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度重大揭密:发现曹雪芹《红楼梦》后四十回下落

那一回,玄子把什么都跟我说了。
我不是个因酒成梦的人,更何况我没醉。因而,玄子的话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是的,我答应过玄子,永远为他保密,可Y教授早已飘然而逝,玄子也远走他乡。我觉得我没有必要再空守那一份诺言,我要把我听到的一切都如实写出来。
Y教授就是那位蜚声海外的红学家,玄子就是Y教授的关门弟子。
首度重大揭密:发现曹雪芹《红楼梦》后四十回下落
以下全是玄子的原话。
———作者前记

老兄,有一件事一直憋在我肚子里,都快把我闷死了。我知道,你也很尊敬Y教授。他的一辈子都交给了《红楼梦》,在大陆红学界有一言九鼎的地位。1956年那一场毁灭性的批判,使他受尽人间折磨。妻子把刚满周岁的女儿于雯撇给他,另择夫婿去了。我考取他的研究生还不到一年,先生就双目失明。
Y教授病危的时候,我一直守在他身边。
那天,我又来到Y教授的单人病房,发现他的精神特别好,不再是昏昏迷迷的了。他向我颤微微地伸出手来,嘴角开始抽搐,是什么事情让Y教授这么牵肠挂肚呢?莫非他还放心不下自己的最后一部著作《红楼日记》吗?那是Y教授多年研究《红楼梦》的日记,他祖父我和于雯共同整理,其中有一段时间的日记记得闪烁其辞,怎么也看不懂。Y教授执意要将其删去,已遵命。现书稿已整理完毕,正在找肯赔钱印书的出版社。
“玄子,还记得你刚入学时问过我的那个问题吗?”Y教授脸上涌现出老年人少有的红潮。
怎么会不记得,那个问题使得老先生大动肝火,拂袖而去。
我问的是红学版本学上的一个问题,即靖藏本《红楼梦》的问题。这被称为是当代红学史上的一大疑案。现存的《红楼梦》抄本有10种之多,可分为两大类:一类是脂砚斋抄本;另一类是程高本即程伟元、高鹗的刻本。多少年来,红学研究一直在这里面兜圈子。可1959年在南京却发现了一种乾隆时期的《石头记》抄本,收藏者为靖亦昆。后靖老先生作古,该书也杳如黄鹤、不知去向,有人说被靖老先生带进了棺材里,也有人说“文革”期间流落到了国外,众所纷纭,莫衷一是。关于靖藏本有许多篇文章发表,可谁也没见过到底是什么样子,而近年发现的靖氏笔记对靖藏本极力赞赏,称世间一切刻本均为赝品,更是吸引了红学界的注意力。这就像一个永远解不开却又永远新鲜的谜。
“玄子,这也许是我们最后一次长谈了,我要说的是靖本《红楼梦》,人之将死,我不能把这一切都带进坟墓,否则太对不起靖老先生了。”Y教授说到这里好像有些喘不过来气,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下去。
“1956年那场大批判后,我被解回南京郊区老家,开始了长达20年之久的乡居赋闲生活。我住的那个小镇,叫清浦镇,背临长江,是个风水很好的地方。谁知这次下乡竟成了我一生中的转折点。在清浦我发现了靖本《红楼梦》。
“当时,我为生活所迫,在镇子上摆了个字摊,代人写信。为招揽顾客,我用宣纸写了几幅字做招牌。那几幅字都是录的《红楼梦》里的诗词。字摊一向冷清,可有一回来了位白髯飘飘的老者,在我的摊前久立不去。老人童颜鹤发,他捋着胡须的样子,颇有几分道骨仙风。谁知他说了那么几句话深深刺杀了我的自尊心,他说:
“字是可以,只可惜…….”
“老先生有什么可惜的呢?”
“唉,世人无知。半部《石头记》竟被弄出这么多纰误来。单说你写得这几幅字吧,只《芙蓉女儿诔》错误就达五处之多。”
“我象被谁当众打了一记耳光,脸腾得一下热起来。搞了这么多年红学研究,《红楼梦》诗词我背得烂熟。第一次有人这样嘲弄我。谁知老先生不慌忙,而是一字一板地给我讲错在何处。有的是误抄,有的是音谬。他说得那么自信,有几处订正使一直争论不休的问题豁然开朗。直觉告诉我,这位老先生一定拥有一部不为世人所知的《石头记》抄本,而这个抄本一定最接近《红楼梦》的原貌。当时,一个念头立刻闪过,一定要抓住它,别让这部《石头记》溜走,这将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情。这位老人就是靖亦昆先生,后来我多方打听才知道靖老先生是旗人,早年流落到此地,此外别无知晓,因为靖老先生一直对自己的身世讳莫如深。
