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姿物语第三部(27) 风姿物语银杏篇

风姿物语第三部(27)作者:罗森


第十七卷


第一章春草还生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二月艾尔铁诺白鹿洞
白起与李煜的联手一战,太天位力量与天心意识的完美结合,让大魔神王胤前所未有的惨败,而这完美结合所显现的成果,不只限於实战,李煜更在战斗过程中,隐约感到一种突破,力量像是涨潮的潮水般,不住往上攀升。

如果这情形持续下去,李煜甚至有可能在这场战斗中,晋升至两千年来未曾有人到过的境界,成为前任魔王铁木真之後,风之大陆上又一个突破太天位的强绝武者。

只可惜,他得不到这样的机会,因为过强的力量加身,令他本来已经濒临崩毁的身躯终於承受不住,而看准这一点的胤施以重击,更在稍後的一击对拼之中,令白起的残馀意识被破,剩下李煜一人单独作战。

“李兄,我最後的力量,只能助你到此,所剩无多的时间里,请你善自珍重了。”
白起是一个非常负责任的人,纵然意识已被消灭,仍替李煜挡住了头部的一击,并替李煜稳定住体内窜升的力量,争取宝贵的时间与战斗力,令李煜还能够继续作战。

相较之下,胤的情形就无比恶劣,明明做好了万全准备,却仍受到连续重创,胤不得不承认对手的力量之强,自己确实远远不及,此刻腑脏皆受重创,连维系生命的魔核都在碎裂边缘,虽然自己在第一时间催愈身体,把大半躯体生长出来,但力量只剩下原有的两成,只要对手再补上一剑,自己断无生理。

但莫说力量只剩下两成,看李煜如今的状态,堪称是生命火焰燃烧得最炽烈的一刻,就算自己丝毫无伤,有全盛的十足力量,也未必是他五招之敌,那两个人类的联手确实创造了奇迹。

(这个力量如果为朕所拥有┅┅)死亡的压力与阴影笼罩,胤的表情不见恐惧,反而露出了一丝成竹在胸的微笑。下一刻,正在高速飞坠中的胤,周身景象突然一花,像是被皇玺剑印强行凝缩冻住,跟著,李煜出现在他的身旁,扬手一剑,明肌雪迸发出星辰般的曜目光芒。

“为了魔族利益与存续,朕一生所为,从不言悔;你与白起联手,武功推升到这个地步,朕叹为观止,现在┅┅便动手吧。”
“你去死吧!”
满腔激愤,李煜才不管胤说了些什麽东西,只是隐约感觉有声音传入耳里,但就在他催运力量,预备一剑斩杀大魔神王时,脑里轰然一声,无数画面像百川汇海般流入脑里。

这样的经验,过去李煜也曾经有过,那是与爱菱一起旅行,血战狼嚎骑士团,力敌抵天剑阵时,自己的状态到达当时颠峰,愤然一剑,破去抵天剑阵,更令自己的剑艺突破,完成了天痕不动剑。

当时的感觉就与此刻类似,但现在却更为强烈,数不清的记忆画面,都在刹那间流过脑海,但较诸之前回光返照,这一次闪过眼前的,全都是生平各种习剑、用剑的画面。

风之大陆各门派的独有剑法、白鹿洞的三十六绝技、祖传的青莲剑歌、自己所悟的天痕不动剑,甚至当初剑试天下所遇的每个对手,还有在异大陆上战斗过的每一名强敌,他们所使的种种剑艺,刹那间都在脑中闪过。

千门万派,本来毫无共通之处,却都由剑之一字刹那间贯通,当这些画面在脑中闪过,许多平时苦思不解的窒碍之处,都在瞬间豁然贯通,在那些蛛丝般繁复的剑影中,李煜赫然找到了某些旋律、某些道理,某些专属於李煜的┅┅道!

高扬指天的明肌雪,灿然光辉突然间又提升了亮度,闪亮如星的辉芒,变得有若太阳般炽盛耀眼,前後改变只发生在一瞬间,但在明肌雪剑芒暴炽的同时,剑尖所指的天空竟无声破开,彷佛被什麽巨大的锐器所贯穿,朗朗天幕,被撕裂出一个长达十里的巨缝,幽幽星光从里头透射出来,形成日月同天的诡异奇景。

这一幕,再次震惊到胤,而且令他吃惊的事情还不只是这一项。本来凭著同位阶的修为,纵然恶斗落败,他仍可以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的强横与霸道,但突然间,李煜虽然站在身旁,却突然变得虚无飘渺,深不可测,令自己再没法把握住这个男人的修为深浅,连最後的保命後著都不知道是否有效。

从这些徵兆,胤在震惊中明白过来,知道李煜已经超越太天位,踏入了只有铁木真临终前窥见的那个领域,超越人、进入神的终极领域!
李煜本人并没有察觉到这些,眼中所见、耳中所闻、心中所思,六识感知所接触到的,全都是那宛如汪洋的浩瀚大“道”,如果可以,他想放任自己的心灵,徜徉在这片道之海里,拚命去吸收这里的每一项真理,但身体的痛楚却令他觉醒过来,知道自己所剩的时间不多,不得不强行中断思感,回到现实。

剑仍高举,这绝世无双的一剑若斩下,此时的风之大陆上,相信没有任何人、任何力量能够阻止,李煜感受到那股几乎要将整具身体分解的痛楚,晓得剩下的时间最多不过几次呼吸,就在他手紧握剑柄,正要重重斩下时,突然发觉了一件不寻常的事。

如果是之前,李煜绝对不会察觉到这一点,纵然是以太天位的天心意识,也无法在短时间内看破这一点,但正因为李煜已经得到突破,力量与修为俱皆大增的他,能一眼看破敌人的种种弱点,所以才察觉到这个异常处。

天心意识近身扫瞄之下,所有的内患与伤势都无所遁形,李煜很清楚地看到,胤各处腑脏到底受了多重的伤,出血情形有多严重,那些纵然以太天位的速愈异能也无法短时间内康复过来,然而,在扫瞄结果中,李煜却找不到最重要的东西。

维系魔族生命的核,不见了!
所有人都知道一个常识,魔族胸中的核,重要性等同人类的心脏,如果魔核碎裂,魔族必死无疑,所以要格杀魔族,通常都是对准魔核下手,从没有魔族的核心碎了,却仍能保命的例子。然而,常识到底不等於真理,特别是当力量到了太天位之後,凭著这股强大的力量,很多常识都可以被推翻、被改变。

在胤最後被击飞的那瞬间,他做了某些事,也是他为了此战所设的保命後著中,最後的一著──将自己的魔核短暂移出体外,就算被敌人的重招轰得粉身碎骨、肢体全无,仍是有可能凭藉移出体外的魔核,痊愈复生回来,唯一的误算,就是想不到李煜竟能临战突破太天位,进到一个无法估算的终极领域。

高手过招,隔山打牛之事,时有所闻,胤的一切假设,都是针对太天位作战的情形,但面对一个得到突破的李煜,胤自己也不能肯定,李煜的一剑在斩碎敌人身体同时,会不会也波及到短暂离体的魔核,一切只能交给老天决定,把所有筹码都已压上的胤,等待著揭晓的答案。

胤所做能的,只剩下等待,但面临取舍的李煜却处於难题之中,胤没有把握的事,李煜也同样没有把握。这一剑下去,到底是能够顺利制敌死命,在粉碎身体的同时,也把魔核给波及毁灭;亦或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徒然给敌人一个重生的机会。

若是後者,情形将远比现在更严重,因为经历了这一战,见识与思悟都有所增长的胤,很有可能获得进一步的突破,如果挨了这终极一击而未死,在亲身体受之下,得到突破的可能性更高达九成,到了那个时候,风之大陆上将再也没有人能够与之抗衡。

假如时间还够,自己就能以天心意识搜索,找出胤离体的魔核藏於何处,以自己如今的修为,这件事情绝不为难,只可惜,即将崩裂的身体,剩下的时间已然不够┅┅当斩?不当斩?沉重的责任,李煜一时之间也决定不下来;失去了白起的辅佐之後,他并没有那种痛下决断的狠辣,只觉得天秤的两端都是无比艰难,任是选择哪一边都有风险与悔恨。

然而,时间却不会等人,短短几下呼吸的时间稍纵即逝,当李煜意识到这一点时,迅速崩解的肉体已经没有力量把剑挥下了。
“可恶!我不服!”
满载著怒意、不甘、悔恨的吼声,穿破云霄,李煜的身体,从脚下开始崩解,一点一点,散化作旋转的七彩星光,朝周围散开;当力量随著身体的崩坏而流失,这时纵使斩下,可能连胤的身躯都无法消灭,更罔论破坏魔核。

一生优柔寡断,连死前这一刻,都不能从这个错误回圈中跳脱出来,悔恨之馀,李煜感到极度的羞辱。不过,难道自己就这麽眼睁睁地看著敌人得意,只能任由身体崩解,却不能做些什麽吗?

(不!我还有一件事情可以做,虽然不知道效果怎麽样,但是┅┅)崩解的速度非常快,眨眼之间,点点光屑星雨就已经席卷到了腰部,将李煜腰部以下都化作璀璨的七色彩光,而李煜再不迟疑,全身剩馀力量都已经集中在右臂,包含著他的怨忿与遗憾,全都推送入掌中的明肌雪,让那团本来已经耀眼如烈阳的光球,在一声轰然巨响中,脆然炸碎,化作无数的流星光点,射向四面八方的天空。

爆炸形成的冲击波狂扫,巨大能量汇聚与爆炸的结果,周围空间顿时一片漆黑,只剩下逐渐消失身影的李煜,成为黑暗中的最後一点光源。
胤可以说是最为错愕的一个人。李煜的一剑没有斩下,反而在途中爆炸,冲击波的威力影响下,他也被远远震开,但心中犹自不解,弄不清楚李煜是因为鼓催太过,剑身承受不住,所以炸得粉身碎骨,亦或是别有意图,故意运功迫爆明肌雪。

“为什麽?”
惊愕难当,胤忍不住问了这一句,但出口的话语却没有得到回答,就在他的目光注视下,李煜的身影越来越亮,在不住分解崩散的点点星芒中,燃起了一道令人无法正视的白光,将他整个人包裹住,迅速提升了亮度,将周遭的黑暗空间烧成白昼。

“嘿┅┅”
白光最亮的那一瞬间,胤在李煜的脸上看到一丝笑容,那个笑容非常奇怪,像是很安心、像是已经没有了遗憾,但想到李煜不久之前的怒极而啸,胤实在不明白,为何他会有这样的笑容,为何他能够无憾。

问题的解答需要时间,而就在胤的注目下,白光盛放,骤转为点点青芒,宛如一朵巨大的青色莲花旋转绽放;一代绝世剑仙,银发飘飘的傲俗身影,就在青莲绽放中分解於无形,崩散消失,绝於人世。

胤目睹完这一切,胸口陡然一痛,重咳出大口鲜血。这短短的一刻钟,是他在两千年前孤峰之战结束後,最辛苦的一场战斗;付出的代价之大,更是远远超乎预期,现在虽然结束战斗,但伤势却是严重之至,就连肉体愈合的速度都减慢许多。

李煜已经阵亡沙场,白起也已经被消灭,照理说,人间界不会再有敌手能威胁到自己,只有一件事情让人颇为放心不下,那就是李煜身故之前,明肌雪莫名其妙地爆炸,这件事情实在让胤觉得不寻常。

“这┅┅这是┅┅”
战斗结束,重新定下心神的胤,把注意力放到旭烈兀的方向,赫然感应到一丝异样的气息,由那个方向传来。
兰斯洛一党人早已被自己给重创,随便派一个小天位战力过去,他们都不是对手,更别说旭烈兀、石崇都是己方的一流高手,歼灭敌人该是易如反掌,但这异样的气息流动是怎麽回事?战斗仍在持续?谁还有能力战斗?

因为注意力被旭烈兀方向的战斗吸引过去,胤没有再对目前的情形继续深思,也因为如此,他并没有发现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这场战斗的尾声,穿越了境界空间,在魔界发生。

在被胤归类於敌方阵营的名单中,有一个对胤而言并不起眼的小人物,在数个月之前离开人间界,悄悄回到魔界进行情报探查。由於他刻意低调行动,加上始终查不出什麽重要东西,胤虽然知道有这麽一回事,却没有进行拦阻,因为魔族方面人才缺乏,相较於纯血纯种的人类,身为魔人的韩特仍被胤列入想招揽的目标之一。

不过,回到魔界已经数个月的韩特,在青楼联盟的暗中支援下,其触角所伸展的范围,其实远比胤所知来得广阔,特别是在与妮儿相会於终止山後,他与一些关系人士取得联络,目前正於敌人的後方大肆活跃。

这天,身在军营中的韩特,正以三寸不烂之舌积极鼓动身边的人,由於对议题难有定论,讨论气氛有些僵凝,韩特正感到焦躁,突然间,一股莫名的悸动涌上心头,让他坐立难安,索性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跟著更跑出军帐之外,隐隐约约,好像听见了什麽声音的呼唤。

军帐之外,魔界的天空并没有太阳,不管几次抬头仰望,能看到的也只是一片黑暗,然而,这个常识却在今天被打破,跑出军帐的韩特,在帐外一众魔人与魔界住民的惊叹声中,看到了一样很难得出现在天空的东西,流星雨。

点点星雨,在黑暗天空中划出火一般的灿烂光虹,五颜六色,朝著四面八方纷坠而下,每一个落地之处都燃起了火光,印证了星雨坠地的天然灾害威力。
平均几百年都未必有一次的奇景,在魔界住民当中掀起一阵又一阵的骚动,议论纷纷,惟独韩特有著不同的感觉。在这阵耀眼炫目的流星雨中,他感觉到某种力量,还有某种┅┅哀伤的感觉。

蓦地,一颗流星划破天际,却朝这个方向笔直坠落下来,赫然威势在空中扯出连串火焰,似是某种天罚,直轰向地面;韩特身边的魔界住民,无分人兽,全都相争走避,就连他自己的第一个念头也是尽快闪开,但下一刻,一股冲动却令他离地飞起,抽出腰间鸣雷剑,直斩向那个高速坠下的火焰流星。

“轰~~隆!”
爆炸开来的声响非常大,但是预备承受冲击的韩特却没有感觉到什麽。那个火焰流星的体积,出乎意料地小,当鸣雷剑穿过层层火焰,触及流星内部的实体,赫然发现那不过是个小指指节大的东西,似金非金,似木非木,不晓得是什麽东西,但就在剑刃触及流星核心的刹那,韩特感到一股波动贯穿自己的身体,那个核心好像在搜索些什麽,作著某种确认。

血型、脑波、真气特性,还有最重要、最难伪造的个人灵波,高达二十项的确认,在瞬间鉴定完毕,当确认目标就是韩特无误,流星的核心彷佛解开了某种密码保护,开始变化著形状;在虚渺不实的火焰幻动中,一件物体开始在韩特眼前成形。

“这是┅┅”
形体有些模糊,但韩特仍然看得出来,那是一把被分解得支离破碎的木剑,以纯能量的型态,在自己眼前聚合成形。世间的名剑成千上万,韩特不可能每一柄全都认得,不过这柄半折的木剑,韩特却很熟悉,那无疑就是挚友李煜的配剑,明肌雪。

明肌雪对於李煜的意义,一如鸣雷剑对於自己,虽然不至於到剑在人在,剑亡人亡的程度,但如果突然把配剑赠交给友人,自己却没有出现,那就只象徵著一个意思。

“开、开玩笑的吧┅┅怎麽可能有这种事,你明明就是一副怎麽杀都杀不死的样子,怎麽可能会┅┅”
颤抖著声音,素来胆大无畏的狩魔猎人,却连握剑的手都抖了起来,有那麽短短的一瞬间,他真的以为友人会突然出现,拍拍他的肩膀,笑著说这一切只是玩笑,然而,这个想法却在下一刻硬生生破碎。

“不┅┅不要对我开这种玩笑,我这个人很严肃的,你千万不要┅┅”
沉重的心理压力,几乎令韩特无法动弹,好半晌才举起他颤抖的手臂,握向那如火焰般吞吐燃烧的明肌雪。
指头与火焰相触的一瞬间,许多景像在韩特眼前跑过,告诉他此刻在人间界发生了什麽事,胤如何以无敌姿态现身人间界,两名太天位绝强者的战斗如何爆发,又如何结束。

其中,李煜的心情,那些不舍、不甘、不忿的感觉,完全传递给了韩特,让他知道友人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是下了什麽样的决心,用最後力量把遗憾托付给自己。在那些记忆画面中,除了包含李煜与胤生死决斗的经过,还有李煜的武学心得,这些东西全部透过明肌雪,传给了韩特,如若他能把这些讯息领悟,融会贯通,目前只是强天位的他将会力量暴增,不在风之大陆的任何一人之下。

将这些东西交托给韩特,是李煜不得不作的选择,诚然在雷因斯阵营中,兰斯洛、妮儿的武学天份都远胜韩特,即使是源五郎与泉樱,在习武效果上也比韩特要好,但是当李煜亡故,这些人可能立刻被胤与旭烈兀联手杀灭,根本没有机会去消化与领悟这些讯息。

相较之下,身在魔界的韩特,是一个安全得多的选项,有足够时间去躲藏与参悟,纵然雷因斯一方的人员全灭,握有希望火炬的他,仍有可能东山再起。
“┅┅原来┅┅你已经不在啦┅┅你这浑帐,我还有钱没还你呢,这麽不吭一声就跑了,我不就成为赖账的浑球了吗?这算什麽嘛!”
在分别时,相交莫逆的两名友人曾有过许多约定,当时自己都自信满满,认为这些约定必然可以实现,然而,自己与李煜都忘了一件事,现在的时代仍是个乱世,每一次见面都可能是永诀,这是乱世的常识,自己实在不该像个未解人事的孩童一样,把下次再会当作是理所当然。

“就这样子死在敌人手里,你一定很不甘心吧?你这个人啊,一辈子都是优柔寡断,如果像白老大那样,多一点狠劲,情形不就改写了吗?”
不只是李煜,韩特与白起也有私交,尽管远没有他和李煜的那种相知交情,但得悉白起过世,这点也让韩特甚是黯然。短短一日之间,自己所重视的两名友人先後亡故,对韩特而言,自从当年全族亲人覆灭之後,这是最令他难过的一天。

完成了使命,流星的火光渐渐散去,魔界的天空回复黑暗,不见光源,只剩下一个孤寂漂浮於半空中的人影。
“你们这两个家伙┅┅把遗憾交给我吧,我不会让你们这样不甘地走的。”
大魔神王现身於人间界的初战,成果远比预期中丰硕,虽然付出的代价极大,却成功搏杀白起、李煜两大强敌,如果再算上这场决斗中的武学进益,对胤而言,这仍是一桩足以抵过五百年苦修的好买卖。

不只是胤,身为第一皇子的旭烈兀,也在这一战中显露不凡光彩,几乎将雷因斯一方的主战力一网打尽,如果不是因为一点计划外的小纰漏,魔族在现身人间界的首日,就能够彻底消灭人类的反抗主力了。

要追究这个小纰漏的发生,就必须把时间倒转回去看。在李煜仍与胤发生激战,泉樱等人留下阻敌时,有雪与爱菱面临了很困难的抉择,特别是爱菱,她对於这种抛下同伴独自逃跑的事,极为陌生,甚至还是第一次意识到,如果自己与这些夥伴在此分离,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

爱菱希望能够多带一、两个人逃跑,但却被泉樱与源五郎断然拒绝,因为这次不是单纯的撤退,尾随在後的追捕者,实力强得超出想像,如果执意多带人走,最後只会所有人都走不了,落得全军覆没的下场。

“把仅存的战力集中,替未来留下希望的火炬,这就是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事了。”
源五郎这样子向爱菱说著,让爱菱背起兰斯洛,随有雪一起遁地离开。不过,走没有多远,她们就在地底停顿下来,因为敌人已经来到附近,如果执意在这个时候赶路,一定会被敌人的天心意识搜索到,功亏一篑。

而当旭烈兀开始逼问逃逸者下落,身在地底的兰斯洛也清醒过来,听有雪与爱菱解释两句後,他大致上明白情况了。
“荒唐!怎麽会有这种事!”
兰斯洛急怒攻心,就要站起身来,回去救人,但是才一使力,已经透支体能的身躯承受不住,马上就是一口鲜血狂喷出来,整个人颓然倒了回去,眼前一黑,险些就此晕去。

不能晕!不能再失去意识!要是在这种时候昏迷不醒,那就真的什麽事都做不了,只能任由不幸发生了。
兰斯洛强韧的意志力,让他挺过昏去的危机,但他却更需要转机。连运了几次气,丹田之中空空如也,半丝真气也没有,好像刚刚结束一场千日战争,每一处肌肉都是说不出的疼痛。

自己做了什麽吗?听有雪转述源五郎的说法,自己好像与大魔神王打了一场很猛的战斗,可是自己的记忆,只到那个诡异的白袍女子出现在眼前,就完全断绝,一点都记不起之後的事;不过,脑袋忘掉的事,身体却还记得,从这种极度酸痛的感觉来看,确实是刚刚打过一场激烈战斗。

(唔,想这些没有意义,还是赶快回复战力比较重要。听说李老二也回来了,这小子强是很强,但也是一副靠不住的样子,要是我不快点出去,说不定连他也一起被敌人宰掉┅┅再说,当人老大的,怎麽能坐在这里等人掩护?)兰斯洛自知不是什麽聪明人,所以把自己的状况告诉有雪与爱菱,希望他们能想出一些主意来,或是爱菱可以传些内力给自己。以自己如今的修为,只要能有一点内力,转化为天位力量,就算不是很强,但配合斋天位天心意识,仍是足以硬败石崇与其馀魔人,救人逃跑。

“不行。T1000虽然能使用天位力量,但那到底与一般的武学内功不同,没法进行力量传输。”
爱菱摇头表示了技术上的难题,但这句话却点醒了有雪,让他想到了一些事。
“老大,武炼的兽人们有一套功夫,或许帮得上忙,不过┅┅那不是天位力量,这样也可以吗?”
纵然不是天位力量,但只要辅佐天心意识,看准敌人破绽而发,兰斯洛就算使用地界武学,也能轻易击杀小天位的武者,更何况在这种时候,任何方法只要能帮得上忙,就是救命良策。

有雪所说的功夫,叫做“引神入体”,是武炼地区的兽人所专用,向祖灵祈求借力,引导众魂力量入体,爆发出强悍战力。在阿朗巴特魔震之前,兽人们的这套引神入体术,曾让人类非常忌惮,但这套功法说穿了,就是吸引周围空间的浮游阴魂入体,吸上一百个、一千个,和地界级数的武者相争,固然是强悍异常,但却又怎比得上天位力量了?

