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失去了他,但是没有 我以为我能够歌词

今天跟老范讨论本周要播的片子,想起陈虻。

我进台第一天,陈虻问我“你从湖南卫视来,你怎么看它现在这么火?”

我胡说八道了一气。

陈虻指指桌上,问我“这是什么?”

“……烟……?”

“我把它放在一个医学家面前,我说请你给我写三千字,他说行,你等着吧,他肯定写尼古丁含量,几支烟的焦油就可以毒死一只小老鼠,吸烟的人肺癌的发病率,是不吸烟人的多少倍,吸烟如何危害健康。还是这盒烟,我把他拿给一个搞美术设计的人,我说哥们请你写三千字,那哥们给你写,这个设计的颜色,它的民族化的特点,它的标识写出来。我给一个经济学家,他告诉你,烟草是国家税收的大户,如果全不吸烟的话,影响经济发展,还有烟草走私对经济影响。”

他看着我“我现在把烟给你,请你写三千字,你就会问写什么呀?”

后来我知道,他经常拍出这盒烟来震慑新人。但是,他最后说的一句话十年后仍然拷问我。

“你有自己认识事物的座标系吗?有几个?”

采访完当晚我跟老范聊天,我谈起卢安克给我的感受。

她问我“你说咱片子必没必要这么深?观众会不会不容易体会?”

我想起陈虻审片子,有个编导说不想在片子里放入思想,“我妈说看不懂”,就放弃了。

陈虻说“思想、你、你妈这是三个东西,现在你妈看不懂,这是铁定的事实,到底是这思想错了,还是你妈的水平太低,还是你没把这思想表达清楚?我告诉你,你妈是上帝,不会错。思想本身也不会错,是你错了,是你在叙述这个思想的时候,叙述的节奏、信息的密度和它的影像化程度没处理好,所以思想没有被传递”

他有一句话,我常用来评估自己的片子。

“什么是好片子?”他说。“你的领导不愿意表扬,又找不出理由枪毙,一人在家的时候挺爱看的就是。”

这个话并不出奇。

我当年以为是他是说好节目要尖锐,他说“不是,不是说你把采访对象不愿意说的一句话套出来叫牛逼,把他和你都置于风险之中,这不叫力量。要是拿掉你这句话,你还有什么?”

他解释“你的主题要蕴含在结构里,不要蕴含在只言片语里,要追求整个结构的力量。”

我当时还不够了解他的意思,没有再问下去。

今天在徐泓老师编的他的书里看到他更细微的解释“这种结构,是如何去建构这个片子中的相关人物,以及相互关系,在这种关系里呈现出一种深刻。”。

前阵子我一直很困惑,怎么在《面对面》中去问出动机-----因为发生在头脑里的事情很模糊。这次我们采访卢安克,大量地用了纪实的段落,把他放到与其他人物的现实关系当中去,看看会发生什么,再来观察。

不一定做的完善,但是能理解陈虻为什么说“结论是简单的,关系是深刻的”

一年了,他在去年的今天去世。

我以为我失去了他,但是没有 我以为我能够歌词

我常常想起他。

但总象听见他说“姑娘,这不是感伤的时候”。

感谢徐泓老师整理他的书稿,我从这本书里纪录下来的文字里,才再一次认识他----从那些我没来及听见的话,听见了没听进去的话,听进去没听明白的话里。

在这本书里,他说给此刻的我听“你必须退让的时候,就必须退让。但在你必须选择机会前进的时候,必须前进。这是一种火候的拿捏,需要对自己的终极目标非常清醒,非常冷静,对支撑这种目标的理念非常清醒,非常冷静。只有你非常清楚地知道你的靶子在哪儿,退到一环,甚至脱靶都没有关系。环境需要你脱靶的时候,你可以脱靶,这就是运作的策略,但你不能失去自己的目标。”

我以为我失去了他,但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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