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他们一个梦 给他们一个梦阅读答案

——尤今

大地有耳朵吗?

有。

我相信有,是因为母亲说它有。

母亲绘声绘影地说:“人间每天都有许多有趣的事情发生,大地好奇,便把长长的耳朵伸出地面来听。”

天上的云有眼睛吗?

有。

我相信有,是因为母亲说它有。 ’母亲煞有介事地说:“善良的云,有一双明察秋毫的眼睛。它在天上飘来飘去。一看到人间发生不平的事、不乐的事,便扑簌簌地掉泪,我们把这泪唤为雨。”

海洋有嘴巴吗?

有。

我相信有,是因为母亲说它有。

母亲言之凿凿地说:“海洋的嘴巴大大的、阔阔的,它喜欢唱歌,当它唱歌的时候,海涛便穿着镶上花边的裙子,一进一退地跳舞;海鸥呢,听得入神,看得入迷,在海洋的上方盘旋不去。”

火山有鼻子吗?

有。

我相信有,是因为母亲说它有。

母亲比手画脚地说:“火山脾气极坏,当它生气时,圆圆的鼻孔便哧哧哧地冒出一团一团白白的烟气,这时,人们便得赶快跑得远远远远的;因为啊,这是它大发雷霆的前奏曲。紧接着,它便会射出火焰、喷出熔岩,那些懒得跑的,或者跑得不够快的,全都会活活被它烧死!”

树木有手脚吗?

有。

我相信有,是因为母亲说它有。

母亲口沫横飞地说:“树根是它的脚,树枝是它的手。你们可不要随意踏它的脚,更不要随便拗它的手,它会痛的哟!”

母亲随口编造的故事,为我的想象力装上了一对美丽的翅膀,带着我高高地飞;而那个声色娱乐匮乏的时代又赋予我一颗单纯的心,使我得以充分地浸浴于故事所带来的童趣里。等我略识之无而跌入由文字所酿造的醇酒内,我才醺醺然地发现,口语的张力,其实远远不及文字。

口述的故事像纸鸢,非常有·趣,可是,它所能飞的高度有限,能提供思索的空间也极有限;文字的世界呢,却像连绵不断的风、强劲有力的风,能将你带到云深不知处,让你哭哭笑笑不能自主,让你反刍,让你思考,也让你的想象力无拘无柬地扩展到极限。

从此,痴痴地迷上了文字,难以自拔。

如果说文字是大米,我便是老鼠;如果说文字是桑叶,我便是春蚕;如果说文字是落叶,我便是狂风;如果说文字是池塘,我便是锦鲤。

而今,文字已经变成了我的氧气。

现在的孩童,不相信大地有耳朵、浮云有眼睛、海洋有嘴巴、火山有鼻子、树木有手脚。

不相信,是因为他们的母亲忙得没有讲故事的余暇和心情。

不相信,也是因为泛滥的资讯过早地戳破了他们童稚的梦。

早熟的孩童,无趣地活在一个无梦的年代里。

一个无梦的孩子,肯定无法将快乐的色素织入人生的锦衣里。

能扭转乾坤的,只有文字。

把亲爱的孩童化成一只只可爱的绵羊,将他们放逐到文字广袤的草地上,让他们尽情地、尽量地嚼食文字的绿草,从中汲取精神的养分,寻觅人生的大乐趣。当文字的嫩草在孩子的味蕾上泛出让他难忘的甜味时,阅读便会让他终生上瘾。长期以来,我伏案埋首,孜孜不倦地写,写写写、写写写,一心只希望以文字为读者的精神世界开拓出一片又一片怡情齐性的草地。

孩童与成人,都需要精神的草原啊!

偷秋

——李雪峰

秋虫在墙根的草丛里开始唧唧鸣叫了,就有雁阵从更远的北方飞来,然后掠过村庄向南飞去。向阳的山冈上,一树的黄叶不知不觉就染黄了一片树林,就像太阳遗忘在山冈上的一片阳光。然后那黄色顺山而淌,只是几个夜晚的工夫,它们便漫过山腰和山脚,几缕沁凉的风刷过去,苍绿的田野一下子就黄了。村庄周围的玉米林黄了,玉米行间套种的豆秧黄了,河滩沙地上的花生秧黄了,灌河边的稻田也黄了,就连那一脉蓝得乌亮的灌河水也被染黄了,它像一卷淡黄的丝绸,静静地沿庄西的山脚蜿蜒着向南铺去。

