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救我(上) 娘子救我

娘子救我(上)作者:风中流转01    沈书白虽为一介书生,却有很强的正义感。  比方说,每次他看到巷子口有顽童用石子和弹弓追打野猫野狗,他总会这个那个地说教几句。其结果往往是孩子们放弃了眼前的畜生,转而追打起他来;再比方说,每次到岳父家喝酒,喝高了以后他总会拉着岳父大谈昌平盛世,而后大骂当今朝中那些草菅人命的贪官污吏。其结果是谈得岳父泪流满面,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清净清净。顺带一提,沈书白的岳父是东街有名的屠夫,凭借着一把锃亮的杀猪刀荼毒过无数哺乳类生灵。  沈书白跟当朝所有书生一样,从娘胎出来开始就跟书打交道,除了书房和茅房,他几乎没进过别的建筑,除了爹和娘几乎没见过其他活人。这样的生活愣是把一株朝廷的栋梁之材憋成个满脸菜色的孱弱书生。  沈书白也跟当朝大多数不得志的书生一样,一直考到二十五岁还只得个秀才头衔,而且因为长年窝在书房不见阳光¥脸自得出奇,如果半夜装吊死鬼拦路抢劫,连妆都不用化。  亏得东街许屠户,括弧,也就是沈书白的岳父,素来比较仰慕读书人,再加上他的女儿许大红生得实在不像女人,以致他左思右想后,还是把宝贝闺女嫁给了一穷二白的沈书白。一来算是填补了老许家没有读书人的遗憾,二来嫁个知书达理的秀才也免得女儿日后受气挨打。  事实证明,许屠户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年方二八的许大红生得膀大腰圆。方口大耳,站起来比寻常男子还要高一头,冷眼望去起码比实际年龄大一轮,仔细一瞅,还不止大了一轮,不明就里的人瞧着。还以为她是沈书白的远房二姨前来投奔养老的。  许大红充分继承了她爹的基因,性格豪放且天生神力,相貌虽丑但为人却十分正直。只要见到哪个泼皮无赖欺负善良,许大红操起他爹的杀猪刀就冲出去,能一直撵出三条街。偶尔有几个不服气的,组团来揍许大红,却无不被打得落荒而逃。可以说,东街之所以基本没有黑社会,百姓得以安居乐业,许大红功不可没。  只可惜,那个年代的人们只以脚的尺寸和妇德妇容来衡量女子,所以许大红在没嫁人之前无疑算是个异类。东街的地下钱庄甚至常年为她开出盘口,押她一辈子嫁不出去。  可结果让所有人吃惊的是,秀才沈书自居然明且张胆地娶了许大红,更令人惊讶的是,成亲以后的许大红居然没有像人们预料中的那样,在一个月之内就撕了沈书白,反而恪守妇道,天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俨然变成了三从四德的家庭妇女。  而沈书白之所以会跟许大红成亲,一方面是因为岳父家殷实的家底可以继续维持他读书读到老死为止,而且岳父也明确表示过愿意这样做;另一方面,沈书白从小到大除了他娘就没见过别的女子,所以在看到许大红的长相后只是吃了一惊,倒并没觉得她如何丑陋,更何况成亲以后许大红对他千依百顺。要月亮不给星星,就差把他摆到供桌上每天三炷香地供起来了,所以沈书白的婚姻生活在初期也算是一帆风顺。  许大红受到她爹的影响,对读书人,括弧,尤其是自己的相公佩服得不得了,每当沈书白随口冒出一句被古人念烂的诗句时,她都能激动上老半天,在心里认定沈书白是个当状元的料,只不过缺少了一个强而有力的贤内助。所以她每天变着法给沈书白做好吃的,生怕他营养跟不上,脑细胞不够活跃,导致日后进京赶考时名落孙山。  许大红甚至幻想好了沈书白衣锦还乡时的镜头:那一天天气不错,挺风和日丽的,新科状元沈书白一身锦袍绣冠,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跟着朝廷的仪仗,气派十足地沿着东街走来,一路上敲锣打鼓好不热闹。状元之妻许大红早早就得了消息,扯了两丈红布才好不容易做了身和衬的衣裳,站在自家屋前的老槐树下呈望夫石状。  耳听得锣鼓声响,眼见相公穿着崭新的朝服笑吟吟地跨下马来,冲自己一揖,带着唱腔道,娘子辛苦了哇,娘子——辛苦了——  许大红这眼泪顿时就止不住了。她一边哭一边用手拍打家门口那棵阳寿将近的老槐树,刚拍一下,老树就拦腰折断,许大红在槐树的倒塌声中扑倒在沈书白的怀里……只听吱呀一声尖叫。许大红从幻想中清醒过来,低头一看,踩死了自家养的两只鸡崽子。  就在许大红满心想着做状元夫人的时候,假想准状元郎沈书白却悄悄地起了变化。  一天下午,沈书白读书读到心情烦躁,破天荒地出门逛街,还没走出街口,便被地摊上的一堆花花绿绿的侠客小说吸引了过去。  他好奇地拿起一本,这才看了两眼,便立即被书中的内容迷住了。  要知道,封建时代的人们基本没什么精神娱乐,像沈书白这样贫穷并清高的读书人更是如此,每天翻来覆去都是四书五经,看一遍《百家姓》就算读了课外书。在这种枯燥的环境下突然看到侠客小说。试问沈书向如何能不震撼?  高手可以一招制敌,大侠杀人竟然只须弹指一挥,而巨侠甚至连手都不用动,光是咳嗽一声就把事给办了……  那一刻,对侠客小说没有任何免疫力的沈书白就跟我们这个时代沉迷于网游的未成年人一样,一瞬间便被这个光怪陆离的神奇世界吸住了,完全不能自拔。当即,沈书白掏出身上所有的零花钱买下了两套侠客小说,如获至宝地捧回了家去。  大字不识的许大红见相公捧着小说满面红光地走进书房,还以为他买的是状元应试专用参考书,便满心欢喜地跑到厨房烧火做饭去了。  从这天起,沈书白整个人都沉醉在侠客小说中,忽而变成解危救难的大侠,忽而又变成手持宝剑冲杀在万军丛中的将军,身边一会儿冒出个身材火辣的绝色美女,一会儿又多了位温婉可人的小家碧玉……  不过沈书白见过的女性太少,可供意淫的对象有限,所以不论幻想中的美女是何身份,长相却无一例外都是以许大红为模板的大饼子脸。  如此接连看完好几本侠客小说以后,沈书白就像所有初级武侠小说爱好者一样,开始想练练身手了。  一天下午,趁许大红进书房送饭一弯腰的工夫,沈书白按照小说上写的,气沉丹田,双手提至胸前,掌心向外,照准许大红的后腰致命处就是一掌……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沈书白只觉胳膊被震得生疼,心想书上说的果然没错,这招实在太厉害了,就连反震之力都如此之强劲!  他定了定神,再看许大红——人家却跟没事人一样,回过头道:“相公,你刚才拍俺有啥事啊?”沈书白有点发蒙,搪塞道:“没、没什么,在下是在打苍蝇……”“苍蝇?”许大红瞪起一双虎目在半空中搜索,片刻之后,突然扬起手掌猛地拍到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许大红扬扬手:“相公,苍蝇被俺拍死了,你赶紧读书吧。”说罢端起碗筷出去了。沈书白望着墙上酷似熊掌的掌印,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身体上的先天不足并没有消解沈书白对侠客小说的热爱,毕竟不是所有大侠都要靠蛮力的,有时还需要技巧。于是,为了向书中的某些技巧型大侠学  习,沈书白偷偷做了一副弹弓。他本想练习空手掷暗器,只可惜臂力有限,只好退而求其次。弹弓虽然不太雅观,档次也稍差一些,但准确度却好控制得多。  刚开始,沈书白是趁许大红不在的时候偷偷打开书房窗户用弹弓射门前的老槐树,可打着打着就觉得不过瘾了,于是开始瞄树上的小鸟。