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辑佚 诸子抄佚书集锦-2 |诸子百家|中華歷史文化版 - 浪人 先秦诸子百家争鸣

【子思子】

孔伋(公元前前483~前402),赵国人。《汉书·艺文志》录《子思》二十三篇,今存辑佚本,本诸子抄,收为儒家第五。

孔伋,字子思,战国初鲁国人,子思是孔丘之孙,《史记·孔子世家》载:“孔子生鲤,字伯鱼。伯鱼生,字子思”;“尝困于宋,子思作《中庸》”。子思的生平事迹已难详考,据说他曾师事曾参,一度迁居卫国,又至宋国,晚年才返回鲁国。又据《孟子》中记载:子思曾被鲁缪公、费惠公尊为贤者,以师礼相待,但终未被起用。

荀况在《非十二子》中论子思、孟轲之学,谓:“略法先王而不知其统,犹然而材剧志大,闻见杂博。案往旧造说,谓之五行,甚僻违而无类,幽隐而无说,闭约而无解。案饰其辞而祗敬之曰:‘此真君子之言也’。子思唱之,孟轲和之……。”韩非子在其《显学》篇中论孔子死后“儒分为八”,“子思之儒”亦为其中一派。他们虽都是从否定的角度来论述子思的,但从中亦可想见子思的学说卓然自成一家一派。

自汉罢黜百家,道统说逐渐建立,北宋徽宗时,子思被追封为“沂水侯”;元朝文宗至顺元年(1330),又追封子思为“述圣公”,以后就称作“述圣”。

《汉书·艺文志》中即著录其著述23篇,相传《礼记》中之《丧记》、《坊记》也出自他手。《子思》书自秦代以来已亡失了,但《子思》中的著作散见于《阙里志》、《韩非子》、《马总意林》、《说苑》、《文选注》、《中论》、《吕氏春秋》。《汉书·艺文志》中提到《子思》共23篇,我们今天所看到的《子思》是由崇川冯云校刊的《子思》六卷,第一卷《记问》、《杂训》、《居卫》;第二卷《巡狩》、《公仪》、《抗志》;第三卷《补遗》;第四卷《附录》;第五卷《祠墓古迹》;第六卷《世职》。

无奈的是,本人并没有见到上面的《子思子》辑佚本,只能自己去辑佚,从《孔丛子》、《礼记》里辑出若干篇,希望以后有幸见到此本再来补充。

《诸子抄》

《子思子》

《记问》第一

夫子閒居,喟然而嘆,子思再拜,请曰:“意子孙不修,将忝祖乎?羡尧舜之道恨不及乎?”夫子曰:“尔孺子安知吾志。”子思对曰:“伋於进膳,亟闻夫子之教。其父析薪,其子弗克负荷,是谓不肖。伋每思之所以大恐而不解也。”夫子忻然笑曰:“然乎。吾无忧矣。世不废业。其克昌乎。”

子思问於夫子曰:“为人君者,莫不知任贤之逸也,而不能用贤,何故?”子曰:“非不欲也。所以官人任能者。由於不明也。其君以誉为赏。以毁为罚。贤者不居焉。”

子思问於夫子曰:“伋闻夫子之諂正俗,化民之政,莫善於礼乐也,管子任法以治齐,而天下称仁焉。是法与礼乐异用而同功也。何必但礼乐哉?”子曰:“尧舜之功,百世不輟,仁义之风远也。管仲任法,身死则法息,严而寡恩也。若管仲之知。足以定法。材非管仲而专任法。终必乱成矣。”

子思问於夫子曰:“物有形类,事有真伪,必审之,奚由?”子曰:“由乎心。心之精神是谓圣。推数究理不以疑。心诚神通则数不能遁周其所察。圣人难诸。”

赵简子使聘夫子,夫子将至焉及河,闻鸣犊与竇犨之见杀也,迴舆而旋之卫,使鄹,遂为操,曰:“周道衰微礼乐陵迟。文武既坠。吾将焉归。周游天下。靡邦可依。凤鸟不识。宝梟鴟。眷然顾之。惨然心悲。巾车命驾。将适唐都。黄河洋洋。攸攸之鱼。临津不济。还辕息鄹。伤于道穷。哀彼无辜。翱翔于卫。復我旧庐。从吾所好。其乐只且。”

哀公使以币如卫迎夫子,而卒不能赏用也,故夫子作丘陵之歌,曰“登彼丘陵。峛崺其阪。丘陵谓王室也阪指诸侯仁道在邇。求之若远。遂迷不復。自婴屯蹇。喟然迴虑。题彼泰山。题顾也泰山谓鲁也鬱确其高。梁甫迴,枳棘充路。陟之无缘。将伐无柯。患兹蔓延。惟以永叹。涕霣潺湲。”梁甫太山之下小山指三桓也楚土使使奉金币聘夫子,宰子冉有曰:“夫子之道,至是行矣。”遂请见,问夫子曰:“太公勤身苦志。八十而遇文王。孰与许由之贤夫子曰许由。独善其身者也。太公、兼利天下者也。然今世无文王之君也。虽有太公。孰能识之。乃歌曰大道隐兮礼为基。贤人窜兮将待时。天下如一欲何之。”

叔孙氏之车子曰鉏商,樵於野而获兽焉,眾莫之识,以为不祥,弃之五父之衢。冉有告夫子,曰:“身而肉角,岂天之妖乎?”夫子曰:“今何在。吾将观焉。”遂往。谓其御高柴曰:“若求之言,其必麟乎。”到视之。果信。言偃问曰:“飞者宗凤。走者宗麟。为其难致也。敢问今见。其谁应之。”子曰:“天子布德。将致太平。则麟凤龟龙先为之祥。今宗周将灭。天下无主。孰为来哉。”遂泣。曰:“予之於人。犹麟之於兽也。麟出而亡。吾道穷矣。”乃歌曰“唐虞世兮麟凤游。今非其时吾何求。麟兮麟兮我心忧。”?

《杂训》第二

子上杂所习。请於子思。孔白,字子上,子思之子也,杂者,诸子百家。子思曰:“先人有训焉。学必由圣所以致其材也。厉必由砥所以致其刃也。故夫子之教。必始於诗书而终於礼乐。杂说不与焉。又何请。”子思谓子上曰“白乎。吾尝深有思而莫之得也。於学则焉。吾尝企有望而莫之见也。登高则睹焉。是故虽有本性而加之以学。则无惑矣。”

县子问子思曰:“吾闻同声者相好、子之先君见子產时、则兄事之而世谓子產仁爱、称夫子圣人、是谓圣道事仁爱乎、吾未諭其人之孰先后也、故质於子。”子思曰“然、子之问也。昔季孙问子游亦若子之言也。子游答曰以子產之仁爱。譬夫子其犹浸水之与膏雨乎。康子曰子產死、郑人丈夫舍玦珮。妇女舍珠瑱。巷哭三月。竽瑟不作。夫子之死也。吾未闻鲁人之若是也。奚故哉。子游曰夫浸水之所及也则生。其所不及则死。故民皆知焉。膏雨之所生也广莫大焉。民之受赐也普矣。莫识其由来者。上德不德。是以无德。季孙曰善。”县子曰其然。