“从那时起,我便时时注意和靖老先生接近。谁知他待人冷淡;当他得知我是一个红学家后,更是戒心十足。可我丝毫没有放弃信心,我不相信有攻不克的堡垒。一有空,我就去找他,有时还拎上一壶酒。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慢慢的,靖老先生不像以前那么冷淡了。我们在一起下棋谈天,更多的是在一起讨论《红楼梦》,这部中国最伟大的奇书为我们提供了不尽的话题。有几次,我向他试探过他是否藏有孤本《石头记》,可一问至此,他便拂袖而起。这更证实了我的判断。我处心积虑,可毫无进展。我曾试着用重金购买,可这是不可能的;甚至想到去偷。慢慢地想出了一计,因为我发现靖老先生记忆力出奇的好,每谈起《石头记》,他会如数家珍似地背出。于是我也开始背《红楼梦》,每背熟一节,我就到靖老先生那里去,专门和他探讨该节,看他背述的和我有什么差异。回家后,赶紧记下来。这样日积月累,我自己竟然抄下来大半部靖本《石头记》。后来,一位老同学来探望我,我禁不住把这件事告诉了他。他是新华社的记者,就写了一条消息:《靖本<石头记>在宁发现》。那是1959年,这是世人第一次得知在中国还有另一种《红楼梦》抄本。幸运的是,我那位老同学写得很简略,并未把我和靖亦昆先生透露出去。诺大个南京,人们一时是难以寻上门来的。可这却得罪了靖老先生,他说什么也不能原谅我。我们的关系断了。
“我又摆起了字摊。时间渐渐过去了,可接连而来的是一场可怕的饥馑袭击了中国大地。物价飞涨,哀鸿遍野,一次我在集市上看到了靖老先生的独子宝玉,他在卖书,都是些很珍贵的古书。我故意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走到他面前。他认得我。我塞给他两块地瓜,然后就走开了。此后,每次我都给他带点什么,或是零食或者几块钱。可我一本书都没要他的。我知道这些古书虽珍贵却都是有价的,而那部《石头记》可是无价的啊!终于,我觉得时机成熟可以开口了,我问宝玉那本《石头记》的情况。他摇摇头说不知道什么《石头记》《木头记》,看来靖老先生对亲子也是保密的。忽然,他像想起了什么‘父亲倒是有一个大匣子,藏着几本古书。’我想,这肯定是靖老先生收藏的《石头记》的原本。便给宝玉出了个主意要他撕下一页来带给我看看,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答应了。从此我和宝玉达成了默契。每次我给他塞几块钱,他给我一页《石头记》,宝玉虽愚笨,却有点小心眼,每次只撕一页,而且不挨着撕,放长线钓大鱼。可没过多久,宝玉再也不到集市上来了。准是这事露出了马脚。”
讲到这里,Y教授一阵激烈的咳嗽,脸胀得青紫。这时护士进来给Y教授打针,Y教授这才慢慢平静下来。他忘记了大夫不要他多讲话的嘱咐。待病房里重新剩下我们两个人时,他又开口了。
“那时我一定是着了魔。人一着魔是什么事情都能干出来的。转眼到了可怕的1966年,而靖老先生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镇子上第一次焚烧‘封资修’的坏书,靖先生家就遭了劫。靖老先生病危的消息传到了我耳朵里,我便一直守候在他家门口,我不敢进去见他,因为我愧对于他。当我听到了宝玉第一声哭嚎之后,便匆匆赶了进去。他见我进来,很快不哭了。我瞥一眼靖老先生的遗体,他显然死得很痛苦,两眼还没有闭拢。我走过去,颤微微地用手合上了他的眼睛,一接触他的身体,我像挨了雷击一样,感到一股电流迅速传遍了全省,让我不寒而栗。
“宝玉明白我为何而来,诡秘地向我挤挤眼睛。我大脑飞快地运转着,我知道他会狠狠的敲我一笔。可我实在没有多少钱啊!我身上只带着九十八块五角钱,是卖了家里一台缝纫机所得的。”
“‘宝玉,你知道那是本什么书吗?那是一本最反动的书,是无产阶级的敌人所写的书。要是让革命群众知道,到现在,你还藏有这样的书。肯定要游斗你!’我本想吓唬吓唬他,他让把价钱压低一点。谁知他听了这话,脸变得煞白,两眼圆睁,普通一声给我跪下来。”
“‘大叔,我求你,你千万别对外人说我有这书。要不我就没命了。这书,你想要,你就拿去吧!快,快,快离开这里。’”
“我记不清楚当时自己是怎么跌跌撞撞地离开靖家大门的。”
“二十年了,这部《石头记》一直像块大石头压在我心上。尽管我根据它写了一篇又一篇的研究文章,可我的心越来越不安。世人一直不知道靖藏本最后落到了我手里,因为宝玉在这事后第二年也死了。
“现在,我就要辞世了。这部《石头记》再也不能让它淹没下去了。我今天让于雯把它带了来,就放在我的床头柜里。我委托你把它交给国家,并……并向世人说明情……”
Y教授一下子晕厥过去了。急救的铃声响起来,病房里立刻变得白压压一片。
于雯也赶来了,她那蒙了一层愁容的脸庞更显得美丽高洁了。
可Y教授却再也没有醒来。我遵嘱打开了他的床头柜,里面是个精致的楠木书匣。我小心地解开系扣,四大本线装书映入眼帘。可当我翻开来看时,却一下子惊呆了,里面竟全是白纸。
我追问于雯,这是怎么回事。她说从不知道父亲有什么靖藏本《石头记》。这是按教授的吩咐,从她以前不知道的角落里找出来的。
我无话可说了。
于雯在Y教授作古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办好了去美国的签证,她走了。
老兄,我没醉,真的没醉。可我觉得一切都是一场空;真的,一切都是一……场……空……