因此,在天位化时代来临後,这套武学的光彩就逐渐淡化,不再被人们所注意。
但是,当兰斯洛用光了本身内力,无法再配合天地元气化为力量时,这套吸纳外部能量以为己用的功法,却是大有可能派上用场,有雪这样一提,兰斯洛登时眼中放光,看到了一线希望。

不过,兰斯洛从没练过引神入体,也没见人用过,在全然不知道如何运功的情形下,这个建议根本是空谈,问起提案的有雪,答案也是极为可笑。
“啊┅┅我也不知道啊,雪特人怎麽会去练兽人的武功呢?不过老大你如果真的要问,好像是摆这个姿势,两手合掌结印,然後一苹脚用力踹向地面,一面疯狂摇头,一面大声喊。”

不只是口述,有雪甚至当场示范起来。不过,看著那好像狮头犬似的雪特人,摇晃著脸颊,喷著口水,两眼翻白,一面重重地用脚踱地,一面口中大喊“过路凶神上我身,天下凶神上我身,上身上身快上身”,兰斯洛和爱菱都有一种掩面的冲动。

用这种不像样的武学,被人击倒时候的样子,一定也很不像样,士可杀不可辱,这实在让人很难接受,但情急之下,别无他法,一切只得从权。
有雪示范的样子徒具其形,没有心法口诀,但T1000的资料库中,早已输入了一大堆武学秘笈,爱菱找到了相关资料,把运功口诀照著念了一次。
“等一下┅┅死胖子刚刚念的那一堆东西,我可不可以不念?看起来实在是丢人现眼啊。”
“嗯,可是┅┅师兄,T1000的分析,那些动作和召唤词,似乎才是这套功夫的重心,比心法口诀更重要耶。”
爱菱再分析了一次资料,确认无误後,被逼得毫无选择的兰斯洛,只好开始运功。
“可是┅┅师兄这样真的可以吗?我总觉得这套武功很危险耶。”
爱菱并不是无缘无故这麽说的,引神入体,这与其说是武功,其实已经有点进入魔法的邪门派系,吸纳无数死灵与怨魂入体,数量越多,威力确实越强大,但是一个控制不住,怨魂反噬宿主,走火入魔,结果就非常凄惨。

“现在哪管得了这麽多?要比武功邪门,天魔功就是天底下最邪的功夫,老大还不是一样照练了?更何况,走火入魔和全家死光,这种时候奶会选哪一种?”
有雪说的很有道理,爱菱也无法辩驳,只好让兰斯洛运功下去。不久,爱菱发出一声惊呼,兰斯洛也是雄躯剧震,两人都感应到了同样的东西,在白鹿洞的方向,两团剧烈冲突的强大能量,其中有一团正在迅速削弱,甚至消灭。

李煜和胤的生死对决,已经分出胜负了,兰斯洛与爱菱都知道那代表著什麽┅┅“莫、莫问先生┅┅”
爱菱低下了头,眼角滑落的泪水,很快就变成压抑不住的哽咽,只不过,在这个气氛僵凝的节骨眼上,爱菱并没有发现到,T1000後腰的位置上,有一缕细细的金光,缓缓地发散放射出来。

有雪首先注意到了这一点,问爱菱这是什麽东西,爱菱一惊,连忙将放在後腰的物件取出,只见那是一尊黄金像,出自其父隆。贝多芬手中的作品,正闪耀著金光。

睹物思人,爱菱的眼泪不禁再次滴落下来。就是因为这尊黄金像,她才与韩特、华扁鹊、皇太极老师结识,说起来,与李煜也有著关联;阿朗巴特魔震後,这尊黄金像失落於雪特人手中,後来被梅琳拦截花天邪给取回,托人带到稷下後,转交给爱菱,之後就由爱菱万般珍惜地贴身携带。

如今黄金像虽在,皇太极老师却已经亡故,韩特先生也不知道下落,连莫问先生都可能已经阵亡沙场,爱菱想念故人,眼泪锁不住地落下。
有雪不知道爱菱伤感的理由,只是盯著这尊黄金像,觉得样子相当古怪,那是一个罩在沉重装甲之内的武士,在金光闪动中,分外看得清楚细致的手工雕刻┅┅但是等一下,为什麽这东西会突然发出亮光?

问题一时间得不到解答,但就在下一刻,缓缓闪动的微光一下子骤转炽盛,彷佛太阳般强烈放射的炫烂金芒,将整个黑暗的地底照亮得有若白昼。


第二章大魔神王


当李煜与胤展开二度激战时,旭烈兀对此也有感应,心中极为讶异,因为照正常的推算,被连番毒计削减战力的李煜,已是重伤之身,正面与胤对上,就像是拿鸡蛋砸石头,胜负很快就会分出来了。

但┅┅现在感觉到的这气氛是怎麽回事呢?这种异常的压迫感,绝不是一个伤重濒死、气息奄奄的武者所能发散,单从这压迫感来看,五师兄非但处於颠峰状态,力量还不住往上攀升,就算相较於他刚刚登场时候的状态,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老头子,任凭你算尽天机,还是不能尽如所愿啊┅┅这下子强弱之势逆转,五师兄要找你讨个公道,你┅┅做好准备了吗?)尽管不认同胤的手段,但如果要在胤和李煜两者之间选一边站,旭烈兀的选项已经很明显了。此刻,他遥遥望著中都城内的皇宫遗迹,感受到战斗气息一下子由白鹿洞後山移到皇宫内,又由皇宫内打回後山,无比激烈的极限死斗,令他有一股难言的忧虑,神不守舍,一时间竟忘了向俘虏们逼问兰斯洛的下落。

源五郎和泉樱的感应,虽然没有旭烈兀那麽清晰,但也相去不远,只是两颗聪慧的头脑竭力思考,都还想不出让局面好转的办法,心里也担忧有雪不知是否已带著兰斯洛远走,当下只有维持著沉默。

“皇、皇子殿下!”
在场能够感应出这场战斗并不寻常的魔人,只有旭烈兀与石崇等寥寥数名,其馀魔人虽然见到巨大的气机冲突,破坏威力由皇宫直扫向白鹿洞後山,但都以为是大魔神王陛下展其神威,正把敌人打得落花流水,所以他们对旭烈兀的突然沉默,感到很不能理解。

“皇子殿下,这三名俘虏如果全都留下,太危险了,还是先杀掉一、两个比较安全吧?”
“急什麽?我父皇和敌人还没分出胜负,如果最後活著回来的那个不是他,而我们又杀了不该杀的人,你不怕我五师兄发起狂来,把我们全部斩头去脚,死得惨不堪言?他虽然有酗酒的毛病,但可从来不是吃素的。”

这可真是禁忌之语的代表作,旭烈兀冷冷的一句回答,令得众魔人齐声大哗,因为皇子殿下不但说出大魔神王可能战败的不祥语句,而且一旁的石崇还保持沉默,这里头所显露出来的讯息,真是让人想想都心悸不已。

魔族现在看似完全占著上风,但是在过去的一天里,他们刚刚损失了百万大军的主战力,现在所倚仗的优势,就是大魔神王的无敌力量,如果连胤陛下也落败身死,这次入侵人间界的计划不但彻底落败,而且当人间界的天位武者联合起来,伤愈反攻,魔族甚至有覆灭之虞。

但不管心里头怎麽想,没有人敢在这时候出来顶撞旭烈兀一言半语,因为魔族以力量为尊,当大魔神王不在,代理他的旭烈兀皇子就握有绝对权威,更别说他刚才已经亲手杀人立威,如果不想变成地上那团稀巴烂的东西,任何人都该多为自己想一想。

这点就连石崇都维持默然,他并不否认,假若是李煜胜出归来,此刻聚在这里的魔人根本不是他一剑之敌;彼此的力量水准差得太多,即使是个重伤的李煜,只要用万物元气锁镇住场面,起手一剑,就可以把什麽石崇、多尔衮、旭烈兀的一股脑全杀了。

可是┅┅似乎也不用因此而妄自菲薄,因为只要不遇上李煜这个过於极端的强敌,目前聚在这里的魔族势力可以轻易消灭任何敌人,单是自己与多尔衮,已经足够处理大多数的问题,更别说还有一个锋芒初露的旭烈兀;根据负责监视他的魔法师回报,当他出手格杀周公瑾时,所展现出来的绝世力量,更胜周公瑾的颠峰状态。有这样的硬手做主将,众人实在是没有悲观的理由。

念及这点,石崇轻咳一声,正要出言劝谏,激励一下士气,突然间一股能量震波直传脑海,源头是将近半里之外的地下,有人正在地底下运功,阵阵森寒鬼气,以那边为中心快速聚合著。

(这个感觉┅┅是引神入体?)石崇曾经久居武链,怎会认不出这个被兽人们当作至宝的地方武学?他的思路亦是极快,马上就想通了兰斯洛的打算,心头一惊,耳边风声劲响,旭烈兀已经抢先出手。

用著“擒龙手”的破空爪劲,旭烈兀这一爪却极有分寸,只是要把那附近的地面掀起,抓出藏在底下的人来,却没有实质杀伤力。如非必要,自己绝不在没做选择思考之前就杀人,就算是一个毫发无伤的兰斯洛,自己也无惧,更何况兰斯洛已被老头子重创,没什麽先下手杀人的必要。

这是旭烈兀的想法,但其馀的人可未必认同,就在他出手的同一时刻,晴朗日空中火舌暴炽,熊熊烈焰交织组成火球,灿如太阳,八个烈阳火球在刹那间贯串一线,焰光四吐,化为一柄斩天裂地的烈焰之刀,猛往地上斩击刺去。

“八阳烈焰刀!”
几乎每个人都知道这是多尔衮的强横武技,但不是每个人都晓得他在此时出手的理由,只有石崇反应最快,也是一掌抢著轰击出去。两人的心思都是一样,姑且不论危险性如何,单以重要性来看,只要兰斯洛一死,以雷因斯为首的人类势力将失去统合点,对魔族而言,这是最有利的情势。

熔金煮铁的烈焰巨刃、形体透明的狰狞巨兽,加上旭烈兀的一爪,三股惊世大力同时袭至,轰然一声震天响中,整块地面翻掀过来,炸成满天泥尘乱舞,但随即被腾空烈焰吞噬,将力量爆发点的方圆数十尺地,化为一片剧烈燃烧的飞焰世界。

巨大的能量波动影响,一时间没有任何武者能够感应到里头的情形,当然也感应不到任何生命反应。见到这一幕的泉樱,一颗心跳得几乎到了嗓子口,不管怎麽想,在兰斯洛身边就只有爱菱和雪特人;有雪根本毫无力量可言,只能靠取巧获胜的他,在这种硬碰硬的情形中没有任何机会,而爱菱虽然有著强天位战力,但也还不够资格硬挡八阳烈焰刀,更别说还有石崇的一击,即使她能靠T1000的防护保命,但身边的两个人呢?

在这瞬间,泉樱能够想到的可能,就只剩下绝望,因为单单凭著兰斯洛三人,伤的伤、倒的倒,实在没有任何可能性,在这记重击之下生存。想到这一点,泉樱的脑里顿时一片空白,看著那团燎天炽焰,整个人都呆住了。

不过,事实真的如她想得那样吗?假如一切都照著“必然”发生,李煜早在一刻钟之前就败死於白鹿洞後山,胤也不用战得这般险死还生。
奇迹往往是在人们绝望的时候发生,而从兰斯洛、有雪过去的经历来看,这对义兄弟无疑是很擅长召唤奇迹的人,一如此刻,错愕的表情就在石崇、旭烈兀面上出现。

那一击,是准确命中了,但虽然馀波震得惊天动地,出手三人却没有命中目标的感觉,掌劲像是打中了某个高速转动的漩涡,非但浑不受力,还高速吸扯著自己的力量,令自己的真气一千里,抑制不住。

旭烈兀、石崇,还有身在高空上的多尔衮,强压抑著心中的骇然,竭力尝试收摄力量,但除了旭烈兀的努力起到短暂效果,馀下两人的真气都如江河日下,疯狂被那不知名的漩涡气轮吸扯而去,而从那气轮的运行徵兆来看,这股力量的源头,无疑就是正宗的天魔功。

(难、难道是兰斯洛伤势不重,故意诱我们入局?或者是奇雷斯那厮倒戈助他┅┅)石崇脑中冒出了这个想法,但他很快就知道不可能,因为纵然兰斯洛未伤,亦或是奇雷斯倒戈助敌,他们两人的天魔功都不可能有此威力,隔空吸住自己,甚至连旭烈兀都不能脱身,这等天魔功的神妙运用,恐怕只有出自胤陛下方才合理。

彷佛强烈磁石般的吸力迅速增强,影响结果甚至具体显像,熊熊燎天的八阳烈焰刀、狰狞凶恶的透明巨兽,在众人惊愕的呼声中,一下子被吸摄至点滴全无,消失不见。

凝望著那完全回复正常,没有任何吓人声威,只有一个黑黝黝的破裂地洞,周围淡淡泥尘飘落降下的景象,众魔人反而感到一种蕴藏在平静中的莫名恐惧,一切彷佛是暴风雨之前的异样宁静。

周围一时间沉静无声,只有一滴冷汗,由旭烈兀的额头滑落,沿著面颊,缓缓滴落入地。
水珠接触到地面的瞬间,一股汹涌爆发的能量狂潮,似山洪怒涛溃堤、若千兽万马奔腾,由那黑黝黝的破裂地洞中怒炸开来;这股力量并非无形无影,而是伴随著一道黑色浪潮出现,吞天覆地般的浓烈黑雾,像是一片来自深夜的狂卷风沙,狂啸著吞噬过来。

站在地洞之前的魔人们首当其冲,小天位的护身力量完全不堪一击,最前头的几个瞬间就被消灭了形体;武功高的石崇也只来得及闷哼一声,耳、鼻、口狂涌鲜血,重创倒地;就连不愿偕众出手,漂浮在半空中的多尔衮都不能幸免,轰的一声,整个人被烈焰吞卷焚身,化成了一个大火球,朝著中都城东面的方向坠落而去。

对於这名素以霸道威猛著称的一流武者而言,今次的惨败,可以说是他最耻辱、样子最衰的一次耻辱;然而,当一向维持优雅形象,强调“战斗可以不胜,但逃走的样子一定要华丽”的贵公子旭烈兀,都只能滚倒在地上,丢脸地呕血喷泥,力量更逊於他的多尔衮又怎能不败得心服口服了?

“┅┅呜┅┅怎麽会有这种事┅┅这股力量┅┅”
在黑色风暴席卷的那一瞬间,周遭百尺之内已经没有半个站著的魔人,而在倒下的魔人中,旭烈兀是唯一能保持意识清醒的。
严格说来,旭烈兀并不清楚发生了什麽事,那股黑色风暴的声势虽然骇人,但力量却不是很大,刻意卷动风暴袭人的做法,在自己看来,反而有几分充场面的唬人意味,不像堂堂高手所为。

但如果说那是骗人的诡计,为何自己的双手从指骨一直碎到肩骨,不但手抬不起来,就连膝盖也被震碎了?受到正面冲击的,顶多是自己的双臂,为何双膝会受伤?

如果说是馀劲所波及,那从肩到膝的躯干部分,为何又毫发无伤?
更重要的是,斋天位的速愈异能,却没有像之前与公瑾师兄战斗时那样运作,好像有某种力量阻止了它,令自己无法愈合身体,站起来逃跑,或者┅┅至少也要看看是什麽人动手的?

(可是┅┅能够封住速愈异能的技巧,只有┅┅只有┅┅)旭烈兀也知道,能够封锁住这异能的技巧,只有万物元气锁,而也只有万物元气锁的绝顶天心运用,才能够以巧胜强,用那本不算强的力量,轻易重创敌人的破绽,从这点上来看,一切倒是都说得过去。

然而,自己的父亲正与五师兄发生激斗,除了他们两人,风之大陆上还有什麽人能够做到这种事?而且还是使用这样纯正的天魔功?
同样的疑问,也出现在源五郎和泉樱脑中。他们两个人自始至终都保持清醒,那股黑色风暴虽然也袭卷了他们,但却是毫发无伤,说得更正确一点,连头发都没有吹动一下。

能够在一招之内重创石崇、多尔衮、旭烈兀,这样的绝世武功,已经脱出了源五郎和泉樱的认知,至少他们脑中的现有知识做不到,因此他们也只能等待,看看那个黑黝黝的地坑之中,跟著会冒些什麽东西出来?

答案终於揭晓,在黑暗中缓慢踏步出来的人影,高大而魁梧,一步一步踏在空气中,走出土坑,正是兰斯洛。只是,步伐虽然沉稳,却与平时的感觉有些不同,而且兰斯洛身边缠绕著袅袅黑雾,明明近在咫尺,但泉樱却无法清晰看见他的面孔。

难言的气势与感觉,眼前的男人像是兰斯洛,但又像是另一个人。熟悉而陌生的感觉,让泉樱感到一丝惘然,但当她侧眼瞥向身旁不远的源五郎,却发现他满面惊讶之情,像是认出了什麽东西,在极度的惊讶之下,连手都颤抖了起来。

泉樱未及询问,一阵黑雾徐徐涌来,遮断了她的视线,紧跟著,缠绕在兰斯洛周身的黑色雾气一下子急卷狂暴,更开始由虚化实,迅速地物质化,当这个过程结束,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幕不可思议的传说景象。

包括妮儿在内,所有昏倒在地的魔族,被一股无声的魔力波动给唤醒,尽管这并非当事人有意为之,但所有醒来的魔族,都在第一时间看到了同样的一幕景象,一个穿戴著黑色盔甲,几乎将整个身体都包裹在黑盔黑甲中的巨大身影,在浓烈的魔气旋风吹拂下,像个不败的绝世魔神般,稳稳站立在他们眼前。

“怎、怎麽有可能会是┅┅”
刚刚由昏迷中清醒,多数魔人还身受重伤,可是眼前所看到的东西,却让他们错疑自己还身在梦中,若非如此,怎麽会看到只存在於魔族传说中的东西?这是幻觉?

亦或是敌人搞出来的诡计?
“┅┅陛、陛下┅┅”
几名与石崇同等资历的年长魔人,不能自制地颤声叫了出来。曾经走过九州大战那段历史的他们,有著远比年轻晚辈更丰富的资历,在睁眼的那一瞬间,就肯定了自己的感觉,也许外型可以假造,但那独一无二的皇者气派和无敌气势,却是没人能够假造的东西,因为上天下地再也没有第二个他,魔族历史上空前绝後的无敌霸主,大魔神王铁木真。

经历过九州大战的年长魔人,全都在这名前任魔王的阶下俯首侍奉过,尽管因为所属阵营不同,不认同他的政治理念,但却没有人敢质疑其权威,光是看到他的巨大身影,就打从心里敬畏起来,因为任谁都知道,铁木真陛下生平从未一败,就算是最後那一场惊天动地的孤峰之战,胤陛下尽举人魔两界所有高手围战,结果也是对属下自承挫败。

但这个敬畏与胆怯,却不是每个魔人都有,对於部分年轻的魔人而言,他们无从得知前任魔王的悍天武勇,只是从片段口语相传中,得知他仁慈宽厚,推爱及人,可是以魔族的价值观而言,这无疑就是胆小怯懦的意思。

“不要怕!他只是一个过气的东西,有什麽大不了?我们一起斩了他的首级,献给胤陛下!”
有忠诚心是一件好事,但对历史了解得不够透彻,就是一件遗憾。由於多数的记载文件都被销毁,年轻的魔人们无从得知,前任大魔神王在推行与人类和睦共处的政策前,在战场上亦是冲锋的猛将,仁慈的施政,并不代表他不懂得毁灭与杀生,如果有人因此小觑於他,後果就是要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

几下轻轻的爆响,甚至没有人看见那个黑色的巨影怎麽动手,那些口出不逊言语的魔人,就在原地化成了一团粉身碎骨的稀烂东西,令在场所有人都明白他的力量,以及不能被触怒的严肃,尤其是旭烈兀,特别感觉到这一点。

(所以我早就讨厌和这些智慧不足的家伙共事,一看就知道打不过了,还不乖乖闭嘴?在这种时候大声说话,不是摆明要找死吗?)魔族的行为与价值观,常常令生长在人间界的旭烈兀万般不解,不过,这时候他也没心思再想些什麽,只是忍著痛楚,不发出声音,等著看看这名应该早在两千年前就死去的“叔叔”,到底要做些什麽?

“你┅┅你是┅┅”
泉樱感到很迷惘,因为是她亲眼看到兰斯洛从土坑中走出来,但笼罩在这厚重黑色铠甲中的那双眼睛,却不是兰斯洛的眼神,散发著的感觉也全然不同,难道真的如这些魔族所说,是那个传闻中的无敌魔王转生复活了?

