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骊宫高处入青云，仙乐风飘处处闻
——记上海大剧院高清歌剧系列
为歌剧，为艺术，序
“There be none of beauty’s daughters
With amagic like thee;
And like music on the waters
Is thysweet voice to me.”
（“美”的女儿没有哪一个
能像您这样迷人；
你柔美的声音听来宛若
水上漂荡的乐音。）
——这是杰出的英国浪漫主义诗人拜伦的神来之笔，《音乐诗节》。拜伦的诗，光影交融，音节美妙，铿锵有力，委婉动人。我，愿将这首诗来比拟歌剧艺术，没错，美的女儿中，缪斯的神殿里，从不会有一位如同歌剧一般，承载了众神赋予的万千宠爱：音乐为基础，文学做辅助，舞台美术中暗藏了绘画和雕塑，表演之中又蕴含了舞蹈和戏剧，加之多数的歌剧院都是气势恢宏又精雕细作，建筑艺术，也当仁不让地成为歌剧演出的一部分，在这里，七大艺术尽情地抒发了最和谐的共鸣，展示最醇美的震撼。
为大都会——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大都会歌剧院是乐迷们魂牵梦绕的圣殿，巴黎也好，斯卡拉也罢，抑或皇家柯文特花园，相比较，大家都明白，大都会歌剧院是帝王级的，从不比较，只有最好：最豪华，最顶尖，最美丽，最恢宏，能看到大都会歌剧院的歌剧，自然是每一个歌剧迷的梦想。可纽约大洋彼岸，山高水长，寻常人家，又如何能进得厅堂观看？忽然，大都会歌剧院高清歌剧横空出世，全球乐迷眼前一亮，有了“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高清歌剧登陆上海了，作为大剧院新演出季的首场，有人欢喜有人愁，有人反对有人爱。因为高清，歌剧院里架起了宽银幕，因为高清，影剧院里响起了咏叹调，听惯了现场版的人们接受不了“放电影”的形式，而我却为歌剧艺术感到高兴，因为，已经集合了七大艺术的歌剧，如今，正插上电影这第八大艺术的翅膀，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发展。
上海大剧院歌剧嘉年华，也是高清歌剧系列的第一节四部，是在《秦始皇》剧终时的强有力合奏中告一段落的，这第一节里，有《魔笛》的诙谐童趣，有《波希米亚人》的缠绵凄婉，有《图兰朵》的金碧辉煌，更有《秦始皇》的铿锵激荡。从2011年8月27日直到2012年5月25日，四部歌剧，宛若四场盛宴，“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作为乐迷，我至今仍如梦如幻，记忆里魂牵梦绕的纽约大都会歌剧院上演的歌剧，就这样走近了千家万户，来到了我家门口。
初体验——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初次邂逅高清歌剧，是2011年的初夏。那时刚入大剧院会员，总想着每个月给自己找些什么好的剧目，拿到演出季宣传册的伊始，其实，眼睛就已经盯在了高清歌剧上，不为什么，就为“大都会”三个字。《魔笛》的开场是一次全新的尝试，上海的歌唱家黄英与知名主持曹可凡联袂登台，为大家介绍了高清歌剧和《魔笛》，于是，大剧院第一次竖起了宽银幕。《魔笛》的首映，引来了掌声也招来了意见，这真的像诗中所言，是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了。不过，这一道蛾眉，画出了一个崭新的艺术课堂，引来了不少学生竞相追捧，高雅艺术第一次走近寻常人家，磕磕碰碰，摸索摸索，也是值得了。这第一次上演，我们经历了许多，音响设备小小不足，地板反光点点干扰，三三两两的空位，坊间也评头论足，但是，不足被不断改进，欣喜大剧院更不断进步，到后面几部的放映，大剧院已是越做越好了。
