时正好卫侯冯奉世持节送大宛等国的使者回国,途中听说此事后,他联络郑吉、校尉司马熹等人,“以节谕告诸国王,因发其兵”(《汉书冯·奉世传》)从各国征发15000人的军队,从南、北、西三路进攻莎车国,攻下莎车城后,呼屠征自杀,汉朝就“更立它昆弟子为莎车王”。直到西汉末年,莎车国王延还因“尝为侍子,长于京师,慕乐中国,亦复参其典法。”并经常告诫他的儿子:“当世奉汉家,不可负也。”(《后汉书西·域传》)可见莎车国从此即归附于大汉王朝了。

由此我们不难看出,经过两次和亲,半个世纪的苦心经营,此时汉朝已完全取代匈奴控制了西域了,而乌孙这个西域最大的国家,也因和大汉结盟,备受西域诸国的敬重。通过和亲结盟,汉跟乌孙可以说是取得了双赢,于是在汉宣帝元康二年(公元前64年),乌孙昆莫翁归靡又通过汉使者校尉常惠上书汉廷,“愿以汉外孙元贵靡为嗣,得令复尚汉公主,结婚重亲。”并且表示“畔(叛)绝匈奴,愿聘马骡各千匹”。(《汉书·西域传》)虽然对此次和亲,朝廷有不同意见,但汉宣帝“美乌孙新立大功”,还是派使者去乌孙表示同意和亲,要求乌孙先把聘礼送过来。翁归靡非常高兴,派出300多人的使团,带着聘礼前往长安求亲。汉宣帝于是封解忧公主弟弟的女儿,也就是解忧的侄女相夫为公主,令她出嫁元贵靡。汉朝很是看重这次由乌孙主动提出来的和亲,特地为相夫配置了100多人的官属、侍者,还让她住进长安上林苑,专门学习乌孙语言、习俗,为她成为未来新的乌孙国母做准备。

汉宣帝神爵二年(公元前60年),汉廷正式遣相夫公主前往乌孙和亲,公主出嫁离开长安的这一天,汉宣帝特地登上平乐观,会同匈奴以及其它国家在长安的使者、君长,“设乐而遣之”,也就是为她举行了盛大而隆重的欢送会——当然,这也有在其它国面前,表明大汉愿意化干戈为玉帛,与邻国修好的意思——汉宣帝派常惠护送相夫出塞,另外还有4人持节作为公主的陪嫔,其规格、规模,都远远超过当年细君、解忧出嫁之时。

然而真正是天有不测风云。就在汉朝送公主远嫁的车队浩浩荡荡地行至敦煌还未出塞的时候,从乌孙国传来噩耗,翁归靡突然病逝,乌孙贵族按照解忧公主第一任丈夫军须靡的遗嘱,拥立军须靡与匈奴公主所生的儿子泥靡为代国王。闻此巨变,相夫一行便在敦煌停了下来,常惠上书汉宣帝,请求先把相夫留在敦煌,自己则迅速赶到乌孙,了解情况,并尽可能让乌孙还是立元贵靡为新国王,然后再把相夫送到乌孙。但汉宣帝这一次听从了大臣萧望之的建议,认为乌孙此次和亲缺乏诚意,就召回了相夫,算是单方面取消了婚约。

或许是因为有军须靡的遗言在先,立泥靡更名正言顺一些,或许是因为元贵靡还年轻,根基还浅,在乌孙还没有什么势力,总之在这场立新昆莫的较量中,汉朝的外孙败给了匈奴的外孙,泥靡最终在乌孙贵族的推举下,做了新国王,史称狂王。这样,汉和匈奴在乌孙的势力,两国对乌孙的影响便此消彼长,一下子发生了重大的变化了。政治似乎就是这样的残酷,汉和乌孙多年的亲善交往,还有细君、解忧在乌孙多年的苦心经营,似乎一夜之间就要付诸东流了。为了拯救汉乌联盟,维护大汉在乌孙的影响,已年逾50的解忧毅然作出决定,根据乌孙习俗,再嫁比自己小得多的泥靡。她不得不再次牺牲自己,为祖国而战了。