也就在众人战战兢兢的诧异中,一个声音由铠甲之内散发出来。
“久违了,朕的旧识与亲人,朕是┅┅大魔神王,铁木真!”
一句话,将众人臆测许久的问题肯定为现实,而说话的声音更与兰斯洛完全不同,听起来厚重而低沉,正是一个威严霸主的语音;但全场的所有人里头,只有妮儿知道,除了这个嗓音以外,盔甲之下还存在著另一个嗓音,一个应该童稚无邪,属於十几岁男孩的和平语调。

彷佛呼应她的这个想法,第二句来自盔甲里头的话语,就是直接对她来说。
“两千年过去了,朕┅┅终於又能够再见到奶了,艾儿西丝。”


第三章千古馀梦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二月艾尔铁诺白鹿洞
艾儿西丝,这个名字对於妮儿而言,没有任何意义,对於在场的绝大多数人来说,也不知道这个名字的主人是谁,但却仍是有人听得懂,石崇惊讶地将目光望向妮儿,某些曾让他两千年来百思不解的问题,隐约有了答案。

妮儿是铁木真当年所封印起来的那个魔皇公主,这点胤陛下已经肯定,如果眼前的这个人真是铁木真,如果他口中的名字真是那个女人,那麽当年孤峰之战,铁木真宁愿自我消灭,也不选择寄体重生的理由,就很清楚了。

然而,天底下怎麽会有这样的荒唐事┅┅石崇脑中一片混乱,但他不能动弹,正如同旭烈兀,还有旁边的所有魔人一样,无论清醒与否,他们都肢体僵硬,只能瘫倒在地,连动一动手指头都不行,情形就好像当初天草四郎的斋天位力量初现世,人们只能安静地旁观,不能干扰发生中的一切。

如此特异的情境,在场所有人的心情都很紧张激动,其中自然以妮儿为最。
曾经在花果山中看过记忆图像,妮儿知道这个黑铠魔王就是自己血缘上的“父亲”,但是一个死去已经两千多年的故人,为什麽会突然重生过来?自己是在作梦吗?

他说话的语气、看自己的眼光,好怪┅┅怎麽看都不是一个父亲在凝视女儿的样子。
然而,真的是好奇怪,被他那样子看著,自己就突然觉得胸口好闷、眼眶也好热,有一种很难过、很伤心的感觉,盈盈满溢出胸口,让自己很想掉下泪来。
“你┅┅你是我的┅┅”
“朕一心所望,就是希望在奶再次长大懂事之前,为奶创造一个奶所向往的和平世界,所有种族和平共处,没有敌我之分,每个种族的孩子都能笑著玩在一起,让奶能够快快乐乐,无忧无虑地生活┅┅很遗憾,朕失败了,纵使是在大战结束两千年後,这块土地仍是笼罩在烽火战烟中,或许,比起对和平的期望,斗争与战乱才是生物的本性┅┅”

满是慨叹的真诚话语,从盔甲内传达出来,那不是兰斯洛的声音,而这种叹息也不是兰斯洛的论调,在这慢条斯理的沉重慨叹中,有一样东西妮儿感觉得非常清楚,那就是┅┅这个男人是一心一意希望自己获得幸福,此刻也是因为没有达成这愿望,真心地向自己道歉。

世上有人这样为自己著想,肯这样子关心自己,妮儿真的觉得很感动,但基於某种直觉,她晓得这个奇迹会面只能短暂维持,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套黑色铠甲之上,但却看不透隐藏於铠甲之下的一颗心,看不透魔王陛下的心思,只看见他仰望日光,像是在思索著什麽。
日光之下的另外一头,白鹿洞那边所爆发的惊世之战,已经到了尾声,明肌雪爆炸所形成的震波,灿然如日,令人无法正视,内中所蕴含的奥妙,连胤都无法识破,但却隐瞒不过黑色铠甲内的魔王之眼。

(流星的波动,朝著两个地方散去,魔界之南与风之大陆东边,四皇兄发现了吗?)两千年过去,人间界的武学真是突飞猛进,不但有武者进入太天位,甚至还能够再次突破,进入这个化武学为武道的终极领域。这真是自己当日临终前所想不到的事,只是可惜,即使有了这样的突破与进步,人类与魔族仍然只能对峙沙场,凄惨厮杀,不能够携手合作,让这个所生存的世界变得更好,这一点真是很让人遗憾。

“朕的同胞啊,两千年过去,魔族与人间界各族的关系没什麽变化,这点真是遗憾。你们或许都相信,弱肉强食与激烈斗争是魔族天性,要顺应这个天性才是自然;但是,上天赋予魔族的这个本性并不好,如果魔族只懂得顺应天性下去,最後只会让整个族群一起毁灭,如果要求取进步与永存,就要克制不当的天性,不照本能去做事,用智慧去谋求出路。”

两千年前,孤峰之战殒命之时,铁木真面对自己的临终一刻,除了牵挂封印在花果山中的孤女外,也牵挂著自己的同胞,无论是人类或魔族,他真心祈祷这两大种族能够停止相互仇视与厮杀,不再做没有意义的伤害。

这些心情与牵挂,都随著他压缩灵魂的残馀意识,一同封入最後的三滴魔血中,在几个特定条件被触动後,解封启动,再次流出来,成为兰斯洛的意识。
当然,现在并没有什麽人会想到这些,他们只是听著这些话语,感受那独一无二的皇者气派,确信是两千年前的那位魔王陛下再次重生回来了。
“艾儿西丝。”
对同族说了短暂话语後,铁木真的目光望向妮儿,在全场那麽多人之中,只有这个少女是他心之所系,连死亡沉眠都不能切断这份思念,甫一觉醒,就是为了她的安全而来,只可惜,能够停留的时间实在是很短暂。

“朕要再次向奶道歉,因为朕的关系,奶现在处於一个很困难的处境,这全都是朕的过错,不但没有能够给奶一个天堂世界,还让奶卷入魔族的斗争之中,朕┅┅很对奶不起。”

连续两声同样的歉语,妮儿却回答不出话来,自己与黑色铠甲之内的那个人,应该是非常熟悉的,但自己却又对他如此陌生,什麽话都讲不出来,不晓得自己可以说些什麽,只是任著胸中奔腾的情感,在眼眶渐渐形成了热流。

当那苹大手轻轻拂上妮儿的发丝,很呵护、很温柔地抚弄,妮儿不自知地流下泪来,虽然她不知道该说什麽才好,虽然这个男人一直在向自己道歉,但自己心里唯一悸动著的情感,就是极深的歉疚,不知道为什麽,自己光是听著他的声音,就觉得想要哭泣,很想牵著他的手,好好哭上一场。

或许,那是因为自己知道,在这厚重黑色盔甲之下的身体,并不是一个足以支撑铠甲体重的高大雄躯,而是一个很瘦小、纤弱的文质少年,长久以来用他细瘦的肩膀,一肩承担了过多也过大的重量┅┅“谢谢,真的很谢谢你┅┅”

抓著那苹手掌,妮儿轻声啜泣,铁木真无言地看著她,跟著转开了目光,望向了正在一旁看著的源五郎。
“对了,忘了对你说,真是辛苦你了。为了要让她幸福,这次你很卖力,也很狼狈,这样子的付出,会不会很累啊?”
“哪有什麽累的?还不都是自找的,同样的问题问你,你也不曾後悔过啊。”
源五郎态度平和地回答,语气悠然得一如与多年故交对话。在场的所有人中,就只有他与石崇,望向铁木真的眼神不同於旁人。
“你的力量,应该不只是这样,是被什麽东西限制住了吧?为了以後著想,我替你把它解开吧。”
“最好不要喔,下这封印的┅┅那个人,不可以随便得罪,这样子对你自己不太好啊。”
源五郎提出了劝阻,但是对方就像是没听到一样,手指一弹,一股肉眼所看不见的巨大力量发出,立刻就让源五郎晕死过去,令在场所有人为之一惊。
这时,白鹿洞方向的两股剧烈能量冲击,已经告一段落,一声震天长啸由那边传来,破云破浪,化作一道狂风,向此地袭来。在此同时,旭烈兀陡然想清楚了一个问题。

铁木真现身之前的那一击,一直令旭烈兀耿耿於怀,因为假若真的是魔族史上最强天才铁木真,刚刚那一击就不该给自己虚张声势的感觉,虽然那手法非常高明,除了自己,相信没人能够看出来,但仍是不应有的事。

(真古怪,如果是附身,兰斯洛本身的力量应该已经耗竭,他这身惊人力量从何而来?啊!是了,他的力量是最早现身时,吸摄我、石崇和多尔衮的那一击!只凭那些能量,能够做这麽多事,他的天心意识之强真是不可思议,不过,应该也差不多了吧?)旭烈兀的估计非常准确,而铁木真也发现了这一点,为著魔族的新一代能够後继有人,露出了笑容。

“你似乎与你的父亲不太一样,也许魔族在你手里,能够走出一个不一样的时代吧。”
在魔族的新生代里头,看到了不同於当年的希望,对於铁木真而言,这确实是一件很值得欣喜的事,但此刻啸声更近,他必须把握最後的时间做一点事。
扬手一拳,铁木真轰向地面,拳风重击在地,连一丝泥尘都没有扬起,看来没有什麽威势的一击,却是没有人敢质疑里头的威力,因为根据一个久远的传说,铁木真陛下当年曾经一拳击地,令得方圆数十里的地面缓缓塌陷,形成了今日被称为西湖的所在。

这一拳,没有像当年那样改变地貌,但却成功引动沛然大地能量,反冲上来。在能量冲击之下,源五郎、泉樱的身形开始慢慢消失,接著这变化也出现在妮儿身上。

“时空转移,我会把你们直接送回雷因斯,之後┅┅你们会有几场硬仗要打,未来不一定是坦途,不过┅┅相信你们会撑过去的。”
对著妮儿说话,铁木真说了几句只有妮儿才听得见的话语,告诉她一件魔族的机密,让她能够有能力与敌人周旋。妮儿用心记住了这些讯息,但当她的形影也渐渐消失,她却关心著另一件事。

“我┅┅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满心的期盼,但是黑色铠甲中的人却摇了摇头。
“长久以来,为了抵销天魔经的诅咒,蕴含於三滴魔血中的魔力,到今天已经消耗殆尽,之後我将彻底消灭,不可能再出现,而且┅┅妮儿,往後是属於奶自己的人生。”

“我、我可不可以看看你的样子?”
妮儿伸手去揭开铠甲的面罩,这个动作没有被拒绝,但在面罩掀开的那一瞬间,她的整个形体消失,恍惚中,妮儿好像看到了一张笑脸,那是一个长得很清秀、很纯真的少年,笑得像是个天真的孩子,正以他一贯的温柔微笑,向她作最後的告别。

“艾儿西丝,祝奶幸福。”
“小铁!”
来自心灵深处的莫名颤动,让妮儿脱口叫出这个名字,但除了她自己,没有任何人听到,因为她整个人已经消失不见,而仍然留在现场的一众魔人,则是有幸见到黑色铠甲之下,面具取下後的真面目。

没有笑容,不是少年的面容,只是兰斯洛一副面无表情的冷冷面孔,那种毫无表情的肃杀气息,让他们感到一阵不安,幸好,兰斯洛的身影也开始淡化消失,而这时另一道伟岸的身影,也在对面山岗上出现。

用旭烈兀的话来形容,这实在是一幕很有纪念性的历史画面,两代大魔神王在九州大战之後,再一次地重逢了,暗算的一方、被暗算的一方,经历了千年悠久时光的再会,彼此心中是什麽样的感觉,旭烈兀实在是觉得很好奇。

“阿弟┅┅”
站在数百尺之外的一处小山丘上,胤遥遥眺望著那道黑色的人影。刚刚在白鹿洞感应到这边的气息,令他不顾伤势地闪电赶来,一路上他都不敢相信自己所感应到的东西,但那千真万确是铁木真所独有的气息。

现在,逐渐消失的黑色铠甲中,露出的面孔虽是兰斯洛,但从那无比熟悉的眼神,胤彷佛能看到,那个站在兰斯洛身後的清秀少年,正平静地望向自己,眼中无恨,却有著怀念与叹息。

“皇兄,下一世┅┅请作个好人吧。”
在最後一句说话声中,黑色铠甲连同里头的肉体一起消失,藉由大地能量波动,迅速传送回雷因斯。
看著那消失隐没的黑色身影,自感逃出生天的一众魔人们,都有喘了一口气的感觉,却只有胤,知道铁木真打从一开始就无意伤人。
自己此刻是重伤之身,如果他真的有那个意思,以他的武功,应该很轻易就能把自己给杀掉,一报当年孤峰之上的暗算之恨。
但铁木真却没有这麽做!
纵然相隔两千年之久,他仁慈与重视情义的个性仍是没有改变,既想要保护人类,却又不愿伤害魔族,这样的个性与胸怀,就是铁木真。
“┅┅要我┅┅作个好人吗?嘿!”
胤轻轻地说著,没有让任何人听见自己的动摇。在这一仗之前,他作了很多的布置与计算,但无论他再怎麽神机妙算,也绝无可能计算出会有这样奇异的一次重逢经验。

相隔两千年的孤寂,确实在这一次的短短相逢中,得到了部分解答┅┅艾尔铁诺历五六九年一月一日,全风之大陆的人民,无分种族,都在一片惶恐的惊愕中,迎接这个撼动整块风之大陆的新年。

包括雷因斯。蒂伦远征军大撤退、周公瑾势力崩溃、艾尔铁诺王位易主、魔族入侵等重大消息,接二连三地传来,让人没有时间去好好适应,部分消息听来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天方夜谭,但是当所有听来荒谬的消息都获得了证实,阵阵恐慌就在百姓当中掀起。

受到震撼最大的,该是艾尔铁诺境内的人民了。
本来他们的神经就已经紧绷到极限,近几个月来,周公瑾元帅频频出征,攻打自由都市联盟,又与雷因斯人连场激战,弄到雷因斯人终於兴兵,讨伐艾尔铁诺,铁骑大军踏破边境,直杀入领地内,逼向中都;好不容易等到周公瑾元帅回师,开著那雄伟的空中要塞,在天上一路飞过,向全帝国的百姓展示其实力,彷佛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消灭雷因斯人时,中都偏偏又发生了变化。

周公瑾元帅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不但翻脸政变,将他一手扶植上台的旭烈兀施以软禁,还预备炮击中都城。这个冷血无道的动作,在艾尔铁诺全土都掀起轩然大波,但却没有人料得到,这件事竟以一个奇妙的方式收场。

先是中都发生大爆炸,非但城内房舍与皇宫全毁,就连那座翱翔在天上的空中岛屿也坠毁下来,化作一场熊熊燃烧,历经三日而不散的天地大火。
当人们纳闷於金鳌岛的陆沉坠毁,周公瑾元帅的下落不知为何,那些本来已经侵入到中都城外不远的雷因斯军队,突然动员了所有装备,用他们所能作到的最快速度,由艾尔铁诺境内撤军。比来时进攻还要快上十倍,大批军队在短短十日之内,撤回了雷因斯。蒂伦。

撤退的一路上,这些雷因斯军队也散播著消息,说是魔族已经再次入侵人间界,实力强悍之至,不但金鳌岛因而坠毁,就连周公瑾元帅也已经惨遭魔族毒手,支撑艾尔铁诺的最後一根擎天柱,就此折毁了。

魔族,是风之大陆上所有种族自幼就熟知的名词,但尽管熟悉,却不具有现实意义,只存在於故事之中,是两千年来长辈对孩童所说的警告故事,虽然人人都很熟悉,但听来就是那麽遥远,彷佛童书中的妖魔角色,永不可能跳出书来干扰现实,所以,乍听见魔族重临的消息,没有人把这当作是一回事,都以为这是雷因斯人胡乱散播的谣言。

然而,谣言会被揭穿,真相却只会逐步被揭露。
金鳌岛坠毁後,旭烈兀与周公瑾相继失踪,失去中央的艾尔铁诺陷入无政府状态,为了要弄清楚真相,各个地方军系派兵到中都,想要一探究竟,只不过迎接他们的,除了已经成为废墟的中都城外,就是近千万的新生魔族。

石崇的魔化大计,成功创造出一批为数庞大的新生魔族,比两千年前的移民计划更为成功。这些新生的魔族,有些仍保有理智,但大多数却只是照著本能而行动,满足著吃、睡、繁殖之类的生存欲望。

食欲是第一个要被满足的,而那些被派到中都探查情形的士兵,则因此成为首批牺牲者,被活活撕裂下肚。好不容易逃出的少数幸存者,则将中都城内所发生的惨状,还有魔族入侵人间界的惊人消息,向艾尔铁诺的人民证实,并且在稍後轰传整个风之大陆。

“魔族入侵人间界了!”
“旭烈兀一直带著人类的假面具,其实他根本是魔族啊!”
“魔族由大魔神王胤领军,已经占领了中都,很快就会扫荡艾尔铁诺,向整个风之大陆发兵。”
各式各样的消息,随著信鸽与其他传信方式,在风之大陆的各处传开,在骚动如同浪涛般越卷越大的同时,又一波的难民潮爆发了。
本来艾尔铁诺的百姓这几年就过得很不安宁,因为战祸频仍,早已开始朝著周围的邻国移民避难,现在听说魔族重临人间,这哪还了得,大批人潮汹涌流窜,携家带眷,走在离开国家的官道上,朝著武炼、雷因斯,甚至是自由都市同盟,翻山越岭而去。

逃难,是艾尔铁诺百姓唯一想得到的自救举动,但仍是有很大一部份的人留著不动,不是出自於与国家共存亡的爱国心,而是因为天下之大,却茫茫无处可去。
两千年前的人魔大战,魔族曾以无比实力横扫人间界,假如此次魔族仍有这样的强大力量,风之大陆上又有哪个角落是安全的?纵然逃到了武炼,躲到了雷因斯,相较於艾尔铁诺,只不过是晚一步被侵略者的铁蹄所践踏,没有哪个地方真的能幸免於难。

这个推论百分百正确,而且一些令人沮丧的消息,也在金鳌岛坠毁後十日内,陆续传了出来。
一直对魔族入侵保持沉默的雷因斯。蒂伦,并不是在玩弄什麽权术或战术,而是因为包括国王兰斯洛在内,所有雷因斯的主战力高手群,全都在中都皇城的战斗中身受重伤,没有一个人能挺身作战,换言之,魔族此次入侵人间界的实力之强,已经获得了证实。

不过,人间界的几个政权并没有放任事态恶化下去,在这个人心惶惶的紧要关头,无论是武炼、雷因斯。蒂伦的反应,都显得极为迅速,第一时间调兵遣将,一批又一批的精锐部队,由首都离开,赶赴边境驻防,建立钢铁防线,誓死不让敌人入侵一步。

整齐而壮盛的军容,银光闪闪的武器,还有士兵们勇悍的表情,看在百姓眼中就是一种可靠的象徵,将弥漫於群众之中的心慌气氛解除,人们将希望寄托於军队之上,大声地为士兵们喝采,彷佛只要这样子做,这些雄师劲旅就能够打败敌人,毕竟九州大战已过去两千年,在这两千年里头,人间界也有很大的进步,再不同於当年,魔族虽然强大,但未必能够再为所欲为。

只是,事情真的是这个样子吗?
“傻瓜,那当然不是啦,如果魔族有那麽好对付,就不用撤军了。前头在急急忙忙大撤军,後面又急急忙忙大增兵,不知所谓,你们也不知道在搞什麽东西?两团人马到时候在北门天关碰成一堆,你们这是捉迷藏还是打仗?”