庄子里殷勤的人,就开始着手拾掇农具,老人和妇女们忙碌着修铲那被夏雨中的燕鸟们叼得凸凹不平的稻场,牛拖着石磙,在空旷的稻场里辗来辗去,吱呀吱呀的石磙声穿进了静谧的村庄,在村庄空荡的上空此起彼伏地回响着。初秋的时光,就在一片轻微的骚动中溜走了。

农历八月的月亮将圆时,大地已经熟透了,风变得浓稠了,庄稼的腥香和村庄中桂树的浓香混合着弥漫着,似乎村庄就像一只烤熟的飘溢着野香的玉米棒。八月十五夜里,夜空澄明,圆圆的玉盘似的月亮还未从村庄东边的山冈上升起时,村庄里许多人家的晚饭已经摆上了,一盘月饼,几个烤熟的玉米棒,一盘花生,一盘熟得裂口的板栗,三五碟又香又辣的菜肴,一坛新开封的稠米酒或玉米烧,一家人坐在庭院里的树下,边笑声盈盈地说话,边嗞嗞溜溜地咂酒。也有些喜欢热闹的人,他们呼朋引伴,聚三五个知己,或唤来七八个亲戚,在月光下摆开宴席,高声划拳猜谜,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惹得庄里的狗都踩着月色溜过来赶热闹。但一般人家是不多喝的,酒至微熏,月上中天时,大家还要披着夜色去偷秋呢。尤其是村庄里的那些孩子们,前些天早瞄上别人家的几个滚圆秋梨、几盘葵花盘子,或者是别人家的几根甘蔗和瓜果。别说是长在村庄周围的庄稼地里的,就是长在人家庭院里的,他们也敢去偷了;因为今天夜里的偷不算偷,即使被人发现甚至逮住了,也不会被人呵斥的,顶多是几声笑骂:“几时就瞄上俺的东西啦,这群贼崽子!”

月亮挂到中天时,庄里的人便三三两两出庄了,披着银银的月辉,有的来到河边的果园里,蹑手蹑脚钻到树下摘几个苹果、秋梨,看果园的老头坐在窝棚里瞅得一清二楚,可他绝不会喊一声,任乡亲们偷几个尝鲜去。也有更放肆的,知道守果园的坐在窝棚里,却要对着窝棚喊:“偷秋了”。看园的老头佯装没听见,任他们“偷”,任他们坐在果树下嚓嚓嚓嚓香甜地吃去。当然,果园里的老头也是要去偷一把的,去邻地里扯几秧颗粒已经饱满的花生,去旁边的玉米地里偷掰来一个玉米棒,或者坐在庵前的月色里偷偷想一些遥远的往事儿。

这个夜晚,许多人到中年的人也往往夫妇俩肩并肩或一前一后潜入月色中去,他们的婚姻大多靠的是媒婆之言,年轻时很少这样浪漫过,很少在月色下这样悠闲地肩并肩甚至手携手逛荡过、沉醉过。他们走完一段田塍,又踅向另一段田塍,直到腿走困了,才意犹未尽地回去。但他们今晚是出来偷秋的,在庄稼地里转悠了半夜,总不能空着两手回去吧,于是他们掰了别人的一个玉米棒,或扯了一棵别人菜地里的葱就回家了。这个夜晚,最不知疲倦的是村庄里的孩子们,瓜果、花生、几盘向日葵。甚至一根秋黄瓜,往日里他们渴望的东西,今天夜里他们东钻西潜全偷回来了,兴高采烈地堆放在他们自己的床头,他们拥着这些东西终于甜甜地睡熟了。

庄子里常常有许多偷秋的轶闻趣事儿,例如庄东头的靳四爷早看上了刘老六家的一个金黄色牛腿大南瓜,偷秋时偷回来了。第二天一看,不是金黄色的那个,而是另一个嫩嫩的绿皮牛腿瓜,让他空欢喜了一场。还有庄中央白金贵的愣小子白坤子,趁偷秋跑到邻庄去和姑娘幽会,恰被出庄偷秋的姑娘父亲撞上了,限令他几天后央媒去攀亲。在我们米家庄最笑人的偷秋趣事儿是,庄南陈贵老头老眼昏花地去偷秋,竟偷到自家的菜地里,把家里人留在地里留作瓜种用的几根老黄瓜给偷回来了。

