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宋玉神女赋的真实寓意
自从宋玉的《女神赋》问世后，巫山神女美艳绝伦的艺术形象不知迷倒了多少文人墨客。尽管李商隐说过“神女生涯原是梦”，但仍有不少人沉迷于梦中而不能解脱。因为对《神女赋》的出奇关注，甚至引发出了究竟谁是梦主的学术争议。不过人们所关注的多是有关神女形象的美艳和神秘性，对宋玉文章的争议也只涉及到细枝末节，而很少有人注意到《神女赋》的真正寓意。如果注意到了此文的真正寓意，则梦主自然是楚襄王而非宋玉本人，当是不容置疑的了。
要理解《神女赋》的真正寓意，不能单靠对文章自身的解读，还必须首先弄清楚《高唐赋》的真正含义。《高唐赋》和《神女赋》堪称姊妹篇，它们本是一意相承的，都是涉及到有关神女形象的描写，不过各有侧重罢了。具体地说，《高唐赋》所描写的是神女前往求欢的环境，而《神女赋》所描写的则是神女的体态和情思。可以这样说，对神女而言，前者为侧面描写，后者为正面描写。
在《高唐赋》的序文中，首先引出了朝云这个名称。“昔者楚襄王与宋玉游于云梦之台，望高唐之观，其上独有云气。”这云气就叫朝云。朝云又是什么呢？从宋玉对襄王的回答可知，朝云就是指的巫山神女。宋玉说：“昔者先王（指楚怀王）尝游高唐，怠而昼寝，梦见一妇人曰：‘妾巫山之女也，为高唐之客。闻君游高唐，愿荐枕席。’王因幸之。去而辞曰：‘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因为巫山神女是先王游高唐时交欢过的，襄王也想步先王之后尘去游高唐。但他其实并未去游过，只是在听了宋玉介绍高唐的高远和奇伟后，叫宋玉写了一篇赋。
在宋玉的高唐赋中，运用移步换景的写法，按“登巉岩而下望”、“中阪遥望”、“登高远望”（包括“仰视山巅”和“俯视崝嵘”）、“上到观侧”等观察点和观察角度的顺序，依次描写了巫山峡谷流水的奔涌气势、林木的奇彩异形和在风中回肠荡气的悲鸣、山岩的奇绝陡险和令人惊恐的千变万化、高唐观侧的芳草飞禽和先王在方士陪同下的祭祀游猎等。最后归入全文的要旨，襄王如要会见神女，必须首先具有诚意，并采取恰当的方式。而最根本的则是，启发蒙昧，这样才能自然与神女相会。启发蒙昧的具体含义是什么呢？那就是“思万方，忧国害，开贤圣，辅不逮，九窍通郁，精神察滞”。通观全赋，其根本寓意应该是，要与神女相会并获得她的亲爱，必须不断克服艰险，从而进入崇高的精神境界。
如果说《高唐赋》是通过对神女的侧面描写从正面表达会见神女的寓意，那么《神女赋》则是通过对神女的正面描写从反面表达会见神女的寓意了。
《神女赋》的序文一开始就说：“楚襄王与宋玉游于云梦之浦，使玉赋高唐之事。其夜王寝，果梦与神女遇。”这一下就将两篇赋的内在逻辑关系联系起来了。而且表明襄王并未登上高唐之观，就先在梦中会见了神女。这不奇怪，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嘛。但他的梦与先王怀王的梦则大不相同。怀王虽然做的是白日梦，但因为登上了高唐，获得了与神女相会的最佳环境，还是达到了与神女亲密交欢的目的。而襄王呢，虽然梦见了神女，但他自己却并未提到与神女亲密交欢的事。他只是盛赞了一番神女的美艳绝伦，那简直是“上古既无，世所未见，瑰姿玮态，不可胜赞”。并告诉宋玉：“若此盛矣，试为寡人赋之。”