刘解忧:一生三嫁“情”定西域荣归故里的和亲公主

而这位狂王泥靡,真正称得上是名副其实的疯狂之王了,也许是因为从小被压抑,饱尝了孤独、冷漠的滋味,在默默无闻做了几十年王子,终于登上王位之后,这位狂王再也不甘寂寞了。史载狂王“暴恶失众”“为乌孙所患苦”。他性格非常残暴凶狠,处处倒行逆施,乌孙国上下很快就被他弄得鸡犬不宁。虽然结婚以后,解忧又为狂王生下了一个儿子鸱靡,但两人的关系却一直不好,时常是剑拔弩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这也难怪,解忧是大汉公主,而狂王却是有一半的匈奴血统啊,两人虽是夫妻,虽然都是在乌孙,但却是分别代表了两个敌对的国家,所以两人只能是同床异梦了。虽然在冯嫽的帮助下,一个又一个的矛盾得以化解,解忧跨过了一个又一个的险境。但解忧心中明白,如果再这样下去,不但是汉乌联盟是名存实亡,就连自己以及儿女们的性命,恐怕也是难保了。怎么办?是坐以待毙,束手就擒?还是先下手为强,掌握主动?经过缜密的观察与分析,解忧认为,狂王几年来的倒行逆施胡作非为,已经弄得全国上下怨声载道,弄得自己是众叛亲离,就连翁归靡跟匈奴公主所生的儿子乌就屠,对他的残暴统治也是表现出极端的不满,因此,如果能寻机除掉他,应该不会引起众怒。于是解忧一边继续忍受着倍受煎熬的日子,一边悄悄寻找改变现状的机会。

汉宣帝五凤四年(公元前54年),汉派遣卫司马魏和意,副侯任昌送侍子回乌孙,解忧向他们说明了当时乌孙国的情况,狂王的所作所为以及自己的处境,几个人经过一番商量,决定为狂王摆下一桌“鸿门宴”,假说汉使者请狂王吃饭,乘斛觥交错,狂王失去警惕之时,让侍卫拔剑刺杀狂王。由于计划周密,事前未走漏一点风声,狂王那天是兴高采烈地如期而至。可偏偏老天不开眼,也许是由于剑艺不精,也许是由于过分紧张,也许是因为狂王躲闪及时,总之这至关重要的一剑,偏偏是刺偏了,未被刺中要害的狂王大吼一声,捂着伤口仓惶骑马而逃。

这下双方可以说是撕破了脸皮,不得不兵戎相见了。狂王逃走以后,他的儿子细沈瘦带兵把魏和意、任昌以及解忧公主等人包围在赤谷城内,扬言要为父报仇。无奈之下,几个人只好紧闭城门,坚守不出,直到几个月之后,西域都护郑吉发来救兵,才将他们救了出来。

这真是偷鸡不着反蚀了一把米了。汉廷为了化解矛盾,安抚狂王,拯救岌岌可危的汉乌联盟,特地从长安派遣中朗将张尊带着医、药千里迢迢给狂王治伤,并赐给他黄金20斤和其它许多财物。而参与谋划刺杀的使臣魏和意、任昌,则当着狂王的面被用枷锁锁了,从尉梨用槛车送到长安,并被立即斩首。另外,汉廷还特令车骑将军、长史张翁留在乌孙,具体调查这次刺杀之事。本来,这只是做个样子,意在把这次谋杀的责任全部推给魏和意、任昌,好将解忧解脱出来,让她继续留在乌孙,发挥她应有的作用,尽力弥补汉乌之间出现的裂痕。可是愚蠢的张翁居然没有理解朝廷与解忧的默契,竟然大模大样的开审起来,解忧不服,申辩了几句,他就揪住解忧的头发破口大骂,数落起解忧的种种不是,弄得解忧在众人面前丢尽了脸面。解忧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大汉,为了朝廷吗?冒着生命危险,受尽了委屈,到最后凭什么还要被娘家人来羞辱一番?越想越气,越想越不平,于是她秘密上书汉宣帝,报告张翁的所作所为,为自己的行为辩解。接到解忧的秘密上书后,宣帝深为自己派错了人而后悔,马上火速派人将张翁召回。张翁一回到长安,宣帝就以侮辱公主罪将他处以极刑。而这次跟随张翁出使的副使季都,回来后也不曾有什么好下场,为什么呢?原来,他带着医生去探视狂王,分别时狂王和十多骑把他送出老远。朝廷认为他明明知道狂王该杀,而且有杀死狂王的机会,却未曾动手,白白坐失了良机,汉宣帝一气之下,就将他处以宫刑。两人本来可以借此机会成就一番功业的,却都因为对朝廷政策理解不透,一念之差成了历史的牺牲品。