只可惜他的技术太不过关,经常是眼睛瞄准树上的鸟。一弹弓射出去却听见天空飘过一声哀鸣,紧接着就会有一两只南迁的大雁掉下来,把沈书白郁闷得不行。  时间一长,众飞禽领教过沈书白打哪指哪的厉害,约好再也不从沈家的领空飞过,沈书向没了打头,就跟许大红扯谎,借口屋子里太闷,揣着弹弓一溜烟奔到后山小树林里打鸟去了。  不出几月,沈书白的弹弓技术终于有了明显的进步,虽然还是经常误伤,但最起码已经把误伤角度控制在水平范围九十度以内了,而且打十次还总能蒙上个两三回。沈书白对这个成绩那是相当满意,成天幻想着遇到个把劫持良家妇女的歹徒,好让他过过侠客瘾。  这天下午,沈书白照旧在后山小树林里打鸟。当时,他正瞄着一只落在不远处树梢上的山雀,刚要射击,只听身后传米哗啦一声,没等他回头,就觉得脖子一紧,脚下一轻,整个人突然被提了起来。  沈书白下意识地一回头,顿时惊叫道:“呜呼,有熊!”话还没说完,又觉得哉”、“我的妈呀”以及“欧夜”等雅俗共赏的口号,可就是一直没开口求过饶。  打了一会儿,许大红一是累了,二是怕真的打坏了相公,于是一手提着处于半昏厥状态的沈书白,另一手拾起篮子,哭着奔回家去了。  沈书白挨了这顿胖揍,哼哼唧唧地在床上躺了三天。  其实许大红打他时手下留了情,只是屁股红肿,并无半点内伤,可让他受不了的是,一个堂堂七尺男儿居然被老婆打了,这个心理伤害不要说在封建时代,就是放在如今恐怕也没几个心智健全的男人受得了。  沈书自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躺在床上的三天里,他一直在想如何才能出了这口气。  他首先想到了休妻。古时候的女子讲究三从四德,就算烧的洗脚水不够热,相公一怒之下都可以休妻,何况伸手打老公这种严重不守妇道的行为乎?所以,这个妻肯定是要休的。问题是休妻所产生的严重后果……只不过偷个懒打个鸟儿就被她像打儿子一般地好揍一顿,如果真要写了休书,那大红还不把我洗巴洗巴蘸酱咽了?是夜,沈书自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自从挨打以后,沈书白就一直睡在书房,除了吃饭决不见许大红。许大红知道这是在生她的气,只是默默给书房加了床被子,也就随他去。  沈书白心烦意乱,从床上坐起,想看会儿书解闷,一抬眼却瞄到放在桌案上的侠客小说——“我为什么不能像小说里的侠客一样,去闯荡江湖呢?”随即,沈书白被自己的这个疯狂想法吓了一跳。虽然近来看了不少江湖故事,但看与做毕竟是两回事,真要抛开安逸的生活去闯荡江湖,沈书白还真有点胆怯。  他刚想放弃这个念头,身子一动。屁股上立即传来一阵抽痛——她许大红一个肉贩的闺女都能对我动手,这日子过得也太窝囊了,倒不如出去闯荡闯荡,将来闹出名堂,看她还敢跟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更何况如此一来,我就算写了休书她也找我不到,既出了气,又能当大侠,何乐而不为呢?  想到这里,沈书白立即翻身下地,点上油灯铺开纸奋笔疾书起来。    02    许大红是第二天早上发现沈书白失踪的。这天,她跟往常一样早早起床,做完饭后端着盘子送到书房。  许大红先是敲敲门,没人应,于是径自推门进去,发现沈书白并没在床上。许大红以为他去茅厕了,就把饭放到桌案上,到厨房忙活去了。  半个时辰后,估摸沈书白吃完了,许大红返回书房,见饭菜一点没动,她这才有些慌了,屋里屋外找了个遍,都没发现沈书白的影子,只在书房的床上找到一封书信。  许大红虽不识字,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事情不妙,于是她连忙拿信跑到隔壁的赵秀才家。  赵秀才跟沈书白是同期生,此刻正在屋中晨读,见许大红狗熊一般地闯进来,顿时吓了一跳。在她反复解释决不是要入室抢劫后,他这才颤巍巍地接过信看了起来。  “许家娘子,这是一封休书。”赵秀才看完后说。许大红一时没反应过来:“休谁?”赵秀才想说当然是休你了,不然休我啊?可是考虑到许大红惊人的破坏力,他没敢直说:“信是沈兄写的,行文工整,对仗整齐,从字面的意思来看,他是想和你……分开一些时日……”  许大红虽是文盲,可不是白痴。她从赵秀才的表情和言辞里分析出了这封信的内容,颤抖着说:“赵公子,俺相公的意思是,要休了俺?”赵秀才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仿佛挨休的是他。  猛然,许大红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喊,没命地转身冲出门去。出门时因为动作太大,险些把赵秀才家的门板给撞碎了。  赵秀才心想,好在门没坏,修一修还可以再用。可还没等他回过神来,许大红又跑了回来,一把从他手里抢过那封休书,再度大号一声闯出门去。这回,那扇门终于拦腰折断了……  许大红回家后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要知道那时候,被休是一件极丢娘家脸面的事。街坊邻居不但会组团鄙视这家老小,而且还会导致家中其他女子身价下跌,即使原本能嫁个县令的,到头来也只好跟抬轿的私奔。许大红的娘家虽说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可许老爷子却一向十分好面子,若是让他知道了女儿被休,老爷子暴怒之下,挥刀一夜屠尽全县的牲口都是极为可能的。于是,在哭过以后,许大红毅然做出一个正常的家庭妇女连想都不敢想的决定——追回沈书白,让他收回休书!  有了这个想法后,许大红先是下厨做了一大锅疙瘩汤,稀里呼噜地喝下去,然后拿上几件随身衣物,打个包往背上一扛,便甩开大步,头也不回地出了家门。  话说回沈书白这边。昨天半夜写好休书以后,他悄悄收拾了一些衣服细软,打了个小包背在肩上偷偷出了家门,临走时还没忘了带上那把弹弓。  当时正是半夜,沈书白出门后望着漆黑的街道,心中一片茫然。虽说已经决定了要单身闯荡江湖,但他从未出过远门,也根本不知道这个所谓的江湖应该往哪里走才对。  古代的读书人大都比较迂腐,一遇到点难事就大呼“天意弄人”,把责任全都推给老天爷。沈书白此刻就是此种想法:休妻离家既然是命中注定,那我往哪里去也应该听老天爷的。于是,他闭上眼原地转了几圈,趁着头晕脑胀的工夫随便选了个方向,迈步就走。  也许真是天意如此,沈书白所选的路正好通往他平时打鸟的后山。沈书白轻车熟路地走了半个时辰,已然来到小树林外。  此时天刚微亮,一阵清风吹过,树林发出阵阵声响。沈书白不曾见过这等美景,一时诗兴大发:“前方有一林。”往前走了几步,“林中尚无人。”再往前几步,“在下若入去。”继续走几步,“林中便有人。”  沈书白吟完诗后自觉不错,笑着跨入林中。  走着走着,他突然发现前方不远处的树上落了一只大山雀,顿时玩心大起,掏出弹弓,随手拣了块尖石子。姿势非常潇洒地拉弓,弹射。  只听砰的一声,尖石裹挟着风声朝山雀激射而去。与此同时,山雀猛然飞离树干,扑棱着翅膀飞走了。石子一击不中,便继续朝远处飞去。  沈书白惋惜地摇了摇头:“可惜,可惜啊!”  就在沈书白打鸟的当口,另一伙人马正以极快的速度朝他的方向行进。这伙人马严格说来是两拨:骑白马跑在前面的蓝衣女子是一拨,在她身后紧追不舍的六七个骑枣红马的壮汉是另一拨。