庄里偷秋都只是象征性顺手牵羊那么一点点,老人们说,秋是要偷的,你不偷一点点,那些好收成很快就被日子带走了,你偷秋,就偷来了好收成的种子,明年后年就要风有风要雨有雨,你就有好收成好运气了。村庄人平时是很瞧不起“偷”字的。但偷秋是例外,他们是渴望从岁月中偷出一点好时光,是渴望从丰收的季节里偷出一点好记忆,是渴望从劳碌的生活中偷出一缕朴素的温馨和情趣。

在村庄的中秋之夜,皎洁如霜的月色下,一群群的村庄人悄悄穿行在田塍和玉米林之间,他们或许只偷到了玉米林中的一个玉米棒,只偷到了稻田里一个沉甸甸的稻穗,但他们却从岁月中偷到了他们梦想的秋天,从忙碌的劳作中偷到了一片悠闲的月色。

而我们又从岁月中偷到了一点什么呢?

大地上的事情

——苇岸

在它们身上,我看到了某种大于生命的东西。

我观察过蚂蚁营巢的三种方式。小型蚁筑巢,将湿润的土粒吐在巢口,垒成酒盅状、灶台状、坟冢状、城堡状或松疏的蜂房状,高耸在地面;中型蚁的巢口,土粒散得均匀美观,围成喇叭口或泉心的形状,仿佛大地开放的一只黑色花朵;大型蚁筑巢像北方人的举止,随便、粗略、不拘细节,它们将颗粒远远地衔到什么地方,任意一丢,就像大步奔走撒种的农夫。

下雪时,我总想到夏天,因成熟而褪色的榆英被风从树梢吹散。雪纷纷扬扬,给人间带来某种和谐感,这和谐感正来自于纷纭之中。雪也许是更大的一棵树上的果实,被一场世界之外的大风刮落。它们漂泊到大地各处,它们携带的纯洁,不久繁衍成春天动人的花朵。

写《自然与人生》的日本作家德富芦花,观察过落日。他记录太阳由衔山到全然沉入地表,需要三分钟。我观察过一次日出,日出比日落缓慢。观看落日,大有守侍圣哲临终之感;观看日出,则像等待伟大英雄辉煌的诞生。太阳从露出一丝红线,到伸缩着跳上地表,用了约五分钟。世界上的事物在速度上,衰落胜于崛起。

我看到一具熊蜂的尸体,它是自然死亡,还是因疾病或敌害而死,我们不得而知。它偃卧在那里,翅零乱地散开,肢蜷曲在一起。它的尸身僵硬,很轻,最小的风都能将它推动。我见过胡蜂巢、土蜂巢、蜜蜂巢和别的蜂巢,但从没有见过熊蜂巢。熊蜂是穴居者,它们将巢筑在房屋的立柱、檩条、横梁、椽子或枯死的树干上。熊蜂从不集群活动,它们个个都是英雄,单枪匹马到处闯荡。熊蜂是昆虫世界当然的王,它们身着的黑黄斑纹,是在地上最怵目的图案,高贵而恐怖。老人们告诉过孩子,它们能蜇死牛马。

麻雀在地面的时间比在树上的时间多。它们只是在吃足食物后,才飞到树上。它们将短硬的喙像北方农妇在缸沿砺刀那样,在枝上反复擦拭。麻雀蹲在枝上啼鸣,如孩子骑在父亲的肩上高声喊叫,这声音蕴含着依赖、信任、幸福和安全感。麻雀在树上就和孩子们在地上一样,它们的蹦跳就是孩子们的奔跑。树木伸展的愿望,是给鸟儿送来一个个广场。穿越田野的时候,我看到一只鹞子。它静静地盘旋,长久地浮在空中。它好像看到了什么,径直俯冲下来,但还未触及地面又迅疾飞起。我想象它看到一只野兔,因人类的扩张在平原上已近绝迹的野兔,梭罗在《瓦尔登湖》中预言过的野兔:“要是没有兔子和鹧鸪,一个田野还成什么田野呢?它们是最简单的土生土长的动物,与大自然同色彩、同性质,和树叶、土地是最亲密的联盟。看到兔子和鹧鸪跑掉的时候,你不觉得它们是禽兽,它们是大自然的一部分,仿佛飒飒的树叶一样。不管发生怎样的革命,兔子和鹧鸪一定可以永存,像土生土长的人一样。不能维持一只兔子的生活的田野一定是贫瘠无比的。”

麦子是土地上最优美、最典雅、最令人动情的庄稼。麦田整整齐齐摆在辽阔的大地上,仿佛一块块耀眼的黄金。麦田是五月最宝贵的财富,大地蓄积的精华。风吹麦田,麦田摇荡,麦浪把幸福送到外面的村庄。到了六月,农民抢在雷雨之前,把麦田搬走。

