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温小说《渔岛怒潮》 长篇小说渔岛怒潮

当代长篇小说《渔岛怒潮》是一部红色文学经典。作者是山东作家姜树茂。

它是我接触的第一部长篇小说。记得,那是1973年小学三年级上学时,语文老师陈汉玉正在阅读这本书。下课的时候,他将书忘在了讲桌上,被我看到了。那时,我尚未听说这本书,只是觉得此书很厚,书价又颇为不菲。要知道,那时的课本不过几十页,一毛来钱一本。突然见到洋洋洒洒30余万字、厚达四百余页的书,定价又是0.90元,接近一块,我深感吃惊。我出生在纯农家,父母没读过书,不识之无,家中空无一籍,周围邻家亦是如此,所以自小极少见到一本象样的书。长到十几岁,才头一回见到如此厚实的书籍,怎能不惊异不已?这不足为怪,而又令人凄然。

所以,对《渔岛怒潮》,有了极深的印象。

当然,印象深还得于另一原因,不久后我从广播中听到了它的长篇连播。当时,广播电台播讲小说是一种常见形式,一项重要内容、重要节目。那时,电视尚未在广大农村出现,报纸也很少,寻常百姓的娱乐方式(其实是一种教育方式)很单一,一是顶多一月一次的看电影,二是春节后在一村一台的戏台前看宣传队的文艺演出,再就是从广播匣子中收听文艺节目和小说连播。

连播小说,是要经过认真反复挑选的。选的都是些“精粹”,必须积极健康、引人向上,思想性特别强,在当时又颇为叫响的作品。一部小说一旦被播放,立即会家喻户晓、天下皆知。自然,这只是名声上的,没有经济收入挂钩的问题。要不然,拿到今天来说,不但作者会一夜走红,而且会骤然暴富的。

——那时的人们很纯净,思维空间更多的是清高,普天之下似乎都鄙视金钱之类的玩意儿。
重温小说《渔岛怒潮》 长篇小说渔岛怒潮

我是山东人,自然收听本省广播电台小说连播较多。记得,山东广播电台不仅播放了《渔岛怒潮》,还连播了黎汝清的《海岛女民兵》、翟永瑚的《民兵爆炸队》、童边的《新来的小石柱》和郭澄清的《大刀记》。《海岛女民兵》我只是断断续续听了一点,不甚感兴趣。其它几部小说几乎是一天不落地从头至尾听了个遍。至今,煌煌百万余言的《大刀记》,犹如宏大的抗日史诗,仍在耳畔轰轰作响。那时的少年儿童,精神食粮较匮乏,唯有接触战争题材的作品(包括电影、小人书)较多,也特别感兴趣,而其它题材的作品几乎很少涉及。这不仅是时代的特征,也恰恰吻合了青少年阶段的精神需求,吻合了“过来人”的需要。毕竟战争远离不久,人们的记忆仍强健地存活着。

每到傍晚,我就不管忙不忙,总要扔下手里的活儿,坐到家里屋檐下,头顶上悬挂着一个漆皮斑驳的喇叭匣子,聚精会神地听了起来。有时在坡里干活,来不及回家,就悄没声地蹲在地里听着——村里的高音喇叭常常准时打开,与家家户户的广播匣子作着同步的播放——风雨不动。对我的这一喜好,父母从不干涉,尽管他们没时间去听,而又忙碌得团团转,需要人帮忙。所以,几年下来,尽管这一爱好只是满足了我的童心、玩心,一点实用价值也没有,但耳中却没有一句父母的怨言。