随着两者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蓝衣女子焦急起来,一边催马一边回头张望。  追在最前面的大汉虬髯秃顶,长相凶恶。只听他高声道:“小娘们,把偷走的刀谱还来,宋大爷可饶你不死!”蓝农女子娇声道:“少做梦了!还是你们快滚回去吧,接应我的高手马上就要到了!”“接应你的高手?”秃顶大汉笑道,“是相好吧?”众大汉闻言,都不怀好意地哄笑起来。  蓝衣女子脸一红,刚要反驳,只听身后传来一声惨叫,回头一看,一名大汉捂着左眼骂道:“他娘的,哪来的暗器?”秃顶大汉脸上变色:“小娘们,你果真有接应?”蓝衣女子低声嘟囔一句,随即笑道:“这下你信了吧?”  秃顶大汉气急败坏地叫道:“兄弟们小心,前面有埋伏!”众大汉连忙抽出单刀,凝神戒备,生怕再中暗器。如此一来,追赶的速度顿时慢了下来。  与此同时,对这边情况一无所知的沈书白正为没打到山雀而懊恼,突闻身后一阵响动,回头一看,一只壮硕的野猪不知从哪里蹿出,没头没脑地朝他冲来。沈书白从没见过危险系数如此之高的野生动物,顿时吓得大叫一声,下意识地扬起弹弓照着野猪狠命射去。受了大力的石子呼啸着从野猪头上掠过,向林子深处飞去。这一下虽然没中目标,却也把野猪吓了一跳,发出一声嘶哑的嚎叫,夹着尾巴从沈书白身旁冲过。  沈书白长出一口气,正感叹自己福大命大,密林深处突然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嚎,一股夹杂着腥味的劲风立时扑面而来。  沈书白咽了口吐沫,心惊胆战地朝声音的来源望去——  片刻之后,只见一头体型巨大的吊睛猛虎猛地从矮林中蹿出,在离沈书白茫茫二十步开外站定,杀气腾腾地瞪着他。那老虎的右眼似乎刚受了伤,正在往外淌血。  沈书白心想,这是什么世道啊,刚从野猪牙下逃生,转头又撞见一只老虎,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啊?想到这里,他绝望地闭上眼睛,手一松,弹弓啪啦一声掉在地上。然而令沈书白意外的是,老虎见此情景突然向后一跃,嘴里发出一阵咆哮,似乎对那弹弓十分忌惮。  先是野猪,然后是老虎……沈书白壮起胆子迅速分析一下,终于得出一个结论:我怕野猪,野猪怕老虎,老虎怕弹弓,弹弓是我的,也就是说,老虎应该怕我!  虽然沈书白也觉得这个结论有些荒唐,但比起等死,看过了那么多侠客小说的他还是决定放手一搏!于是,他一边紧盯着老虎,一边慢慢蹲下身子,摸索着拾起弹弓。那老虎果然大为紧张,先是作势欲扑,见沈书白拿起弹弓,又向后一跃,发出一声接一声的咆哮。  沈书白这下心里有底了,既然一物降一物,自己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他随手捡起块石子架到弹弓上,冲老虎晃了晃:“别动啊,不然在下真的会射哦!”那老虎本来对沈书白恨得牙根痒痒,恨不能一口咪西了他,不过敌人手里的弹弓实在厉害,权衡之下决定走为上策,于是一边冲沈书白龇牙咧嘴,一边慢慢向后面的矮林挪动。  本来此事大可以老虎逃跑而告终,不过沈书白却不打算就此罢休。这可是他江湖闯荡的处女战役,就算对手是无知禽兽,也万不能失了威风。于是他学着书中说的摆了个造型,拿腔作调道:“本大侠暂且饶下你的狗命,不,是虎命,下次若再看到你欺侮善良,也就是欺负野猪,本大侠一定饶不了你!”说完以后,他还觉得不过瘾,想起书中侠客在战后都会斩掉敌人一条胳膊或是打折一条腿,不过此刻的对手是老虎,要将其致残实在有点难度,也只好象征性地惩罚一下了。  想到这里,沈书白抄起弹弓瞄准老虎的屁股轻轻射了过去,想来接下来一定是一个圆满结局。不过他完全高估了自己的射击精度。那石子射出后并没有按照预定,打中老虎的屁股,而是火上浇油地再次击中了老虎受伤的右眼。这下子。老虎可就不干了,嗷的一声蹿起一丈来高,落地后大吼一声,冲沈书白猛扑了过来!  沈书白再傻也知道自己闯祸了,连忙拔腿就跑。  故事回到蓝衣女子这边。秃顶大汉一干人见半天都没人出来拦路。纷纷加快马速向前追赶,不一会儿便把蓝衣女子团团围在中间。  秃顶大汉狰笑道:“小娘们,你的相好怎么没动静了?”说罢抄起单刀,朝蓝衣女子的身上砍去。这刀刚一挥出,忽听得前方传来一阵异响,秃顶汉连忙抬头,只见一只黑色的怪物嚎叫着朝这边冲来,待到奔至跟前,才看清原来是一头大黑野猪。  那野猪受了惊,挺着獠牙朝秃顶大汉撞来。大汉见状大惊,连忙使出吃奶的劲头勒转马头,终于险险避过。而他身后的跟班可就没那么幸运了,立时被野猪连人带马地掀翻了三人。蓝衣女子立时趁乱逃出包围。  秃顶大汉哪里肯放过,策马紧紧跟上,边赶边道:“小娘们,这就是你的后援么?”蓝衣女子头也不回:“你说呢?”秃顶大汉咬牙切齿道:“有本事叫你的相好出来跟老子单干,暗地里使坏算什么好汉?”  秃顶大汉的话音未落,前方又是一阵人兽混杂的惨叫。众人抬眼望去,只见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怪叫着迎面奔来,众人正在疑惑间,突见男子身后又蹿出一只猛虎。嗷嗷狂叫着跟着男子一起狂奔而来。众人顿时大骇,抽马想走,不想马匹受了惊吓,纷纷原地打转,整个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啊湖湖啊列啊湖啊拉啊!”书生边跑边挥舞双手狂叫不止,因为语速太快,根本没人能听清他在说些什么。  若干年后,一位当事人的孙子把这位书生后来的经历写成一本侠客小说,其中最精彩的段落就是书生驭兽杀敌。作者称书生为驭兽天尊,他当时口里喊的,正是驭兽的独门秘诀。小说上市后立即大卖,据说还得到了朝廷御封的“本年度最佳民间读物”。有不少文人学者因为研究书生的驭兽口诀而成名,一时间市面上出现了数十本关于驭兽口诀的不同派别著作,其中比较出名的有易种田的《品驭兽天尊》,以及当年日食的《驭兽的那些事儿》,缝小缸居士的《我把口诀献给你》等等。  其实,若是回溯到当下,书生嘴里喊的那句话非常的通俗易懂:“啊娘子啊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  话说沈秀才当时被老虎追赶,危急时突然看到前方有一群手持兵刃的骑士,于是立刻跑过去想要求救。他刚跑到一个秃顶大汉面前。突然脚下绊蒜,以一个标准的狗吃屎姿势扑倒在地。  而就在沈书白摔倒的同时,老虎刚好腾空从他背后扑上。这一下扑得十分卖力,老虎正在空中飞得惬意,前方目标突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又黑又胖的新猎物。老虎可不管黑的白的,反正自己这一扑不能白扑,啃谁不是啃啊,索性张着大嘴,朝那颗秃脑壳咬了下去。  这下可苦了秃顶大汉。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状况,作为龙套演员的生涯就结束了:他只来得及大吼一声“我命休矣”,便连人带马地被老虎扑倒在地,人马还有老虎这么一折腾,路上顿时激起一片烟尘。  沈书白这一下也摔得头昏脑胀,好容易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刚想看看周围的状况,只觉眼前一花,身子一轻,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身在飞驰的马背上,身后还坐着一位貌美如花的蓝衣女子。  