孟子车尚幼。请见子思。子思见之。甚悦其志。命子上侍坐焉。礼敬子车甚崇。子上不愿也。客退。子上请曰:“白闻士无介不见。女无媒不嫁。孟孺子无介而见。大人悦而敬之。白也未諭。敢问。”子思曰:“然。吾昔从夫子於郯遇程子於涂。倾盖而语。终日而别。命子路将束帛赠焉。以其道同於君子也。今孟子车孺子也。言称尧舜。性乐仁义。世所希有也。事之犹可。况加敬乎。非尔所及也。”

子思在鲁、使以书如卫问子上、子上北面再拜受书伏读、然后与使者晏、遂为復书、返中庭、北面再拜以授使者、既受书、然后退、使者还鲁问子思、曰:“吾子堂上南面立授臣书、事毕送臣、子上中庭拜授臣书而不送、何也?”子思曰:“拜而不送。敬也。使而送之。宾也。”鲁人有同姓死而弗弔者、人曰在礼当免不免、当弔不弔、有司罚之、如之何子之无弔也、答曰:“吾以其疏远也。”子思闻之,曰:“无恩之甚也。昔者季孙季康子问於夫子。曰百世之宗有绝道乎。子曰继之以姓义无绝也。故同姓为宗。合族为属。虽国子之尊不废其亲。所以崇爱也。是以缀之以食。序列昭穆。万世婚姻不通。忠篤之道然也。”

鲁穆公访於子思:“曰寡人不得嗣先君之业二年矣、未知所以为令名者、且欲掩先君之恶以扬先君之善、使谈者有述焉、为之若何、愿先生教之也、子思答曰以伋所闻舜禹之於其父。非勿欲也。以为私情之细不如公义之大。故弗敢私之云耳。责以虚饰之教。又非伋所得言。公曰思之可以利民者。”子思曰:“顾有惠百姓之心则莫如一切除非法之事也。毁不居之室以赐穷民。夺嬖宠之禄以賑困匱。无令人有悲怨而后世有闻见。抑亦可。”公曰:“诺。”

县子问子思曰:“顏回问为邦、夫子曰行夏之时、若是、殷周异正为非乎?”子思曰:“夏数得天。尧舜之所同也。殷周之王。征伐革命以应乎天。因改正朔。若云天时之改耳。故不相因也。夫受禪於人者则袭其统。受命於天者则革之。所以神其事。如天道之变然也。三统之义。夏得其正。是以夫子云。”

穆公问於子思曰:“立太子有常乎?”答曰:“有之。在周公之典。”公曰:“昔文王舍适而立其次。微子舍孙而立其弟。是何法也?”子思曰:“殷人质。而尊其尊故立弟。周人文而亲其亲故立子。亦各其礼也。文质不同。其礼则异。文王舍适立次。权也。”公曰:“茍得行权岂唯圣人。唯贤与爱立也。”子思曰:“圣人不以权教。故立制垂法。顺之为贵。若必欲犯。何有於异。”公曰:“舍贤立圣舍愚立贤。何如?”子思曰:“唯圣立圣。其文王乎。不及文王者。则各贤其所爱。不殊於适。何以限之。必不能审贤愚之分。请父兄群臣。卜於祖庙。亦权之可也。”

孟軻问牧民何先,子思曰:“先利之、曰君子之所以教民、亦仁义回所以利之乎。”子思曰:“上不仁则下不得其所。上不义则乐为乱也。此为不利大矣。故易曰利者义之和也。”又曰:“利用安身。以崇德也。此皆利之大者也。”

《居卫》第三

子思居卫、言茍变於卫君、曰其材可将五百乘、君任军旅、率得此人则无敌於天下矣、卫君曰吾知其材可将、然变也尝为吏、赋於民而食人二鸡子、以故弗用也、子思曰夫圣人之官人。犹大匠之用木也。取其所长弃其所短。故杞梓连抱。而有数尺之朽。良工不弃。何也。知其所妨者细也。卒成不訾之器。今君处战国之世。选爪牙之士。而以二卵弃干城之将。此不可使闻於邻国者也。卫君再拜。曰谨受教矣。

子思适齐、齐君之嬖臣美鬚眉立乎侧、齐君指之而笑、且言曰假貌可相易。寡人不惜此之鬚眉於先生也。子思曰非所愿也。所愿者唯君修礼义富百姓。而伋得寄帑於君之境内。从繈负之列。其荣多矣。若无此鬚鬣。非伋所病也。昔尧身修十尺。眉分八彩。实圣。舜身修八尺有奇。面頷无毛。亦圣。禹汤文武及周公勤思劳体。或拆臂望视或秃骭背僂。亦圣。不以鬚眉美鬣为称也。人之贤圣在德。岂在貌乎。且吾性无鬚眉。而天下王侯不以此损其敬。由是言之。伋徒患德之不邵美也。不病毛?之不茂也。

子思谓子上曰:“有可以为公之尊而富贵人眾不与焉者。非唯志乎。成其志者。非唯无欲乎。夫锦繢纷华。所服不过温体。三牲大牢。所食不过充腹。知以身取节者则知足矣。茍知足则不累其志矣。”

曾子谓子思曰:“昔者吾从夫子巡守於诸侯。夫子未尝失人臣之礼。而犹圣道不行。今吾观子有傲世主之心。无乃不容乎?”子思曰:“时移世异。人有宜也。当吾先君。周制虽毁。君臣固位。上下相持。若一体然夫欲行其道。不执礼以求之。则不能入也。今天下诸侯方欲力争。竞招英雄以自辅翼。此乃得士则昌失士则凶之秋也。伋於此时不自高。人将下吾。不自贵。人将贱吾。舜禹揖让。汤武用师。非故相诡。乃各时也。”

子思在齐。尹文子生子不类。怒而杖之。告子思曰:“此非吾子也、吾妻殆不妇、吾将黜之。”子思曰:“若子之言。则尧舜之妃復可疑也。此二帝圣者之英。而丹朱商均不及匹夫。以是推之。岂可类乎。然举其多者。有此父斯有此子。道之常也。若夫贤父之有愚子。此由天道自然。非子之妻之罪也。”尹文子曰:“先生止之愿无言。文留妻矣。”

孟軻问子思曰:“尧舜文武之道,可力而致乎?”子思曰:“彼人也我人也。称其言。履其行。夜思之。昼行之。滋滋焉。汲汲焉如农之赴时。商之趣利。恶有不至者乎。”

子思谓孟軻曰:“自大而不修。其所以大不大矣。自异而不修。其所以异不异矣。故君子高其行则人莫能阶也。远其志则人莫能及也。礼接於人人不敢慢。辞交於人人不敢侮。其唯高远乎。”