在我窗外阳台的横栏上,落了两只麻雀。那里是一个阳光的海湾,温暖、平静、安全。这是两只老雀,世界知道它们为它哺育了多少雏鸟。两只麻雀蹲在辉煌的阳光里,一副丰衣足食的样子。它们眯着眼睛,脑袋转来转去,毫无顾忌。它们时而啼叫几声,声音朴实而亲切。它们的体态肥硕,羽毛蓬松,头缩进厚厚的脖颈里,就像冬天穿着羊皮袄的马车夫。

下过雪许多天了,地表的阴面还残留着积雪。大地斑斑点点,仿佛一头在牧场垂首吃草的花斑母牛。积雪收缩,并非因为气温升高了,而是大地的体温在吸收它们。 我时常忆起一个情景,它发生在午后时分。如大兵压境,滚滚而来的黑云,很快占据了整面天空。随后,闪电进绽,雷霆轰鸣,豆大的雨砸在地上,烟雾四起。骤雨是一个丧失理性的对人间复仇的巨人。在这万物偃息的时刻,我看到一只衔虫的麻雀从远处飞回,雷雨没能拦住它,它的儿女在雨幕后面的屋檐下。在它从空中降落飞进檐间的一瞬,它的姿势和蜂鸟在花丛前一样美丽。

五月,在尚未插秧的稻田里,闪动着许多小鸟。我叫不出它们的名字,它们神态机灵,体型比麻雀娇小。它们走动的样子,非常庄重。麻雀行走用双足蹦跳,它们行走像公鸡那样迈步。它们飞得很低,从不落到树上。它们是田野的精灵。它们停在田里,如果不走动,便认不出它们。

秋收后,田野如新婚的房间,被农民拾掇得干干净净。一切要发生的,一切已经到来的,它都将容纳。在人类的身旁,落叶悲壮地诀别它们的母亲。树木养育了它们,为了大地上呈现的勇士形象。

在冬天空旷的原野上,我听到过啄木鸟敲击树干的声音。它的速度很快,仿佛弓的颤响,我无法数清它的频率。冬天鸟少,鸟的叫声也被藏起。听到这声音,我感到很幸福。我忽然觉得,这声音不是来自啄木鸟,也不是来自光秃的树木,它来自一种尚未命名的鸟,这只鸟,是这声音创造的。

立春一到,便有冬天消逝、春天降临的迹象。整整过了一冬的北风,已经从天涯返回。看着旷野,我有一种庄稼满地的幻觉。踩在松动的土地上,我感到肢体在伸张,血液在涌动。我想大声喊叫或疾速奔跑,想拿起锄头拼命劳动一场。爱默生认为,每一个人都应当与这世界上的劳作保持着基本关系。劳动是上帝的教育,它使我们自己与泥土和大自然发生基本的联系。

但是,在这个世界上,有一部分人,一生从未踏上土地。

赏析

每一次读苇岸的作品我的内心都久久不能平静。我只想和大家一起来分享这些文字,来认识这位作家。苇岸先生是20世纪的中国一位不可多得的以少胜多、以质取胜的优秀散文家,他继承着《瓦尔登湖》的作者梭罗、《林中水滴》的作者普里什文、《自然与人生》的作者德富芦花、《昆虫记》的作者法布尔的艺术传统,以深邃的人文精神,简约、澄澈、明亮的艺术风格,致力于描绘生机蓬勃、丰富多彩的大自然的生活。他用一种季节轮回一样的速度,字斟句酌地缓慢地写作,他所有的文章不超过17万字。作为大地的代言人,苇岸先生在大地的写作维度上为中国当代散文树立起一种原初意义上的风貌和品格,汉语的承载量因他的写作而得以扩大和拓宽了。《大地上的事情》捕捉并记录了正在远逝的18、19世纪牧歌式的诗意和世界最初的朴实与原质,在现代文明的进程中,可望得以保存下来。苇岸先生是一个天然的生态保护主义者,是大地的守夜人。