只可惜沈书白此时的姿势是屁股朝上,整个身子像褡裢一样趴在马背上,要不然才子佳人共乘一骑,这场景该是多么的惬意啊……  蓝衣女子一路策马狂奔,不知跑了多久;终于来到一处路边酒馆,她当先跳下马来,对沈书白微微一笑,转身走进酒馆。  沈书白以前从未骑过马,更别提趴在马背上了。折腾了半天,终于从马背上下来,刚一进酒馆,立即有店家将他引到二楼雅间,沈书白推门一看,那蓝衣女子正笑吟吟地望着自己,表情煞是好看。 封建社会讲究男女授受不亲,年轻男女在公开场合单独见面是犯忌的,虽然蓝衣女子是江湖中人,可以不拘小节,但沈书白却是饱读诗书的秀才,为了避嫌,他只能用视角并不好的余光偷看蓝衣女子。  饶是这样,沈书白仍旧看到一个倾国倾城级的美女,如果拿她和许大红一比,那后者简直都不算是地球生物了。这么一比,沈书白顿时有些心慌,他从没有跟美女说话的经验,根本不知该怎么开口。  蓝衣女子见沈书白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心下好笑,冲他甜甜一笑:“公子请坐。”沈书白应了一声,同手同脚地走到蓝衣女子对面落座。  蓝衣女子又道:“小妹倚若蓝,方才多得公子驱虎相救。请问公子如何称呼?是哪派的高手?若蓝日后必定登门道谢。”沈书白心说登门道谢?我家娘子要是看见你,非得撕了我不可,嘴上道:“在下沈书白,并无甚门派,只是一介书生,方才是误打误撞救了姑娘,实在惭愧。”  倚若蓝见他不说,也不追问,甜笑道:“原来是沈大哥,久仰久仰。”沈书白不懂江湖规矩,不知“久仰久仰”是客套话,还以为人家真的久仰他,惊讶之下抬头望去。刚好看见倚若蓝杀伤力极强的甜笑,登时满脸通红,连忙把目光移开。  不多时酒菜上齐,倚若蓝斟满一杯递到沈书白面前:“沈大哥,若蓝敬你一杯。”沈书白搭眼一看——倚若蓝托着酒杯的小手白细若春葱,剔透如凝玉,轻轻一嗅,一股少女幽香立即扑面而来。当下,他哪里还管自己会不会喝酒,接过来仰脖就干。倚若蓝叫了一声好,又将酒斟满。  沈书白借酒壮胆,问道:“若蓝姑娘,先前那些恶人为何要追你?”在沈书白心里,一切看上去美的、弱小的,都是善良的,而像秃头大汉那样长相抱歉的,自然就是恶人。  倚若蓝眼珠一转道:“那恶人叫宋金龟,一直垂涎若蓝的美貌,今日更是带人想劫若蓝上山,做压寨夫人,多亏有沈大哥半路相救。”沈书白顿时把嘴张成了“O”字形。  半个时辰之前,他还在为找不到江湖而苦恼,没想到这么快就撞上了江湖恩怨,而且自己居然一出手就莫明其妙地来了个英雄救美。  倚若蓝看沈书白一脸呆相,又是抿嘴一笑:“沈大哥,不知你要往何处去啊?”沈书白本想说我是被媳妇给揍了之后-一气之下休了她出来闯荡江湖的,但又觉得这么说实在太不江湖,只好叹口气道:“一言难尽啊。”倚若蓝也不以为意,举杯道:“不开心的事干脆都忘了,沈大哥,于了这杯!”沈书白顿时豪气干云起来,举杯道:“干!”  酒过三巡,沈书白把一张小白脸喝得通红通红,说话舌头都打了卷;倚若蓝也喝得粉面桃花,眼波迷离,看得沈书白心猿意马。  倚若蓝见沈书白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俏脸一红:“沈大哥,你在看什么?”沈书白脱口道:“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倚若蓝的脸更红了,嗔道:“李大哥,你胡说什么!”沈书白打了个酒嗝,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若蓝姑娘,请让在下跟你……”倚若蓝一愣,下意识地扬手给了他一巴掌。  沈书白那塑料体格哪经得起江湖美眉的一巴掌,小脑袋顿时顺掌咚的一声撞在桌上,眼前全是小星星。倚若蓝红着脸起身道:“沈大哥,你醉了。我已在楼上订好了客房,你早些休息。”说完快步走了。  其实沈书白要说的话是“请让在下跟你一起闯荡江湖吧”。他的目的很单纯,只是想跟着倚若蓝一起游历江湖,一圆心中的侠客梦。  只可惜他之前说的话和做的动作实在太过猥琐,也亏得倚若蓝是个不拘小节的江湖儿女,这要换上寻常女子,单凭沈书白念的那句流氓诗就可以揍死他不用负法律责任了,何况他还拽了人家姑娘的玉手乎!  反正沈书白挨了一巴掌后就彻底迷糊了,往桌上一趴,睡了过去。  沈书白做了个梦,梦见许大红一路追来,问他为什么要休了自己。沈书白说都怪你不守妇道。许大红说俺供你吃穿,供你读书,指望你能考取功名,没想到你被几本破侠客小说迷了心窍,俺是气急了才打你的。沈书白说多说无用,妻子不守妇道,为夫写休书是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许大红说姓沈的你别以为俺不知道,你是不是被小狐狸精给迷住了?  沈书白有些气短,说你你你你胡说。许大红说俺胡说?你不是英雄救美么?你不是拽着人家的小手不放吗?沈书白说你你你你放肆。许大红冷笑三声,突然从背后抽出一把锃明瓦亮的杀猪刀,黑着脸说,既然你不人,就别怪俺拿你当猪狗了。沈书白说你弄错了,仁是北京同仁堂的仁,不是人人网的人。许大红说少废话,俺今天就开了你的膛挖了你的心,看看是不是用卤水泡着的,说罢一刀冲沈书白的脑袋剁来……  沈书白哭喊着惊醒,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客房的床上。他望望窗外,约摸已过半夜,因为之前喝多了,只觉内急难忍,便出门去找茅房。  其实,寻常客房为了方便客人起夜,屋里一般都配有尿壶,只是沈书白从未住过客栈,自然也不知道这事。他深更半夜在走廊里晃悠了半天,也没找到茅房,有心找人打听打听,却一个人都没瞧着。  正焦急间,忽见前方不远处的客房窗子透出些许光亮,沈书白心下一喜,连忙压抑住尿意,朝那客房走去——憋过尿的男同胞都知道,内急时走路一定是踮着脚尖轻轻走,必须又慢又稳,如果像平时一样大步流星,保准没几下就尿溅五步了。  那沈书白轻手轻脚地来到客房门外,正要敲门,却见门边墙上画了一枚箭头,方向直指房门。沈书白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过来,这一定是店家为茅房特设的指示。便推门径直走了进去。  此时,屋中正坐着一人,见沈书白理直气壮地进来,惊讶地“咦”了一声,道:“沈大哥,你怎么来了?”沈书白微微一怔,抬眼朝那人望去,正是傍晚一起喝酒的倚若蓝。沈书白连忙朝两边看了看。这才发觉自己错把她的房间当成24小时公厕了。  眼见倚若一脸疑惑地望着自己,沈书白只好咳嗽一声,扯谎道:“在下听闻今夜丑时有狮子座流星雨,不知姑娘可愿与在下共赏?”倚若蓝冰雪聪明,当然不会信“陪你去看流星雨”的鬼话,当下微微一笑,两眼望定沈书白,正要出言,就见走廊里突然狂风大作,大风夹杂着沙石,竟将窗子震得格格直响。倚若蓝神色一凛,连忙将沈书白推到里间卧室的床上,将两侧幔帐鹪下,低声道:“要想活命,只管趴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脸,我不叫你千万不能出来。”  话音刚落,窗子啪的一声被风吹开,烛火随即熄灭。倚若蓝快步来到外屋,关好窗,又将蜡烛点燃,烛火摇曳间,桌边已凭空多了一人。  倚若蓝刚一转身,便吓了一跳,手抚心口道:“师父,麻烦您下次从门进来成吗?”只见那人穿了件极宽大的黑袍,面上则戴了副暗红的面具,鼻塌耳阔,挑眉咧嘴,竟是以笑面佛陀的形象塑之。