申祥问曰“子张之子殷人自契至汤而王、周人自弃至武王而王、同嚳之后也、周人追王大王王季文王、而殷人独否、何也?”子思曰:“文质之异也。周人之所追大王。王跡起焉。”又曰:“文王受命、断虞芮之讼、伐崇邦、退犬戎、追王大王王季、何也?”子思曰:“狄人攻大王。大王召耆老而问焉。曰狄人何来。耆老曰欲得菽粟财货。大王曰与之。与之至无而狄人不止。大王又问耆老曰狄人何欲。耆老曰欲土地。大王曰与之。耆老曰君不为社稷乎。大王曰社稷所以为民也。不可以所为民者亡民也。耆老曰君纵不为社稷不为宗庙乎。大王曰宗庙者私也。不可以吾私害民。遂杖策而去。过梁山。止乎岐下。豳民之束修奔而从之者三千乘。一止而成三千乘之邑。此王道之端也。成王於是追而王之。王季其子也。承其业。广其基焉。虽同追王。不亦可乎。”

羊客问子思曰:“古之帝王中分天下、使二公治之、谓之二伯、周自后稷封为王者后、子孙据国、至大王王季文王、此固世为诸侯矣、焉得为西伯乎?”子思曰:“吾闻诸子夏。殷王帝乙之时。王季以功。九命作伯。受珪瓚鬯之赐。故文王因之。得专征伐。此以诸侯为伯。犹周召之君为伯也。”

子思年十六适宋。宋大夫乐朔与之言学焉。朔曰:“尚书虞夏数四篇善也、下此以讫于秦费、效尧舜之言耳、殊不如也?”子思答曰:“事变有极。正自当耳。假令周公尧舜不更时异处。其书同矣。”乐朔曰:“凡书之作。欲以喻民也简易为上、而乃故作难知之辞、不亦繁乎?”子思曰:“书之意兼復深奥训詁成义古人所以为典雅也。曰昔鲁委巷亦有似君之言者、伋答之曰道为知者传。茍非其人道不传矣今君何似之甚也。”乐朔不悦而退。曰:“孺子辱吾。”其徒曰:“鲁虽以宋为旧、然世有讎焉、请攻之。”遂围子思、宋君闻之、不待驾而救子思、子思既免、曰:“文王困於羑里作周易。祖君屈於陈蔡作春秋。吾困於宋可无作乎。”於是撰中庸之书四十九篇。

《巡狩》第四

子思游齐、陈庄伯与登泰山而观、见古天子巡狩之铭焉、陈子曰:“我生独不及帝王封禪之世。”子思曰:“子不欲尔。今周室卑微诸侯无霸。假以齐之眾连邻国以辅文武子孙之有德者。则齐桓晋文之事不足言也。”陈子曰:“非不悦斯道力不堪也、子圣人之后、吾愿有闻焉、敢问昔圣帝明王巡狩之礼、可得闻乎?”子思曰:“凡求闻者。为求行之也。今子自计。必不能行。欲闻何为。”陈子曰:“吾虽不敏。亦乐先生之道。於子何病而不吾告也。”子思乃告之。曰:“古者天子将巡狩。必先告於祖禰。命史告群庙及社稷圻内名山大川。告者七日而遍。亲告用牲。史告用币。申命冢宰而后清道而出。或以迁庙之主行载於斋车。每舍奠焉。及所经五岳四瀆皆有牲币。岁二月东巡狩至于岱宗。柴于上帝望秩于山川。所过诸侯各待於境。天子先问百年者所在而亲问之。然后覲方岳之诸侯有功德者。则发爵赐服以顺阳义。无功者。则削黜贬退以顺阴义。命史采民诗谣以观其风。命市纳价。察民之所好恶以知其志。命典礼正制度。均量衡。考衣服之等。协时月日辰。入其疆。遗老失贤。掊克在位。则君免。山川社稷有不亲举。土荒民游为无教。无教者则君退。民淫僭上为无法。无法者则君罪。入其疆土地垦闢。养老尊贤。俊杰在位。则君有庆遂南巡五月至於南岳。又西巡八月至於西岳。又北巡十有一月至於北岳。其礼皆如岱宗。归反舍於外次。三日斋。亲告於祖禰。用特。命有司告群庙社稷及圻内名山大川。而后入听朝。此古者明王巡狩之礼也。”陈子曰:“诸侯朝於天子盟会霸主、则亦告宗庙山川乎?”子思曰:“告哉。”陈子曰:“王者巡狩不及四岳、诸侯盟会不越邻国、则其礼同乎异乎?”子思曰:“天子封圻千里。公侯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虞夏殷周之常制也。其或出此封者。则其礼与巡狩朝会无变。其不越封境。虽行如国。”陈子曰:“古之义也,吾今而后知不学者浅之为人也。”

《公仪》第五

鲁人有公仪僭者、数本皆作潜砥节礪行。乐道好古。恬於荣利。不事诸侯。子思与之友。穆公因子思欲以为相。谓子思曰:“公仪子必辅寡人。参分鲁国而与之一。子其言之。”子思对曰:“如君之言。则公仪子愈所以不至也。君若饥渴待贤。纳用其谋。虽蔬食水饮。伋亦愿在下风。今徒以高官厚禄。钓饵君子。无信用之意。公仪子之智若鱼鸟可也。不然。则彼将终身不躡乎君之庭矣。且臣不佞。又不任为君操竿下钓。以荡守节之士也。”

閭邱温见田氏将必危齐、欲以其邑叛而适鲁、穆公闻之、谓子思曰:“子能怀之、则寡人割邑如其邑以常宗。”子思曰:“伋虽能之。义所不为也。”公曰:“何?”子思对曰:“彼为人臣。君将败。弗能扶而叛之。逆臣制国。弗能以其身死而逃之。此罪诛之人也。伋纵不能讨。而又要利以召姦。非忍行也。”

穆公问子思曰:“吾闻龙櫚氏子不孝、其行何如?”对曰:“臣闻明君之为政。尊贤以崇德。举善以劝民。则四方之内孰敢不化。若夫过行是细人所识。不治其本而问其过。臣不知所以也。”公曰:“善。”

穆公谓子思曰:“子之书所记夫子之言、或者以谓子之辞。”子思曰:“臣所记臣祖之言。或亲闻之者。有闻之於人者。虽非正其辞。然犹不失其意焉。且君之所疑者何。”公曰:“於事无非。”子思曰:“无非所以得臣祖之意也。就如君言以为臣之辞。臣之辞无非。则亦所宜贵矣。事既不然。又何疑焉。”

穆公谓子思曰:“县子言子之为善不欲人誉巳、信乎?”子思对曰:“非臣之情也。臣之修善。欲人知之。知之而誉臣。是臣之为善有劝也。此所愿而不可得者也。若臣之修善而人莫知。莫知则必毁臣。是臣之为善而受毁也。此臣所不愿而不可避者也。若夫鸡鸣为善。滋滋以至夜半。而曰不欲人之知。恐人之誉巳。臣以谓斯人也者。非虚则愚也。”

胡母豹,鲁人,谓子思曰:“子好大世莫能容子也、盍亦随时乎?”子思曰:“大非所病。所病不大也。凡所以求容於世为行道也。毁道以求容容何行焉。大不见容。命也。毁大而求容。罪也。吾弗改矣。”

子思居贫、其友有馈之粟者、受一车焉、或献樽酒束修、子思弗为受也、或曰:“子取人粟而辞吾酒脯、是辞少而取多也、於义则无名、於介则不全、而子行之、何也?”子思曰:“然。伋不幸而贫於财。至乃困乏。将恐绝先人之祀。夫以受粟为周乏也。酒脯则所以饮宴也。方乏於食而乃饮宴。非义也。吾岂以为介哉。度义而行也。或者担其酒脯以归。?