宋玉用为襄王代言的方式，极力铺叙描绘了襄王与神女梦中相会的全过程。但宋玉的赋中却蕴涵深意，他不仅秉承襄王的意思极力描绘了神女的美艳绝伦，而且更生动细致地刻画了神女复杂而微妙的心理变化和襄王因被神女拒绝与之交欢而导致的失意惆怅。很显然，这是用隐晦曲折的方式，说明襄王因为缺乏更崇高的精神境界，是不可能真正得到神女的爱慕并与之交欢的。这里的神女究竟象征着什么呢？在宋玉的心目中，也许不仅仅是人间美女的化身，而更是楚国美丽江山的代称。也许宋玉已经认识到，像襄王目前那样的精神境界，如果再不思进取，是不可能真正保有楚国美丽江山的。他和楚国的美丽江山实际上只能是一种若即若离的关系。但宋玉又缺乏屈原那种敢于直谏的勇气，因而只好用委婉曲折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规劝了。此文的真正寓意应该是在这里。如果仅仅抓住细枝末节，极力考证究竟是襄王梦见神女还是宋玉梦见神女，于理解文章的真实用意是没有多大帮助的。
附《高唐赋》和《神女赋》原文及注释
高唐赋
昔者楚襄王与宋玉游于云梦之台，望高唐之观，其上独有云气，崪[zú]兮直上（像山峰一样高耸直上），忽兮改容，须臾之间，变化无穷。王问玉曰：“此何气也？”玉对曰：“所谓朝云者也。”王曰：“何谓朝云？”玉曰：“昔者先王，尝游高唐，怠而昼寝（怠：疲倦），梦见一妇人，曰：‘妾，巫山之女也，为高唐之客。闻君游高唐，愿荐枕席（愿进枕席之欢）。’王因幸之（幸之，即与之合欢）。去而辞曰（去：离去）：‘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旦朝视之（旦朝：次日早晨），如言。故为立庙，号曰朝云。”王曰：“朝云始出，状若何也？”玉对曰：“其始出也，兮若松榯（茂盛的朝云宛如松树耸立。[duì]:茂盛的样子；榯[shí]：耸立）；其少进也，晰兮若姣姬，扬袂障日（扬袂：举起袖子），而望所思。忽兮改容，偈兮若驾驷马（偈[jié]:疾驱的样子），建羽旗；湫兮如风（湫：凉），凄兮如雨。风止雨霁（霁：雨停），云无处所。”王曰：“寡人方今可以游乎？”玉曰：“可。”王曰：“其何如矣？”玉曰：“高矣显矣，临望远矣；广矣普矣，万物祖矣（万物以它为祖宗而生长）。上属于天，下见于渊，珍怪奇伟，不可称论。”王曰：“试为寡人赋之。”玉曰：“唯唯。”
惟高唐之大体兮，殊无物类之可仪比（仪比：比拟）。巫山赫其无畴兮（畴：通“俦”，匹敌），道互折而曾累（曾累：层层重叠。曾，通“层”）。登巉岩而下望兮，临大阺之稸水（阺[dī]:山坡；稸：通“蓄”，积蓄）。遇天雨之新霁兮，观百谷之俱集。濞汹汹其无声兮（大水汹涌爆发却听不到声响），溃淡淡而并入（水溃散安流而一并涌入）。滂洋洋而四施兮（大水滂沱汪洋而四散漫延），蓊湛湛而弗止（聚集成湛湛深水又不停止）。长风至而波起兮，若丽山之孤亩（有如附着在山上的孤独垄亩）。势薄岸而相击兮（薄岸：逼近岸边），隘交引而却会（遇到狭隘处又交相退却而相会）。崪中怒而特高兮（两浪相聚中间突怒耸起而特别升高），若浮海而望碣石（碣石：古时渤海边的山名）。砾磥磥而相摩兮，巆震天之磕磕（在急流的冲击下，磥磥砾石相互摩擦，轰然发出震天的磕磕巨响。巆[hōng]和磕磕[kēkē]都是形容水石相击的声响）。巨石溺溺之瀺灂兮（巨石沉溺于水中时出时没。瀺灂[chánzhuó]，在水中出没的样子），沫潼潼而高厉（泡沫潼潼地高高扬起），水澹澹而盘纡兮（水澹澹地摇荡而盘旋迂回），洪波淫淫之溶（洪波远去而荡漾。溶[yì]：水波动荡的样子）。奔扬踊而相击兮，云兴声之霈霈（波涛奔腾踊跃互相冲击，其状若云翻卷而发出霈霈的响声）。猛兽惊而跳骇兮，妄奔走而驰迈。虎豹豺兕（兕[sì]，犀牛类野兽），失气恐喙（吓得丧失胆气，唯恐被吞没。喙[huì]：鸟兽的嘴，此作吞没解）；雕鹗鹰鹞（雕鹗：鹰类鸷鸟），飞扬伏窜。股战胁息，安敢妄挚（鸟兽都吓得发颤屏气，哪里还敢妄想攫取什么）。于是水虫尽暴，乘渚之阳（鱼鳖之类的水虫尽皆暴露，被巨浪卷到了沙洲的北岸），鼋鼍鳣鲔（鼋[yuán]鼍[tuó]鳣[zhān]鲔[wěi]：都是水生动物），交积纵横。振鳞奋翼，蜲蜲蜿蜿。