《渔岛怒潮》是由山东省话剧团著名播音员薛中锐播讲的。他声音淳厚,表现力极强,表情达意很富于人物个性,描形摹声非常逼真,留给了我极深刻的印象,可以说,简直成了自己的“偶像”(那时并无这种称谓,一般叫“榜样”——主要指劳模、英雄)。1980年,我考入山东师范大学(当时的山东师范学院),好像是在庆祝建校30周年全院的文艺晚会上,我幸运地见到了他。他当时应邀参加晚会,并且表演了一个节目——朗诵了一首激昂雄壮的诗。他的朗诵,不,更确切地说是他的出场,赢得了观众经久不息的掌声。我的巴掌都拍得有些红肿了。这时我才知道,对这位薛中锐,不光我一人,还有相当多的人热爱他、喜欢他,而且其喜爱、崇拜程度,丝毫不亚于今日青年族、粉丝们之对于刘晓庆、赵本山、宋祖英、周星驰这类文艺明星,甚至还更高,当然更纯粹。因为那时的“明星”是真正的“玉洁”,绝无当今“明星”这样那样的绯闻逸事,让人议论不休,甚至鄙夷唾骂。这自然是时代风气使然。薛中锐后来我又见过,是在电视中。在电视连续剧《雍正王朝》中,他扮演了一个次要角色、一个朝中大臣。当时观看此剧,我并未认出他来,时过境迁,万万不会想到。是后来与人谈论起来,才知道他久已不再播音,上镜成了演员,饰演了不少影视剧的角色。薛中锐胖了,脸上布满了老年斑。他大约70岁了,但并不显衰老,身体依然十分康健。眼下恐怕得八十多了。这令我大为欣慰。

听小说播讲,是一种享受。每到半小时的播讲结束,总感意犹未尽,怅然久之,恨不得让广播一气播完,那样,自己不吃不喝不睡也心甘情愿,会痛快淋漓。每当意识到这是一种“痴心妄想”,就恋恋不舍地离开屋檐下。然后,不自觉地往外跑,来到街巷,到村中最大的公共场合——十字路口上,饶有趣味地再从头至尾向小伙伴们“复制”一遍刚刚听到的故事。虽然复述得远非薛中锐的水准,但是听过的、或是没听播讲的伙伴,总是津津有味,每每拊掌,叫好不绝。人的兴趣爱好,总在不知不觉中被孕育调动起来。正是由于听播讲、讲播讲,使我对文学有了浓厚的兴趣。正是对文学的兴趣,才使我大脑细胞中注入了推进剂,引导我发奋努力,复习高考,闯出了农村的大山,走进了大学,才有了今天衣食无忧的生活,才有了眼下相对充裕的时间来作作蛮有味道的“舞文弄墨”,借以充实日子,打发时光,悠哉自乐。

我真希望将来能成为一位作家,写出像《渔岛怒潮》这样的书来——那时的我,曾有过这样的理想。

然而,理想最终也未能梦想成真。此后的多少个日月,人事匆忙,难暇及此,也始终不愿下这个创作的苦力。只是到了前几年,感于世事沧桑,因了自己的命运坎坷,才念及于此。积郁为文,呕心沥血,费五年之功,我终于写出了一部颇有实际内涵的长篇小说。起初,我以为凭其质量满能顺利出版。直到联系了几家出版社进行尝试,这才忽然发现自己的想法是多么天真。现在的出版社都在转轨挣钱,专门出版使钱袋鼓起的图书,你又不是名人,谁管你的书稿质量好孬?现在小说市场又不景气,出了你的书挣了钱好说,那赔了咋办?我们可不敢担这个风险。好吧,你想出,干脆来个保险的,拿钱来——自费出版,到处很兴嘛!如出一辙,这几家出版社的编辑几乎如是者说,同口一词。

花了时间,费了精力,再搭上钱财,这绝非我的初衷,我唯余啼笑皆非。然而,心里仍忘不了《渔岛怒潮》。

《渔岛怒潮》曾红极一时,后来,随着文革的被否定,打上明显时代烙印的它便失宠了,少有人提及,没人夸赞,书店的柜台也久已消失了它的踪影。甚至,有许多“评论家”赶风追潮,墙倒众人推,讥笑这书“内容平淡,艺术单一,有概念化而无个性化”等等,加以种种罪名,给以棒喝。

中国的社会就是这样,政治统领一切,成了文学的座向标,文学成了附庸,失去了主动和个性。文革中最典型,文革后相当长时间内也有浓重的影子。当然,对文革的反叛,是件好事,因之文坛骤然活跃起来,百花烂漫了。正由于此,我们这些长到十多岁才见到(我却没能读到)长篇小说的人,才得以通读了诸如《红楼梦》、“三言两拍”、《战争与和平》、《浮士德》、《唐璜》、《源氏物语》、《绝代佳人》这样的鸿篇佳什,弥补了空虚贫乏的大脑仓储。

