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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于2012年2月9日《尚色》周刊
采访、撰文/吕彦妮 图片提供/杨丽萍
几乎没有人相信，她已经54岁了。这个生活在云南大理的白族女子，用最接近自然的姿态，演绎着身体能够达到的最美境界。她的手指会传情，她的腰肢能达意。她似乎一直游离在城市喧嚣的视线之外，可每一次从天而降，都能引起众生的惊艳。
这一次，是2012年央视春晚的双人舞《雀之恋》。
她是杨丽萍。有些事，只有她可以做得到，比如，这般起舞。
“和舞蹈死磕”的命
杨丽萍一直记念着1999年元月的那次西藏之旅，那是高原气候最恶劣的季节，她旁若无顾地执着前往，想去看看会否遇到不一样的风景。于是就在大昭寺里，遇到了那一缕通透的阳光，从屋顶流泻进来，斜射在壁画上，慢慢地、慢慢地游移。“那一刻我就觉得眼前一亮。”她说，接下来，她就跟着那阳光，情不自禁旋转舞动起来。
这是她和舞蹈的关系。
“我出生在云南，在我们那里，跳舞是生活的一部分，也是信仰的一部分，就像吃饭睡觉一样。我从1971年开始跳舞，跳了40年，每一次上台跳舞都是一种宣泄，一次美好的体验，有人会在吃饭或者祈祷的时候厌烦吗？当然不会。只要我活着，就会一直跳下去。”她说。
在最新完成的春晚舞蹈《雀之恋》里，细心的观众看出了杨丽萍的变化，似乎已经不再是仅凭肢体的能量展现舞蹈之美，更在演绎中增添了一份新鲜的“实验性”，不管是服装、造型，还是表现方式，都不再是一味的“传统民族舞演绎”。在接受《北京日报》采访时，杨丽萍这样解读这种改变：“的确，《雀之恋》既不是原生态的，也不是民族舞，它是创造性的。我们尝试了一种新颖的美学。朋友们管这个叫‘后现代’，我觉得是在追求一种新的方向，用叶锦添的话说，这是一种‘新东方美学’。”后来她说起自己欣赏何训田创作的《阿姐鼓》，“很民族又很国际，这种理念太有意义了，它能从灵魂上找到人类共同的东西。原生态作品展现的是一个原汁原味的民族的文化特色，而我会更希望去追求这背后的精神上的东西。”
家乡很丰富 丰富得就像人生
结束春晚的演出后，杨丽萍第一时间回到大理的家，沁润过了苍山洱海的迷蒙绮丽之后，马上奔赴昆明，投入了舞蹈《孔雀》和创作和排练中，这部作品将在2012年拉开全国巡演的大幕，也是继《云南映象》和《云南的响声》之后，她的又一部大作。这个30年前凭借“孔雀舞”进入人们视野中的女子，似传说中的“不死鸟”，舞步不停，展翅恒美。
“为什么这么偏爱孔雀？”这是多年来一直围绕在观众心中的疑问，杨丽萍给出的答案是，“因为她适合用肢体来表现。”她信奉体裁对创作的重要，但同时也详解了自己这只“孔雀”的特别：“孔雀是云南的神话传说，这没错，关于它的故事数不胜数，但我的创作可不是，原样重现那些传说，而是有人类的元素的，有我的情感在里面的，这是属于我的原创的概念，你在任何一个过去里都找不到原型。
“你的创作灵感来自哪里？”我问。
“来自我的天赋和创造力。”她的回答确凿有力，阴柔中裹挟着能量，像山涧汩汩冒出的清泉。“那句老话怎么说的来着……人家走过的路都是死路；没有路的地方，才有活路。”
如果说有什么东西是她一直在坚持着的，想必就是这种突破和坚守之间的制衡吧。
“这么多年过去了，甚至云南都早已不是曾经的那个云南了，你怎么保持让自己和自己的舞蹈不改变？依旧是原来那个天然自在的样子呢？”我问她。
“尽管传统的东西在消失，我们还得不停地持续地去认知，去感受，只有认知，才会有尊重和敬畏。就像我们都知道的，绣花鞋不一定比那些国际名牌的皮鞋差，我就是一直在坚守着这种传统的认知。”
“你爱云南的什么？”
“云南很丰富，会让人产生很多灵感。在这里可以寻找到城里没有的自然的东西。现代人在之前很长一段时间，是遗忘了这些的。今年过年的时候，我回家，哇，全都是外来人，连我妈妈的房子都被住下了，哇，挤爆了！为什么？就是因为人们越现代，越知道失去的东西的宝贵。”她后来补充说，她也喜欢贵州，只要是一切天然的洁净的，她都爱，就似爱自己的生活本身。她早早便在舞蹈里面找到了保留和延续了这种文化的方式，“你要保持自己的身体出淤泥而不染，不会被所谓的流行文化所影响和改变。”这是她自己对自己的训诫。
S=尚色
Y=杨丽萍
我没有困惑始终清醒
S：我们都知道，每一次舞台表演都是独一无二、不可复制且稍纵即逝的，每一次表演完，你的真切感受是什么？
Y：每次演出完都会觉得，自己作为一个舞者有多好，舞蹈给我带来了太多福气。作为舞者，不管外界如何，我们还是在认认真真用身体和情感表达内心的东西，在乱世里，舞蹈可以给我提供一个安静和纯粹的空间。
S：很多人不会选择把热爱的事情变成自己的事业，你在这方面遇到过矛盾吗？
Y：我从没有觉得这是一份职业，舞蹈就是我生命中赖以活着的一个方式，就像种地。那多好啊，给身心带来所有的好处。
S：你最普通寻常的一天，一般是怎样度过的？
Y：不管在哪里，做什么，总之她不会是机械的。我一年内大部分的时间在云南乡下。每天睡到自然醒起床，晒着太阳吃吃中午饭，然后就进排练室了。最近一段都在昆明，比如今天，一天都在开会，和创作团队一起讨论，说得天南海北的，今天还说到了下一部舞剧的计划、艺术概念啦……最后还说到金球奖去了，哈哈。
S：对于生活或者创作，你目前有什么困惑或者不解的吗？
Y：（毫不犹豫地）没有困惑，我始终很清醒。我知道我在做我自己能力所及的事情，所以很少有负面的情绪。所有东西都是他的常态，是它应该的存在。但这并不代表我的生活周围都是顺利的。比如今年过年我回村，得知有一个村民放炮受伤了，很惨；还有一个朋友的孩子，得了脑瘤，就在除夕那天开刀做手术……人生无常，是，很无常。每个人都会有不幸和苦难，都要面对嘛，必须的。
S：你会跳到什么时候？给过自己这样的期限吗？
Y：上春晚嘛，肯定肯定是最后一次了，不要再问我了啊！哈哈！明年会演出的《孔雀》也会是我最后一次上台了。但是上舞台跳是最后一次，我自己在家跳，别人总管不着吧！我还可以在幕后编其他的作品吧！我那些演出安排都排到明年去了，多着呢。我不要让观众觉得，你这个人说下台，怎么还不下台。没有哪个人可以一直在舞台上。大家不要着急，慢慢等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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