中阪遥望(中阪：半山坡)，玄木冬荣（深青色的树木冬天仍然很茂盛）。煌煌荧荧（色彩辉煌荧亮），夺人目精。烂兮若列星，曾不可殚形（竟然不能用语言竭尽其形状）。榛林郁盛（榛林：灌木林），葩叶覆盖；双椅垂房（成双的桐类椅木垂下房状果实），纠枝还会（弯曲的枝条还能盘旋交缠）。徙靡澹淡，随波闇蔼（微风中的枝叶往来偃伏于澹淡的水纹中，随着波浪的翻卷而变得昏暗）；东西施翼，猗狔丰沛（树木向两边伸展出如翼的枝叶，显得柔软丰满。猗狔[yǐnǐ]：同旖旎，柔软下垂的样子）。绿叶紫里（里：指花房），丹茎白蒂。纤条悲鸣，声似竽籁（竽、籁：两种乐器）。清浊相和，五变四会（随着五音的变化，有如四方之声相会合）。感心动耳，回肠伤气。孤子寡妇，寒心酸鼻。长吏隳官（隳[huǐ]官：废官去职），贤士失志。愁思无已，叹息垂泪。
登高远望，使人心瘁。盘岸巑岏（巑岏[cuánwán]：山高峻貌），裖陈硙硙（裖[shèn]陈：重叠陈列；硙硙[wéiwén]：高峻貌）。磐石险峻，倾崎崖隤（倾斜崎岖，山崖下坠欲塌。隤[tuí]：下坠欲塌的样子）。岩岖参差，纵横相追。陬互横牾，背穴偃蹠（崖角有横石阻挡，后面背靠洞穴，也有岩石偃卧挡路。陬[zōu]：山角；牾[wǔ]:阻逆；蹠[zhí]：路径）。交加累积，重叠增益。状若砥柱（砥柱：过去黄河激流中的石岛，今已炸毁），在巫山之下。仰视山巅，肃何芊芊（肃穆高耸，草木何等青苍茂盛），炫燿虹霓（有如虹霓炫耀其上）。俯视崝嵘（崝嵘：即峥嵘，此指山势奇险），窐寥窈冥（空深幽冥。窐：通“窪”，低下）。不见其底，虚闻松声。倾岸洋洋，立而熊经（倾岸之势，其水洋洋，避立之处，有如熊之经过而令人恐惧）。久而不去，足尽汗出。悠悠忽忽，怊怅自失（悠远迷惑，令人惆怅失意。怊[chāo]怅：惆怅失意）。使人心动，无故自恐。贲育之断，不能为勇（即使果断如古代勇士贲育，也不能为此而勇决）。卒愕异物，不知所出（突然惊恐好像有异物出现，却不知从哪里出来的。卒：通“猝”）。縰縰莘莘[xǐxǐshēn]（形容怪石众多之貌），若生于鬼，若出于神。状似走兽，或象飞禽。谲诡奇伟（谲诡[juéguǐ]：怪诞），不可究陈。
上至观侧（观：高唐观），地盖底平（盖：大概）。箕踵漫衍（地势有如撮箕和脚跟，前寛后窄，逐渐漫延），芳草罗生（罗：罗列）。秋兰茝蕙，江离载菁（秋兰、茝[zhǐ]蕙、江离：都是香草名。载:正；菁[jīng]：开花）。青荃射干，揭车苞并（青荃、射干[yìgān]、揭车：都是香草或药草；苞并：丛生的样子）。薄草靡靡（丛生的草披靡倚伏），联延夭夭（连绵不断，茂盛艳丽）。越香掩掩（花草发散出浓郁的香气。掩掩：形容香气浓郁的样子），众雀嗷嗷。雌雄相失，哀鸣相号。王雎鹂黄，正冥楚鸠。秭归思妇，垂鸡高巢（王雎、鹂黄、正冥、楚鸠、秭归、思妇、垂鸡：都是鸟的名字）。其鸣喈喈，当年遨游（当年：正当盛年）。更唱迭和，赴曲随流（鸟的鸣叫有如歌曲，各随曲调，此起彼伏，互相应和）。