穆公问子思曰:“吾国可兴乎?”子思曰:“可。”公曰:“为之奈何。”对曰:“茍君与大夫慕周公伯禽之治。行其政化。开公家之惠。杜私门之利。结恩百姓。修礼邻国。其兴也勃矣。”

子思曰:“吾之富贵甚易而由不能。夫不取於人谓之富。不辱於人谓之贵。不取不辱。其於富贵庶矣哉。”

《抗志》第六

曾申参之子谓子思曰:“屈巳以伸道乎。抗志以贫贱乎?”子思曰:“道伸。吾所愿也。今天下王侯其孰能哉。与屈巳以富贵。不若抗志以贫贱屈巳则制於人抗志则不愧於道。”

子思居卫、卫人钓於河、得鰥鱼焉、其大盈车、子思问之:“曰鰥鱼、鱼之难得者也、子果何得之?”对曰:“吾始下钓。垂一魴之饵鰥过而弗视也。更以豚之半体。则吞之矣。”子思喟然曰:“鰥虽难得。贪以死饵。士虽怀道贪以死禄矣。”

子思居卫、鲁穆公卒、县子使乎卫、闻丧而服、谓子思曰:“子虽未臣、鲁父母之国也、先君宗庙在焉、奈何不服。”子思曰:“吾岂爱乎。礼不得也。”县子曰:“请问之。”答曰:“臣而去国。君不扫其宗庙。则为之服。寄公寓乎是国而为国服。吾既无列於鲁。而祭在卫。吾何服哉。是寄臣而服所寄之君。则旧君无服。明不二君之义也。”县子曰:“善哉。我未之思也。卫君言计是非、而群臣和者如出一口。”子思曰:“以吾观所为。君不君臣不臣者也。”公丘懿子曰:“何乃若是?”子思曰:“人主自臧。则眾谋不进。事是而臧之。犹却眾谋。况和非以长乎。夫不察事之是非。而悦人之讚巳。闇莫甚焉。不度理之所在。而阿谀求容。谄莫甚焉。君闇臣諂。以居百姓之上。民弗与也。若此不巳。国无类矣。”

子思谓卫君曰:“君之国事将日非矣。”君曰:“何故。”对曰:“有由然焉。君出言皆自以为是。而卿大夫莫敢矫其非。卿大夫出言亦皆自以为是。而士庶莫敢矫其非。君臣既自贤矣。而群下同声贤之。贤之则顺而有福。矫之则逆而有祸。故使如此如此则善安从生。诗曰‘具曰予圣’谁知鸟之雌雄抑亦似卫之君臣乎?”卫君问子思曰:“寡人之政何如?”答曰:“无非。”君曰:“寡人不知其不肖。亦望其如此也。”子思曰:“希旨容媚。则君亲之。中正弼非。则君疏之。夫能使人富贵贫贱者。君也在朝之士。孰肯舍所以见亲而取其所以见疏者乎。是故竞求射君之心。而莫敢有非君之非者。此臣所谓无非也。”公曰:“然乎。寡人之过也。今知改矣。”答曰:“君弗能焉。口顺而心不懌者。临其事必疣。君虽有命。臣未敢受也。”

司徒文子改葬其叔父、问服於子思、子思曰:“礼、父母改葬緦。既葬而除。不忍无服送至亲也。非父母无服。无服则弔而加麻。”文子曰:“丧服既除、然后乃葬则其服何服?”答曰:“三年之丧。未葬服不变。除何有焉。期大功之丧。服其所除之服以葬。既葬而除之。其虞也。吉服以行事也。”

公叔木谓申祥曰:“卫公叔文子之子定公十四年奔鲁木或作朱春秋作戍吾於子思亲而敬之。子思未吾察也。”申祥以告。曰:“人求亲敬於子。子何辱焉?”子思答曰:“义也。”申祥曰:“请闻之。”答曰:“公叔氏之子爱人之同巳慢而不知贤。夫其亲敬非心见吾所可亲敬也以人口而亲敬吾则亦以人口而疏慢吾矣”申祥曰:“其不知贤奈何。”答曰:“有龙穆者、徒好饰美辞说。观於坐席。相人眉睫以为之意。天下之浅人也。而公叔子交之。桥子良、修实而不修名。为善不为人之知巳。不撞不发。如大钟然。天下之深人也。而公叔子与之同邑而弗能知此其所以为爱同巳而不知贤也。”子思自齐反卫、卫君馆而问曰:“卫敬公先生鲁国之士、然不以卫之褊小、犹步玉趾而慰存之、愿有赐於寡人也。”子思曰:“臣羇旅於此。而辱君之威尊亟临蓽门。其荣多矣欲报君以财币。则君之府藏巳盈而伋又贫。欲报君以善言。恐未合君志而徒言不听也。顾未有可以报君者。唯进贤尔。”卫君曰:“贤固寡人之所愿也。”子思曰:“未审君之愿将何以为”君曰:“必用以治政。”子思曰:“君弗能也。”君曰:“何故?”答曰:“卫国非无贤才之士。而君未有善政。是贤才不见用故也。”君曰:“虽然。愿闻先生所以为贤者。”答曰:“君将以名取士耶。以实取士耶。”君曰:“必以实。”子思曰:“卫之东境有李音者。贤而有实者也。”君曰:“其父祖何也?”答曰:“世农夫也。”卫君乃胡卢大笑。曰:“寡人不好农。农夫之子无所用之。且世臣之子未悉官之。”子思曰:“臣称李音、称其贤才也。周公大圣。康叔大贤。今鲁卫之君未必皆同其祖考。李音父祖虽善农。则音亦未必与之同也。君言世臣之子未悉官之。则臣所谓有贤才而不见用果信矣。臣之问君。固疑君之取士不以实也。今君不问李音之所以为贤才。而闻其世农夫因笑而不爱。则君取士果信名而不由实者也。”卫君屈而无辞。

卫君曰:“夫道大而难明、非吾所能也、今欲学术何如?”子思曰:“君无然也。体道者逸而不穷。任术者劳而无功。古之篤道君子。生不足以喜之。利何足以动之。死不足以禁之。害何足以怨之。禁或作忌怨或作惧故明於死生之分。通於利害之变。虽以天下易其脛毛。无所於志矣。是以与圣人居。使穷士忘其贫贱。使王公简其富贵。君无然也。”卫君曰:“善。”

齐王谓子思曰:“今天下扰扰、诸侯无伯、吾国大人眾、图帝何如?”子思曰:“不可也、君不能去君贪利之心。”王曰:“何如、”子思曰:“夫水之性清而土壤汨之。人之性安而嗜欲乱之。故能有天下者。必无以天下为者也。能有名誉者。必无以名誉为者也。达此则其利心外矣。”

卫将军文子之内子死、復者曰:“皋媚女復”。子思闻之。曰:“此女氏之字。非夫氏之名也。妇人於夫氏。以姓氏称礼也。”