然而,至今依然忘不了几十年前安坐屋檐下收听薛中锐播讲的那一幕幕,嘴里时而念念叨叨“海生”“铁蛋”“大贵”这些可爱的名字,脑里回味着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趣味故事情节。

很久前,我就有了收藏一本《渔岛怒潮》的心愿。童年的记忆是鲜明深刻的,最值得回味留恋。然而,三十余载,我从没见它再出版过。尽管在新华书店的“缺书登记簿”上,我不知多少次填上《渔岛怒潮》的大名,尽管诸如《艳阳天》《高玉宝》《沸腾的群山》这样的书被开了禁,尽管大都市的不少京剧团竭尽全力,一遍又一遍地上演像《沙家浜》《红灯记》《智取威虎山》这样的“样板戏”,并且其中的有些片段被郑重地列入了教育部中小学教育的课程计划,但《渔岛怒潮》始终踪影皆无。有人说我了:别一厢情愿了,此书不会出的,就凭它那概念化、浅薄化的东西,谁会赔钱出版?言辞之间,流露出对是书的鄙薄来。的确,它是特定历史下的产物,难免会打上时代的烙印,像历史上的其它任何一部作品一样。也正是时代特征的烙印,才使它彰显出不可多得的价值,从中我们会接收许多不可替代的历史信息,何况它并没有什么叫人指责痛恨的地方。它赞扬了善良,抨击了邪恶,绝不是本坏书。正如文革文物成为当今收藏界的新宠、骤然升值、身价百倍一样,它所含有的新的价值是不言而喻,而且颇有“升值”的空间。诚然,对于我们这一代人来说,它不仅仅是文物,更有文物所体现不出的作用,——那就是点燃青春温馨记忆的火把,是我们的一种生活与思想的享受。毫无疑问,它是我们曾经品尝过的一份美味佳肴,今后亦为如此。

前几天,我偶去书店。突然,眼前的书架新增了一排崭新铮亮的书籍,凑上去一看,是人民文学出版社新近推出的又一套红色经典——

“啊!”这套经典丛书的正中间,赫然摆着心仪已久的那本厚重的典籍——《渔岛怒潮》!

“嗖”我伸手抽出一本,速度之快,不亚于火中取栗,以至于连自己也感到惊讶,在场的营业员和顾客无不惊得目瞪口呆。我连仔细检查一下的念头也没有(多少年了,书籍印刷、装订质量堪忧,要想找一本面容整洁、无皱褶无缺页少页、排印齐刷的书难乎其难),就匆忙交上钱,如获至宝、又怕得而复失地揣回了家。

是金子总会发光,总不会永久埋没。此书的再版,又一次验证了这个道理,更是验证了这部小说它自身的价值。

不知作古十五载之久的姜树茂先生,闻知此事,是喜,抑忧?

而我却是欣喜若狂的,宛如千里寻觅,茫茫人海中陡然见到了自己要找的亲人、朋友,真有些喜极而泣。我一气跑回家,“扑咚”倒在沙发里,拭一拭手,极小心地翻开书页。立时,扉页上熟悉亲切、昂扬奋发的一副彩画呈现在眼前——是当年《渔岛怒潮》的原始封面图画。睹此,抚摸着,恍若昨日,百感交集。

回味良久,这才又翻到正文。“老会长”“二刁蛋”“迟龙章”、“海上练兵”“地雷开花”“大闹龙王镇”……一个个鲜活的名字、一节节生动的故事,不是在书中,而是在我的脑海浮现出来,仿佛可亲可感、可触可摸,活脱脱犹在眼前。

——薛中锐浑厚的播讲重又耳畔回响……

实际上,回味咀嚼,品尝陈醴,比吞饮新酿,比屋檐下听匣子里播讲,更为味道浓酽,妙趣横生!

此人生之一乐也。

感谢小说作家,感谢播音艺术家。

——兼纪念逝去的姜树茂,并祝薛中锐健康长寿、青春永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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