身为左大丞相的雪特人,对於目前的这个混乱状况大加斥责,本来他并没有这样的智慧,但是站在丞相的这个位置,所听所闻的情报,给了他这样的眼界高度。
在部分民众的眼中,这次的调军行动,确实存在著有雪质疑的那个问题。若是打得过魔族,雷因斯根本不用撤军,只要驱军直入,攻破中都,消灭魔族就成了;若是打不过魔族,这样子派大军驻边,就算不是白白牺牲,也是徒增伤亡。这样子前头喊撤军,後面忙增兵,命令上自相矛盾,实在是一出令人看不下去的闹剧。

不过,有人看不下去,有些人却看得津津有味,那些人就是因此而感到安心的平民百姓。
“源五郎先生说,如果没有做这些动作,那麽看在老百姓眼里,政府就是一筹莫展,在这种动乱的时候,要是不先设法安定民心,任老百姓情绪崩溃的话,要做什麽都太晚了。”

和有雪对话的,是换回一身工作服的爱菱,她是从源五郎口中得到这些解释的。
调兵遣将,是为了安定民心所刻意作的表演,本身虽然没有多少实质意义,可是如果不先把老百姓的情绪安定下来,那麽不管是避难或是撤退命令,都不会有人听。

魔族如果发兵来攻,国内的混乱情形是必然,但至少不要搞到未战先溃,毕竟在魔族攻来以前,日子还是一样要过,假如在魔族进攻之前,雷因斯就为了物价狂飙失控而亡国,那麽留在後代史书中的记载,就是个可耻的笑话之国了。

“而且,事情不能从单一方向来看啊,没有天位战力压阵,当然只有撤退一途,而且兵法中也有保留实力,选择战场的重点,在战力不足的情形下,先战略性撤退,与援军会合,巩固防线,是明智决定,不是闹剧。”

向有雪讲解疑惑的,就是源五郎,好不容易在忙里偷到一点空闲的他,有机会和有雪与爱菱说话。
“其实情形还算是好的,魔族不会那麽快进攻过来,毕竟,如果说我们是伤兵,那他们的情形更接近是伤残了,哇哈哈哈。”


第四章初战终局


摆出趾高气昂的态度,源五郎一手叉腰,旁若无人地说著冷笑话,堪称是雷因斯主战力中表情最轻松的一个人。
但这些话并不是空穴来风,相反地,非常接近事实。魔族虽然战略成功,无声无息地大举入侵人间界,但是付出的代价也非常惨重,他们的百万大军在踏足人间界土地之前,就被白起一发元始炮给超渡,化为虚空中的飞灰;目前所能使用的兵力,除了极少数的幸存者之外,就只有中都城内的千万市民。

近千万的魔族大军,这是一支远超过现今风之大陆上任何一国的恐怖战力,武炼、雷因斯。蒂伦、自由都市联盟的正规军总合,甚至还不满两百万,单从数字上来看,根本没有得比。

不过,这近千万的新生魔族,超过五成都处於没有理智的状态,虽然源五郎没有亲眼看到,但也能计算得出来,现在的中都城必然处於超混乱状态,因为这些纯凭本能行动的野性生物,非但猎食的习惯糟糕,食物残骸随便乱扔,而且还随地便溺,这些都是典型魔界下级生物的行为特徵。

“所以九州大战时期,风之大陆就像是个臭屎坑一样,别说人类受不了,就连大魔神王也对这种情形很伤脑筋,万魔殿每天都要焚烧大量的香油来除臭,还禁止属下在都城十里范围内猎食,尤其严禁边走边吃,还有随地乱丢。”

从这角度来看,敌方大魔神王现在所急著做的,或许不是忙著进行封赏,而是拿起他金碧辉煌的权杖,重重地敲向技术部长石崇的头,责令他尽快想出解决办法,还中都城一个乾净整洁的旧貌。

“中都一战,胤现身,我们这边的损伤虽然重大,但他们那边也好不到哪里去。”
胤现身的这一战,堪称是魔族将所有资源、战力彻底投入的一战,与其说是设计得巧妙,不如说只是因为潜得够深,让敌人没有察觉,才能够产生这样的奇兵效果,但即使是这样的周密策划,最後仍然让魔族铩羽而归。

经过源五郎的事後估计,魔族一方威胁性最大的三个强手,分别是胤、旭烈兀、花天邪!多尔衮未能突破强天位,奇雷斯则归属不定,胤阵营只能利用他,却不能使唤他,因此这两个魔人都不算是胤一方的主战力。



花天邪迄今实力未明,如果他在那一战中有进展实力的机会,对雷因斯这一边来说,肯定会造成严重打击,情形将远比现在恶劣。但这个实力未明的硬手,却在还没有机会展露实力的情形下,中了白起的算计,随著铁达尼要塞的炸毁而退出战场,这点实在是雷因斯一方的大幸。

“照我的估计,这样子的陷阱还杀不死花天邪,但就算他有斋天位修为,被卷入那样的能源风暴,恐怕也得在加护病房观察上好些天。能够不死,就代表他的实力了,但要说再次对我们形成威胁┅┅起码十天半个月内是不可能的。”

实力最强的大魔神王胤,武功堪称当前无敌,说得更明确一点,就是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一起围攻上去,胤也仍能以一敌众,天下无敌。对上这样的强敌,以硬碰硬,雷因斯的主战力本该一战就全军覆没,如果不是因为李煜由海外回归,及时援手,雷因斯根本不可能有人从该役生还,当然,白起的扭转乾坤,绝对是个不能忽视的重点。

李煜与白起的联手一战,除了他们彼此与胤之外,本来应该没有其他人得知,不过,除了他们三人之外,这场战斗其实存在著第四个人,虽然不在战场上,却是促成这场战斗的主要助手,织田香。

虽然是自己选择了死亡时间,但是李煜面临败战时,白起早已身亡,如果不是织田香当时也潜在中都附近,照著白起生前的嘱咐与安排,施以秘法,白起根本没有办法与李煜联手,联合雷因斯方面最强的两名太天位武者之力,与胤一战。

促成白起与李煜联手的织田香,本来跟著就要现身,协助兰斯洛等人对抗旭烈兀,但她却被现身在面前的奇雷斯给拦住,紧跟著,两个人就发生激烈战斗,这也导致在那场大混战的下半局,两名能对局势产生重大影响的要角双双缺席,在不为人所注意的角落里,进行难分轩轾的战斗。

李煜与白起的双双殒落,对雷因斯这一边的许多人来说,都是一个难以承受的打击。与白起有交情的不多,但是李煜却和很多人都有情谊,尤其是当兰斯洛、源五郎、有雪意识到昔日暹罗城中洒酒立誓的四结义,从此永缺一角後,每个人心里都有一股无声的颤动,彷佛在长夜最深处凝望远端地平线的孤寂,告诉自己,生命中的某一个角落,将从此归之残缺,永远不能填补。

“真想不到,那个李小子看来根本是一副杀不死的样子,石大奸狗以前设下多少陷阱与阴谋诡计,他都一样当没事;剑试天下的时候,死了多少人,也一样不关他的事,怎麽这一次才一个胤就让他挂了呢?”

雪特人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充满落寞,找不到平时的生气,而他身边的爱菱,更是不知道哭湿了第几条的手绢。李煜亡故的消息,他们当时在战场上就已经得知,但却是回到稷下後才得到确认。

李煜骤逝,连周嘉敏也一同身亡的消息,令妮儿倍感黯然。众人之中,只有她曾经与周嘉敏相处过,明白那个娴雅女子的云淡风清,明白她的哀与愁。那麽一个与世无争的女人,超脱於世俗的斗争之外,却也不能在这场战争中幸免,仍是被牵扯进去,最後与她心爱的男人一同殒命。

知道周嘉敏亡故的消息时,妮儿爆发了炽盛的怒气,“两军对阵,不伤妇孺”,这应该是一种礼节与规范,敌人居然用这麽下流的手段,这是令她非常难以忍受的一件事,盛怒所及,妮儿有好一段时间气得说不出话来,恨恨发誓下次一定要讨回这笔帐。

不过,在怒气稍敛後,妮儿却跪在星空下,对著满空苍星,为著已经不在的两个人祈求冥福。诚然他们两人生前颠沛流离,充满了苦难,可是死前能够见到彼此最後一面,这点总算是不幸中的大幸,现在就是祈求他们两个来世也能继续在一起,但这一次┅┅希望是个被欢笑与幸福所笼罩的人生。

“希望你们两位┅┅来世能远比这一世幸福快乐┅┅”
妮儿这样认真地祈求著,姑且不论这祈祷词是否有用,但李煜却真的为雷因斯一方带来幸福,如果不是他的拚死奋战,阻住了胤,雷因斯的主战力早在那一战中就全军覆没,不用谈什麽未来了。

胤目前身受重伤的状态,是可以想像的,虽然没有目睹那一战的详细情形,但是李煜与白起联手迸发的最後锋芒,对众人而言都是一种保证,胤不可能太好过,要痊愈伤势,再起第二波攻势,势必须要相当时间,这正是众人所要争取的东西。

“现在棘手的问题,反而不是胤,而是旭烈兀,这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连周公瑾都被他干掉了,实在是个辣手家伙。”
源五郎边说边叹息,他自己很不愿意相信周公瑾就这麽死了,但目前各方面所得到的情报,都确认同样的讯息,而旭烈兀更是公然以此告诸天下,扬耀本身的武勋。

“官方文件虽然这麽说,不过我们是向来不信官方说法的,在看到尸体或是骨灰之前,我们就暂且对这说法抱持疑虑吧,只是┅┅这个暴发户还真是喜欢公告啊!”

源五郎对著旭烈兀一连串的动作频频,摇头苦笑,因为就在日前,旭烈兀公开现身,揭露了自己身为魔族皇子的事实,不但公告师兄周公瑾已为自己亲手所诛,白鹿洞由自己正式接管,还宣布解散麦第奇家,旧有子弟兵愿意跟随自己的,安排加入魔族军系,如果不愿意跟从,则准许他们离开,但若是蠢得跑来质问这命令的,不分男女老幼,一律都是死刑。

“问我为什麽选择魔族?这麽蠢的问题还用得著问?我这一生曾经站错边吗?我永远只站在胜利者那边。现在,看到我站在哪边了没有?我们赢定了啊!白痴们!乖乖投降吧!”

用魔法传送到全风之大陆的影像里,轻拂著额前金发,旭烈兀白衣如雪,神采飞扬的样子,让人印象极为深刻,只是看在一般百姓眼中,他对魔族实力的自信满满,更让一般人满心阴霾有如铅重,因为一个全风之大陆都知道的事实∶旭烈兀一生顺风使舵,确实从来没选错边过。

在所有魔族当中,这个皇子殿下堪称最特异独行的一个,所作所为也与寻常魔族立场有别,就源五郎来看,旭烈兀是魔族里头最有可能与人类谈判的一个。
石崇率众血洗白鹿洞时,里头的儒生几乎全数被调离,让石崇扑了一个空,而提前假传命令调走儒生的,事後证实就是旭烈兀。虽然事後一直没有解释理由,但从旭烈兀宣布自己接任白鹿洞掌门,掌管白鹿洞大权的动作来看,他是刻意保全白鹿洞的势力。

有部分声音认为旭烈兀意在夺权,是想要藉由保有白鹿洞势力,来巩固他在魔族内部的实力,但源五郎却不这样认为,因为旭烈兀不需要白鹿洞来锦上添花,白鹿洞却需要旭烈兀的雪中送炭。

“旭烈兀的武功,是现在魔族的第二号人物,就算他不夺取白鹿洞的掌门之位,也没有人能够动摇,他现在宣布自己就任掌门,是为了保护白鹿洞的儒生,如果没有他的保护,白鹿洞很快就会被魔族摧毁殆尽。”

就算让魔族统治人间界,也不用彻底摧毁人间界现有的知识与文化体系,旭烈兀本身受过白鹿洞的教育,也素来喜爱那些文采风流,其思想必然与以石崇为首的魔族旧势力有所冲突,两边有矛盾并不意外。在源五郎看来,较诸想法守旧的其他魔族,旭烈兀反而是一个可以上谈判桌的对象。

“┅┅不过,令人遗憾的是,以他的个性,谈判绝对不会是在双方条件对等的时候发生。不是在魔族统治我们以後,就是在魔族大败亏输,需要求和的时候,无论是哪一种,目前是都不可能实现了。”

旭烈兀自己一定也是很遗憾吧,他与父亲一起准备了许久的粉墨登场,本来应该可以无比华丽地解决掉敌人,赢得完美无瑕的胜利,结果却因为那种莫名其妙的理由,身受重伤,屈辱地惨败回去,一直到整个战斗结束,手脚骨折的他仍只能瘫趴在地上,极度样衰地在心中咒骂。

“世事难料啊,谁也没有想到,在整桩精密大计划的最尾声,竟然会是一个亡灵出现,改变了最後的结局。”
中都城的一场大战,胤本来是希望将人间界的反抗主力一举消灭,就连白起苦心谋画的目标,也只是尽量能走一个算一个,多保存一分雷因斯的元气,至於让所有人全身而退,毫无人命损伤,这种奢望白起连想都没有想过,但最後却离奇地实现了。

已经死去两千多年的大魔神王,毫无预兆地突然现身,不但重创了包括旭烈兀在内的所有魔人,更将兰斯洛等人传送回稷下,连有雪与爱菱都因此安然撤身。
好狗运可以好到这种程度,事後想来,不但源五郎大呼不可思议,恐怕魔族那一边也是人人傻眼。
事出必有因,就算是奇迹,事情发生也总有个来龙去脉,而这正是众人回到雷因斯之後,几经检讨才整理出来的结论。
“那个┅┅不是老大在用引神入体,引啊引的,就引进去了吗?”
有雪一头雾水,回忆起来的结论只有这样,因为当爱菱的黄金像大放光芒,他与爱菱先後意识一昏,就在地底昏了过去,当他们再次醒来,人已经回到稷下,中间发生什麽事,只能从源五郎口中转述得知。

“哪有这麽容易?如果用那种急就章的引神入体,随便踩几下地面,就能够请到那麽厉害的帮手,那妮儿小姐直接跳下去请,说不定还能请到深蓝魔王下来,把大魔神王给一口吞了。”

源五郎摇头否认,指出事情的关键在於两个要点∶黄金像与三滴魔血。
在铁木真消失之前,曾与妮儿提到兰斯洛体内的三滴魔血,换言之,正是三滴铁木真的遗产,一直在兰斯洛体内发挥功效,创造出种种奇迹,直到今次彻底消耗殆尽。

至於黄金像┅┅“爱菱丫头,以前奶从来没有好好看过这尊黄金像,对吧?”
不是没有好好看过,但爱菱确实看得不仔细,只是大概知道那是一个穿著厚重铠甲的武士,然而,当源五郎稍作提示,把黄金像的金光敛去,变成黑乌乌的一截物体,爱菱这才失声叫了出来,因为那无疑就是穿著黑魔铠的大魔神王之像,而且┅┅“这、这是┅┅仙德法歌大神的像。”

所有太研院的院生,都知道院长大人有膜拜邪神的不良信仰,不过反正院长大人来自魔界,所以也没人在意这个叫做仙德法歌的邪神是什麽东西,只是依稀听说,那是连雪特族也有在拜的不良神明。

但在爱菱的回忆中,那是有一次和父亲闹脾气,躲在供桌下生闷气,突然发现一尊通体焦黑、看不清是什麽模样的神像,可怜兮兮地掉在桌子底,顿时大有同病相怜之感。询问师兄朱炎,知道是“仙德法歌大神”,於是便许愿成为的信徒,一切便是如此。

这尊黄金像在九州大战末期,魔族撤离人间界的时候,就由隆。贝多芬转赠给山中老人,当然不可能是爱菱当初在家里看到的那一尊,但掩去金光後的外形,赫然别无二致。

“九州大战末期,魔族开始撤退的时候,铁木真之名被全体魔族诅咒与唾弃,变成了连提都不能提起的禁忌。隆。贝多芬是当年铁木真的旧部,特别铸造了这尊黄金像,用旧主的型态来当作开启地窟之钥,一方面是尊敬,一方面也是怀念,但为了避祸,他把这尊黄金像送给山中老人,怕招来祸事,被敌人赶尽杀绝。”

只是,这样的心情,纵然在回到魔界之後,仍是难以克制,隆。贝多芬又偷偷铸造了旧主之像,却不敢公开祭拜,直到後来被女儿发现。
“那┅┅那这尊仙德法歌大神的像,岂不就是、就是┅┅”
“就是前任魔王陛下,铁木真的像了。”
源五郎解释,隆。贝多芬的黄金像,本身是开启四大地窟的钥匙之一,蕴含著某种魔力,与兰斯洛体内的魔血产生呼应,因此才缔造了奇迹。
这是众人所知道的部分,但在众人所不晓得的部分,兰斯洛自己认为还有一个理由,就是神秘白袍丽人的翩然一吻。
其实在整场中都大战中,兰斯洛可以说是最舍生忘死、拼命奋战的人了,战斗最开始的时候,他就已经锐身赴难,与周公瑾作战,後来又战胤,连最後撤退时,他还一个人独自挡了魔族全部人马,从开始战到最後,真个堪称是勇悍无双┅┅至少单单看外表,确实是这样。

整场战斗的後半两局,兰斯洛自己没有半点印象,唯一记得的东西,就是人在稷下苏醒之後,满身痛不已,还有失去意识之前,那名白袍女子离奇出现,给予自己的一吻。

那一吻,明显是一种传输力量的法门,她把沛然魔气大量输入自己的体内,对自己体内的天魔功造成刺激,暴发出来的强横力量,不但让自己产生超乎寻常的体能,和胤狂打了一场灿烂之战,甚至结束了与胤的战斗後,还能再引发第二波的奇迹,令众人安然回到稷下,逃出生天。

兰斯洛不晓得那名白袍女子是谁,虽然感谢她对自己的帮助,但却不能对任何人说起,否则如果让人知道自己给一个女色魔这样偷吻,肯定後患无穷。因此,兰斯洛只是维持沉默,静静地去养伤,没有出来说任何解释,做任何事情。



“目前,敌我双方都处於一个很尴尬的疗伤阶段。不管武功有多高,重伤者是没法动手的,所以几天之内暂时不会有战事,不过┅┅顶多也只是十天半个月的功夫,第二波的人魔大战很快就会暴发,我们得要在那之前做好准备才行。”

“作什麽东西的准备?”
“战或是逃的准备啊!”
带领著有雪与爱菱,手上抱满一堆书卷档案的源五郎,快步走向象牙白塔的主塔。虽然说目前雷因斯一方的主力高手尽皆重伤,但源五郎从苏醒那一刻开始,就显得精神弈弈,非但看不出半点伤者的萎靡气色,状态还好得让他的同伴议论纷纷。

“喂,爱菱丫头,整件事情我是大概弄懂了,但还是有一件事情很奇怪耶!其他人都死到哪里去了?为什麽这里只剩下一个人妖在喷口水?不是说全都重伤在疗养吗?我看这家伙的精神好得要命,那个表情看起来像是要去郊游多过上战场啊。”

“呃,这个┅┅我是有听人家说,源五郎先生好像在上一战中解开了什麽封印,变得有点不一样了,所以┅┅所以┅┅”
“所以怎样?他武功大进,还是脸上长花了?这年头武功大进的人好像都没什麽好下场啊。”
“嗯,应该是武功有进步吧,因为现在所有人都倒下,只有源五郎先生还能活动自如,看起来┅┅应该和以前有点不一样的。”
爱菱不肯定的语气,让有雪找到了揶揄的藉口,“嘿,看起来不一样吗?那奶觉得他现在像什麽样?”
左看看、右看看,最後爱菱才很怯懦地开了口。
“我看┅┅还是那个百败军师的样。”
“喂!你们两个!不要只会在背後友军的气啊!”
被有雪与爱菱的对话弄得七窍生烟,走在最前头的军师大人,发出了严正的大声抗议。
“嘿!现在是大家最需要信心的时候,军队要作样子,我们也要作样子,如果我们看起来都惶惶不可终日,那稷下城里不就变成世界末日了?幸好你们的话没有被别人听见。”

为求安全,三人是行走在象牙白塔的地宫隧道里,周围并没有旁人,所以这些话也没有其他人听到,对於正摆出一副乐观表情的源五郎,这应该是一件好事吧。
行走之间,三人已经来到了走道的末端,只要把前方的那扇大铁门一推开,就会回到地上,重新见到阳光。意识到这一点,有雪垂手叹息,因为如果众人的命运也能像这样,那就真是太理想了。

“老四你要看开一点啊,九州大战的时候,人类没有被灭绝,这一次我们也一样撑得过去。黑暗的尽头,就是阳光,来,和爱菱丫头一起作个深呼吸,好好迎向灿烂的人生朝阳吧!”

“┅┅是啊,说不定还是我们这辈子最後一次看见太阳了。”
在有雪的叹息声中,源五郎将那两扇受到魔法保护的厚重大铁门拉开,璀璨的强光立刻照亮黑暗,洒落在三人身上。
确实是很耀眼的强烈光芒,有光┅┅也有热,而且还是高热,当三人意会过来时,熊熊火焰已经扑天盖地而来,化作一道火焰之墙,迅速从眼前扫过去。
“啊?怎麽会有火的?”
“T1000!张开防护罩!”
爱菱第一时间打开贴身护甲,但即使她没有这动作,三人也不会受到伤害,因为源五郎已经早她一步,拂袖挥出一道强风,切断火焰,制造出安全的空间。
漂亮的应变,解去了燃眉危机,源五郎抢跨出一步,要弄清楚火焰从何而来,为什麽地道尽头会突然烧起大火,而且┅┅那火焰里头还蕴藏著某种力量┅┅火焰太亮,三人的视力多少都受到一点影响,但当他们看清楚了眼前的景象,花了一点时间意会过来自己仍然身在稷下後,却无法从那种震惊中回复过来。

望著周围废墟般的景象,还有在空中高速飞来飞去、遮蔽日光的巨影,有雪不禁再次叹起气来。
“唉,烂人,你果然是百败军师的命。”
有雪的叹息,只为了一件事,原本在地道底下,三人才谈到受创同样惨重的魔族,不会在近日内来攻,但才只是一会儿的功夫,魔族的部队就已经杀到稷下上空,正以火焰与风暴疯狂攻击地面。

魔族进攻稷下城的部队,全部飞在天上,体积还相当庞大,全都是黑躯血翼的巨大飞龙,每一头都是十来尺长,爪尖牙利,通体布满黑色鳞片,只有翅膀的正下方,完全是血一般的鲜红,从地面往上仰望,血色之翼看来非常明显。

飞龙部队占满了大半个天空,浓密的黑影几乎遮蔽了日光,不时飞行下扑,距离地面还有几十尺高,就张口吐出血红火焰,凝聚成火球,往地上建筑飞射而去,在轰然爆炸声中,把命中目标的百尺范围化为一片火焰世界。

一处又一处的爆炸,火焰伴随著浓烟一起窜升,燎烧得过於炽烈的浓烟,让远近景物一片朦胧,看得不是很清楚,不过当浓烟在火光中隐隐透著邪异的蓝色,源五郎就晓得那些火焰里头蕴含毒质,随著火焰焚烧而扩散,不只是蚀杀人命,更会污染土地,令伤害更进一步地深化。

“哇!不是才用元始炮轰掉了一批吗?怎麽这麽快就又多出一批来?这些飞龙什麽的,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好厉害啊!”
有雪抬头望天,为著那幕群龙蔽日的景象而吃惊,却没察觉到右後方一头黑色飞龙高速下降扑击,半途做出秃鹰似的高速转折动作,陡然拔高,但是一颗威力万钧的火焰弹却喷吐了过来,重砸飞射向三人。

声威骇人,可是这种程度的攻击,甚至不需要用到源五郎,单是爱菱的T1000祭起护罩,已经把火焰爆炸时的杀伤力尽数遮挡,没有造成实质伤害,但源五郎却留意到,那头飞龙在拔高飞起时,口角流落的一抹口涎,滴在地上,地面立刻变成黑色,被腐蚀出一个凹洞,散发出腐坏的恶臭。

“唔,石崇干的好东西,魔族里头除了他之外,其他人大概没本事造出这种怪物。”
源五郎轻描淡写地说著,刚刚远距离朝三人攻击的那头飞龙,却在拔高飞起後不久,於高空猝然毙命,巨硕的身躯成了自由落体,轰然砸向地面,很快就被烈火给吞噬掉。

爱菱与有雪素知源五郎之能,尽管平时对他的嘴上调笑从不容情,但对他的能力还是相当信任,这时看他不动声色,随手诛杀飞龙,心里委实佩服,才要说话,却见到源五郎手掌一翻,伸出食指,在那白皙得有若羊脂玉的指头上,浮现著一滴淡紫色的鲜血!