《魔笛》是“垢面粗服不掩国色”的，这绚丽的色彩、奇幻的场景，加上全球顶尖的舞美制作，给观众的是最好的视觉享受。童趣、幽默、新奇、轻快是《魔笛》的第一印象，暂抛开它背后深刻的共济会背景和阴阳理论的含义，莫扎特是天使，是乐神，他的歌剧，能唱一番欢快轻盈，能唱一番天真无邪。《魔笛》印象，最深是其中的银铃，是帕帕蒂诺的哨子，简单的音节，却有着难得的纯净，童心般的欢乐，难怪要捉公主回去的歹人们听了，也会手舞足蹈起来，枪管里开了鲜花，拍着手自己回家。如今纪录片《舌尖上的中国》热映，若以佳肴为喻，大剧院第一节四部高清歌剧是一道筵席，《魔笛》，毋庸置疑就是香甜可口的开胃沙拉，让你为之一振，为之一笑，为之心旷神怡，为之开怀畅达，胃口大开了。
再邂逅——不须浪作缑山意，湘瑟秦箫自有情
再一次走进上海大剧院看高清，是圣诞节后了。第一次的相遇，是开胃前菜的话，这次好比是一碗沁入心脾的浓汤了。《波西米亚人》，普契尼凄美的经典名作，经久不衰的男女高音试金石，为圣诞的上海，增添了极致的唯美浪漫。
《波西米亚人》是我最为喜爱的歌剧之一，甚至于，可以忘记《阿依达》的壮丽，可以忽视《塞维利亚理发师》的炫技，可以不听《卡门》的艳美，可以不知《尼伯龙根指环》的宏大，但是，《波西米亚人》，一直如同心底深爱的恋人一般，无法替代，无法比拟。永难忘却，无法释怀，我为鲁道夫的歌咏：“我写诗，我生活，在清贫而快乐的日子里，我的诗情和幻想激扬”而震撼；唏嘘扼腕，恸动不已，我又为咪咪的倾诉：“我喜欢爱情与春天，花的芬芳沁人心田”而感动。普契尼，我无法明白这是怎样一位深知人心最柔弱之处的作曲家，可以把音乐写得如此哀婉动人，如怨如慕，宛如在夜空里“谁家玉笛暗飞声”，直唱得个个观众都为之“声声寸断肝肠”了。湘瑟秦箫自有情，《波西米亚人》，第二幕的华丽场景并非全剧的亮点，那《冰凉的小手》牵起的是咪咪对春天的渴望，那水乳交融的重唱是对爱情最真挚的倾诉，普契尼的歌，不是天国圣咏的深邃，不是军乐战歌的豪迈，它就是真实，就是凄美，不唱花前月下，不唱暗香浮动，它，是心的歌，是爱的泪，听过，必心动，爱，希声。
更相逢——十二门前融冷光，二十三弦动紫皇
如果说西方音乐如同一幅油画，具象而富有色彩，那东方的音乐自如同写意的书法，内涵深远而极富魅力。吃过开胃菜沙拉，喝了口浓汤垫底，如今，轮到正餐上来，哦，不，《图兰朵》，该是一瓶陈年佳酿。这是部写东方的西方歌剧，依然有着普契尼特有的唯美境界，强烈的对比，生死的一念，爱情、血腥，冰雪化作火焰，悲喜扣人心弦。大都会歌剧院的《图兰朵》是经典中的经典，每一次看，都会那么震撼，那么不舍，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既然把《图兰朵》比喻为陈年佳酿，那不妨展开来谈一下吧，如果要用1855年评的美度一级名庄中的哪一位来形容《图兰朵》，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红颜容（ChateauHaut-Brion），恐怕现在拉菲、拉图和玛歌堡更被人熟知吧，但我觉得，这四颗美度的明珠，都可以和普契尼的歌剧一一对应。《蝴蝶夫人》是以唯美著称的，她像拉菲，果香凸显，芳醇柔顺；《托斯卡》是以绝美彰显，她如拉图，略显张力，丰富细腻；《曼侬》典雅温和，如同玛歌堡优雅紧致，剩下的红颜容，年轻时清纯淡雅，成熟时热情奔放，气质逼人同时酒体又略显软弱，怎样？