虽然汉廷采取了种种补救措施,甚至还杀了几个人,总算让狂王与解忧公主暂时能够相安无事了,但是并未使乌孙局势稳定下来。翁归靡跟匈奴公主所生的儿子乌就屠,在狂王、细沈瘦围城,双方闹得不可开交之时,逃到了北山,他不断扬言要请母家匈奴派兵来平乱。于是乌孙国中亲匈奴一派势力全部归附于他,他一下子强大了起来。汉宣帝甘露元年(公元前53年),早就野心勃勃的乌就屠寻机刺杀了狂王(他的这一剑到是没有刺偏!)自立为乌孙国王。这样一来,汉廷为平息此前的刺杀未遂事件所做的种种努力以及解忧等人所受的种种委屈,全部都变得毫无意义了。局势再一次发生了逆转。为了挽救苦心经营多年而眼看着就要毁于一旦的汉乌联盟,为了维护大汉在西域刚刚建立起来的权威,汉廷不得不遣破羌将军辛武贤率领15000人驻扎敦煌,积极筹集粮草,准备出兵讨伐乌就屠。

就在讨伐大军积极备战,行将出发之际,西域都护郑吉想起了一个人:冯嫽。他知道冯嫽的丈夫,乌孙右将军向来跟乌就屠关系不错。他找到冯嫽,要冯嫽夫妇再劝劝乌就屠,看能否化干戈为玉帛。于是,刚刚从长安赶到乌孙的冯嫽又挺身而出了,她冒着生命危险来到北山,找到乌就屠,凭着自己卓越的见识,出色的口才以及多年来对西域诸国,特别是对乌孙国各方面的了解,对乌就屠剖析利害,晓之以理,劝他放弃王位。冯嫽告诉乌就屠,大汉的军队已在敦煌集结,随时准备出击乌孙;“以汉兵方出,必见灭,不如降。”(《汉书·西域传》)乌就屠开始害怕起来,因为他知道,此时匈奴实际上已自顾不暇,根本无力顾及他这个外孙,他手中的这点军队,也根本不是大汉的对手,一旦汉兵出击,他是必败无疑,还不如现在就势下坡,为自己争取一个好的结局,于是他向冯嫽表示,只要汉廷能给他一个名分,他愿安于“小号”。

汉宣帝得知此事,对冯嫽不战而能屈人之兵非常高兴,但还是对乌孙的局势很不放心,于是紧急召冯嫽回朝。冯嫽回到长安后,汉宣帝马上就召见了她,详细询问了乌孙事变的来龙去脉,并征求她对解决乌孙政局危机的意见。冯嫽在详细分析当时西域、乌孙的局势后,对解决眼下的危机也大胆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她认为就目前乌孙局势而言,如果立元贵靡为国王,而不对乌就屠有所安抚的话,恐怕难以服众。汉宣帝也深为冯嫽对西域时局深刻的见识以及杰出的外交才能所折服,破天荒地任命冯嫽为持节正使,由竺次、甘延寿充任她的副使,护送她去乌孙全权处理这起事变。