适才黑色飞龙扑击时,源五郎一记小天星剑反击,在诛杀飞龙的同时暗运巧劲,遥遥取了一滴龙血过来,此刻他凝视指头上的血滴,无声无息之间,已经读出了讯息。

“┅┅没错,是黄金龙。”


第五章毒龙压境


艾尔铁诺历五六九年一月雷因斯。蒂伦稷下
一月三日,仍是雷因斯人交相庆祝元旦的日子,一年一度的重大节庆,不但放假,而且有种种的庆祝活动与祭典,是王都稷下在一年中最热闹的几个时期之一。
然而,今年的元旦却令人印象深刻,不但先有魔族入侵的消息,让整个雷因斯笼罩在一片低沉气压之下,而且在节庆之中,王都稷下还被敌人入侵,燃起了最炽烈的烟火。

整件事情其实发生得很突然,本来一月三号是个大晴天,朗朗晴空,天气很好,但是突然之间,一大群黑云由西方天空高速飘近。乌云飘移的速度奇快,眨眼间就来到稷下城上方,当人们发现那片乌云的样子不对,为之议论纷纷的时候,炽毒的火焰已经熊熊喷射下来。

繁华的街道,一下子就被火焰吞噬,欢喜的人们却在惊恐中逃窜;稷下本身是文化型的大都会,表面的战备设施本就不强,虽然有些位於制高点的塔楼朝天上飞龙射出巨弩与标枪,但却全然发挥不了作用,不是慢得射不中,就是被龙翼吹拂的强风给扫开。

当年枯耳山之战,兰斯洛麾下的四十大盗对战飞龙,就已经被打得抱头鼠窜,束手无策,现在飞龙一再得到强化,普通的武器根本拿它们没有办法,稷下满城军民只有挨打的份,一时间,愁云惨雾的气氛笼罩著整个稷下城。

但比起城内的街道与民宅,受攻击最严重的,仍然是城中央的地标,象牙白塔。
本来那座高大的洁白宫殿就最为显眼,在黑夜中远远望去,就像是真夜中的圣洁天堂,即使是在大白天,它所萦绕的洁白玉光,仍好似诸神齐声赞美般的荣耀,会成为毒龙群的攻击目标,是理所当然的事,更别说这次敌人的主攻目的,就是要趁雷因斯主战力都在重伤的时候,给予奇袭,首要目标当然是众人所栖身的象牙白塔。

一时间,数十头毒龙在空中此起彼落,围绕著洁白如玉的象牙塔,喷出它们的火焰流星,让毒烟与猛烈爆炸的火焰,在这座高塔的四处交相窜起;连串的轰然巨响声中,象牙白塔周遭的建筑物有许多都成了废墟,就连象牙塔本身都显得摇摇欲坠,变成了危楼。

“真是来得好快呢,如果这些飞龙是来自升龙山,又或是从中都飞来,这一路上我们不该得不到消息。艾尔铁诺境内、北门天关,甚至是雷因斯的土地上,青楼联盟都该传来情报,但我们却是直到它们接近城外五百里,才发现龙群的到来┅┅诸君,可否告诉我这代表了什麽?”

置身在象牙白塔的高处,一个受到魔力光罩保护的了望台上,一众魔法师与行政官吏分两边站开,虽然凛於脚下地面的激烈晃动,看见象牙塔的外壁逐渐崩落塌毁,但却没有人敢妄动,谨慎地站著,用他们最忠诚的姿态,向眼前的几个人表示忠诚。

在他们的正前方,穿戴著青色甲胄的王者,正坐在他的白玉宝座上,似乎在聆听众臣的说话,但从他似闭非闭的眼睛,每个人都晓得这位兰斯洛陛下并无心参与讨论,只是为了表示尊重,现身在这里,给予发言者支持。

就在兰斯洛宝座的正前方,新上任不久的雷因斯右大丞相正站在那里,淡紫色的丝绢战袍,因为强风而起伏飘扬,绢袍下摆曳地飘荡间,纤细而白皙的美腿曲线,是一幕令人怦然心动的景致;这名女丞相的无双美貌,和传说中的西王母娘娘齐名,纵使是终年修行的魔法师、年长德高的重臣,都深深为她的艳色所惊叹,特别是此刻戎装中的英艳神韵,简直让人舍不得移开目光,但┅┅开口说话的女声,却非是发自於她。

自从耶路撒冷之战爆发,雷因斯宫廷中便少了一名女子的身影,纯以职位而言,她并非是什麽重臣,区区一名皇帝身边的机要秘书,应该没有能力影响国政,然而,人人都感觉到,自从她请假外出後,宫廷方面作出决策的细密与速度都相形降低,如果不是泉樱丞相走马上任,担起了许多重责,雷因斯可能已经天下大乱了。

一袭浅蓝色的办公套装,剪裁贴身的套裙、黑色的高跟鞋,突显出兼具少女清纯与少妇慧黠的美妙特质;胸口插著一苹金色的钢笔,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圆圆的胸弧;俐落的黑色发丝,遮去了半边的丽容,就连那抹看来甜甜的和煦笑靥,都在金丝眼镜下升华成精明与专业的感觉,看上去俨然便是一名优秀的秘书美人。

兰斯洛王身边的首席秘书,苍月草,正式回归雷因斯阵营!
“我对稷下城的防御有信心,不该被敌人潜到这麽靠近才发现,所以我认为,飞龙群不是飞到城外五百里才被发现,而是直接出现在城外五百里处。”
当众臣仍维持沉默时,泉樱率先开口说话,刚刚的大半时间里,她一直显得神不守舍,自从认出这些型态狰狞的异变毒龙,就是自己同族的族人与黄金龙蜕变而成,她心里五味杂陈,难以镇定下来,直到小草开声说话,泉樱才醒悟到自己目前的身分,镇定心神,点出了小草想要暗示的重点。

而这一句话,也就挑明了敌人的进攻方式与战术,让泉樱代替想要维持低调形象的小草,继续说出该给众人知道的话。
“我们的敌人与以往不同,比起艾尔铁诺,魔族更懂得使用魔法,所以战术上也更会遇到魔法类的攻击,这是诸君所不熟悉的东西,而这次的遇袭刚好给了我们警惕。”

尽管魔族在进入人间界的初战,就令整体兵员损失惨重,但只要集合百多个魔法师一起张开法阵,或是由天位魔法师出手,要打开一个直通稷下城上空的跳跃隧道,并不为难。这个战术,过去的艾尔铁诺或武炼都做不到,雷因斯。蒂伦也未将之列入国防考量,但从今之後,这种战术可能就会变成常态,稷下城要针对这种情形作出常备预防了。

“单单靠说话,没有办法击退敌军,我们是不是该┅┅”
一名留著花白子的大臣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提出这个建议,因为眼前的国王与宰相虽然神态自若,但脚下的地面却越摇越厉害,要是象牙白塔被毒龙群给击毁,整个塌陷下去,国王陛下与宰相大人神功盖世,定然无事,自己这一众庸人却是九死一生。

泉樱回头瞥望向兰斯洛,像是要请国王陛下作出裁示,但眼光却望向一旁的小草,因为在她素以聪慧著称的脑里,或许正想著与自己一样的问题。
象牙白塔就算塌了也能再建,泉樱接掌宰相之位後,曾经翻阅过许多秘密档案,更调阅出内战时期的纪录影片,看到稷下城内藏的防御系统一启动,本来被夷为平地的象牙塔,瞬间就平地起高楼,完好无缺地复原过来,只要有这能耐,象牙白塔本身的受损状态,倒不是重点了。

这些改造的变种毒龙,不但体型大得多,威力也似乎更胜之前的黄金龙,看来该是石崇手中的王牌筹码。饶是如此,对於雷因斯的一线武者来说,这些变种毒龙仍是没有太大威胁,只要挑选几名主力高手出阵,很快就可以扫光这些毒龙。

浅显易见的道理,自己能看得出来,魔族那边应该也不是傻瓜,所以反过来推想,换做是自己用这战术主攻,既然知道敌人会派高手灭龙,那麽相辅佐的战术,就是藉由这些变种毒龙来消耗敌人力量,让几个强敌的痊愈时间延慢,为己方争取优势,又或者┅┅己方也派出高手潜伏暗中,在敌人忙於杀龙的时候,冷不防地暗算奇袭,重创敌人。

这计策虽然是又老又旧,但却甚有实用性,任谁都不能否认,敌人确实有可能照这战术来实行,那样的话,应该怎麽办呢?打从毒龙群出现,袭击稷下城以来,小草一直显得很轻松,谈笑自若,应该是有点主意吧?

就在泉樱等待回答的时候,宝座旁边传来一声尖锐的鸣叫,声音像是死刑犯人被斩首时候的凄绝哀嚎声,乍听之下,令人全身为之毛骨悚然;几名定力不足的文官甚至被吓倒在地,泉樱虽然没什麽反应,但却也不能不承认,之前自己第一次听到这惨嚎时,确实被这暗黑魔导研究院专用的魔法铃声给吓了一跳。

小草弹动指头,发放魔力回应,把来自暗黑魔导研究院的讯息接过来,魔法画面在虚空中打开,仍是一派冷酷表情的华扁鹊院长,即使在魔法画面中,那双眼神仍是锋锐冰寒,令得群臣的情绪一下子降到冰点,一下子又紧张到沸点。

“国王陛下,前次委托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
兰斯洛并没有委托华扁鹊作什麽东西,但是小草却有。自从雷因斯内战结束後,小草将稷下城防御系统的法阵设施,交给爱菱研究,尝试作出一些强化与调整,由於牵涉的范围过广,还请来华扁鹊协同研究。整个进化工程恰好在这几天完成,尚没有时间作测试,但如今┅┅实战却成为最理想的试验场。

“如果大家都没有什麽其他的意见,那麽┅┅我们就开始吧。”
领悟到小草是在等待华扁鹊的通知,泉樱向华扁鹊示意,请她开动防御程式,让稷下城的守护神活动起来。
画面中的华扁鹊,好像挥手作了什麽,下一刻,围绕著象牙白塔飞行的毒龙群,愤怒咆哮起来,拉大了飞行的圈子;群臣不见光也不见影,没看到什麽具体的反击,但毒龙群好像被一种看不见的攻击所扰,虽然凶猛攻击的态势不变,与象牙白塔的间距却越拉越开,显然对这座象牙塔存有顾忌。

在殿内的众人当中,只有泉樱感觉最是清晰,当华扁鹊向属下挥手下令,泉樱突然听到一阵无比尖锐的高音,锐利得彷佛化作一把小刀,切割著她柔软的耳膜,奇痛攻心,虽然她急忙提气克制,减低这痛楚,让自己没有因此脚步踉跄,摇摇欲坠,但脸色却仍然非常难看,一下子失去了血色。

痛楚越来越强的时候,一双白皙细柔的素手伸过来,按放在她的太阳穴上,轻轻按摩,一股暖暖的热流迅速游遍脑门,让整个神智清明,痛楚也随即消失。
“对不起,事先没有说明。泉樱姊姊站在塔中央,正好是驱龙音波最强的位置,让奶受累了,不好意思。”
小草浅浅的笑语,让回过神来的泉樱也报以优雅一笑。在不知内情的旁人眼中,机要秘书苍月草为泉樱丞相按摩颈项,两名各具不同典雅姿态的美人,这样的亲昵动作,虽然不合礼制,但却非常好看,尤其是动作间露出的雪嫩颈部,肤光如同雪一般白洁,是非常引人注视的一瞬,但除了兰斯洛以外,没有人看出这个动作的真实意义。

当然,藏身在天花板上担任护卫工作的枫儿,是能够理解的,不过她正全神贯注地敛去自身气息,注意著是否有敌人存在,无暇为此分心。泉樱所料的一点也不错,小草确实也认为敌人可能会派出刺客,所以才任命枫儿担任黑暗中的警戒工作。

“这个尖锐的声音好强啊┅┅”
“那是当然的,整个稷下城的地底就是大规模魔法阵,平日储备著各种自然能量,现在是用这些能量作攻击,就算是对上天位武者也有杀伤力。”
小草对泉樱解说著防御系统的能量,不是为了夸耀,而是为了让泉樱能够了解,将来能够作使用。
这个驱龙音波,并不是针对龙族开发的武器,只要变化声音频率,这音波可以泛用於这世上九成的飞禽与走兽,效果也不只是“驱离”,而是随著声波增强,形成对听觉器官伤害,甚至“轰炸”脑部的效果。

假如换做是枯耳山之战,泉樱与族人所使用的龙兽,这时早就已经承受不住声波,脑袋硬生生炸开,碎脑而亡了,但对於这些强化过後的毒龙,驱龙音波只能造成干扰,还无法产生实质的杀伤力,因此,进一步的攻击就随之而生。

龙,并不只是来自升龙山,如果由虚象演化为龙,那麽雷因斯也能召唤出龙来。
“吼!”
震天巨吼惊破四方,和之前的驱龙音波混合在一起,成为了音爆的狂袭巨浪,令承受不住冲击的毒龙群四散惊飞,围绕著象牙白塔攻击的队形顿时被破解。
而当毒龙群的攻击一时瓦解,天空中浮现出浅浅的幻象,先是四头、八头,在变成最後的九头巨影,青、紫、赤、黑、金、蓝、白、橙、透明,九头不同外形的巨硕龙影,每一头也有百馀尺的长度,分别位於稷下城的一角,片片龙鳞上闪著九种不同的辉耀色彩,在空中现形出来,齐声鸣啸。

同样的影像,雷因斯内战时也曾出现於稷下上空。九条硕大无朋的巨龙,色彩不一、型态不一,当阳光从它们的身体透入,巨大身躯呈现透明的光感,显示它们并非实物,但身上的皮甲、鳞片,仍旧闪烁著耀眼的光芒,各自或坐或盘,雄视生威,可是与上次相比,这次的龙影却更具真实感,炯炯龙目中闪烁的威严也更为冷澈。

“哥其拉防护程式。二版,启动!”
这个九头龙的虚影,本是白起想像传说中的八歧大蛇,模拟其威能而成形,但在攻略战一役中,沉眠的八歧大蛇苏醒现世,亲眼目睹它实体的爱菱,对其杀伤力与进化可能有了更深体悟,回到稷下後改版防御程式,透过白起的暗中相助,这计划比预期速度更快地完成,成为今日迎敌的重点。

九头龙分别盘据在稷下城的一角,对外、对内都是可攻可守,竟然反过来将毒龙群包围在中心;相较於九头龙百馀尺长的巨硕身躯,最长不过二十多尺的变种毒龙登时相形见绌。

“吼!”
一起仰首发出震天吼啸後,九条巨龙不约而同地有了反应,或是拍动翅膀,或是张口吐出焚天血焰,猛烈威势,在空中画出熊熊火线,编织成一张几乎遮蔽天空的火网,抬头望去,彷佛连整片天空都化为鲜红赤幕。

九道火焰将稷下的天空切割得支离破碎,而在这九道火焰交织穿射下,几头被火线碰个正著的毒龙,立刻发出凄厉的惨嚎,跟著就在高温火焰中烧成焦炭,化作一大块焦黑的臭肉,砸落地面;有了同伴的牺牲例子,本来还不可一世的毒龙群,纷纷飞散逃窜,不敢与这熊熊火网正面碰触。

火网的威力虽然强悍,可是经过改造的变种毒龙,不但本身的力量变强,就连飞行速度也极快;熊熊火焰喷发的第一击,强大威力虽然能将几头毒龙烧成焦炭,但之後却再也击不中这些如苍蝇般高速飞掠的东西,只见九头守护龙喷发的巨大火焰在空中拖出红印,却总是被毒龙避开,若是情形持续下去,这种剧烈耗损能量的大排场攻击,将很快就难以为继。

“魔族的改造很有一套,不但力量变强了,速度也没有慢下来,如果这些毒龙在内战时期来空袭,我们的防御系统可能就撑不住了。”
小草淡淡地说著,却没有多少担忧,因为升龙山的飞龙固然在魔族改造下,战力有了提升,但稷下城的防御系统又何尝没有进化?火网攻击只是开端,目的是将飞龙群驱赶开来,不集中於一处,当飞龙群因而散开,防御系统的真正杀著才要开始。

在对抗八歧大蛇时,雷因斯众人都对八歧大蛇的多样化攻击感受深刻,相较於斯,稷下的防御变化就少了些,而这一次的改版,爱菱把这些缺憾予以补足。
防空的火网是第一线,当这火网把飞龙群驱散,更进一步的细致变化就随之出现,九头分别盘据不同位置的巨龙,张口喷吐出不同的自然元素攻击,炽盛的高温火焰、极寒的刮骨冰雪、狂烈的冲击风暴、怒闪的霹雳雷电、含毒的腐蚀酸液┅┅将稷下城上空变成一个高度危险的死亡地带。

牵涉到高度的魔法技术,防御程式迄今还模拟不出当初八歧大蛇的石化攻击,但除此之外,其馀的元素攻击却已经成功复制,并且在此时一一呈现,配合稷下城本身的结界,在空中形成了不同区域的陷阱阵。

“对於速度快的敌人,单纯的强大攻击可能产生不了作用。只对付大军袭来是没有问题,可是如果对付空中的敌人,防御系统就会有所不足,因此两位研究院院长作了新设计。”
风姿物语第三部(27) 风姿物语银杏篇

强劲喷发出的腐蚀酸液,在风暴吹袭之下,竟然在空中形成一个又一个的漩涡酸池,凝聚不散,也不朝周围喷溅,但却配合旋转的强风,形成强大的吸引力。
原本毒龙群高速穿梭在酸液喷洒的雨雾中,凭著本身的坚鳞厚甲还有高速,酸液沾身的时间不长,本来都还能够支撑无伤,但是当它们被吸入漩涡酸池,被那浓缩的酸液给吞噬整个身体,在高速旋转中,无孔不入的酸液侵入鳞甲缝隙,直伤骨肉,纵是毒龙之体也承受不住,迅速化为白骨,从空中坠落下去。

火焰与电光交织,变成了一道道横射过天空的火棒电柱,频繁而密集的扫射,速度既快,力道又猛,毒龙群虽在空中高速穿梭,却仍难以完全避过这些火柱电棒的乱雨射击。如箭如弩的攻击,命中一发,厚鳞重甲的保护可能只是觉得有点小痛;命中几发,可能只是龙躯有些摇晃;但是当十几发、几十发的火柱电棒在短时间内交错命中,不管是什麽厚鳞重甲都被破坏,将整个龙躯射成稀巴烂的东西,在空中爆炸破坏。

水与火,火与电,电与水┅┅几种不同的元素攻击交相产生作用,每两个一接触,就产生一种新的阵势变化,两两相生,变化无穷,快速而实在地削减了毒龙群的数量。

空中耀眼的闪光不断,看得底下的人们目不暇给,议论纷纷,更在不久之後变成了欢呼,这个声音传进了象牙白塔,听在泉樱的耳中,一方面是安心与欢喜,但是看见那一头又一头被扯入防御阵势,自空中落下的毒龙残尸,一股莫名黯然仍是在她心中发酵。

为了要消除这种感觉,她转过头,向身边的小草低声提出问题。
“我看过纪录,稷下城的防御程式必须要有人发动,上次是奶在象牙白塔顶端纵,这一次奶人在这里,应该也不是华院长,那麽是谁在作这个系统呢?”
“这个嘛┅┅”
小草嫣然一笑,小小声地回答,“作这个程式,非常地耗损元气,如果由现在的我来作,太过吃力了,所以我交给了他,现在正在太研院作系统呢。”
当这场战斗进行到白热化时,位於稷下城内、与暗黑魔导研究院遥遥相对的太古魔道研究院,也正忙翻了天。
本来太研院就有相当强大的自卫武力,但是历来相传的规矩,除非是太研院本身受到攻击,又或是象牙白塔发出委托,否则太研院对於稷下城的遇袭,一向是采取置诸不理的超然态度,因为各种强力的太古魔道兵器,威力虽然强大,但波及范围却也很广,倘使上百枚浑沌火弩发出,就算能击退来敌,稷下城只怕也给炸成白地了。

不过,太研院内的一群狂人,无论是否出身白家,都根本不把平民死伤放在眼里,这次毒龙群仓促来袭,他们是最早得到情报,也最早做好准备的一群人。所有研究员摩拳擦掌,正准备当毒龙群攻到太研院时,好好大干一场,但院长大人却突然出现,宣布启动新完成的防御系统。

“可、可是┅┅要由谁来作?”
自然不会是爱菱自己,而在众人的疑惑目光中,踱步走到作台上,盘膝坐下的,就是源五郎。
众人原本有些顾虑,因为作最终防御系统,向来是雷因斯女王的专属任务,其他人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魔法力,但是当源五郎平抬双手,扣指结印,真言金光围绕他轻扣起来的指印,旋绕成三圈法轮大转,将整个人笼罩在一片祥和金芒当中,稷下城地底的魔法阵随之牵动,防御系统也正式运作起来,痛击入侵的毒龙群。

之前太研院就负责起对於防御系统的改良,只是因为後来要建造元始炮,工作略受到影响,可是元始炮一完成,负责的研究员就再次投入,终於赶在兰斯洛等人回来时,将系统修改完成,虽然还没有测试,但看到源五郎能够成功催动,众人都是欢声如雷,向旁边的同侪击掌,欢喜之情形於颜色。

“太好了,过了第一个技术难关了,本来在未经测试的情形下,依照过去经验,有百分之二十的可能,作台会发生接近核爆规模的爆炸,把我们全都给挂掉呢。”
“是啊,保住一命了,运气不错,这次真是运气不错啊。”
有得是实际的战斗经验,源五郎作起防御系统,赫然比当日的小草更为灵便,如臂使指,轻易让防御阵势在空中做出种种变化,一一歼灭著毒龙群。
当小草正在象牙白塔内,对泉樱作著种种解释时,太研院中的众人也在谈论,不过,掌握第一手资料的他们,比小草更多知道一点东西,那就是每一道阵势变化的名称。

“嘿,你知道吗?院长大人和隔壁院的华院长,在设计这些阵势的时候,替每一个阵势变化都取名了耶。”
“有这样的事啊?那也不足为奇,很多艺术家与创作者都会替作品命名,我们虽然是设计杀人武器,但做得这麽精美,也难怪她们会想要命名。”
“不!你完全弄错了,她们之所以这麽做,只是先下手为强,否则让陛下来亲自取名,到时候一切就不可挽回了!”
这几年,在兰斯洛豪勇之名响遍风之大陆的同时,他在命名方面的极恶癖好也广为众人所知。为了保护自己的作品不被烂名字给玷污,两名院长的苦心委实令人感动,但这麽做的实质结果又是如何呢?