费子阳鲁大夫家臣谓子思曰:“吾念宗周将灭、泣涕不可禁也。”子思曰:“然此亦子之善意也。夫能以智知可知。而不能以智知未可知。危之道也。今以一人之身。忧世之不治。而泣涕不禁。是忧河水之浊而以泣清之也。其为无益莫大焉。故微子去殷。纪季入齐。良知时也。唯能不忧世之乱而患身之不治者。可与言道矣。”

齐王戮其臣不辜、谓子思曰:“吾知其不辜、而适触吾忿故戮之、以为不足伤义也。”子思曰:“文王葬枯骨而天下知仁。商紂斩朝涉而天下称暴。夫义者不必遍利天下也。暴者不必尽虐海内也。以其所施而观其意民乃去就焉。今君因心之忿。迁戮不辜。以为无伤於义。此非臣之所敢知也。”王曰:“寡人实过。乃今闻命。请改之。”

卫公子交见於子思、曰:“先生圣人之后、执清高之操、天下之君子、莫不服先生之大名也、交虽不敏、窃慕下风、愿师先生之行、幸顾恤之。”子思曰:“公子不宜也。夫清高之节。不以私自累。不以利烦意。择天下之至道。行天下之正路。今公子绍康叔之绪。处战伐之世。当务收英雄保其疆土。非所以明臧否立规检修匹夫之行之时也。”

卫公子交馈马四乘於子思、曰:“交不敢以此求先生之欢而辱先生之洁也。先生久降於鄙土。盖为宾主之餼焉。”子思曰:“伋寄命以来。度身以服卫之衣量腹以食卫之粟矣。又且朝夕受酒脯及祭燔之赐。衣食巳优。意气巳定。以无行志。未敢当车马之貺。礼虽有爵赐人。不踰父兄。今重违公子之盛旨。则有失礼之僣焉。若何。”公子:“曰交巳言於君矣。”答曰:“不可。为人子者三赐不及车马。”公子曰:“我未之闻也。谨受教。”

穆公欲相子思、子思不愿。将去鲁、鲁君曰:“天下之王亦犹寡人也、去将安之?”子思答曰:“盖闻君子犹鸟也。疑之则举。今君既疑矣。又以巳限天下之君臣窃为言之过也。”

齐王谓子思曰:“先生名高於海内、吐言则天下之士莫不属耳目、今寡人欲相梁起、起也名少、愿先谈说之也。”子思曰:“天下之士所以属耳目者。欲伋之言是非当也。今君使伋虚谈於起。则天下之士必改耳目矣。耳目既改。又无益於起。是两有丧也。故不敢承命。”齐君曰:“起之不贤何也。”子思曰:“君岂未之知乎。厚於财物必薄於德。自然之道也。今起以贪成富、闻於诸侯。而无救施之惠焉。以好色闻於齐国。而无男女之别焉。有一於此。犹受其咎。而起二之。能无累乎。”王曰:“寡人之言实过。愿先生赦焉。”

子思见老莱子、老莱子闻穆公将相子思、老莱子曰:“若子事君、将何以为乎?”子思曰:“顺吾性情。以道辅之。无死亡焉。”老莱子曰:“不可顺子之性也子性刚而傲不肖又且无所死亡。非人臣也。”子思曰:“不肖固人之所傲也。夫事君道行言听。则何所死亡。道不行言不听。则亦不能事君。所谓无死亡也。”老莱子曰:“子不见夫齿乎。齿坚刚卒尽相磨。舌柔顺终以不獘。”子思曰:“吾不能为舌。故不能事君。”

《坊记》第七

子言之。君子之道。辟则坊与。坊民之所不足者也。大为之坊。民犹踰之。故君子礼以坊德。刑以坊淫。命以坊欲。

子云。小人贫斯约。富斯骄。约斯盗。骄斯乱。礼者。因人之情而为之节文。以为民坊者也。故圣人之制富贵也。使民富不足以骄。贫不至于约。贵不慊于上。故乱益亡。

子云。贫而好乐。富而好礼。众而以宁者。天下其几矣。诗云。民之贪乱。宁为荼毒。故制国不过千乘。都城不过百雉。家富不过百乘。以此坊民。诸侯犹有畔者。

子云。夫礼者。所以章疑别微。以为民坊者也。故贵贱有等。衣服有别。朝廷有位。则民有所让。

子云。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家无二主。尊无二上。示民有君臣之别也。春秋不称楚越之王丧。礼。君不称天。大夫不称君。恐民之惑也。诗云。相彼盍旦。尚犹患之。

子云。君不与同姓同车。与异姓同车不同服。示民不嫌也。以此坊民。民犹得同姓以弒其君。

子云。君子辞贵不辞贱。辞富不辞贫。则乱益亡。故君子与其使食浮于人也。宁使人浮于食。

子云。觞酒豆肉。让而受恶。民犹犯齿。衽席之上。让而坐下。民犹犯贵。朝延之位。让而就贱。民犹犯君。诗云。民之无良。相怨一方。受爵不让。至于已斯亡。

子云。君子贵人而贱已。先人而后己。则民作让故称人之君曰君。自称其君曰寡君。

子云。利禄先死者而后生者。则民不偝。先亡者而后存者。则民可以托。诗云。先君之思。以畜寡人。以此坊民。民犹偝死而号无告。

子云。有国家者。贵人而贱禄。则民兴让。尚技而贱车。则民兴艺。故君子约言。小人先言。

子云。上酌民言。则下天上施。上不酌民言。则犯也。下不天上施。则乱也。故君子信让以莅百姓。则民之报礼重。诗云。先民有言。询于刍荛。

子云。善则称人。过则称己。则民不争。善则称人。过则称己。则怨益亡。诗云。尔卜尔筮。履无咎言。子云。善则称人。过则称己。则民让善。诗云。考卜惟王。度是镐京。惟龟正之。武王成之。子云。善则称君。过则称己。则民作忠。君陈曰。尔有嘉谋嘉猷。入告尔君于内。女乃顺之于外曰。此谋此猷。惟我君之德。于乎是惟良显哉。子云。善则称亲。过则称己。则民作孝。大誓曰。予克纣。非予武。惟朕文考无罪。纣克予。非朕文考有罪。惟予小子无良。

子云。君子弛其亲之过。而敬其美。论语曰。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高宗云。三年其惟不言。言乃讙。

子云。从命不忿。微谏不倦。劳而不怨。可谓孝矣。诗云。孝子不匮。

子云。睦于父母之党。可谓孝矣。故君子因睦以合族。诗云。此令兄弟。绰绰有裕。不令兄弟。交相为愈。

子云。于父之执。可以乘其车。不可以衣其衣。君子以广孝也。

子云。小人皆能养其亲。君子不敬何以辨。

子云。父子不同位。以厚敬也。书云。厥辟不辟。忝厥祖。

子云。父母在。不称老。言孝不言慈。闺门之内。戏而不叹。君子以此坊民。民犹薄于孝而厚于慈。

子云。长民者。朝廷敬老则民作孝。

子云。祭祀之有尸也。宗庙之主也。示民有事也。修宗庙。敬祀事。教民追孝也。以此坊民。民犹忘其亲。

子云。敬则用祭器。故君子不以菲废礼。不以美没礼。故食礼。主人亲馈则客祭。主人不亲馈则客不祭。故君子苟无礼。虽美不食焉。易曰。东邻杀牛。不如西邻之禴祭。寔受其福。诗云。既醉以酒。既饱以德。以此示民。民犹争利而忘义。