我是个写小说的人,可这回却只是忠诚记录了玄子的原话。我本想再找个机会向玄子问个究竟。可那次醉酒后不久,玄子也得到欧洲一家汉学研究中心的资助,到哪里去读博士学位了。此一去天涯海角,再没有相见的机会。前几天,我看到一本台湾的红学杂志,那上面赫然印着玄子的名字,他的一篇红学论文提供了非常独特的视角。能得到老朋友的一点消息,毕竟是令人高兴的事情。
——作者补记

原文作者 李光斗 发表于 1992年第10期《青年文学》题目《梦落谁边》

延伸阅读 《红楼梦》版本学知识:

靖藏本:因靖应鵾所藏而得名,简称靖本,题《石头记》。一九五九年由南京毛国瑶发现,为藏乾隆时的抄本。一九六四年尚在,以后迷失不知下落。

靖应鵾祖籍辽阳,祖上立有军功,赐姓“靖”。后因故南迁江都,乾嘉间再移扬州。清末,家败落,约在1910年其父来南京浦口。靖氏所居街巷即称“明远里”。《石头记》旧抄本是靖氏的先人所藏,后由扬州带来南京。1959年夏,尚在大学中文系就读的毛国瑶偶然在靖家看到这部书,借阅抄录了有正本所无的批语一百五十条。1964年毛国瑶抄寄给在京的几位红学家,这时再想查阅此书,已经下落不明。同年夏,靖应鹍在一次晒书时,于《袁中郎集》中,发现一张墨抄夕葵书屋《石头记》批语残页,系从靖本散出。而靖藏本时至今日,却杳无踪影。1965年周汝昌先生在香港大公报“艺林”上公布了夕葵书屋批语,并且发表了谈靖本的文章《红楼梦版本的新发现》。1973年周汝昌先生又在《文物》第二期上刊登《(红楼梦)及曹雪芹有关文物叙录一束》,“板本”一节,介绍了靖本及其批语。靖本全部批语最初载于南京师范学院中文系《文教资料简报》1974年第八、九期合刊上,后来又收入该校编印的《红楼梦版本论丛》。毛国瑶摘录靖本批语,用蓝墨水抄写在蓝格笔记本上。1964年4月俞平伯先生用朱笔校读一过。毛国瑶在1964年后与著名红学家俞平伯先生通信数年。1991年江苏省红楼梦学会在镇江召开的第五次年会期间,毛国瑶公布了俞平伯先生写给他的信札数十封,共三万余字。

有图有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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