表情虽是在笑,但在烛火映衬下,却有股说不出的怪异。  只听那怪人呵呵一笑:“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声音却似猫爪挠玻璃一般刺耳。倚若蓝扑哧一笑,上前拉着怪人的胳膊,撒娇道:“师父,你怎么这么晚才来?”笑面怪人又是一笑:“我辈本想早些来,只是谷中事务繁杂,这才耽搁了几日。”倚若蓝又道:“姬二大爷和丁三叔他们都好吗?”  “都好,姬护法本想随我辈同来,可临时有事,只好作罢。”  倚若蓝吐了吐舌头:“好在他没来,不然定会被他唠叨死……”  二人说话间,藏在卧房床上的沈书白可憋不住了。他本就内急难忍,再加上被子里闷热,实在忍不住,偷偷从被子里钻出来。  他刚一露头,便听到外问有人说话,其中一个声音刺耳难听,心下十分好奇,便将幔帐扒开一条缝,偷眼向外望去。  昏暗的烛光下,只见倚若蓝正拉着一个笑面怪人说个不停。沈书白以前还从没见造型如此怪异之人。惊奇之下,忍不住轻轻“咦”了一声。  这一声叫得颇轻,再加上卧室与厅堂有段距离,_般人绝难察觉。不料那笑面怪人的耳力却是极好。沈书白刚叫出声,那怪人便转头望来,一望之下,眼中精光大盛。  沈书白吓了一跳,连躲都忘了,就那么直直地望着怪人。倚若蓝暗叫不好,刚要说话,那怪人突然伸手在面上一抹。红色笑面立即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龇牙咧嘴的黑色恶面,表情狰狞可怕,仿佛地狱恶鬼一般。  “师父息怒……”倚若蓝话未说完,怪人已如鬼魅般蹿出,转眼便掠到卧室床边,鹰爪般的右手向前一探,便将沈书白凌空提起。沈书白那塑料体格哪经得起这一提,小脸当时就白了,两只脚在半空中不停做踢踏舞状。  倚若蓝大急,叫道:“师父,此人杀不得!”怪人身上黑袍无风自鼓,仿佛内里有无数只手在不绝撕扯,与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只听他森然道:“如何杀不得?”倚若蓝见怪人动了真怒,脸色也变得煞白,额角沁出细汗。但眼见沈书白命在须臾,只得硬着头皮道:“这人曾救过若蓝一命,师父若杀了他,若蓝良心不安。”  那怪人看了看沈书白,身上黑袍兀自鼓动不止,道:“果有此事?”沈书白艰难地点头。那怪人黑袍鼓动之势稍减,突然间想起什么,对倚若蓝道:“我辈问你,这小子如何三更半夜跑到你卧房内?”倚若蓝脸上一红,不知该如何作答。古时女子非常注重名节,就连走在大街上男女对看一眼都是不守妇道,更何况大半夜在床上藏个男人乎?怪人见她神情犹豫,闷哼一声,转头对沈书白道:“你说,若有半句假话,立即毙命。”沈书白此时被怪人掐着脖子,连气都喘不匀,哪有说话的余力?但眼下小命握在人家手里,只得勉强道:“尊驾……别误会……”“你说我辈算老几?”怪人听错了。  沈书白心说您方才不是耳力惊人么,怎么隔得近了反而成了耳背,只好又道:“在下……跟姑娘……什么都没发生……”“你要娶我若蓝徒儿?好大狗胆!”怪人彻底怒了,身上黑袍鼓动更盛。  一旁的倚若蓝见沈书白即刻小命不保,也顾不得多想,刷一声抽出腰间软剑,往自己颈上一搭:“师父,你若要杀此人,徒儿就死在你面前!”怪人微微一怔,怒道:“你敢威胁我辈?”说着手上加力,沈书白立即口吐白沫,脸色由白转紫,眼见性命不保。  倚若蓝一咬牙,横剑朝自己颈中抹去。  只当地一声脆响,倚若蓝手中软剑落地,沈书白也扑通一声摔在地上。倚若蓝定睛一看,怪人不知何时已经换上笑面,身上黑袍也恢复如初。只听他叹道:“罢了,罢了,都怪我辈对你太过溺爱,造孽,造孽啊。”倚若蓝喜道:“师父,你当真肯放过沈大哥?”黑袍怪人哼了一声:“难道让师父看着你自刎不成?”说着从怀中掏出一颗紫黑的药丸,“留他性命可以,但须将此物服下,以免他日后作乱。”“七尸拘魂散!”倚若蓝一惊,心知这局面已算是师父格外开恩,只得接过药丸,走到沈书白跟前:“沈大哥,现今你只有两条路,要么吃下七尸拘魂散,要么当场身首异处。”  人在绝望之际总是下意识地希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即使这稻草后面连着颗手榴弹一样。沈书自自然也不例外。他哆嗦着从倚若蓝手中接过药丸,犹豫片刻,终于一咬牙吞了下去。  如果沈书白吃了七尸拘魂散后突然功力大增,一番恶战终于打跑了怪人,随后带着倚若蓝归隐山林,那么这是一部传统武侠小说;如果沈书白吃了七尸拘魂散后功力大增,打跑了怪人后借着余威撕破倚若蓝的衣服将其拿下,那么这是一部网络YY小说;如果沈书白吃了七尸拘魂散,临死之前突然发现怪人是他失散多年的亲生父亲,而对他暗生情愫的倚若蓝居然是他八杆子都打不着的同父异母妹妹,那么这是一部琼瑶催泪小说;如果沈书白吃了七尸拘魂散后,随手拿个小棍把怪人变成蛤蟆,然后带着倚若蓝骑上笤帚飞走了,那么这是一部哈里波特续集小说;而事实上,沈书白吃了七尸拘魂散后啥过激反应都没有,嘎的一声就昏了过去。  怪人对沈书白的表现比较满意,笑着看向倚若蓝:“服下七尸拘魂散,日后他便不敢忤逆你。但你要记住,这小子若是耽搁了正事,下次我辈定杀不饶。”“若蓝明白。”倚若蓝正色道。  沈书白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次日上午。和煦的阳光照得他脸上痒痒的,沈书白伸了个懒腰,觉得精神舒畅无比。  “昨晚似乎发生了什么事……”他坐在床上想了半天,始终想不起是什么,便决定出门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先。刚推开门,就见一个青春靓丽的美少女站在门口。笑吟吟地望着他。沈书白愣了两秒钟,然后猛地关上门,踉跄着坐回床上。  “左右,开门。”话音刚落,房门立即被踢开,两个肌肉男拥着倚若蓝走进来。沈书白呆了半晌,突然哭道:“你这个害人精,你还来做什么?在下被你害得连命都快没了!”  倚若蓝一使眼色,大汉甲立即上前,一手揪住沈书白的后领把他提起来,另一手捂住他的嘴。“呜恩噫呜嘻嘻嘻!”沈书白透过大汉的指缝叫嚣不止。倚若蓝又一摆手,大汉乙走到桌边,随手一拳,只听咔嚓一声,木桌从中间断为两截。沈书白立即把嘴闭上了。  倚若蓝肃容道:“沈秀才,你可知昨晚见到何人?”沈书白摇头。  “我师父人称善恶老人,乃黑道善恶谷之主。善恶谷你听说过吗?”还是摇头。  “行侠仗义、劫富济贫、维护社会治安……”沈书白松了口气。  “这些都跟我们没关系。”沈书白的脸绿了。  “昨夜情况凶险,若不是本姑娘以死相救,你必死无疑。”  沈书白忙道:“姑娘的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只是……”想到自己还未踏出江湖半步,却差点丢了小命,他心中早已萌生退意,“在下牵挂家中娘子,可否请姑娘放在下回去,日后定当报恩?”倚若蓝小蛮腰一叉:“想走?昨晚你服了善恶谷第一奇毒‘七尸拘魂散’,此毒异常凶猛,一旦毒发,便会莫明其妙而死,须每月服解药才可暂保平安。”  沈书白大惊失色:“请问姑娘,什么叫做莫明其妙而死?”  “这只是坊间说法,具体我也不清楚,在你之前还没人吃过这药。”沈书白的脸立刻自得仿佛死人。  “不过么……”倚若蓝话锋一转。“你若是跟着本姑娘,忠心耿耿外加任劳任怨,本姑娘保证可以每月替你讨来解药。”沈书白眼睛一亮,随即又暗了下去,喃喃道:“那在下岂不是永世不得翻身?”  “你刚才嘟囔什么?”  “在下是说,还有没有第三条路可走?