子云。七日戒。三日齐。承一人焉以为尸。过之者趋走。以教敬也。醴酒在室。醍酒在堂。澄酒在下。示不淫也。尸饮三。众宾饮一。示民有上下也。因其酒肉。聚其宗族。以教民睦也。故堂上观乎室。堂下观乎上。诗云。礼仪卒度。笑语卒获。

子云。宾礼每进以让。丧礼每加以远。浴于中溜。饭于牖下。小敛于户内。大敛于阼。殡于客位。祖于庭。葬于墓。所以示远也。殷人吊于圹。周人吊于家。示民不偝也。子云。死。民之卒事也。吾从周。以此坊民。诸侯犹有薨而不葬者。

子云。升自客阶。受吊于宾位。教民追孝也。未没丧。不称君。示民不争也。故鲁春秋记晋丧曰。杀其君之子奚齐。及其君卓。以此坊民。子犹有弒其父者。

子云。孝以事君。弟以事长。示民不贰也。故君子有君不谋仕。唯卜之日称二君。丧父三年。丧君三年。示民不疑也。父母在不敢有其身。不敢私其财。示民有上下也。故天子四海之内。无客礼莫敢为主焉。故君适其臣。升自阼阶。即位于堂。示民不敢有其室也。父母在。馈献不及车马。示民不敢专也。以此坊民。民犹忘其亲而贰其君。

子云。礼之先币帛也。欲民之先事而后禄也。先财而后礼。则民利。无辞而行情。则民争。故君子于有馈者。弗能见。则不视其馈。易曰。不耕获。不菑畬。凶。以此坊民。民犹贵禄而贱行。

子云。君子不尽利以遗民。诗云。彼有遗秉。此有不敛穧。伊寡妇之利。故君子仕则不稼。田则不渔。食时不力珍。大夫不坐羊。士不坐犬。诗云。采葑采菲。无以下体。德音莫违。及尔同死。以此坊民。民犹忘义而争利。以亡其身。

子云。夫礼坊民所淫。章民之别。使民无嫌。以为民纪者也。故男女无媒不交。无币不相见。恐男女之无别也。以此坊民。民犹有自献其身。诗云。伐柯如之何。匪斧不克。取妻如之何。匪媒不得。蓺麻如之何横从其亩。取妻如之何。必告父母。

子云。取妻不取同姓。以厚别也。故买妾不知其姓。则卜之。以此坊民。鲁春秋犹去夫人之姓曰吴。其死曰孟子卒。

子云。礼。非祭。男女不交爵。以此坊民。阳侯犹杀缪侯。而窃其夫人。故大飨废夫人之礼。

子云。寡妇之子。不有见焉。则弗友也。君子以辟远也。故朋友之交。主人不在。不有大故。则不入其门。以此坊民。民犹以色厚于德。

子云。好德如好色。诸侯不下渔色。故君子远色以为民纪。故男女授受不亲。御妇人则进左手。姑姊妹女子子已嫁而反。男子不与同席而坐。寡妇不夜哭。妇人疾。问之。不问其疾。以此坊民。民犹淫泆而乱于族。

子云。昏礼。婿亲迎。见于舅姑。舅姑承子以授婿。恐事之违也。以此坊民。妇犹有不至者。

《表记》第八

子言之。归乎。君子隐而显。不矜而庄。不厉而威。不言而信。

子曰。君子不失足于人。不失色于人。不失口于人。是故君子貌足畏也。色足惮也。言足信也。甫刑曰。敬忌而罔有择言在躬。

子曰。裼袭之不相因也。欲民之毋相渎也。子曰。祭极敬。不继之以乐。朝极辨。不继之以倦。

子曰。君子慎以辟祸。笃以不揜。恭以远耻。

子曰。君子庄敬日强。安肆日偷。君子不以一日使其躬儳焉。如不终日。子曰。齐戒以事鬼神。择日月以见君。恐民之不敬也。子曰。狎侮死焉。而不畏也。子曰。无辞不相接也。无礼不相见也。欲民之毋相亵也。易曰。初筮告。再三渎。渎则不告。

子言之。仁者天下之表也。义者天下之制也。报者天下之利也。子曰。以德报德。则民有所劝。以怨报怨。则民有所惩。诗曰。无言不雠。无德不报。大甲曰。民非后。无能胥以宁。后非民。无以辟四方。子曰。以德报怨。则宽身之仁也。以怨报德。则刑戮之民也。子曰。无欲而好仁者。无畏而恶不仁者。天下一人而已矣。是故君子议道自已。而置法以民。子曰。仁有三。与仁同功而异情。与仁同功。其仁未可知也。与仁同过。然后其仁可知也。仁者安仁。知者利仁。畏罪者强仁。仁者右也。道者左也。仁者人也。道者义也。厚于仁者薄于义。亲而不尊。厚于义者薄于仁。尊而不亲。道有至。义有考。至道以王。义道以霸。考道以为无失。

子言之。仁有数。义有长短小大。中心憯怛。爱人之仁也。率法而强之。资仁者也。诗云。丰水有芑。武王岂不仕。诒厥孙谋。以燕翼子。武王烝哉。数世之人也。国风曰。我今不阅。皇恤我后。终身之仁也。

子曰。仁之为器重。其为道远。举者莫能胜也。行者莫能致也。取数多者。仁也。夫勉于仁者。不亦难乎。是故君子以义度人。则难为人。以人望人。则贤者可知已矣。子曰。中心安仁者。天下一人而已矣。大雅曰。德輶如毛。民鲜克举之。我仪图之。惟仲山甫举之。爱莫助之。小雅曰。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子曰。诗之好仁如此。乡道而行。中道而废。忘身之老也不知年数之不足也。俛焉日有孳孳。毙而后已。子曰。仁之难成久矣。人人失其所好。故仁者之过易辞也。子曰。恭近礼。俭近仁。信近情。敬让以行。此虽有过。其不甚矣。夫恭寡过。情可信。俭易容也。以此失之者。不亦鲜乎。诗曰。温温恭人。惟德之基。子曰。仁之难成久矣。惟君子能之。是故君子不以其所能者病人。不以人之所不能者愧人。是故圣人之制行也。不制以已。使民有所劝勉愧耻以行其言。礼以节之。信以结之。容貌以文之。衣服以移之。朋友以极之。欲民之有壹也。小雅曰。不愧于人。不畏于天。是故君子服其服。则文以君子之容。有其容。则文以君子之辞。遂其辞。则实以君子之德。是故君子耻服其服而无其容。耻有其容而无其辞。耻有其辞而无其德。耻有其德而无其行。是故君子衰绖则有哀色。端冕则有敬色。甲胄则有不可辱之色。诗云。惟鹈在梁。不濡其翼。彼记之子。不称其服。