有方之士，羡门高溪（有法术的方士，类如秦始皇时的羡门高誓。溪，或是“誓”之误）。上成郁林，公乐聚谷（方士们登上高唐会聚，盛况如林，共同乐于聚谷而食）。进纯牺（祭祀时进献纯一色的牲畜祭品），祷琁室（在璇玉宫室里祈祷）。醮诸神，礼太一（祈祷诸神，礼敬太乙天帝。醮[jiào]：祈祷）。传祝已具，言辞已毕（祭司祭奠的仪式已经完备，传达神灵的言辞也已经结束）。王乃乘玉舆（王：先王），驷仓螭（驾驭四条苍螭蛟龙），垂旒旌（旒旌：饰有穗状飘带的旗子），旆合谐（使旌旗仪仗都显得很和谐）。紬[chōu]大弦而雅声流（弹奏大弦而使雅正之声流利），冽风过而增悲哀（冽风：寒风）。于是调讴（调讴：协调讴歌），令人惏悷[línlì]憯悽（令人悲伤凄惨），胁息增欷（屏住呼吸而欷歔抽咽）。于是乃纵猎者，基趾如星（地面基脚上人流如星）。传言羽猎（羽猎：使士卒负箭射猎），衔枚无声（口衔木棒禁止喧哗）。弓弩不发，罘不倾（不让捕兽网倾倒。罘[fúhán]：都是捕兽网）。涉漭漭，驰苹苹（涉足于宽阔丛林，奔驰于草丛中）。飞鸟未及起，走兽未及发（行动之隐蔽和迅速，使得鸟兽都来不及逃跑）。何节奄忽（奄忽之间不知何处的指挥节鞭一挥），蹄足洒血。举功先得（抢功者最先得手），获车已实（猎获物已装满了一车）。
王将欲往见之（王：这里指襄王；之：指女神），必先斋戒。差时择日（差[chāi]：选择），简舆玄服（乘轻简的车，穿黑色的衣服）。建云旆（树起如云的旌旗），霓为旌（以霓虹色作旌旗），翠为盖（以翡翠羽毛装饰伞盖）。风起云止，千里而逝（随着风起云止，瞬时飞驰千里之遥）。盖发蒙，往自会，思万方，忧国害，开贤圣，辅不逮（广开圣贤进言之路，辅佐以弥补自己的不足）。九窍通郁，精神察滞（只要九窍畅通，精神自然明察而无郁滞）。延年益寿千万岁。
神女赋
楚襄王与宋玉游于云梦之浦（浦：水滨），使玉赋高唐之事。其夜王寝，果梦与神女遇，其状甚丽，王异之。明日以白玉（白：告诉）。玉曰：“其梦若何？”王曰：“晡夕之后（晡[bū]夕：申时，黄昏时），精神恍忽，若有所喜，纷纷扰扰（心绪烦乱），未知何意。目色仿佛，乍若有记（忽然好像有所记识）。见一妇人，状甚奇异。寐而梦之（寐：睡眠中），寤不自识（醒来后就记不到了。识[zhì]：记）。罔兮不乐（罔：通“惘”，迷惘），怅然失志。于是抚心定气（抚摸胸口，安定心神），复见所梦。”玉曰：“状何如也？”王曰：“茂矣美矣，诸好备矣。盛矣丽矣，难测究矣（难以揣测穷究）。上古既无，世所未见。瑰姿玮态（姿态奇异珍贵），不可胜赞（胜：尽）。其始来也，耀乎若白日初出照屋梁；其少进也（少进：稍微走进），皎若明月舒其光。须臾之间，美貌横生：晔[yè]兮如华（鲜亮如花），温乎如莹（温润如玉），五色并驰（驰：施展），不可殚形（殚形：穷尽其形色））。详而视之，夺人目精。其盛饰也，则罗纨绮缋盛文章（各种彩缎丝绸展现出丰富的花纹色彩。罗、纨、绮[qǐ]、缋[huì]：都是美丽的丝织品），极服妙采照四方。振绣衣，披袿裳（袿[guì]：妇女上衣），秾不短（秾：通“襛”，肥），纤不长。步裔裔兮曜殿堂（裔裔：步履轻盈的样子；曜：照耀），婉若游龙乘云翔。嫷被服，侻薄装（披衣柔美，薄装适意。嫷[tuǒ]：美好；被：同“披”；侻[tuì]：适意）。沐兰泽（用兰花浸液洗头），含若芳（身上饱含杜若的芳香）。性和适，宜侍旁，顺序卑（处于柔弱的顺序），调心肠（可以调和安慰别人的情绪）。”王曰：“若此盛矣，试为寡人赋之。”玉曰：“唯唯。”