比方说,姑娘人品大爆发,甘冒天下之大不韪,从令师那里偷得解药,一次性解了在下身上的毒,然后放在下回家跟娘子团聚,你含泪远走他乡孤独终老?”  “你韩剧看多了吧?”  片刻过后。倚若蓝哼着小曲走下楼梯,沈书白被俩肌肉男一左一右簇拥着跟在后面。四人刚到大堂,就听见酒馆外突然传来一声怒吼,随即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沈书白下意识地抬头望去。这一望不要紧,门口那人突然张开双手,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叫:“相公啊啊啊啊!”沈书白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门口站的不是别人,正是蓬头垢面的许大红同学——此时她身上的棉袄破了,脸上脏得乌漆抹黑,破棉絮一般的头发在脑袋上乱成一团,其间还夹着几根野草,仿佛是刚从牛棚里钻出来的。其实沈书白离家出走到现在不过才两天工夫。天晓得许大红是咋造成这个鬼样子的。  “娘……娘子!”沈书白哀叫一声,泪水夺眶而出。“相公!俺找你找得好苦哇……”许大红站在门口,咧开大嘴哇哇哭上了。  酒馆里原本有不少食客,这会儿酒也不喝菜也不吃,全等着看好戏。  “你咋恁狠心呢,说休俺就休俺?”许大红边哭边道,“俺做错啥了……”沈书白也被许大红感染了,又想到自己的悲惨遭遇,也跟着扯开嗓子哭了起来。两口子这么一闹,可把倚若蓝郁闷坏了。她素来行事低调,而现在想不高调都不可能了。  许大红哭了半晌,收住嗓子道:“相公,俺为了找你,都两天没吃饭了,快跟俺回家,好好过日子吧,俺保证以后再也不揍你了。”沈书白哭道:“在下也保证绝对不打鸟了,一定好好用功读书,考取功名!”  许大红很乐很欣慰,两步上前,伸手就要拽沈书白。这下倚若蓝可不乐意了,娇叱一声:“站住!他是你什么人,说带走便带走?”许大红微微一愣:“他、他是俺相公。”倚若蓝看她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相公?你们不是已经离婚了吗?居然跑来纠缠前夫,你懂不懂什么叫自尊心啊?”  许大红也是女人,一看倚若蓝的样子,心下便明白了几分:“俺俩那是两口子闹着玩的,不算数。再说了,俺俩的事你凭啥管?”“凭……”倚若蓝一时气结,脱口道,“凭他现在是本姑娘罩的!”  倚若蓝此话一出,看热闹的众人立即炸开锅:“原来是二女争夫啊!”  “什么呀,明明是小白脸跟小三私会,被原配抓住了现行!”  倚若蓝被众人说得满脸通红,转头一看沈书白,见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许大红,眼中满是关切,心头火气更大,冲身后一摆手:“左右,给我狠狠揍这肥婆娘!”  俩肌肉男属于标准龙套,二话不说冲着许大红就去了。  若是在平时,许大红还真不把他俩放在眼里,可此刻情况不同:许大红为了寻夫,已经两天没吃饭了,饿得眼前直冒金花,再让俩肌肉男一夹击,勉强招架几下便被打倒在地。  沈书白见许大红挨揍,心下焦急,想抄起板凳去帮忙,拎了半天没拎动;想去厨房找把菜刀助阵,又不知道厨房在哪儿,情急之下拿起旁边桌上的筷子筒,朝俩肌肉男扔了出去。  关于这段,写侠客小说那哥们也把沈书白吹得神乎其神:“天尊单手掷箸,三百强敌应声倒地,哭号四起……”事实上,沈书白的筷子扔出去之后,根本没起到任何打击作用,倒是倚若蓝见他如此心疼前妻,醋劲大发,下令让俩肌肉男往死里打,直揍得许大红哭爹喊娘。  沈书白实在看不下去了,只得低三下四地哀求倚若蓝:“若蓝姑娘,求你放过我家娘子吧!”倚若蓝俏脸一寒:“不放!”沈书白急道:“再这么下去,要出人命的。求你高抬贵手吧!”倚若蓝斜睨他一眼:“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沈书白脸色煞白,望了望旁边挨揍的许大红,把牙一咬,当着众多看热闹的热心群众,扑通一声给倚若蓝跪下,颤声道:“姑娘,求求你放过我家娘子啊啊啊啊啊啊!”  在古代,对男子跪拜的对象有着严格的规定,非尊长君王不跪,像沈书白这类酸腐书生,更是执著于此,你让他跪父跪母容易,让他跪小女子却基本是一个美丽的扯淡。  倚若蓝万万没想到沈书白会如此,呆了半晌,心中莫名生出一丝酸涩,微微叹口气道:“住手。”俩肌肉男应声停手。  此刻,许大红已经被打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猪头,好在她原来生得就难看,如此一看,倒也不算伤得太重。沈书自立时扑过去哭道:“娘子啊,在下无用,害你受苦啦。”许大红趴在地上吭哧了几声,光淌眼泪,说不出话来。  倚若蓝见围观者越来越多,怕事情节外生枝,冲俩肌肉男使了个眼色,两位大哥立刻像抓鸡崽一样拎起沈书白,往外走去。许大红想追,无奈受伤太重,只是象征性地往前爬了几步,就脑袋一歪,不省人事了。  这边,许大红昏倒在酒馆门口,众食客却跟没看见一般,该吃饭的吃饭,该喝酒的喝酒,该路过的路过。  就在这患难见真情的时刻,有一位英雄向许大红伸出了援助之手!  这人名叫李李白,虽然名字讨巧,却并非诗人,甚至跟文学界毫不沾边。而其人的长相更是充分诠释了尖嘴猴腮和油腔滑调俩成语。不仅如此,李李白还有一个令人浮想联翩的外号——妙手淫医。如果用咱们现在的话说,李李白是个妇科大夫。他的主治项目是女子不孕,兼治痛经停经般若菠萝蜜经。  其实李李白在老家时是祖传的修脚匠,根本不会治不孕症。只是有一次他到本地县令府上给县令老婆割鸡眼,不知怎么俩人就对上眼了,随即便勾搭成奸。不过鸡眼不能总割,县令老婆只好借口出外烧香,找机会到李李白家幽会。后来不知如何,一不留神整出了人命来,等县令老婆察觉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处理了。于是俩人一商量,县令老婆就回家跟县令说,老爷啊,其实奴家这些日子出去不是烧香,而是去看大夫了。县令说夫人啊,你看的哪门子大夫啊?县令老婆说,奴家过门六年未曾生育,心里实在有愧,便瞒着老爷看了大夫。你猜如今怎么着?县令说怎么着?县令老婆说,嘿,这肚子也大了,还想吃畦的了,隔三差五也犯恶心了,想必是大夫的药起作用了。  县令听了大喜,连忙请来郎中甲号脉,果真是有了。这县令也真是个二百五,丝毫没想到自己当了王八,整天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几个月后,县令老婆生了个大胖小子,县令大喜,亲自写了一块牌匾命人送到李李白家,上书四个大字:妙手仁医。  从此,李李白可就出名了,邻近郡县都知道有个神大夫能治不育不孕,哪家夫人生不出孩子,八抬大轿送李李白他们家,不出仨月准有喜。  李李白刚开始还有点害怕,生怕碰上哪家的贞节烈女把自己给告发了,没成想这些夫人太太表面贤良淑德,背地里却都空虚寂寞得紧,李李白基本属于羊入虎口。到了后来,他干脆也懒得解释,患者一来就摒退左右,关上门直接霸王硬上弓,结果居然屡试不爽。  俗话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几年后的一天,临县县令带着老婆儿子造访本县,俩县令平时就暗中较劲,又都属于老年得子,便叫出各自的儿子来,比试吟诗作对。