子言之。君子之所谓义者。贵贱皆有事于天下。天子亲耕。粢盛秬鬯。以事上帝。故诸侯勤以辅事于天子。子曰。下之事上也。虽有庇民之大德。不敢有君民之心。仁之厚也。是故君子恭俭以求役仁。信让以求役礼。不自尚其事。不自尊其身。俭于位而寡于欲。让于贤。卑己而尊人。小心而畏义。求以事君。得之自是。不得自是。以听天命。诗云。莫莫葛藟。施于条枚。凯弟君子。求福不回。其舜。禹。文王。周公。之谓与。有君民之大德。有事君之小心。诗云。惟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聿怀多福。厥德不回。以受方国。子曰。先王谥以尊名。节以壹惠。耻名之浮于行也。是故君子不自大其事。不自尚其功。以求处情。过行弗率。以求处厚。彰人之善而美人之功。以求下贤。是故君子虽自卑而民敬尊之。子曰。后稷天下之为烈也。岂一手一足哉。唯欲行之浮于名也。故自谓便人。

子言之。君子之所谓仁者。其难乎。诗云。凯弟君子。民之父母。凯以强教之。弟以说安之。乐而毋荒。有礼而亲。威庄而安。孝慈而敬。使民有父之尊。有母之亲。如此而后可以为民父母矣。非至德其孰能如此乎。今父之亲子也。亲贤而下无能。母之亲子也。贤则亲之。无能则怜之。母亲而不尊。父尊而不亲。水之于民也。亲而不尊。火尊而不亲。土之于民也。亲而不尊。天尊而不亲。命之于民也。亲而不尊。鬼尊而不亲。

子曰。夏道尊命。事鬼敬神而远之。近人而忠焉。先禄而后威。先赏而后罚。亲而不尊。其民之敝。惷而愚。乔而野。朴而不文

殷人尊神。率民以事神。先鬼而后礼。先罚而后赏。尊而不亲。其民之敝。荡而不静。胜而无耻。周人尊礼尚施。事鬼敬神而远之。近人而忠焉。其赏罚用爵列。亲而不尊。其民之敝。利而巧。文而不惭。贼而蔽

子曰。夏道未渎辞。不求备。不大望于民。民未厌其亲。殷人未渎礼。而求备于民。周人强民。未渎神。而赏爵刑罚穷矣

子曰。虞夏之道。寡怨于民。殷周之道。不胜其敝。子曰。虞夏之质。殷周之文。至矣。虞夏之文。不胜其质。殷周之质。不胜其文

子言之曰。后世虽有作者。虞帝弗可及也已矣。君天下。生无私。死不厚其子。子民如父母。有憯怛之爱。有忠利之教。亲而尊。安而敬。威而爱。富而有礼。惠而能散。其君子尊仁畏义。耻费轻实。忠而不犯。义而顺。文而静。宽而有辨。甫刑曰。德威惟威。德明惟明。非虞帝其孰能如此乎

子言之。事君先资其言。拜自献其身。以成其信。是故君有责于其臣。臣有死于其言。故其受禄不诬。其受罪益寡

子曰。事君大言入则望大利。小言入则望小利。故君子不以小言受大禄。不以大言受小禄。易曰。不家食吉

子曰。事君不下达。不尚辞。非其人弗自。小雅曰。靖共尔位。正直是与。神之听之。式谷以女

子曰。事君远而谏。则讇也。近而不谏。则尸利也。子曰。迩臣守和。宰正百官。大臣虑四方。子曰。事君欲谏不欲陈。诗云。心乎爱矣。瑕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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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曰。事君难进而易退。则位有序。易进而难退。则乱也。故君子三揖而进。一辞而退。以远乱也。子曰。事君三违而不出竟。则利禄也。人虽曰不要。吾弗信也。子曰。事君慎始而敬终。子曰。事君可贵可贱。可富可贫。可生可杀。而不可使为乱

子曰。事君军旅不辟难。朝廷不辞贱。处其位而不履其事。则乱也。故君使其臣。得志则慎虑而从之。否则孰虑而从之。终事而退。臣之厚也。易曰。不事王侯。高尚其事

子曰。唯天子。受命于天士受命于君。故君命顺。则臣有顺命。君命逆。则臣有逆命。诗曰。鹊之姜姜。鹑之贲贲。人之无良。我以为君

子曰。君子不以辞尽人。故天下有道。则行有枝叶。天下无道。则辞有枝叶。是故君子于有丧者之侧。不能赙焉。则不问其所费。于有病者之侧。不能馈焉。则不问其所欲。有客不能馆。则不问其所舍。故君子之接如水。小人之接如醴。君子淡以成。小人甘以坏。小雅曰。盗言孔甘。乱是用餤

子曰。君子不以口誉人。则民作忠。故君子问人之寒则衣之。问人之饥则食之。称人之美则爵之。国风曰。心之忧矣。于我归说

子曰。口惠而实不至。怨菑及其身。是故君子与其有诺责也。宁有己怨。国风曰。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子曰。君子不以色亲人。情疏而貌亲。在小人则穿窬之盗也。与子曰。情欲信。辞欲巧。

子言之。昔三代明王。皆事天地之神明。无非卜筮之用。不敢以其私亵事上帝。是故不犯日月。不违卜筮。卜筮不相袭也。大事有时日。小事无时日。有筮。外事用刚日。内事用柔日。不违龟筮。子曰。牲牷礼乐齐盛。是以无害乎。鬼神无怨乎百姓。

子曰。后稷之祀易富也。其辞恭。其欲俭。其禄及子孙。诗曰。后稷兆祀。庶无罪悔。以迄于今。

子曰。大人之器威敬。天子无筮。诸侯有守筮。天子道以筮。诸侯非其国。不以筮。卜宅寝室。天子不卜处大庙。子曰。君子敬则用祭器。是以不废日月。不违龟筮。以敬事其君长。是以上不渎于民。下不亵于上。

《中庸》第九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仲尼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小人之中庸也。小人而无忌惮也。子曰。中庸其至矣乎。民鲜能久矣。子曰。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过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贤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子曰。道其不行矣夫。

子曰。舜其大知也与。舜好问而好察迩言。隐恶而扬善。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其斯以为舜乎。

子曰。人皆曰予知。驱而纳诸罟擭陷阱之中。而莫之知辟也。人皆曰予知。择乎中庸而不能期月守也。

子曰。回之为人也。择乎中庸。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子曰。天下国家可均也。爵禄可辞也。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也。

子路问强。子曰。南方之强与。北方之强与。抑而强与。宽柔以教。不报无道。南方之强也。君子居之。衽金革死而不厌。北方之强也。而强者居之。故君子和而不流。强哉矫。中立而不倚。强哉矫。国有道。不变塞焉。强哉矫。国无道。至死不变。强哉矫。

子曰。素隐行怪。后世有述焉。吾弗为之矣。君子遵道而行。半涂而废。吾弗能已矣。君子依乎中庸。遯世不见知而不悔。唯圣者能之。君子之道费而隐。夫妇之愚可以与知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知焉。夫妇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能焉。天地之大也。人犹有所憾。故君子语大。天下莫能载焉。语小。天下莫能破焉。诗云。鸢飞戾天。鱼跃于渊。言其上下察也。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及其至也。察乎天地。