此外,苇岸先生还是一位有真正的人文情怀和艺术宗教感的作家,他“素食主义”的自然信仰体现在文本内外。写作对于他来说,不是生命的衍生物,而是生命本身。人格与艺术的一致性要求,使他回到了生命的本源与精神的原点——人性与爱。他非常喜欢梵·高的一句话:“没有比对人类的爱更富于艺术性的事业。”爱使苇岸先生成为和平主义者。也培养了他纤细的美感,使他笔下的语言亲切质朴、简洁明亮又富于盎然的诗意。心地极为的善良使他不能看屠宰牲畜或杀一只鸡,使他成为不吃长眼睛的东西的素食主义者。因此,苇岸先生热爱和平,歌颂托尔斯泰、梭罗等人提倡的非暴力主义是“构成人类共同生活的全部学问的拱顶”。他还把自我牺牲精神视为“人类精神衍进中的一次伟大变革,它的意义不会亚于火的使用和文字的诞生”。

春天的速度

——徐迅

昨夜下了一场小雨,难怪夜里耳畔总“沙沙”地觉得有人说话。早晨起来一看,远远近近的土地都绽出了莹莹的新绿,门口的桃树也打起了花蕾,爽目得很。贪婪地跑到外面呼吸了一口空气,忽然就想起朱自清关于春姑娘的说法,这群可爱的小姑娘,驾着自然的辇车,雀跃着来到了我们中间。

春天的到来就是这样出乎我们的意料。门前的一棵枯树,前天还疑心它是否成活,今天就盈注了勃勃的生机;昨天塘里的一泓死水。早上却盎然漾起了涟漪……相比较其他的季节,春天的速度真是很快。是那“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节拍,是那“春风又绿江南岸”的欣喜,是昨夜黄花,今日出阁的嫁娘。苏东坡说“春江水暖鸭先知”,其实先知的岂止是“鸭”,真正体会到春天速度的应该是风,是花,是草,是人的心情……

春天的风似乎抽出了那冰冷的刺,变得柔和、流畅起来。轻轻地梳理,就飘逸起千万缕秀发,暄软得像一团云絮,既没有夏季风的燥热,也没有冬天北风呼啸着的坚硬,叫人感觉如一只懒散的小猫伸出的小爪,挠得人痒痒。那速度均匀而敏捷,体现在花花草草上,春天的速度又更加异常,像是一位急不可耐的“催生婆”,省却了“十月怀胎”的过程,在一夜之间就分娩出鲜活的生命。枯草衰叶,一下子就有了水灵灵的生机,有了绿,有了芽,有了蓓蕾,很快就有了肆意疯长的绿吁,有了怒放的鲜花,有了一日比一日更甚的蓬勃的生命气象。由于速度的原因,也让人体会不出它们的腼腆、局促。相反,越发变得局促起来的却是我们自己。

鸟也是那时候陡然出现在我们视野里的。一整个冬天,除了,几只饥饿的麻雀和令人讨厌的乌鸦外,很少见到鸟。但这时候,所有的鸟突然间都冒了出来。它们的心情莫名其妙地愉快,一个个迈着轻快的步伐,沉湎在春风里,几只、几十只地蹦跳在树枝上,错落起来,就像画出了一条五线谱,演奏起春天的大合唱。几只小鸟吱吱地站在屋顶上,叽叽喳喳的,说话的速度也变得很快。

春水泛滥,这是春天的另一种更快的速度。它积蓄在一口池塘里,不知怎么就贮存了那么大的力量,几天就将池塘里的水涨得满满的,春心迷荡;它明净而飞快地奔泻在溪流里。急溜溜的,像是要赶赴春天的一场宴会。如果它奔流在大江里,那速度就快得有些凶猛的意味了。后来连它自己也控制不住。它奔腾,它咆哮,它一泻千里,势不可当,最后它自己也被这种速度吓坏了。于是哭天喊地,泛滥成灾——江河里的水是经常缺乏节制的东西。

对于春天,人们一般都沉迷在一片美丽妖娆的景象之中,习惯上看到的是小麦的生长,却无心关注它拔节的速度;看到繁花满地,春风荡漾,收获的也是一大把喜悦的心情,最多也只是“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的移情转意——生活给人展示的往往都是这种表面上的假相,春天真实的速度反而被掩盖住了。因此在春天,人们的生活一开始就运行在错误的轨道上。看上去春天很美丽,很圆满,但那凶猛的水却一下子就冲垮了我们建立在错误基础上的大堤。这就是我们不愿、却不得不经常看到的事实。

雪莱说,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许多人对此充满了信念,其实撇开理性,雪莱仅仅是叫我们提防着——