夫何神女之姣丽兮（那神女是何等的姣美啊），含阴阳之渥饰（饱含阴阳厚美的装饰）。被华藻之可好兮（身披适意美好的华彩服装），若翡翠之奋翼（有如翡翠鸟展翅飞翔）。其象无双，其美无极。毛嫱鄣袂，不足程式（毛嫱举袖掩面的美态，不值得以此为标准。毛嫱：古代美女；鄣：同“障”；程式：值得效法的标准）；西施掩面，比之无色。近之既妖，远之有望（近看既美，远看也有看头）。骨法多奇，应君之相（骨法奇特，符合做君王后妃的长相）。视之盈目，孰者克尚（谁人能够超过她。尚：通“上”）。私心独悦，乐之无量。交希恩疏，不可尽畅。他人莫睹，王览其状。其状峩峩（她的状貌超绝美艳），何可极言。貌丰盈以庄姝兮（庄姝：端庄美好），苞温润之玉颜（苞：通“包”，包含）。眸子炯其精朗兮，瞭多美而可观（瞭：明亮的目光）。眉联娟以蛾扬兮（蛾眉微屈而扬起），朱唇的其若丹（的：确实鲜明；丹：丹砂）。素质干之醲实兮（白色躯体显得很丰腴），志解泰而体闲（情志宽松安详，体貌娴静）。既姽嫿于幽静兮，又婆娑乎人间（既适宜在幽静中展现静美，也宜于在人世中婆娑起舞。姽嫿[guǐhuà]：娴静、美好的样子）。宜高殿以广意兮，翼放纵而绰宽（适宜安置于高华的宫殿以舒展意志，像鸟儿放纵翅膀而空间却宽绰有余）。动雾縠以徐步兮，拂墀声之珊珊（飘动薄雾般的縠纱缓缓漫步，让衣裙拂扫台阶发出珊珊的声音）。
望余帷而延视兮（延视：延长视线），若流波之将澜（眼波如流水将掀起波澜）。奋长袖以正衽兮，立踯躅而不安（忽然奋舞长袖以端正衣襟，徘徊不进地站立着显得不安。衽[rěn]：衣襟；踯躅[zhízhú]：踏步不前）。澹清静其愔嬺兮，性沉详而不烦（她恬淡清静而和善，性情深沉安详而不烦躁。愔嬺[yīnnì]：和善）。时容与以微动兮，志未可乎得原（她时而迟疑不定显出微微激动的样子，而思想上却不能找到根源。容与：迟疑不定的样子）。意似近而既远兮，若将来而复旋（她的心意似乎要亲近却又疏远，好想要走来却又返回去）。褰余帱而请御兮，愿尽心之惓惓（她撩起我的床帐请求侍奉，表达出愿尽心的恳切意愿。褰[qiān]：撩起；帱[chóu]：床帐；惓惓[quánquán]：即拳拳，恳切的样子）。怀贞亮之潔清兮，卒与我兮相难（她突然怀着正直坦诚的洁净情怀，终于对我表示了拒绝。贞亮：正直坦诚；相难：相互拒绝）。陈嘉辞而云对兮，吐芬芳其若兰（她献出嘉美的言辞表示回答，好像吐出了兰花一样的芬芳）。精交接以来往兮，心凯康以乐欢（在精神上交接往来，内心显得和乐欢快。凯康：和乐）。神独亨而未结兮，魂焭焭以无端（只是精神上独自通达而实际并未结合，因而灵魂显得孤独而无端绪。亨：通达顺利；焭焭[qióngqióng]：即茕茕，孤独的样子）。含然诺其不分兮，喟扬音而哀叹（她的言辞饱含承诺而不分离，却感喟地扬音而发出哀叹）。頩薄怒以自持兮，曾不可乎犯干（她敛容微怒而保持自负矜持，竟然不可冒犯。頩[ping]：敛容的样子；薄怒：微怒；犯干：冒犯）。
于是摇佩饰，鸣玉鸾（响起饰玉的铃銮。鸾：通“銮”）；整衣服，敛容颜。顾女师，命太傅（召唤女神的老师和师傅）。欢情未接，将辞而去。迁延引身（退却抽身回避），不可亲附。似逝未行，中若相首（好像要离去却未立即行动，中途似乎在回首相望。相首：相向）。目略微盼，精彩相授（精神情彩相互授予）。志态横出，不可胜记。意离未绝，神心怖覆（怖覆：恐慌翻覆）。礼不遑讫，辞不及究（礼节来不及完毕，言辞也顾不得终结。不遑：无空闲，来不及；究：终结）。愿假须臾，神女称遽（愿假借停留片刻时间，神女却说要立即离去）。徊肠伤气（徊：通“回”），颠倒失据。闇然而瞑（昏暗地瞑目而眠），忽不知处。情独私怀，谁者可语？惆怅垂涕，求之至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