“报告院长,小爱急急棒刚刚又贯穿了一头毒龙了!”
“报告左大丞相,又有两头毒龙爆死在小华升降梯里头。”
“小爱的闪电急走区,让一头毒龙化成灰飞了!”
主控室内的立体大萤幕,分成数十个不同的小画面,把目前稷下城上空的战斗具体呈现。各个研究员们盯著不同的画面,惊呼声与欢呼声此起彼落,为著防御系统的杀伤力更胜预期而满心喜悦,在阵阵掌声当中,有些故意用讽刺语气说出来的话语,听来竟有几分节庆喜意。

“喔喔喔喔,小爱小华大漩涡一口气吞掉三名挑战者了,难道没有人能够突破这个恶魔般的陷阱吗?”
这个夸张的叫喊,引起研究员们阵阵大笑与掌声,虽然战争仍在持续,但太研院整个却沉浸在胜利的气氛当中,这点看在源五郎眼中,实在令他有些担心。
当战争处於短兵相接,人们必须拿著兵器上战场厮杀的时候,鲜血与死亡的压力,会给旁观者与幸存者深刻的印象,让人们深深记住战争的恐怖;但是使用太古魔道兵器,威力虽然强大,却只是按钮战争,人们只是隔著画面感受战场,没有那种压力与恐怖感,无论胜与负,都没有机会从中学到什麽教训。

这样子的发展,容易让人们忽视战争的恐怖,甚至开始倚赖武力解决事情,因为他们感受不到自己所作的事情是何等严重。所以,明明拥有通天炮、金鳌岛这样的强大兵器,那个文明却仍毁於一夕,这是一件不能不注意到的事。

在战争中想到这些问题,连源五郎也觉得自己很可笑,不过,基本上他的思维模式本就有些偏向哲学,会这样子想,是正常也是克制不住的事。
但一帆风顺的战争,不代表就没有变化。
在空中连续受挫的毒龙群,察觉到地面有许多群众在观看,而那些由天上坠落的火块与尸块,不时在地上造成小小的骚动与灾害,换言之,比起到处都是强大陷阱的天空,地面似乎处於不设防状态,察觉到这一点的毒龙群,发出一声呼啸,朝地上高速飞行过去,喷出毒烟与火焰,想要再一次地肆虐稷下城。

然而,地面的不设防,却只是一种假像,是源五郎刻意给它们这种印象的。当最终防御系统启动,九头巨龙的形象浮现後,一直就只有六头龙在发动元素攻击,另外有三头龙只是象徵性地拍拍翅膀,制造风压,或是偶尔咆哮个两声,却一直没有加入战争。

让那三头巨龙空闲出来的意义,就是为了这一刻,当毒龙群高速飞向地面,喷出了含有剧毒的火焰,那三头巨龙同一时间拍动龙翼,鼓动风压。
光是龙翼所拍动的狂风,或许不怎麽样,但那却只是一个象徵,实际的威力是在大气中风之元素受到牵动时出现。稷下城内外的风之元素,在一瞬间狂暴化,急速扫向那些喷发出来的火焰,一下子就把毒烟吹散,火焰也被消灭,就连高速往下俯冲的毒龙群,都被弄得身形不稳,陀螺似的飞转。

之前毒龙群数目既多,个体的战力又强,稷下城的防御系统虽然厉害,源五郎却也做不到一举活捉或是歼灭,只能用各种阵势变化削减敌人战力。然而,当毒龙群的数目锐减,气力也被削弱,源五郎真正想做的事情就开始发动。

“吼~~”
位於稷下城九个方位的巨龙,不约而同地狂啸起来,凝结於空中的元素法阵尽数消失无踪,所有能量回收集中,再倾全力一次发动,以重力攻击的形式呈现。
正在高速俯冲的毒龙群,已被风压弄得身形不稳,当超重力集中在它们身上,每头下冲的毒龙全都失速狂坠,化作一个又一个的高速落体,全部撞入地底下。
这些毒龙每一头都有很强的力量,如果要以咒缚形式,令它们在空中动弹不得,那是绝对不可能,但是坠落地底之後,却是另一回事,过大重力本就令它们动作维艰,无法如意行动,而变得无比坚硬的泥土,则是最好的牢笼,将所有坠落地底的毒龙一次困住,松软泥土变成了硬逾精钢的坚固物质,配合重力锁缚,没有一头毒龙能够挣扎脱动。

稷下城的市民只看到毒龙群集体俯冲,在全部撞入地底後,就此没声没息,过了好半晌,才终於明白这场战争已经结束,欢欣地鼓躁起来。


第六章人心仁心


魔族进攻稷下城的首次战役,以失败告终,平心而论,魔族所发动的攻击确实不弱,尤其是看准了雷因斯主战力人人重伤的时候,这一击委实是命中要害,最後之所以失败,是因为稷下城的防御更胜一筹,双方以硬碰硬,失败的一方全军覆没而已。

稷下城虽然胜得漂亮,但却不是没有死伤,毒龙群降临稷下城的首波攻击,连带波及了普通平民,造成了房舍烧毁,许多市民也惨死在毒烟与火焰之中,即使在战争结束後,仍有为数众多的人抢救不治,在病房中过世。

到了夜晚,哀戚的气氛笼罩著整座稷下城,隐约的哭泣声音,在城内各处此起彼落地响起,就连身在象牙白塔都清晰可闻。
“我为他们感到哀伤,不过即使如此,我还是要说,现在这样是最好的结果。”
阅读过刚刚整理出来的伤害报告,身为前任雷因斯女王的小草如是说。
能够击退敌人,这当然是很好,但之所以让小草点头认可说好的,是目前这样子的死伤与损失。九州大战距今已经两千年,对於绝大多数人来说,魔族只是个不具实质意义的名词,特别是在人间界的武学、魔法都有飞跃性成长後,假如魔族进攻稷下的首战,败得凄惨落魄,人类这边几乎没有伤亡,那麽┅┅应该出现的死伤,必然以倍数成长地出现在下一战。

不管是什麽时代,自视过高与大意轻敌的人,总是不缺。面对魔族的强大实力,人类这边没有轻敌的本钱,所以,这次在付出相当代价後击退敌人,胜利之馀,市民也得到警惕与恐惧,而这感觉更透过画面传送,在事後散及雷因斯全国,让所有人印象深刻,这对小草来说,实在是最理想的状态。

“小草,这些人应该是奶的子民,但┅┅”泉樱轻叹道∶“为什麽我总觉得奶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一直在笑呢?”
“啊!是吗?”
看不见自己脸上的表情,小草不自觉地摸摸脸,这才轻声道∶“那麽我应该骄傲吧,因为┅┅这就是我身为白家人的证明。”
泉樱对於这些话也只能默然了,素来被认为是疯子与天才的白家人,几时把人命放在眼里过?假如他们只对旁人冷血无情,那还可以骂上一声残酷,但白家人的冷血却连自己也一并牺牲,这就让人除了叹息之外,什麽多馀的话都讲不上了。

只是,这样的人格特质,有时候反而很适合成为领导者,像之前的白军皇、白起、白无忌,在属下眼中,他们都是愿意让人效死牺牲的优秀主君。牺牲人命、把人命当作筹码使用,这是兰斯洛所无法接受,也学不来的事情,但是在许多人眼中,这正是领袖人物表现决断能力与智慧的时候。

战争不可能不死人,到了最後,人们也都有这样的觉悟。比起因为强求不牺牲而造成的巨大风险,他们其实只求死得其所,不要死得没有意义;很多时候,死伤并非不能被接受,只要那些死伤与牺牲符合公平,而这正是一名领袖该做的事∶公平而有效地牺牲子民。

从这一点来说,当日公瑾炮轰中都的所作所为,未必就是不对,换做是自己易地而处,恐怕┅┅恐怕只敢那样子想,有没有那样的决断与勇气去执行,泉樱还真的答不出来。无论如何,假如单纯以成败论英雄,这点对公瑾师兄是太不公平了。

回思自己这一生,与公瑾师兄的关系极为恶劣,从没有什麽友善相处,自己对他的为人也颇多置疑,不过在这次中都大战结束後,当自己从丈夫口中得知他的用心与作为,确实觉得他很┅┅伟大,因为他是真心为著艾尔铁诺、为著风之大陆在著想,并非出自私利;相较於白鹿洞中的许多人,他是用霹雳手段在行仁之心。

(中都城里的那些百姓,现在不知道怎麽样了?)泉樱不只一次想过这问题,本来与公瑾师兄达成和解之後,双方就可以携手合力,尝试解决这些问题,但随著己方战败而走,这个努力自然成了泡影,现在千万异变的市民都落入魔族手中,势将成为对人间界的重大危害,公瑾师兄如果有知,一定感到痛心疾首。

不过,比起那些问题,泉樱其实更担心另一批人,就是升龙山上的同胞,这批毒龙明显是由黄金龙改造,流著龙神骄傲之血的族人,居然会让石崇做这样的邪恶改造,那麽升龙山上的乌烟瘴气,可想而知;这样下去,只会把龙族逐渐带向毁灭之途,自己实在非常担忧。

“泉樱姊姊好像很担心,但光想也没什麽用,我们实际来问一问吧。”
看穿了泉樱的想法,小草开始了对俘虏的处理。被困在地底下的毒龙群,数目至少有二十多头,被重力束缚与土壤硬化所困,现在要把它们给弄出来,只会增加不必要的危险,最好是再将它们关在地底几个月,让饥饿消去体力,到时候再挖出来,就安全得多,不过话虽如此,如果单单只挖个一头出来,是不会造成多少影响的。

挖出了一头毒龙,移入象牙白塔的地宫,它甫脱束缚,就在众人眼前大声咆哮,愤怒地想要张口喷吐火焰,在场的众人,无论是兰斯洛、源五郎、妮儿,亦或是力量低一层次的爱菱与华扁鹊,都有能力将这头毒龙一举击杀,但最後站出来面对它的,却是一袭秘书俐落打扮的小草。

“吼~~”
毒龙愤怒地吼叫,压根就不把这个只有它身体比例几十分之一的女人放在眼里,它喷出熊熊炽烈毒火,瞬间席卷全场,在燎烧到一众天位武者身前时,被他们各自的护身气罩给挡住,但却从小草身体贯穿,像是穿过一层根本不存在的空气虚影。

这个怪异的现象,让毒龙又一次喷发火焰,但火焰虽然将小草完全吞没,她却像完全感受不到热度与冲击,缓步朝著毒龙靠近过去,众人这才彻底明白过来,早已成为死灵之体的小草,不但整个身体可以化为虚无,就连身上的那些衣服也非实体,只是魔法力所凝化,物理攻击根本对她毫无意义。

“抱歉了,我不知道这样子会不会有一点痛。”
缓步走到毒龙身前的小草,把手贴放在毒龙的深色鳞片上,一股特异的魔法力传送过去,众人只听见那头毒龙发出了一声无比凄绝的嚎叫,彷佛有千把利刃正在凌迟刮骨,痛极而嚎。

跟著,毒龙发生了崩解,巨大身躯瞬间缩小了下来,但与其说是缩小,更实际的状况是骨肉分离,那些能够承受千钧重击与高温极冻的厚鳞坚甲,像是给一把无双利刃迅速而准确地切割,瞬间分解成无数的血肉碎块,无声地崩解剥落下来。

在众多血淋淋的碎块中,一个巨大的龙体骨架被完整地保留,但骨头却不是常见的白色,而是漆黑如墨的邪恶色泽,内中不见的内脏,也早成了崩解在四周的诸多碎块之一;而当众人随著微弱的呻吟声望去,只见一个血人倒在角落,凄楚地哀嚎著。

就如同周围一堆不完整的东西那样,这个人少了下半身,不过却似乎保留了清楚的神智,当众人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明白自己将被拷问的他,高呼一声“我绝不会出卖石崇大人”,就要自裁。

石崇所改造的属下,其忠诚心之高,委实令人惊叹,但在场众人都是有备而来,如果会让他这麽容易就死去,其他人倒是无所谓,顶多再抓一头毒龙来测试,但暗黑魔导研究院的华院长大人,就颜面无存了。

“咻!”
七枚深蓝色的利针破风飞射,认位奇准,入肉透骨,封死了几处大穴,让那声痛嚎在半途截断,成了无声的沉默,而当那名可怜的俘虏,纳闷说自己不能开口发音,对方该如何逼问时,黑袍飘飘的身影来到他面前。

“你不要搞错了,没有人要你开口说话,帮你银针封穴,只是利用上头的药物延长你性命,还有让你等一下不会太吵,至於我们所需要的情报,等一下我会直接问你的脑。”

说话之间,华扁鹊已经动手,一掌贴放在俘虏的脑门,如果说刚才强行解体时候的感觉是千刀凌迟,那麽现在的痛楚就是万针刺脑,但这次发声的部位被封锁,再痛也是喊不出来。

普通的拷问,常常遭遇到两个问题,第一自然是俘虏不老实,第二却是俘虏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什麽才是重要情报,浪费彼此时间。华扁鹊在大雪山习艺时,曾经针对这两个问题作研发,并且深有所获,当她执掌暗黑魔导研究院後,大批牺牲者因此而遭殃,包括现在她掌底的这一位。

在华扁鹊行动的时候,小草也一面向众人解释,目前中都方面的情报完全断绝,即使是青楼联盟,也只能靠探子在城外观测,而无法渗透入内,己方对魔族的下一步动作一无所知,在这样的情形下,这批毒龙骑士或许能够提供贵重情报。

“敌人应该是很自信满满,因为当龙骑士与龙完全融合,变成巨毒龙的时候,是无法以术法强行分割,也无法读出它们的思想,拷问不出任何东西的,但是┅┅”
雷因斯。蒂伦这边,有一个魔族所计算不到的误差,就是小草的存在。如果说魔族一直把胤的身分隐藏为最高机密,那麽小草也同样是一著暗棋,尤其是她瓦解一切术法效果的天赋异能。

本来的理想状态,应该是小草施展异能,将毒龙身上所运作的术法消除,分解为黄金龙与龙骑士,然後针对龙骑士予以拷问,但是这个结合术法的深刻,也是超乎小草的预估,结果她虽然消除了术法运作,但强行拆解却造成了不完全的伤害,只能得到黄金龙的骨架、血肉,还有半个离死不远的龙骑士。

看见小草一副懊恼的表情,源五郎安慰道∶“还是节省点力气比较好,还有人正等著奶的治疗咧。”
小草的天赋异能,除了消除一切魔法力之外,还有一个属於雷因斯女王的天赋之能,那就是超越一切的治愈圣力。在过去的时代,这个圣力曾是人类武者无数次赖以救命的奇迹之光。

中都城一战,兰斯洛与源五郎双双冲破强天位,进入了斋天位的强横境界,肉体本身就有自愈异能,只要驱出入体异劲,眨眼功夫就能把破损肉体修复,但仍是有其他的强天位伤者,需要小草的救护。

因为在自由都市疏散天地元气时间过久的影响,小草一时间未能把体内的气机平衡下来,圣力受到干扰,所以还没有为泉樱和妮儿治疗,这次之所以由源五郎来启动防御系统,主要也是因为要保留元气,再等个几天就可以开始为众人治伤。

“大家要好好保护女王陛下啊,奶可是我们这边的最高机密,将来与魔族作战,可能就是要靠这一点了,奶的异能随时可能成为我们一著奇兵,在战斗中吓敌人一跳。”

源五郎意有所指,因为在九州大战时期,比起魔族武者的优势体质,人类武者在承受与痊愈伤势上,无疑是趋於劣势。两个修为相若的武者,一者为人,一者为魔族,相互战斗厮杀,到後头一定是魔族占上风,人类武者往往就给不断累积的轻伤活活累死。

但这样的情形偶尔也会出现例外,那就是有雷因斯女王当後盾,出阵受了内伤就迅速治愈,出去再战,反而把素来以回复力强著称的魔族武者给累死阵上。那场战役,无论是在人类与魔族之间都很有名,也让魔族注意到了雷因斯女王的特异存在。

小草摇摇头,笑道∶“别在意我啦,我是个幽灵,再厉害的魔王都没有办法杀我第二次。真正值得大家关心与保护的,是泉樱姊姊,她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人物喔。”

这番话把所有人的目光导向泉樱,而当事人则是再次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
在这一次赶赴中都之战前,泉樱就隐约觉得自己的身体状况有异,胸口不时烦闷欲呕,但当时兵凶战危,众人都专心在眼前的战局上,泉樱为了避免干扰兰斯洛的心情,就把此事按下不提,预备等到事情告一段落後,再找华扁鹊或风华检查身体,哪想到竟然是在战场之上,先被敌方大魔神王察觉,再被旭烈兀揭露此事,这时看到众人目光一起朝自己望来,平素作风明快大方的她,也不禁满脸通红地沉默下来。

“泉樱姊姊不用不好意思啊,奶有了孩子,这是好事。”小草握起了泉樱的手,很认真地说道∶“我和风华姊姊、枫儿姊姊,都会祝福奶和孩子的,希望这个孩子出生的时候┅┅世界已经不受黑暗所威胁了。”

会被小草这个样子祝福,在泉樱而言,是一件很难想像的事,至少在当年,以自己的心高气傲,别说是与其他女人共同拥有一个男人,甚至连自己会成为某个男人的妾室这种事都很不可思议。但如今,自己却以一名姬妾的身分,接受正妻与其他姬妾的祝福,心里没有任何反感,这┅┅只能说是命运无常,令人唏嘘了。

不过,源五郎的感叹与祝福,却是泉樱要正色称谢与回应的。
“有旧的生命逝去,也有新的生命降临,这是世界的更替与无常。能够为了这些孩子的生存权而牺牲,李煜和白起一定也会觉得很欣慰,所以,我们该努力守护这孩子所生存的世界。”

李煜和源五郎是结义兄弟,尽管两人相聚的时间不长,彼此也很少谈到对方,不过这仍无碍於他们之间的友情。李煜的亡故,对源五郎也是个打击,尽管他没有为此形诸颜色,但却在心中暗暗许诺,要为李煜讨一个公道。

“那边的几位,很抱歉在这种时候打扰,不过如果你们双簧说完了,那麽我这边要报告一下拷问结果。”
顺著那冷冷的语音转过头去,华扁鹊正用一条黑色纱巾在擦拭手掌,抹去满掌的鲜血,而那名不幸的俘虏早已晕死过去,看来不但人事不知,也离死不远了。
“他还算满强硬的,一番折腾下来,脑子里头只有两个讯息比较重要。本来他们是要被派去的,只是因为临时调度,才来稷下攻击,改由另外一批毒龙派赴。”
“?石崇派龙族去做什麽?”
源五郎纳闷的问题,也让众人相顾愣然。在攻略战後,列岛就已经陆沉,在白起牺牲百万魔族大军,以其生命能量还散於风之大陆後,将失控的能量流导正,逆推回去,才令得列岛由海底冉冉升起,破涛掀浪地重现於原本位置。

照理说,一块刚刚由海底浮起来的土地,上头没有任何动植物,也没什麽资源,石崇急著派出龙族赶赴,那是为了什麽?
“这种问题,小喽棉是不会知道的,但在他脑中有一个名词非常有趣。”
华扁鹊道∶“有人知道不死树是什麽东西吗?”
在雷因斯阵营开始整理所获得的新讯息时,毒龙群於稷下全军覆没的战果,也已经传回中都。
“成功了吗?唔,又失败了吗?没关系,不怪你们,以你们的能力,如果会成功,反而是很奇怪的事。”
与其说是劝慰,其实更像是风凉话,而说著这些话的人,并不是主导这次行动的石崇,而是最近爱上嘲弄习惯的旭烈兀。
“失败与成功,端看从哪个角度去看。派出去的毒龙群数目并不多,牺牲他们来得到稷下的防御情报,对於我们以後攻击稷下,大大有利,皇子殿下说这是失败,未免苛责他们了。”

“是吗?果然不愧是专业人才,每一个动作里头都暗藏玄机。那就希望石大长老刺探情报的一番苦心,不要变成了故意送情报给人的愚行了,那边可是魔法王国,俘虏落在人家手里,能够承受肉体拷问,但承受得了魔法读心吗?”