春天的速度。

【寓理于景,赋象以形】

徐迅的《春天的速度》寓理于景,以其深邃的哲理妙思给人以深刻的启迪,警示我们:不要沉迷于春天东风骀荡、繁花似锦的美丽妖娆的景象,要警惕春天的速度,珍惜美好的青春时光,不要让时光从我们身边白白流逝。

除此之外,作者用灵活多变的表现手法绘声绘色、赋象以形的描写也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下面我们就从内容和形式两个方面谈谈《春天的速度》的特点。

在内容上。寓理于景,提醒人们:要警惕春天的速度。

苏叔阳在《春天的梦》里写道:“春天短促得犹如蜉蝣的生命,只一闪。就是烈日炎炎的夏天。”是啊,春天历时之短,让人回不过神来;春天脚步之快,让人局促不安。徐迅的这篇文章就是从春天的速度的角度写出了对春天的思考。

春天,向来以“春日迟迟,卉木萋萋”的蓬勃生机和“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的美好和畅为文人骚客所描摹和吟咏,春天的姹紫嫣红争奇斗艳也成了文人墨客喜悦情怀的寄托。而徐迅认为,这也正是人们可悲的地方——春天,看到了小麦的绿油油,而无心关注它拔节的速度;看到了繁花满地,而无心关注花开的速度;沉迷于“阳春二三月,草与水同色”的明净,而无心关注春水一泻千里、势不可当的速度。我们的生活就是这样一开始就运行在被生活的假象迷惑的错误轨道上。

作者紧紧围绕着“春天的速度”铺开全文,结构严谨,层次清晰。第一段写春天的到来,是携着新绿,绽着花蕾,驾着自然的辇车,雀跃着来的。第二至五段具体写春天到来的速度之快。其中第二段总起春天的速度。先说春天的到来出乎我们的意料,再说春天的速度之快。三、四、五段分别从春风、花草、鸟、春水等几个方面具体展现春天的速度之快。第六至七段承上启下写对春天速度的理性认识,深化主题。升华主旨。

春天的繁华掩盖了春天的速度,繁华的假象蒙蔽了人们的双眼。在人们沉迷于春天的美丽与圆满时,春光就从我们凝视的目光中,从我们张开的手指问,悄悄地流逝了,不曾留下任何游丝样的痕迹。燕子去了,有再来的时候;桃花谢了,有再开的时候;春水落了,还有再涨的时候。但是,我们的青春能够去而复返吗?至此,作者的用意昭然,警示我们:不要沉醉于春天的美丽,更要注意春光的短暂,要珍惜时光,珍爱生命。

本文从一场小雨落笔,让我们感知春天的到来;在和畅的春风中,让我们感受春天的美丽;在奔泻的春水中,让我们感悟时光的流逝。结尾又推出雪莱的诗“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且翻出新意,警醒人们:要提防时光的流逝。文章开阖自如,层次清晰,中心突出,不愧为一篇匠心独运的优秀散文。

在形式上,绘声绘色,赋象以形。

先说绘声。老杜虽说春雨“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但作者笔下的春雨却是随着“沙沙”声闪亮登场的,其中还夹杂着小草拔节的声音,花儿绽蕾的声音,溪流涨水的声音……

应着雨的节拍,春天来了;和着春天的旋律,小鸟来了。岑寂了一个冬天的林子里,小鸟们雀跃在树枝上叽叽喳喳演奏着春天的大合唱。春水,涨起来了,在小溪中唱着潺潺的歌……

春天孕育了生机,春天蓬勃出活力,在春天的大舞台上,人人是乐手,个个是歌唱家,大家共同渲染出一个鲜活的世界。

再说绘色。春雨中,绽出了莹莹的新绿,绽出了粉红的桃蕾;春风中,“枯草衰叶,一下子就有了水灵灵的生机”,有了翠生生的绿,有了黄柔柔的芽,有了粉嫩嫩的蕾,很快就有了肆意疯长的青翠欲滴的绿叶,有了怒放的姹紫嫣红的鲜花。

多么绚丽的一幅春光图呀!

作者通过绘声绘色的描写,形象地表现了春天的生机,表现了春天催生的速度,“像是一位急不可耐的‘催生婆’,省却了‘十月怀胎’的过程,在一夜之间就分娩出鲜活的生命”,给“速度”以形象感。

另外,在本文中比喻、拟人、夸张等修辞方法的运用增强了文章的形象性,排比、对比的使用使文章语句整齐,尤其是对比的使用突出了春天的速度之快这一主题。

总之,《春天的速度》既是一篇散文阅读的范本,也是散文写作的很好的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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