于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位女外交家就乘着锦车,手持节仗,威风凛凛地出发了,来到乌孙后,冯嫽以大汉正式使者的身份,代表皇帝将乌就屠诏至赤谷城,与正在赤谷城附近囤田戍边的长罗侯常惠等人对乌就屠进行再一次的劝导说服,最后双方商定,立解忧跟翁归靡所生长子元贵靡为乌孙大昆莫,乌就屠为小昆莫,两昆莫皆赐印绶,大昆莫管理6万户,小昆莫管理4万户。一场剑在弦上,一触即发的战斗,就这样被冯嫽等人给化解了,而从此以后,乌孙国就一分为二,实际上成了汉朝的附属国。汉在西域的地位,又得到了进一步提升。

儿子当上了大昆莫,作为乌孙国母,解忧现在总算可以喘一口气,幽闲地安度儿孙绕膝的晚年了。但这样的日子刚过了两年,不幸和痛苦再一次降临到解忧的头上。汉宣帝甘露三年(公元前51年),解忧长子,也就是乌孙的大昆莫元贵靡,不幸英年早逝。(注1)紧接着,丧子之痛又再一次袭击了年逾7旬的解忧,她那刚刚九岁的幼子鸱靡,又不幸因病夭折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一生中经历了数不尽的艰辛与苦难,一向坚强的解忧公主,这一次却一下子被击倒了,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与痛楚。想当年,20岁的她意气风发,满怀憧憬地来到乌孙,到而今,50年过去了,岁月无情,昔日那如花的笑魇早已被漫天风沙所吹皱,满头的青丝也已被无情的冰雪所染白。整整50年,50年哪。50年间,解忧先后历经乌孙四朝更迭,嫁给父子两代三位国王,经历了无数的惊涛骇浪与血雨腥风,一身担起两国数十年的和睦安宁。饱经沧桑,受尽委屈,为了大汉王朝,为了西域诸国的安宁与发展,她可以说是奉献出了自己全部的青春年华与满腔的心血智慧。离家千万里,和亲数十年。纵然曾经是风光无限,纵然曾经是柔情似水,但一切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而故土,亲人,却无时无刻不萦绕在心中啊。几回回梦里回故乡,枕边拭不尽的相思泪,也许只有自己知道,味道是那样的苦涩。是的,是该回家了,是到了叶落归根的时候了。于是,解忧最后一次上书汉宣帝,表示“年老土思,愿得归骸骨,葬汉地。”汉宣帝接信后,也是感慨万千,派出使团以极隆重的礼仪去乌孙去迎接这位大汉的功臣。

白发苍苍的解忧公主携三个孙子孙女,跟冯嫽一起(注2),颤颤巍巍回到了她梦游神绕了半个世纪的长安。望着一个个亲切而又陌生的面孔,望着那依旧葱绿一片的灞桥烟柳,物似人非,解忧禁不住泪流满面。是啊,想当初离开长安时,谁曾想到这一去就是50年,谁又曾奢望50年后的今天还能活着踏上这一片故土啊。50年斗转星移,50年仓海桑田。长安城街道依旧繁华,但女儿已青春不再。汉宣帝为了感谢这位为大汉作出突出贡献的巾帼英雄,赐给她大量的田宅、奴婢,处处待之以大汉公主的礼遇。在长安度过了两年的幸福生活后,公元前49年,饱经沧桑的解忧公主安然长逝。汉宣帝以极高的规格安葬了她,她的三个孙子孙女从此就留在长安为她守灵。