旭烈兀过去曾听父亲提过,约莫在一千年以前,千叶家驻派风之大陆的三个管理人内哄,其中一名落败者销声匿迹,到魔界选择继任者,希望能在魔界建立势力,作为下一届的夺位资本,而那时被选中的就是石崇,既身为大魔神王驾前的重臣,本身才能也出众,双方就此一拍即合,由石崇继承了他的位置。

但石崇却对大魔神王与魔族忠心耿耿,反向渗透人间界的势力,利用千叶家的资源来辅助魔族大业。这样的忠诚,在胤眼中是不可多得的重臣,但却与旭烈兀没什麽相干,他也不会因此多对石崇有什麽好感。

“由黄金龙再度进化的变种毒龙,是我精心制作的作品,不管是多高明的魔法,都不可能从他们的脑波里头阅读出讯息。”
石崇在这一点上极有自信,毕竟过去与雷因斯相斗多年,对於雷因斯的魔法水准有大致了解,晓得单凭藉雷因斯的魔法技术,顶多只能杀死毒龙,却不用担心漏什麽讯息。事实上,石崇的自信也没有错,只是没有料到有一个不应存在的幽灵,匪夷所思地破去了他的杰作。

旭烈兀并没有多说什麽,但心头总有一种怪怪的预感,不过他并不是很在乎,因为那些毒龙群并不是他的下属,也不在他的管辖范围,而正当他想耸耸肩离去时,结束了多日闭关疗伤的大魔神王陛下,发出了召见皇子的命令。



第七章不死树


艾尔铁诺历五六九年一月艾尔铁诺中都
自从那日与李煜决战後,胤就闭关疗伤,将一切魔族事务交给旭烈兀与石崇打理,自己既不作方针指示,也不作详细的指导。
魔族入主中都之後,对已成废墟的皇宫作了修复,虽然没有尽复华丽旧观,但也还具备起码的威仪,只是在外型风格上有了很大转变,不再是金碧辉煌的华丽建筑,而是布满各种妖异雕塑的狰狞魔宫。

皇宫建筑的多处宫墙、塔楼上,都布满了丑恶威武的魔兽浮雕,虽然数目不多,但型态却甚是逼真;这些看似木刻石雕之类的装饰,并非工匠一槌一斧所刻,而是由魔界秘法,将所擒捉的魔兽封印於壁上所形成,全都受到大魔神王所控制,如果有敌人攻入皇宫,大魔神王就可凭藉玉玺解除魔兽封印,或是命令抗敌,或是制造混乱以逃跑。

这是魔族王城万魔殿的基本设计,既是威武外观,又有实用性,如今在中都城重现,却因为元始炮令得魔族实力大损,用以装饰的魔兽数量不足,看来略显得单薄,但是那些魔兽被硬生生封印石化,融入壁上时,它们骇然欲绝的恐怖、仇恨,全都停留在各自的表情与挣扎动作上,令人印象深刻,也让初次进入这座皇宫的人心生惧意。

无数的惧怕与恐怖,累积起来,就是魔界皇族对千万魔族的统治基础,长久以来,皇族就是凭著绝对的武力来统治魔界,逼得其他各种族俯首称臣,这些威严与心态,都在宫殿的外观表露无遗。

此刻,胤就坐在王座上,由主殿遥遥眺望整座皇城,大大小小的楼阁殿堂,尽收眼里,感受到一股属於帝王的独有气派。
看著眼前的小小江山,胤隐约有一种成功的满足感,毕竟历经多年筹画,自己终於将李煜这个心腹大患给拔除,魔族也成功进驻人间界,重创所有反抗势力,放眼望去,没有哪个反抗势力能威胁魔族霸业,自己的武功也无敌於天下,这些成就┅┅确实令胤感到成功。

但他却知道这种感觉非常不妥,因为现在还不是该感到满足的时候。两千五百年前,魔族何尝不是以雷霆万钧之势攻入人间,发动九州大战,可是最後仍是损兵折将,落得战败收场,自己如今的处境也类似,那些潜在威胁并未被彻底拔除,仍是有成长茁壮的可能。

如果自己太早被成功的表相所惑,沉溺於满足感里头,那麽┅┅接下来的挑战可能让自己没命回魔界去!
迎接有风险的挑战,是一种刺激,也是自己大感兴趣的事,然而,总是独自面对挑战,却让胤为魔族的未来而担忧。如果可能,培育後继者也是重要大事,可惜自己面前的选择太少┅┅“陛下,你把我召来这里,应该不是为了让我看你发呆,然後让我在这里像个哈巴狗一样蹲给你看吧?”

纵使面对大魔神王,旭烈兀仍是那样一副不当回事的模样,这种特异独行的作风,并非因为他身为胤的嫡子,而是他的自然表现。关於这一点,胤也很了解。
“弘历他的态度怎麽样?还是无心回来吗?”
开口第一句,胤提到了他的另一个儿子,但那个儿子不但早已与魔族翻脸,甚至就连父亲取的名字都舍弃不用,以魔界毒龙之名自称。
胤心中也很清楚,在自己闭关疗伤的这段时间里,旭烈兀一定会与奇雷斯取得联系。素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断绝亲情的奇雷斯,却与这个弟弟维持著不错的交往,也暗中协助过旭烈兀几次,这点可以看出旭烈兀的本事,因为出生在人间界的他,与奇雷斯完全没有相处机会,能够培养出这样的交往,也是旭烈兀煞费苦心、冒了许多风险的结果。

“唔,弘历大哥说他目前并不想回来,也请魔王陛下不用去找他。”
“哦,他会说这麽客气的话吗?”
“嗯┅┅如果你想听未经翻译的版本,大哥他其实是说,如果你想要见他,只有两个方法,一个是我把你的头砍了带到他面前,一个是你自己把头砍了带到他面前,去┅┅我呸!”

忠实传达原版讯息,就连奇雷斯当时这大不敬的结语,旭烈兀都完整传达给父亲,只是基於个人教养,他把吐口水的动作省略了;而遭到这激烈顶撞的胤,并没有愤怒,反而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他的思维还是像从前一样单纯,哪有胜者必须向落败者低头的道理?”
胤的大笑,震荡整个宫殿,听来充满豪情,但听在旭烈兀耳中,却觉得有几分沧凉意味。自从潜伏在人间界以後,胤一直很在意培植後继者,想让大魔神王之位後继有人,但是到了最後,他眼中的杰出後代却非死即叛,虽说大魔神王永不言败,意志坚强,可是旭烈兀却认为父亲的心里并没有如此轻松。

当胤还是曹寿,因为公瑾的政变而退位时,旭烈兀每天都会陪同父亲,到皇室陵墓去祭拜凭吊。那时,父亲站在姊姊小乔的墓碑前,轻抚著墓碑,脸上落寞而哀痛的表情,看起来好像老了百多岁,让旭烈兀记忆深刻;对自己来说,站在这里的那个男人,不是什麽至尊无敌的大魔神王,只是一个悲伤的老人。

那种表情在他回复真身之後,就从未出现过,可是旭烈兀仍然深信,那个心情依旧存在,就存在於这豪迈大笑的表情之下。
“在这段时间里,石崇做了不少事,那你呢?除了安顿白鹿洞的旧人之外,你做了什麽?”
胤闭关的时候,石崇一肩担起了所有的行政工作,不但负责处理将近千万的新生魔族,将其淘汰挑选,组成新的部队,而且还从魔界再次调来留守的高手与军队,填补魔族在人间界的实力空缺。

相较於石崇,旭烈兀做的就少得多,只有私下面见奇雷斯,还有把他之前刻意保全下来的白鹿洞儒生群或收编、或解放驱散,除此之外,旭烈兀就对魔族大业不闻不问。

“这是当然的,也要替我著想啊,那天铁木真小叔的一击,主要都是轰在我身上,剩下人所受的攻击轻得多,我当然要花时间养伤,事情做得少一点,那也是应该的。”

“既然已经选择了阵营,不可能让你一直游手好闲下去。身为魔王之子,就有你无法逃避的责任。”
“所以,魔王陛下要交付任务给我吗?”
胤肯定了旭烈兀的疑问,而他所要告诉旭烈兀的,就是魔族两千年来的最高机密──昆仑山上的秘密。
的昆仑山,是风之大陆四大元气地窟之一,封印了足以撼动这块大陆的能量。因为事关重大,所以由西王母一族负责看守,不让其他人接近。
“但四大地窟的每一处都同等重要,为何只有昆仑地窟特别让人看守?这其中道理,你可曾想过?”
“不是因为那里有条大蛇吗?八歧大蛇可是很危险的东西,我常常在想,九州大战的时候,如果西王母族能把八歧大蛇当作生物兵器,丢向魔族大本营,魔族早就全灭了。”

这话听在胤耳中,像是某种讽刺,但他并不理会。
“八歧大蛇的封印,是在西王母族诞生之後。创世之神造出西王母族,守护昆仑地窟,本身就有要特别隐藏的秘密。”
“绕了大半圈,重点是为了不死树吧?”
旭烈兀一早便得知,魔族入侵人间界的大计中,昆仑山上不死树是一个很重要的关节,甚至可以说是首要目标,所以陆沉时,不死树连同昆仑山一起沉没海底,令胤生了很大的怒气,难得地痛斥了石崇等众臣,但不死树到底藏著什麽秘密,旭烈兀过去不曾主动关心,所以也一无所知。

在古老的传说中,不死树是西王母族的存续重心。每一任西王母生前不诞育後代,死亡後魂魄与精元回归不死树,为不死树所吸收与净化,再由不死树中生出新的婴儿,成为新一代的西王母。

这个传说,就连魔族也知道,但除此之外,并没有听说不死树有什麽重要之处,既没有生出高价值的药品,也没有任河神兵利器埋藏其间,所以始终不曾有人对之感到兴趣。

“时间大概是一千年前,石崇成为千叶家三名首领之一,从千叶家的资料里头,得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後来他反向渗透,逐渐把势力延伸进入昆仑山,掌握住西王母族,才确认了这个秘密的真相。”

创世之神在昆仑地窟造出西王母一族,真正用意就是在护卫不死树,而不死树的存在意义,更不只是诞生西王母这麽简单。当不死树与元气地窟结合,其异能一经启动,就会成为一个前所未有的控制枢纽。

“控制枢纽?控制些什麽东西?”
“人心。”
“人┅┅心?”
旭烈兀的表情,正说明了他的不解。胤并没有作进一步的补充,只是静静地看著旭烈兀,彷佛相信他一定能够了解,而这个视线让旭烈兀逐渐肯定了心头的困惑。
“魔王陛下,你该不会是要告诉我,那棵什麽不死树的可以作思想,影响人心吧?”
“不只是影响而已,不死树的异能一经启动,可以透过元气地窟,作风之大陆上所有生物的脑部,直接对之下命令,虽然大概影响不了天位武者,但相较之下,没进天位的生物多得多了。”

胤道∶“要控人心,是古往今来所有征服者共通的难题。九州大战时,我们对这问题也很伤脑筋,这些人类既不能杀光,也不好管理,稍有不慎,立刻就会惹出麻烦┅┅石崇发现不死树的秘密後,就成为魔族势在必得的重点,只是那时候守护昆仑山的障碍还很多,需要一一清除┅┅”

在名义上,昆仑山的西王母族受到青楼联盟管辖,而且也与雷因斯维持著相当的往来。石崇在未能完全掌握西王母族之前,如果有太大的动作,或是恃强硬抢,就会打草惊蛇。也许别人没有能力干涉,但雷因斯却还有一个梅琳。格林,在胤现身出关之前,魔族一方无人能与之为敌,石崇不得不选择低调行事。

然而,当石崇终於将西王母族收为己用,也排除了八歧大蛇的障碍,那棵梦寐以求的不死树却连同昆仑山,一起沉到海底,任石崇有通天本领,也无从施其计,直到中都城大战,天地元气能量逆转,再次上浮,问题才获得解决。

“现在障碍已经清除,石崇也派出飞龙部队前往,但如果要到,必须要穿越雷因斯,他们新张设的魔力结界,让我们没有办法直接用空间跳跃的方式穿越,虽然也可以从自由都市绕路过去,不过┅┅也该对雷因斯人进行处置,这个工作,朕想交给你。”

胤说了一会儿的话,但是旭烈兀却只是站在台阶下,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斜斜地往上睨视。
“喂,老头?”
“什麽事?”
旭烈兀没有使用“魔王陛下”的敬语,胤并没有责怪,因为他也很清楚,这个儿子在华丽服装与优雅礼仪的外表下,也有一颗近似奇雷斯的狂野之心,偶尔会如野马一样脱缰而出,不受控制;三次麦石大战,就是这种不受控制下的作为,尽管他明知道自己会出面干涉,但却仍是挑衅硬干,直到自己出面止战,这才短暂罢手。

不怒而威,一怒则天下惧。对於这样的烈火性格,胤也不想过度压抑,以致延伸出更多的不快,现在无需严苛於细微末节,倒是要弄清楚旭烈兀不快的源头是什麽,当然,胤也是心里有数的。



“纵人心?你真的相信世界上有那种鬼东西?”
“两千年来,对於风之大陆上九成的人类而言,魔族侵略也只是哄小孩子的鬼话,但今时今日,我们仍然是来了。”
“我不喜欢这种做法,那个什麽不死树的,听起来很不顺耳。”
“因为使用不死树纵人心,这件事不合你的美学吗?但是,这是早就已经决定的事,你的两个选择是服从┅┅与服从,除非你已经有篡夺魔王之位的打算,不然就只有照章行事。”

话都说得那麽明白了,旭烈兀也没什麽置疑的馀地。收起了微怒的眼神,回复平时那股玩世不恭的放浪笑容,在行礼离去之前,旭烈兀问了一个问题。
“魔王陛下,下臣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
“什麽问题?”
“你现在坐的这张椅子,坐起来舒服吗?”
儿子奇怪的问题,让胤为之一愣。他现在所坐的这张椅子,本来是艾尔铁诺帝王相传的龙椅,自从他以曹寿的身分坐上去开始,已经坐了一段很长的时间,这次中都大战结束後,石崇在大火的皇宫废墟中找到并且修复,但为了尊重魔族传统,所以把座椅两旁加宽加大,还将金龙浮雕改成了百头狰狞的魔兽,颜色也由金漆改为墨色。

“和你从前的那张椅子相比,哪一张坐起来比较舒服?”
纵是雄才大略的魔王陛下,也给这问题弄得有些迷惘。基本上,胤平常只与旭烈兀谈魔族大业、指点武学,却不太喜欢说这些关系享受的生活琐事,但因为旭烈兀问得认真,胤还是回答了。

“两张椅子没有太大分别,但勉强要说的话,之前那张椅子的大小适中,没有过多的雕饰刺背,坐起来是轻松自在一些。”
“既然过去那张椅子比较舒服,为什麽不让石老头帮你换回过去那一张?”
“因为魔王王座的款式,是遵循祖制制定的,必须要是这样的形式与雕刻,才能代表魔王的地位与尊严,就算是朕也要遵守,而且┅┅身为大魔神王,却坐人类帝王的龙椅,说起来不伦不类,也会招致属下的非议。”

“哦!原来如此啊┅┅”
旭烈兀充满敬意地行了一礼,却在大笑声中踏步出门,当他离开宫门时,他最後的一句话,却在空荡荡的宫殿里反覆回响。
“魔王陛下,你武功无敌、权倾天下,却连一张椅子的款式都没法自己决定,这算什麽大魔神王?”
狂放的笑声,似是嘲讽,又像是无比惋惜,当这笑声在胤耳边缭绕,久久不休,他赫然觉得自己对儿子的问题无言以对。
当魔族这边开始拟定对雷因斯的新战术,雷因斯方面也有了动作。在稷下的小草与源五郎,从妮儿那边得到一个非常重要的讯息。
中都大战结束之後,小草就在整理各种有用的情报,想由其中找出能够改善目前处境的方法,不然等到胤伤愈复出,太天位的无敌力量,己方根本无可抗衡,後果肯定是被人杀入稷下,斩草除根。

身为雷因斯一方最强战力的兰斯洛,进入斋天位的时间还不长,对力量的掌握尚不纯熟,更别说是突破斋天位,而太天位的无敌境界,史上曾经有机会涉足的也不过寥寥数人,根本没有文字记载留下,无从参考与想像。

但是在一片朦胧的五里雾中,有人指出了一线明光,那就是曾经超越太天位境界的前任魔王,铁木真。
当时,被传送回稷下的妮儿,身形正从众人眼前缓缓消失,黑盔黑铠的魔王贴在她耳畔,悄声说出了贵重讯息。
“去中指山,找四个字。”
简短的两句话,就是铁木真指点对付胤的方法,中指山是历代魔王静修思悟的所在,相传深蓝魔王成为神明之前,曾在那里创出天魔功的最终奥秘,若是能够领悟,修练者力量将会进入一个铄古震今的绝世境界。

但妮儿听完这八个字,却几乎要失声大叫出来,因为铁木真远离魔界两千年,不知道最新的状况,终止山早已经被胤派兵剿灭,所有效忠铁木真的残党都已被诛戮殆尽,就连石壁上所刻的秘密,都给刮平淫去,不留痕迹,铁木真所指引的方向虽然正确,但却为时已晚。

带著震惊与遗憾,妮儿被传送回稷下,事後对众人说出这讯息,捶胸顿足。
“真是的!为什麽死人说话总是这样,他有时间说八个字给我,为什麽不直接把那四个字说出来,不是省事多了吗?就算直接说怕我听不懂,再加上可败胤四个字,同样八个字,有效率得多,不用搞到最後说了两句废话啊!”

躺在病床上养伤的妮儿,一说到这件事情就气得跳脚,眼看一个可能的希望就这麽破灭,妮儿真是很不甘心。
这件事情由於已经失去了意义,所以也就不是什麽秘密,前来探病的爱菱、有雪与部分太研院院士都听过妮儿的扼腕感叹,并且帮著猜测到底是哪四个字,一时间,妮儿的病房喧哗不已。

“妮儿小姐,奶觉得有没有可能是┅┅自立自强?”
“┅┅下一位。”
“依照我们现在的处境,会不会是┅┅赶快投降?”
“大家,把这个人拖出去,打到他妈妈都认不得他。下一位。”
“呃!呃!我想┅┅对了!变成超人,可退敌人!”
“你说了八个字,等一下大家帮忙这位仁兄打扮成超人,然後用特急包裹把他寄去给胤,邮资我出。再下一位。”
为了解救国家与整个世界的大灾难,病房内的众人几乎可以说是前仆後继地提出意见。太研院院士的聪明才智,远在雷因斯百姓的平均智商之上,平时对於破解密码的工作也颇有心得,但此时众说纷纭,你一言、我一语,却是找不出有可能的真正暗语。

在一片哗然的吵闹声中,身为左大丞相的雪特人,果然不负其地位,有著过人的政治智慧,提出了他的猜测。
“大家觉得有没有可能是┅┅干你娘亲?”
多数人都不明白这个兰斯洛与皇太极之间的典故,听到有雪这麽说,只以为丞相大人骂了一句脏话,自己的娘亲莫名其妙被“干”了一下,个性粗鲁的暗自恼火,一些头脑比较钻牛角尖的,则是开始思索这句话有何意义。

妮儿也是知道兰斯洛往事的人,听有雪这麽说,暗自猜测有否可能真是这一句,但想来想去,总是觉得太过匪夷所思,当下甩甩头,毅然否决了这个提案。
不过,当这消息传入源五郎与小草的耳中,他们两个人却有不同想法。
“以胤对於人间界的执著,现在人间界魔族的元气大伤,他一定会从魔界本土再调人过来。本来他应该是分配妥当,留守的留守,进攻的进攻,但因为元始炮的一击,他必须要动员到留守的人力。”

“嗯,所以┅┅以奶之见,是认为这样子仓促变更人事,紧急调度,会让他後方出现空缺了?”
“对!正常的情形下,胤的大後方是铁桶一块,又有地缘之利,我们想做些什麽并不容易,但现在却不一样,胤如果把高手调来人间界,他的後方必然空虚,尤其是┅┅万魔殿。”

万魔殿,对小草与源五郎来说,都只是一个文件记载中的名词,虽然记录上有稍微描写这座魔宫的外型,但却只有寥寥数笔,隔著大老远在窥视;从九州大战之前直至如今,从没有人类能进入这座大魔神王的皇宫,一窥其中奥妙。

不管终止山藏著什麽秘密,以胤的谨慎个性,既然看完之後立刻毁去,就断无可能在其他地方另留一份。想在万魔殿中找到那四个字的秘密,这念头无疑是缘木求鱼,可是,即使找不到那四个字的秘密,万魔殿本身仍是有一探的价值。

“人魔战争的期间,虽然是魔族占上风,但也不时有些魔人因为权力斗争失败,自魔族叛逃,投奔雷因斯寻求联手或庇护,让我们得以掌握魔族的情报。”
小草道∶“在万魔殿的地下,有一间类似象牙白塔地宫的设施,那是历代大魔神王修练武功的地方,石壁上刻著诸多魔功秘法,包含天魔功的诸般外门武技。”
“但我记得猴子陛下已经学会所有天魔功的外门武技,没有必要特别再去看吧?”
“如果单纯从武者的角度,当然是这样子没错,但万魔殿的地宫,还包含了术者方面的影响。”
“唔,奶是指类似天魔经的诅咒吧?”
天魔功是所谓的禁咒武学,在正常的情形下,除非是看过天魔经,缔结了首页的诅咒契约,才有可能练至十二重天的最高境界;否则,如果是由旁人转述天魔经的内容,甚至把十二重天的口诀也一并告知,也会受到咒力限制,永生无望练至太天位境界。

胤能够进入太天位境界,所凭靠的并非天魔经,而是花了两千年的时间,去体会、领悟、掌握铁木真临终之前的一击之力,这才别走捷径,澈悟了太天位力量。
兰斯洛是天魔经的正统传承者,在继承天魔功秘技的顺位上,肯定比胤来得高,如果说万魔殿的地下存有什麽魔咒,只对天魔功正统传承者产生作用,那也是说得过去。无论如何,以目前的情形来说,现有资源对於改善状况无济於事,只能从其他地方去寻找变局之法。

“万魔殿底下,是否当真存在未知的奇功秘典,这件事情半属虚妄,但是选人进入魔界,这却有一定程度的风险,更何况,一旦分派一批人去魔界,稷下这边的防御力量就会减弱,如果敌人大军压境,我们很可能就守不住,这样子的风险┅┅值得吗?”

“哦,你担心敌人大军压境啊,那我们换个想法吧。”小草道∶“胤伤势痊愈,亲自来到稷下,我们这边所有人也都处於颠峰状态,全员到齐,这样子轰轰烈烈干一战,你觉得我们的胜算如何?”

“过程可能很灿烂,但最後结果┅┅百分百全军覆没的。”
“是啊,那派不派人去魔界有什麽差?就算我们不分散实力,胤来了,还不是多两个送死的?”
所以,在这样的情形下,派去魔界的人可能是唯一希望,只有他们在魔界有所发现,才有可能带来抗衡胤的力量,而基於这个考量,应该被派去魔界的名单也就很明白了。

魔界不同於人间,危机四伏,随便派人过去是不行的,担起这责任的人,本身必须有一定的自卫能力,而且还必须与魔族有所渊源,否则进了万魔殿却不能引起魔力共鸣,那岂不是糟糕?