结果俩孩子往人前一站,嘿,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下,俩县令可就不干了。先是本县县令怀疑老婆跟来访县令私通,而来访县令又认定自己老婆与本县县令有染,俩人咬来咬去突然发现,这俩孩子长得跟他俩谁都不像,于是拽出各自老婆一顿暴打,俩老婆这才鼻青脸肿地供认,她们都曾在妇科大夫李李白那里看过病。  本县县令仔细一想李李白的相貌,再看看自己的儿子,当时就什么都明白了,立即派出三班衙役捉拿淫贼李李白。李李白知道自己早晚得出事,见风声不对,卷起铺盖跑路了,众衙役自然扑了个空。  俩县令这个气啊,立即上报知府大人,请求全国通缉李李白。  知府大人是个光吃饭不干活的主儿,当即跟俩知县说,不就戴回绿帽子么,多大个事啊,自己老婆不守妇道还怪得着别人?再说了,眼看就要年终评先进了,这节骨眼给我弄出个通缉犯,那本府还他妈的混不混啊?俩知县哭哭啼啼地领出各自的儿子说,知府大人请看,这俩小兔崽子跟那淫贼长得一模一样啊。请知府大人做主啊啊啊啊……  知府大人一看那俩孩子,顿时火冒三丈,拍着桌子说岂有此理,这淫贼欺人太甚,来人,立即给我全国通缉此贼,不论死活一律赏金千两!俩知县磕头多谢知府大人…一知府大人挥挥手,铁青着脸走进后堂。  俩知县不知道,原来知府大人的儿子也跟他俩的儿子长得贼像,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一定是他老婆跟李李白的劳动成果,更让知府大人郁闷的是,他膝下总共有五个儿子……  通缉令发出以后,老百姓们虽然再也不敢找李李白瞧病,但对他恶搞了几个贪官的事情拍手称快,于是亲切地送了他“妙手淫医”的外号。  自此以后,李李白就成了江湖中的一号人物,四处寻花问柳,增加子孙基数,兼刷新红杏出墙次数。成名以后,也有人冲着赏银来找李李白的麻烦,但往往还没动手就被他的一句话给镇住了。  李李白的那句退敌杀手锏是:“嘿,我认识你老婆哦。”  书又说回许大红被打的酒馆。事情发生的时候,李李白恰好在酒馆吃饭,于是亲眼目睹了全过程。当他一看到倚若蓝的时候,生理上立即就起了反应。凭他阅女无数的经验来看,此女绝对是极品,这样的美女碰到了如果不搞上手,那自己就该改名叫肾虚淫医了。  于是,李李白花了半炷香工夫来思考如何跟倚若蓝搭话,想了半天,还是决定以那句经典的“每个月的那几天,你痛吗”开头,可他刚刚起身,倚若蓝这边已经完成了毒打的工作,带着肌肉男走出酒馆。  李李白跟着追出门去,见倚若蓝一行已经走出老远,况且看架势这美人还在气头上,如果一不小心惹了她,回头指示肌肉男揍自己一顿,可就不划算了。李李白摇摇头,满心惋惜地往酒馆里走。  刚走两步,他突党腿上发沉,低头一看,那许大红正死死地拽着自己的脚脖子,龇牙咧嘴地望着他。李李白心想我的妈呀,李某人一生阅女无数,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难看的女子,难道她是人熊混血吗……  李李白想要挣开许大红,可是许大红的双手却仿佛铁钳,死死扣着他不放,嘴里含糊不清地道:“逗逗俺(救救俺)……”李李白心想你都这模样了,还有心思找乐呢,略一思量才明白她这是在向自己求救。  不过妙手淫医李李白素来只和美女打交道,从不跟丑八怪为伍,更何况许大红这个丑女中的极品?他刚要挣脱,就听酒馆里有人高声道:“阁下可是江湖人称妙手淫医的李大侠?”李李白抬头望去,只见几个江湖打扮的汉子围坐在门口桌边,这话就是其中一人问的。  李李白应道:“大侠不敢当,李某正是妙手仁医。”说话那人看了看趴在地上的许大红:“李大侠正要救人?”没等李李白说话,另一人接过话头道:“还用问么,没见李大侠正要动手吗?”同桌的几个汉子跟着七嘴八舌:“就是,人家大侠就是不一样,那个什么肝什么胆来着?”“侠肝义胆!”“对对……”  众人这么一说,李李白顿时有点骑虎难下。不救许大红吧,眼前这几人把他捧得跟什么似的;救吧,自己又实在没激情没把握。两相权衡之下,他决定还是胡乱抢救一下,以掩众人口舌。  想到这里,他清了清嗓子,冲酒馆里呼道:“店家,赶紧准备一间干净客房!”又转向正看热闹的几个汉子,一抱拳,“不知几位好汉可否搭把手,将伤者抬进房内。李某好为这位……这位姑娘施救。”  几个汉子一听,纷纷撂下酒杯走出店来,另有几个好事食客也跟了出来,众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许大红抬进客房。  李李白装模做样地从怀里掏出一颗蜡封药丸,向众人展示一下道:“这是李某家传秘药,名叫‘排毒养颜活血化淤伤寒感冒非典甲流大还丹’,虽然名字长了点。却是起死回生的秘药,李某身边只带了一丸,现在给这位姑娘服下,”说着话锋一转,“不过她伤得太重,能否救活,在下就不敢保证了。”说罢捏碎蜡封,请三个围观群众合力扒开许大红的嘴,将药丸和水灌了进去,“好了,明日一早,如果药力奏效,她就会醒来,否则的话……在下也无力回天了。”李李白说完还假装叹息着摇了摇头。其实那哪是什么家传秘药,就是普通的六味地黄丸,他平时备着补肾用的。  众人听李李白说明早才能见分晓,纷纷散了。  李李白心说,看这丑八怪的伤势必定挺不过今晚,明天一早等她嗝屁之后,我就一身轻松了,最后还能落得个救人的美名。  李李白抱着如此心态在许大红的隔壁住下,这一晚,他睡得很好。  第二天一早,李李白还没起床,就听见隔壁咚咚作响,好像有人在用大锤砸墙。李李白嘟囔几句,翻个身继续睡。没过多一会儿,声音越来越大。李李白实在受不了了,坐起身高声道:“妙手仁医在此,谁敢在隔壁喧哗!”话音刚落,就听“轰隆”一声巨响,木制墙壁突然从中裂开,一个巨大的身影从裂口中扑出,直奔李李白而来。  李李白一惊,心想怕是遇到仇家,刚要喊出退敌密语,那身影突然一矮,整个人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瓮声瓮气道:“多谢大哥救命之恩!”  李李白定睛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跪在地上的竟是起死回生的许大红:“你……你……你没死?”许大红满脸感激:“俺昕店家说了,是大哥用祖传秘方救了俺的命。”李李白心想你到底是何方妖孽啊,吃个六味地黄丸都能起死回生,嘴上含糊道:“啊,这个,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就在两人说话的当口,店家已将许大红复活的消息传了出去,昨晚看热闹的人闻讯纷纷赶来,不一会儿便把走廊堵了个水泄不通。  只听许大红道:“李大哥,你救了俺,俺一辈子都记得你的大恩,但是你得答应俺一件事。”李李白说:“莫非你是想借点盘缠?”许大红摇摇头:“俺想让你帮俺找相公。”  许大红此言一出,众人顿时哗然。李李白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位姑娘,在下救你已经尽了全力,你却还要我帮你找相公,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许大红诚恳道:“你要是不答应俺,俺就还去死,那你就是没救活俺,俺不领你的情。”李李白哭笑不得:“你这是什么逻辑啊?我跟你明说吧,我不能再帮你了。”许大红依然很诚恳:“就算俺再去死你也不救了?”李李白正色道:“恕李某无能为力。”  