假如你是品酒的客人，权把自己当作剧中的卡拉夫王子，红颜容是与红颜共饮的美女酒，年轻的她如柳儿，成熟的她如图兰朵，这其中有纯美的暗恋，有炽热的表白，想想图兰朵与王子深情拥吻后的《第一滴泪》，怎不让人忆起红颜容中那五味交融，千变万化的滋味？这其中有黑草莓味么？像平庞彭诙谐的调节；这其中又带着点咖啡苦，如同老王为儿子的深深担忧；这其中有松露味啊，像柳儿表白时那般浪漫真挚；这其中又带着点橡木香呢，像初望见图兰朵那摄人心魄的难忘。看，单宁紧致了又松散，仿佛图兰朵公主冰雪之心融化后的热泪，爱情温暖了冷酷，这剧中有凄美倾诉更有气势恢宏！是的，《图兰朵》该是一瓶红颜容，王子不知道公主接下来的迷，品酒客猜不出接下来涌现的滋味；王子用热情打动着冷若冰霜的公主，懂酒人用舌尖细细品味着多彩的陈酿；终于公主放弃了，投入王子的怀抱，两人喜结连理，地久天长；终于那一种种滋味变化殆尽，化作甘甜醇厚，单宁从紧致趋于松散，留得余韵满口回味。“十二门前融冷光，二十三弦动紫皇”，《图兰朵》这瓶佳酿，饱含了东西方最华美的乐章，留给我们的，是无限流连和遐想。
共盛宴——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
第一次引进四部歌剧，2012年5月25日，终于迎来了最为辉煌的一天。这，才是正餐，才是最富吸引力的，最为震撼的体验。如同《秦始皇》作曲谭盾先生所言，这是回“娘家”了。华人作曲，写的中国故事，上海大剧院，这一晚我们看到了中国的辉煌，听到了千年的回响。《秦始皇》是壮观宏大的，这其中有太多的深刻印象，那击瓦搏髀，那磨石擂鼓，吴兴国的京腔，黄豆豆的独舞，祁瑶的筝曲等等，这一切，加上那争奇斗艳的服装，千奇百怪的乐器，强烈的视觉冲击，震撼的音响效果，共飨盛宴，不为过！
相比放映第一部《魔笛》时，高清歌剧给人的感觉已从“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的不安和无知，发展到了“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的自信和霸气。连续四场，除了《波西米亚人》坐在了赠票贵宾区，其余三场，我都几乎在同一个位置。我的身边，从《魔笛》时的冷冷清清到《图兰朵》的三三两两，一直到《秦始皇》的高朋满座，这一路，我看到更多的像我这样的年轻人走进了歌剧院，走近了高雅艺术，值得欣喜，值得庆祝，这成果，如同金声玉振的《秦始皇》一样，向上海的文艺界，向上海人的文化生活，奏响了一番黄钟大吕的天钧广乐！
《秦始皇》给我的震撼，如同生活给我的启示一样，不说大象无形，大音希声，艺术是生活中的艺术，来自生活，高于生活，歌功颂德打动不了上苍，唯有最真实的歌咏才作永恒的绝唱。《奴隶之歌》让我想起了我偶尔听闻的劳动号子，让我记起了我给同事们的摄影社团写的一篇文，艺术在我们的生活里，也在我们的幻想中。“虎鼓瑟兮鸾回车”，这是瑰艳绮丽奇幻绝伦的画面，但更多的、更好的作品却来自民间，来自身边的普通，为什么我爱《波西米亚人》，为何我折服于《秦始皇》的《奴隶之歌》，这里写到了底层大众，写到了真实生活，我觉得，这才是美的，才最能引起人真挚的共鸣。
展望——骊宫高处入青云，仙乐风飘处处闻
大剧院的高清歌剧越办越好了，从《魔笛》到《秦始皇》，音响升到了更高级，地板铺上了吸光毯，前几部歌剧艺术课堂里听者不多，《秦始皇》已在艺术人文频道大肆宣传，我的同事们、朋友们，逐渐地也知晓了这个新事物，走进了大剧院。“仙乐风飘处处闻”，如此优美的旋律，如此华美的画面，怎不让人心动呢？上海大剧院，走进它，我总会有种神圣自豪的感觉，这不仅因为它由我的前辈们所建造，更重要的，它承载起了我们的精神世界——一个壮丽无比恢宏博大的艺术殿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