第八章兵分二路


从商议到决定,只花了短短一个时辰的功夫,兰斯洛与妮儿被选为进入魔界的当然人选,同行的还有泉樱,至於一向跟著兰斯洛跑腿的有雪,这次终於得以幸免於难。

“魔界没有钱好捞,没有女人可搞,遍地不是垃圾就是猛兽,我一个雪特人去魔界,是去当饲料?还是参加善心喂养活动?”
有雪提出了这样的论点,没有人能够反驳。
“算了算了,如果最终要被魔族给消灭,那我宁愿待在人间界,起码稷下城里的美食与美酒都还不缺,我要好好享受人生最後一段时光,不要像李老二一样,匆匆从海外赶回来,连口水都还来不及喝,就被胤那个王八给干掉。”

雪特人的论点获得了不少认同,不过身为领袖的兰斯洛,是得不到这种悠闲享受临终时光的美好待遇,就算是最後一刻,他也有义务要为众人找寻生存的希望。
泉樱成为随行的一员,这点是比较出人意料的,因为不管怎麽看,泉樱的策划与组织能力,比她的武功更能派上用场,如果她留在稷下城,对於雷因斯目前人心惶惶的混乱状态,一定很能帮得上忙。只是,小草却有不同的想法。

“毒龙群袭击稷下的事,有可能还会发生,虽然泉樱姊姊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在我们面前从不说些什麽,但是以她重感情的个性,要她留在这里面对同族相残,太过残忍了,所以┅┅她理所当然成为前往魔界的一份子。”

兰斯洛感到很是不舍,他和小草成婚以来聚少离多,好不容易才相聚了一段时日,马上又要分开,而且小草还待在风险最大的稷下,成为敌人攻击时首当其冲的目标,这点实在令兰斯洛很不安。

“如果所有人都待在稷下,结果与等死没有多大分别。你们的离开,并不是去逍遥快活,而是为我们找寻希望的曙光,所以,你不用感到歉疚,因为我们能否找到明天,就看你们了。”

临别之前,小草与兰斯洛拥抱告别,但相较於小草的热情与大方,枫儿却显得拘谨不少,兰斯洛虽然知道她必然藏在附近的某一角落,可是不管怎麽叫,枫儿却是拒绝现身,坚持潜身在暗处的护卫工作。

“┅┅以前没有那麽难叫啊┅┅”
带著一些遗憾与感叹,兰斯洛一行人与源五郎到了西西科嘉岛,预备由恶魔岛的境界隧道前往魔界。在出发之前,源五郎笑著把一直拿在手中的包袱交给妮儿,在她肩头重重地拍一拍,笑著说话。

“保重啊,到了魔界,妮儿小姐也要一样有精神喔!”
“小五┅┅你不和我们一起去吗?”
妮儿吃了一惊,因为之前说到要去魔界的时候,源五郎一直说著到了魔界预备要如何如何,她也以为源五郎将会随行,没想到来了恶魔岛後,源五郎却把行李递给她。

“妮儿小姐已经有了相当成长,不再是小女孩了,我陪奶到魔界,并没有办法帮奶什麽,反而是在人间界,这里还有些我能做的事,也有些唯有我能做的事。”
这应该就是很明确的拒绝了,但说著这些话时候的源五郎,表情看来轻松而且洒脱,让妮儿感到几分陌生。
事实上,自从中都大战之後,源五郎就给妮儿一种怪怪的感觉,明明是同样的微笑,但看起来却好像距离很远,也因为这样,有些妮儿之前打算要找机会说的话,始终还找不到机会说。

(不可以这样,到魔界的时候,一定要把话说出来。)是这样子告诉自己的,但源五郎却不跟往魔界,这让妮儿的期待成了泡影,顿时慌乱起来。
“可是┅┅我想要你和我们一起去,没有你,很多事情都不方便,你这麽不想和我们一起去吗?”
“不,其实我很想去。”
假如再不适时表示一下的话,就会造成反效果了,源五郎坦率地说出心里话,其实他对妮儿的魔界之行一点也不放心,念及那里头可能蕴藏的危机,让他很想与妮儿一起出发算了。可是,总不能把所有人都派到魔界去,虽然集合了再多人在稷下,也敌不过胤,但如果连旭烈兀都能攻破稷下,这也未免太过夸张。

基於种种的考量,与其说想要留下,倒不如说是必须留下。雷因斯当前的高手虽多,但头脑清楚、能够有谋画能力的,却没有几个人,纵然是百败军师,好歹也还是个军师之才,换作是其他人┅┅那就不只是计谋失败,可能是欢天喜地冲进敌人陷阱自杀去,这点说来可悲,但却是让人掩面叹息的事实。

“嗯,我觉得人妖军师的话,很有道理。”
用理性而中肯的语调,认同源五郎想法的,是现任暗黑魔导研究院的院长华扁鹊。因为要考察恶魔岛上的特殊地理,她也随著一行人同来,并且担负起开启隧道结界的工作,但当她难得地以正面态度发言,并且支持源五郎说法时,包括源五郎在内的四个人,全都不约而同地以一种不信任的眼神朝她望来。

“怎麽了?我说话有什麽不对的地方吗?”
“不,没有不对,谢谢。”
源五郎点头称是,但众人心中却不作如是想。在雷因斯的众多高手之中,华扁鹊是立场最为不稳的一个,也是魔族眼中有高身价的优秀人才,即使魔族统治人间界,她所研究的专业也不会受到影响,甚至还有可能得到更多实验机会,以此为大前提,谁都不敢保证这名恶德医生会否突然投向魔族,源五郎之所以决定留下,多少也是因为华扁鹊的存在,令他觉悟到己方的基础并不如想像中稳固。

“小五,你自己小心,虽然你现在是个三流军师,但我回来的时候,你不要变成三流的军尸喔。”
妮儿很正经地临别嘱咐,源五郎只能苦笑以对,当境界隧道的魔力封印开启,兰斯洛三人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黑暗中,源五郎轻轻地叹了口气,心里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唔,多少可以体会当年铁木真的心情了┅┅)在铁木真短暂的一生里,有一半的时间,都是为了艾儿西丝而努力,想要给她一个更好的世界,这点即使在艾儿西丝亡故後都没有改变。现在源五郎也有著同样的念头,希望在妮儿重回人间时,自己能为她献上一个完好如初的世界。

不过,以实际层面来看,自己所面对的困难度甚至超越铁木真当年,别说是打造一个更好的世界,光是别给人攻破稷下,这点就是高度挑战了。
“呼呼,没关系,反正就算稷下被攻破,也不代表我们就输了,人类的韧性,总是让魔族大吃一惊。”
无论如何,为了要达成那个理想,留在人间的源五郎必须要开始努力。需要完成的工作有很多,源五郎要把散布在各地的可能同志聚合起来,除了己方的人马之外,还有一些隐藏起来的游离份子,这些都是很重要的宝贵战力,不过在那之前,有一个地方必须要先去,那就是由海底浮起来的列岛,昆仑山!

由俘虏口中得知的情报,只有不死树三个字,源五郎和小草都是术者方面的专业人才,知识广博,又怎会不知道这个西王母族的根源之宝。但知道归知道,源五郎却不明白不死树到底蕴藏著什麽秘密,会让魔族专门派出部队夺取。

照那名俘虏所供出的话,在毒龙群袭击稷下时,另外有一批毒龙群悄然飞往。换言之,毒龙群之所以攻击稷下,有相当大的考量是为了扰敌,吸引住稷下方面的注意,混乱侦查结界的讯号,因此没有察觉到另外那批飞往的毒龙群。

这个声东击西的计策,无疑获得了成功,照时间来算,敌人应该早已得手,就算源五郎现在赶去昆仑山,也为时晚矣,但就算敌人夺得不死树,原地或许也会留下若干蛛丝马迹,实地去观察,总比一无所知要好。

“很可惜,这次恶魔岛之行没有找到首要目标啊。”
源五郎之所以前来恶魔岛,其中一个目的是为了面见织田香。在白起人生的最後阶段,织田香一直陪伴在他身边,这名白家的幕後领导人生前几乎从没败过,可能留存了什麽针对魔族的计策或想法,即使没有,单单只是织田香本身,就是非常宝贵的战力了。

不过,白起亡故之後,织田香就不曾回过恶魔岛,问起岛上的白家人,也全然不晓得织田香的去向,虽然源五郎感应到织田香在中都之战有出手,但却也不晓得她事後的下落。本来预期在恶魔岛上能够见到她,结果还是失望了。

织田香去向何方,源五郎一时之间也不得而知,只能撇下这件事,用九曜极速赶往。
自海底上浮的,仍留著陆沉海底多时的种种迹象,岛上虽然有瞢类与各色野草野花,但却还少见高大的树木,至於动物┅┅昆虫与鸟类已经重新回到这块土地上,可是仍不见比较大型的走兽,相信还要过一段颇长的时间,才会有所变化。

除了生物方面的显著改变,经过了陆沉与上浮的激烈地理运动,的地貌也发生改变。构成列岛的四块主干,最北与最南端的两个大岛,分别少了一半的面积,中间的两块列岛也变得更为狭长,明显看得出所受到的伤害。

以高速飞过天空的源五郎,清楚见到这些地表变化,心里则是暗自担忧,不知道昆仑山有否受到影响。
(元气地窟的装置已经被破坏,白起用逆转能源流向的方法,强行让上浮,把天地元气导回正轨,但却不可能连那座水晶装置也修好┅┅唔,昆仑山内部不晓得是什麽状况?)九曜极速穿云破日,源五郎飞到出云之国的上空,只见雄伟的昆仑山脉正横亘於前,似乎没有受到多少伤害,外型一如当日,只是少了居住於山内的西王母族。

“景物依旧,人事已非啊┅┅咦?”
刚从海底浮起不久的昆仑山,照理说是不该有大型野兽,但源五郎却见到了大型生物的肢体。说得正确一点,是大型生物的残肢,而且从那眼熟的感觉,源五郎肯定那些支离破碎的血肉,就是与日前袭击稷下城同种的毒龙群。

从空中降落,进入昆仑山内部,在入口处发现了惨烈的战斗痕迹,到处都是毒龙的爪痕、火焰爆炸的焦黑、毒烟薰过的植物枯死,显然曾经进行过一场大战,毒龙群豁尽全力战斗,但却仍然不敌,最後被宰杀殆尽,化为遍地可见的血肉残尸。

“这个痕迹┅┅有两个人,被毒龙群围在中心攻击,但只有一个人出手,嗯,只有这个人,就歼灭了毒龙群。”
源五郎环视周围,在复杂的爪痕与焦印中,依稀能够看出那场战斗的轨迹,推算出当时的情形。
出手的人,力量似乎并不强,但却有著极其巧妙的天心运用,刻意隐藏住出手的痕迹,从头到尾都不曾主攻,而是采用反击技,每一下反击所留的痕迹,都被毒龙攻击的痕迹所掩盖,以致於源五郎看了好一会儿,仍无法肯定敌人用的是拳?是剑?

“完全用反击来掩饰攻击,为什麽要做到这麽隐密?还有,这麽做可不容易啊。”
单纯的技术问题是不难,可是这种战术进行到後来,敌人惊觉双方实力有别後,就会弃战逃走,最後还是得要正式出手。如果要贯彻这个战术,必须巧妙把握敌人心里,一面作战,一面示弱诱敌,在敌人察觉实力差之前,把敌人反击消灭,光是这种圆熟老辣的战斗手腕,已经让源五郎隐约猜出端倪。

只有一件事情很奇怪,源五郎的目光瞥过地面,在错综复杂的足印中,找到两双特异的鞋痕。这两双鞋痕浅得异常,最开始他还以为这是绝顶轻功的关系,但在蹲下来侧面斜看後,他终於肯定了这个错愕的事实。

“都是小孩子?怎会?”
在外头的探索,最多只能探查到这个地步,剩下的部分必须进入山腹,才能有所发现,但有一个事实是可以确认的,那就是魔族派遣来昆仑山的这批毒龙,已经全军覆没,半头都没有剩下,自然也不可能染指不死树了。

这也解答了源五郎曾有的一个困惑,当初毒龙群前来,是另外派出一群袭击稷下,分散注意,但一去总有一回,为何前往的毒龙群回航时却无影无踪?之前猜测过绕路与行动迅速两大理由,但看来真正的原因就是如此。

展开九曜极速,源五郎飞掠冲进山腹,眨眼间就已深入数百尺,正当他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时,一道令他寒毛竖直的冰寒冻意,让他第一时间止步後退,避开了那记破裂山壁狂斩下来的冰锋剑气。

纵然避过这当头一剑,源五郎却仍感受到那股冷意,让他眉发瞬间结上一层冰霜,这是绝世剑气与冰寒真气结合的神妙运用,而在出剑之後,一声稚嫩的童音也从对面黑幕中传达出来。

“哪里来的野狗!给我滚出洞去!”
虽说雷因斯。蒂伦民生富庶,国力不弱,境内资源也算丰富,但要在短时间内密集容纳暴增来此的难民,仍是会出现问题,之前由北门天关涌入的难民潮,已经给雷因斯造成了隐忧,而这个问题更在最近几日整个爆发出来。

“魔族入侵艾尔铁诺,首战就取得辉煌胜利,即将再次席卷人间界”的消息,让整个艾尔铁诺境内像是炸开了一样。如果说,之前因为生活条件而迁往异国的人民是难民潮,那麽这一波爆发的人口移动,简直就是民族大迁徙,大量的百姓朝著东、东南、南方国境移动,希望到其他国内寻求庇护。

“开什麽玩笑?出了事就往别人家躲,这简直就是侵略!”
“我们不应该无限制概括承受外国难民。本国国民的权益应该放在前头,如果缴税金之人的权益不能优先获得保障,这样的国家还有谁愿意支持呢?”
“封闭北门天关吧!只有这样才能避免国内被那些饿肚子的蝗虫所害啊!”
类似的声浪不断提出来,要求阻止难民入境的声音,不管在哪一边都是越来越大,对本国人民来说,这些是理所当然的论述,可是听在难民的耳里,却是使人又惊又怕,暗自诅咒的落井下石。

在庞大的压力下,自由都市联盟与武炼都采取了相应措施,提高了逃难入境的门槛,必须是缴纳多少平安金,或是优秀的技术人才,才被允许入境,不能满足条件的,一律挡在国境之外,如果试图偷渡或硬闯,就会遭到武力压制。

武炼方面,如果王五还能主事,一定不会坐视这种事的发生,然而,与公瑾决战而伤重的他,却仍在玄冰中疗伤,未能得知这个变化。不过即使他伤愈现身,恐怕也难以扭转三十六兽族的共通决定,本来武炼兽人就与风之大陆上的人类相处不睦,在九州大战结束後的两千年里,人类与兽人的流血冲突从未中断过,艾尔铁诺更屡次向武炼兴兵,作为帝王的武功政绩,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实在没理由要求兽人对人类友善。

“有没有搞错?现在不是记取旧仇的时候,人类与兽人应该携手合作,尽释前嫌,共抗魔族啊。”
“你会和一面握手、一面背後拿刀的人合作吗?人类全都是包藏祸心的东西,武炼是兽人的世界,从前不欢迎人类,现在也不欢迎,我们会靠自己的力量守护武炼,魔族只要敢来,我们人人都和他们拼命,不需要你们这些可能叛逃的东西。”

“你们这些兽人不要太猖狂了,风水轮流转,今天你们拒绝对人类援手,改天魔族进攻武炼,也没有人会救援你们的,到时候你们就只能哭著被魔族消灭,後悔今天的愚蠢!”

“哦,难道我们现在与人类合作,将来人类就会对我们友善吗?九州大战时候,我们的祖先也与人类合作了,结果战後立刻被一脚踢开,还被赶到武炼来,你以为我们还会蠢得上第二次当吗?”

“浑蛋!魔族来了,你们个个都不得好死!”
“干你娘的!那也是在你们全部死光,垫我们尸底以後的事了!”
火爆气氛的对话,在武炼边境密集上演,当愤怒的狂潮一下子越过临界点,立刻就爆发流血冲突。全副武装的兽人兵团对上难民,胜负简简单单分晓,在魔族大军尚未到来之前,武炼的边境已经死伤无数。

这是三十六兽族长年对人类的积怨,过去有王五作缓冲,冲突一直被化消与阻止,但在王五倒下後,问题完全浮上台面,两千年来累积的种族仇恨,现在到了清算的时候,就连在兽族中拥有崇高地位的王右军都无法阻止。

类似的情形,在自由都市的边境也同样发生。要前往自由都市的路上,很难不通过香格里拉,而香格里拉取得自由都市联盟的群体协议,负责作出审核与代收移民入境的费用,所以在前往香格里拉的路上,早已被密密麻麻的人龙给塞得水不通。

但对於那些未符资格而试图鼓躁的人们,自由都市的做法也显得很专业,当弩箭破空乱射而至,瞬间将暴民钉射在地,周围的哗然马上就成了死寂无声。
“对於少数人的不幸伤亡,自由都市联盟谨致以深沉的哀痛,不过联盟是商业组织,一切以利益为依归,为了长远的利益考量与市民福祉,拒绝提供愚蠢而无益的人道援助,请远道来此的贵宾们体谅。”

这篇简短的正式宣告,如果是在和平时候发出,一定会引起各方挞伐,被视为冷血至极的证据,但在这种战乱时候,当持有武器的一方把话都说得这麽明了,“贵宾们”除了冒死抵抗之外,就只能选择屈服一途。

想要组织群众、奋力攻击,拼个鱼死网破的人,不是没有,然而香格里拉却在城楼上部署重型兵器,摆出一副已有觉悟,必要时不惜血洗城外所有难民,甚至投掷一枚由白家购来的核能火弩时,被这场面震慑住的人们,只能含著眼泪,作出识相的行为。

悲伤、愤怒、无助、哀愁┅┅在大时代的动乱中,为风之大陆增添了无数令人印象深刻的插曲,有人对著这些曲目冷冷发笑,当然也有人是用著哀伤的心情在叹息,其中最有深刻感触的一个人,就在北门天关。

“风华娘娘,好消息啊,宫廷方面刚刚宣布,在这危难的时刻,人类不应该拒绝人类,所以比照九州大战时期,不设任何门槛,只要是流亡往雷因斯的难民,北门天关全都开放接受。”

不知道从什麽时候起,北门天关的官吏与百姓,开始用“娘娘”这个敬语来称呼风华,一度还让平易自处的她颇感困扰,但在知道这是兰斯洛暗中推动,特意点出她的已婚身份後,风华也就不再抗拒什麽了。

近日来,为了难民问题,风华也平添不少忧扰,不晓得雷因斯方面会采取什麽样的措施,但听到官吏们这样来报喜,她虽然面露微笑地点头致谢,心里的忧虑却丝毫未减。

假如说自私是人性的一种,那麽过度的大方与宽厚,违背了人性,无疑是有问题的。
“比照九州大战时期,不设门槛,所有流亡雷因斯的难民,全部开放接受,可以先入境接受安置,慢慢再作户籍处理。”
雷因斯宫廷方面作了这样的宣告,在武炼与自由都市都采严格控管入境的时候,可以想像的後果,就是大批难民潮会涌入雷因斯。纵然雷因斯采取神权、强权治国,可以合理压下国内不满声浪,但粮食与资源并不会因此而多起来,这麽多的人口一次入境,马上就会出大问题,小草与泉樱既不是笨蛋,也不是盲目的慈善者,风华不认为她们会坐视这种情形出现。

那麽┅┅与其猜想她们要怎样解决这问题,倒不如想想她们要这麽多人入境做什麽?
“比照九州大战时期”一词,在风华耳中听来,充满了玄机。有些九州大战时候的旧事,不会写入课本教材,也不为一般民众所知,魔法王国雷因斯为了对抗魔族,曾经使用过许多大规模的破坏魔法,那都是大量牺牲人命来施放的强力咒文,以同归於尽的灭绝性魔法,给予魔族不小的伤害,连玄烨的几名皇子都因此阵亡沙场。

在正式纪录上,这些魔法都是某地民众自愿舍生施放,但稍有理智的人都会对这说法感到存疑,更何况┅┅雷因斯的洗脑技术向来是各国之冠,把大批群众一次剥夺思考能力,哪还有人会不自愿?

这些都是九州大战时候的黑幕,隐藏在光辉战史下的黑暗一页,风华并不希望这些事情发生,但以她的身分与能力,所能影响的部分却嫌太少。
事实上,风华自己也知道,若非自己身为兰斯洛的妾室,雷因斯也不可能一直支持她在北门天关这边行善义诊,这些物资、粮食、药品全都要钱,每一件善行都是需要金钱来堆积。

(小草她们┅┅现在也一定压力很大吧┅┅)风华的心飘向了远方稷下,但她所栖身的木屋外,却响起报信官吏的脚步声。
“风华娘娘!”
来自雷因斯方面的机密急报,由平素帮风华读信的婢女来拆阅,并且念给风华听。照理说,只是一届平民之身的风华,不会牵扯到军国机密,但这次的情形却有不同。

“呃,信上说,魔族方面正积极夺取不死树的秘密,请娘娘提高警觉,最好加派护卫,或者您可以迁居稷下暂避,或者┅┅啊!”
婢女发出了急促的惊呼,虽然风华没有听见任何第三者的呼吸或脚步,但却听见婢女软软瘫倒在地毯上的声音。
“或者风华娘娘可以考虑,与我同往中都一行,由区区小王负责招待豪华旅行,导览白鹿洞风光与地下豪宅。当然啦,只要您肯配合,告诉我们不死树所蕴藏的真相,行程中是绝不会出现牢狱或拷打之类的字眼。”

无声而来,无影而现,被点名勤劳工作的旭烈兀,开始了他踏出中都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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