东汉明帝永平十七年(公元74年),汉新任的西域戊己校尉耿恭决定将驻点移檄乌孙,当他来到乌孙时:“大昆弥以下皆欢喜,遣使献名马,及奉宣帝时所赐公主博具。”(《后汉书·耿恭传》)也就是说在解忧去世120多年后,乌孙上下还一直怀念着她,精心珍藏着她的遗物作为纪念。是的,一个人的青春,一个人的生命都是有限的,但当他(她)为历史的发展作出了努力,把青春,把自己的生命融进了历史,就将会被历史所记住,而流传千古。历史是一条曲折迂回的路,这其中固然不乏喋血疆场的钢铁男儿,但有时红粉佳人在另一个战场上的纵横驰骋,对于历史的发展也显得同样重要。千古青史中除了有英雄的鲜血,同样不乏美人的热泪。在100多年对抗匈奴开拓西域的历史中,人们忘不了大将卫青、霍去病、李广,以及张骞、苏武、班超等人,但是我们也应该记住刘细君、刘解忧、冯嫽以及后来的王昭君,他们的青春与智慧,她们的柔情与热泪,同样是铸就这段历史不可或缺的部分。

对于细君、解忧和亲乌孙对中华民族的发展所作出的突出贡献,曾任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九届全国委员会副主席、中国民主促进会中央名誉主席、中国佛教协会会长的赵朴初先生曾有一首《塞鸿秋》词赞道:“漫等闲帝女乌孙嫁,长留着王子金杯话。为的是和亲民族安戎马,为的是交欢琴瑟传文化。重任付儿家,雪岭冰川跨,论功勋岂在萧房下?”是的,细君、解忧和亲乌孙,成功地配合汉朝政治、军事部署,遏制住匈奴与西域结盟的势头,从而逐步瓦解匈奴对西域的统治,使汉朝与西域的关系不断巩固和加强。汉宣帝神爵二年(公元前60年),匈奴日逐王先贤掸率众投降汉朝。汉派遣正在渠梨屯田的郑吉迎降,并趁势攻下了车师这一战略要冲,使匈奴设在焉耆、危须、尉梨间的僮仆都尉形同虚设。至此汉朝取代匈奴控制了西域诸国,汉王朝正式在西域的渠梨附近的乌垒城(今新疆轮台县境内的乌垒)设置统管西域军政事务的西域都护,任命郑吉为首任安西都护使。这标志着西域地区,至此正式列入汉朝版图,公元前52年,匈奴呼韩邪单于归汉,实现了匈汉和解,这以后才有了汉元帝竟宁元年(公元前33年)昭君出塞和亲匈奴之事。因此,在我国统一多民族国家的形成和发展上,细君、解忧功不可没。

附注

1元贵靡去世以后,他的儿子,也就是解忧的孙子星靡继为乌孙大昆莫,星靡去世后,其子,也就是解忧公主的重孙雌栗靡,以及解忧公主的孙子伊秩靡都先后为乌孙大昆莫(弥),继续保持着与大汉的亲善关系,汉哀帝元寿二年(公元前1年),乌孙大昆弥伊秩靡还和匈奴乌株留若鞮单于一起到长安朝贺:“汉以为荣”,而此时离张骞第一次出使西域已经过去了138年,离解忧公主离开乌孙,也己经整整50年了。

2冯嫽回到长安以后,她的心一刻也没有离开乌孙。星靡代为乌孙大昆莫时,由于他性格比较懦弱,且又年幼,尚无治理国家的能力,使得不少人都投向了小昆莫乌就屠。远在长安的冯嫽闻此,焦急万分,她又再次上书,请求让她返回乌孙,帮助星靡治理好国家。汉元帝虽然不忍心让一位七十多岁高龄的一位老妇人再翻山越岭,长途跋涉,但是考虑到当时西域的情况,加之冯嫽的情真意切,多次上书,最后还是同意了她的奏请。于是在汉元帝初元元年(公元前48年),也就是解忧去世的第二年,满头华发,老态龙钟的冯嫽又精神抖擞地第三次穿过河西走廊,在100多名官兵的护卫下,重返乌孙。凭着她多年来对乌孙及西域诸国的了解,冯嫽凭着她在乌孙的威望,协助星靡和大臣们处理国家大事,安抚民众,使乌孙国很快安定下来。可以说为了汉乌联盟,为了大汉在西域的利益,为了民族团结,冯嫽耗尽了她大半生的心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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