许大红听他这么一说,鼻子一抽,突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叫,猛地起身朝门外冲去。可怜门外站了一票看热闹的兄弟,还没等反应过来,已被撞飞四五人,其余人等被强大的冲击力推出好几丈远,险些发生踩踏事件。李李白见她走远,顿时松了一口气。  半晌,只见酒馆老板一家三口哭咧咧地跑上来,齐刷刷地跪在李李白面前。李李白连忙上前搀扶:“掌柜的,你这是做什么呀?”老板哭道:“李大侠,快阻止那巨型姑娘吧,她要把我的店给拆了!”李李白怪道:“发生什么事了?”  “大侠啊,那姑娘方才好像疯了一样。把二楼的客房都闯了个遍啊……”李李白怪道:“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问题是她都不走门,直接从东边墙进来,再从西边墙出去,伙计们去拦,她说她要撞墙寻死,这么下去她还没死,小店的墙恐怕都保不住了啊……”李李白大惊。  老板娘接着哭诉道:“这还不算,接下来她又跑到楼下大堂,找了根拴牛的绳子说要上吊,谁劝也不听啊……”李李白又好气又好笑:“那就让她吊。”“问题是她死不了啊。踩碎了六张椅子不算。人刚一吊上去就把主梁拽断了,要知道整座房子一共才三根梁啊……”  李李白听得头都大了,连忙起身跑出屋外,下到大堂,问柜台里的账房先生:“寻死的姑娘在哪儿呢?”账房先生哆嗦着指了指厨房:“她、她在后院,说要点火自焚。”  李李白哭的心都有了,跑进后院一看,只见许大红正骑在一堆柴禾垛上,举着一桶菜油往脑袋上浇,一边浇一边喊:“这日子没法过了,俺不活了,俺死给你们看……”  李李白连忙喊道:“你快下来!我答应你;我帮你找相公!”许大红眼睛瞪得浑圆:“你没骗俺?”李李白气急败坏道:“李某说到做到。”  “那俺不死了。”说完,许大红扔掉菜油桶,砰的一声从柴禾堆上跳下,那架势仿佛一只从天而降的保险柜。  她有些扭捏,两手拉扯着衣襟道:“李大哥,咱们上哪去找俺相公啊?”李李白看着许大红那张丑脸,恨不能马上从她面前消失。他无奈地看了许大红一眼:“你跟我走吧。”许大红点点头,扭身回屋子收拾包袱去了。当时的他万万想不到,在接下来的人生里,将会跟此女产生千丝万缕的纠葛。  约摸过了一盏茶工夫,俩人收拾妥当,在酒馆老板等一千人的簇拥下走出店外。  大概走出百十来步,李李白站住脚,回过身冲众人一抱拳:“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大家就此别过吧。”酒馆老板抱拳道:“李大侠,你对小店恩同再造,小老儿没齿难忘。”李李白假惺惺道:“老板说哪里话,正所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李某不过做点小事,你可千万别写感谢信到江湖日报表扬我啊……”酒馆老板立刻一溜小跑回家写感谢信去了。  人群中有人问:“李大侠,你准备带这位姑娘去哪儿?”李李白没等回答,许大红已抢道:“大哥带俺找相公去!”又有人问:“李大侠,你号称妙手淫医,会不会半路对这位大姑娘起歹心?”此话一出,人群中立即爆发出一阵哄笑。李李白脸色一沉:“无可奉告。”有人又道:“李大侠,我是江湖日报记者,准备对本次千里寻夫做全程现场直击。请问你对此有什么要说的吗?”李李白动情道:“李某只想说,啊……哈啊……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江湖将变成美好的明天……”那名记者赶紧从袖里掏出纸笔记录……  终于。李李白道:“时候不早,我们该上路了,诸位请回吧。”说完,他慢慢转身,尽量保持住高大正直的背影,迈着方步向前走去。许大红亦步亦趋。人群里有不少各家江湖媒体的记者,见此情景纷纷掏出笔纸,趴在地上做起画来,力求抓住这一瞬间的壮美。  二人沿着官道走了半晌正步,李李白终于有些累了:“许姑娘,你的伤还未痊愈,不宜久行,我们找个地方歇一歇吧。”许大红闷声闷气道:“俺不累,李大哥不用担心。”李李白心里这个气啊,嘴上又不好明说,只好硬咬着牙继续走,心想等会儿说什么也要找个机会撇下她。  二人又走了大概二里路,来到一个岔路口。李李白心头一动,指着路边歇脚的石块道:“许姑娘,你先坐在这里少歇。李某去行个方便。”  许大红奇道:“方便个啥?需要俺陪你么?”李李白哭笑不得:“方便就是内急。”“啥急?”许大红还不明白。李李白急了:“就是撒尿,嘘嘘,撇条!”许大红这才明白过来,一张丑脸顿时涨得通红,一掌拍到李李白身上:“李大哥你真讨厌,说话那么直接!”  李李白差点被这一掌震出内伤来,踉跄着朝路边的小树林走去。  他进了小树林回头一望,见许大红正傻乎乎地等在原地,心下顿时大乐,从另一头钻出林子,顺着大道发足狂奔起来。  大约跑了一炷香工夫,估计许大红一定追不上了,李李白这才长出口气,正想停下歇歇脚,就见斜刺里突然杀出一条红脸大汉,手执一把鬼头刀,一指李李白:“此路是……是我开,此树树树,是我栽,要……想从从从此过,留下买买买买……”李李白见大汉买了半天也没买完,只好接道:“留下买路财。”大汉一点头:“没错!打……打打打打劫!”  李李白久混江湖,一眼就看出对方是新手,随口道:“要价多少?”大汉没想到对方这么痛快,犹豫一下,才道:“一、一两银子。”李李白顿时笑了:“第一次吧?”  “你你你、你怎么知道?”  “老劫道的哪有开口只要一两的?”  大汉脸红了:“少少、少废话,不拿钱老子就劈劈、劈了你!”  李李白本想给他一两银子了事,但江湖中人素来最看不起胆小之辈,何况对方初入江湖,算是自己的后辈,今天若什么都不做就给了银子,日后传扬出去,李李白在江湖上的名声可就毁了。  所以,李李白决定先不给银子,而是试探道:“你知道我是谁吗?”大汉摇摇头。李李伸手指着他道:“嘿,我认识你老婆哦。”  他本拟大汉听到这话定会认出他来,然后立即慑于妙手淫医的威名落荒而逃,没想到人家根本不接他这茬儿,仍旧道:“快快快快给银子,没银子衣衣衣服也行,没衣服裤裤裤裤子也行……”  李李白心说今天算我倒血霉,碰上个不懂行的,真要动起手来自己未必是持械劫犯的对手,当即闷哼一声,便把手伸进怀里准备掏银子。  那大汉见李李白表情阴沉,又将手伸进怀里,顿时以为他要掏暗器。立即叫道:“不不不不不……”见自己很难流利表达出不许动的意思,他干脆怪叫一声,举起鬼头大刀笔直冲李李白砍了过去!  李李白有些慌神:“你不是打劫吗,何苦要杀人灭口啊?”大汉懒得解释,一刀继续劈向李李白面门。  眼见李李白即将殒命于刀下,说时迟那时快,一样物事裹挟着劲风,突然从道旁树林中飞出,不偏不倚地扎在大汉的屁股上。  大汉发出一声惨叫,随即单刀离手,整个人扑倒在地。李李白定睛一看,只见一只硕大的刺猬正正趴在大汉身上,身上的刺基本已全都扎入了大汉肥厚的屁股里。  李李白惊魂甫定,只听身后传来一声狂野的大喊:“李大哥,你没事吧?”李李白一回头,就见许大红气喘吁吁地从树林里奔了出来。  李李白有些尴尬,冲许大红一笑:“其实你刚才不必出手的,这样的货色我一招就能摆平……”许大红一脸信服:“那是,李大哥是大侠么。”李白听这话有点脸红,立即岔开话题:“那个,你怎么找到我的?”  “俺鼻子好使,三里之内都能闻出大哥的味道。”李李白顿时无语。  一场风波就此消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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