子曰。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诗云。伐柯伐柯。其则不远。执柯以伐柯。睨而视之。犹以为远。故君子以人治人。改而止。忠恕违道不远。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也。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也。所求乎弟以事兄。未能也。所求乎朋友先施之。未能也。庸德之行。庸言之谨。有所不足。不敢不勉。有余。不敢尽。言顾行。行顾言。君子胡不慥慥尔。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难行乎患难。君子无入而不自得焉。在上位不陵下。在下位不援上。正己而不求于人。则无怨。上不怨天。下不尤人。故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险以徼幸。

子曰。射有似乎君子。失诸正鹄。反求诸其身。君子之道。辟如行远必自迩。辟如登高必自卑。诗曰。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乐且耽。宜尔室家。乐尔妻帑。子曰。父母其顺矣乎。

子曰。鬼神之为德。其盛矣乎。视之而弗见。听之而弗闻。体物而不可遗。使天下之人。齐明盛服。以承祭祀。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诗曰。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夫微之显。诚之不可揜如此夫。

子曰。舜其大孝也与。德为圣人。尊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宗庙飨之。子孙保之。故大德必得其位。必得其禄。必得其名。必得其寿。故天之生物。必因其材而笃焉。故栽者培之。倾者覆之。诗曰。嘉乐君子。宪宪令德。宜民宜人。受禄于天。保佑命之。自天申之。故大德者必受命。

子曰。无忧者。其惟文王乎。以王季为父。以武王为子。父作之。子述之。武王缵大王。王季。文王。之绪。壹戎衣而有天下。身不失天下之显名。尊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宗庙飨之。子孙保之。武王末受命。周公成文武之德。追王大王。王季。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礼。斯礼也。达乎诸侯大夫。及士庶人。父为大夫。子为士。葬以大夫。祭以士。父为士。子为大夫。葬以士。祭以大夫。期之丧。达乎大夫。三年之丧。达乎天子。父母之丧。无贵贱一也。

子曰。武王。周公。其达孝矣乎。夫孝者。善继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者也。春秋修其祖庙。陈其宗器。设其裳衣。荐其时食。宗庙之礼。所以序昭穆也。序爵。所以辨贵贱也。序事。所以辨贤也。旅酬下为上。所以逮贱也。燕毛。所以序齿也。践其位。行其礼。奏其乐。敬其所尊。爱其所亲。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孝之至也。郊社之礼。所以事上帝也。宗庙之礼。所以祀乎其先也。明乎郊社之礼。禘尝之义。治国其如示诸掌乎。

哀公问政。子曰。文武之政。布在方策。其人存。则其政举。其人亡。则其政息。人道敏政。地道敏树。夫政也者。蒲卢也。故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仁者人也。亲亲为大。义者宜也。尊贤为大。亲亲之杀。尊贤之等。礼所生也。在下位不获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故君子不可以不修身。思修身。不可以不事亲。思事亲。不可以不知人。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天下之达道五。所以行之者三。曰。君臣也。父子也。夫妇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五者天下之达道也。知。仁。勇。三者。天下之达德也。所以行之者一也。或生而知之。或学而知之。或困而知之。及其知之一也。或安而行之。或利而行之。或勉强而行之。及其成功一也。

子曰。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知斯三者。则知所以修身。知所以修身。则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则知所以治天下国家矣。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曰。修身也。尊贤也。亲亲也。敬大臣也。体群臣也。子庶民也。来百工也。柔远人也。怀诸侯也。修身则道立。尊贤则不惑。亲亲则诸父昆弟不怨。敬大臣则不眩。体群臣则士之报礼重。子庶民则百姓劝。来百工则财用足。柔远人则四方归之。怀诸侯则天下畏之。

齐明盛服。非礼不动。所以修身也。去谗远色。而贵德。所以劝贤也。尊其位。重其禄。同其好恶。所以劝亲亲也。官盛任使。所以劝大臣也。忠信重禄。所以劝士也。时使薄敛。所以劝百姓也。日省月试。既廪称事。所以劝百工也。送往迎来。嘉善而矜不能。所以柔远人也。继绝世。举废国。治乱持危。朝聘以时。厚往而薄来。所以怀诸侯也。

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所以行之者一也。凡事豫则立。不豫则废。言前定则不跲。事前定则不困。行前定则不疚。道前定则不穷。

在下位不获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获乎上有道。不信乎朋友。不获乎上矣。信乎朋友有道。不顺乎亲。不信乎朋友矣。顺乎亲有道。反诸身不诚。不顺乎亲矣。诚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诚乎身矣。

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诚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圣人也。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者也。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有弗学。学之弗能。弗措也。有弗问。问之弗知。弗措也。有弗思。思之弗得。弗措也。有弗辨。辨之弗明。弗措也。有弗行。行之弗笃。弗措也。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果能此道矣。虽愚必明。虽柔必强。

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诚则明矣。明则诚矣。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

其次致曲。曲能有诚。诚则形。形则着。着则明。明则动。动则变。变则化。唯天下至诚为能化。

至诚之道。可以前知。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见乎蓍龟。动乎四体。祸福将至。善必先知之。不善必先知之。故至诚如神。

诚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是故君子诚之为贵。诚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成己。仁也。成物。知也。性之德也。合外内之道也。故时措之宜也。故至诚无息。不息则久。久则征。征则悠远。悠远则博厚。博厚则高明。博厚所以载物也。高明所以覆物也。悠久所以成物也。博厚配地。高明配天。悠久无疆。如此者。不见而章。不动而变。无为而成。天地之道。可壹言而尽也。其为物不贰。则其生物不测。天地之道。博也。厚也。高也。明也。悠也。久也。

今夫天。斯昭昭之多。及其无穷也。日月星辰系焉。万物覆焉。今夫地。一撮土之多。及其广厚。载华岳而不重。振河海而不泄。万物载焉。今夫山。一卷石之多。及其广大。草木生之。禽兽居之。宝藏兴焉。今夫水。一勺之多。及其不测。鼋鼍鲛龙鱼鳖生焉。货财殖焉。诗曰。惟天之命。于穆不已。盖曰。天之所以为天也。于乎不显。文王之德之纯。盖曰。文王之所以为文也。纯亦不已。

大哉圣人之道。洋洋乎。发育万物。峻极于天。优优大哉。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待其人然后行。故曰。苟不至德。至道不凝焉。

故君子尊德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温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礼。

是故居上不骄。为下不倍。国有道。其言足以兴。国无道。其默足以容。诗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其此之谓与。

子曰。愚而好自用。贱而好自专。生乎今之世。反古之道。如此者。灾及其身者也。非天子不议礼。不制度。不考文。今天下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虽有其位。苟无其德。不敢作礼乐焉。虽有其德。苟无其位。亦不敢作肋。莫不尊亲。故曰配天。唯天下至诚。为能经纶天下之大经。立天下之大本。知天地之化育。夫焉有所倚。肫肫其仁。渊渊其渊。浩浩其天。苟不固聪明圣知达天德者。其孰能知之。

诗曰。衣锦尚絅。恶其文之着也。故君子之道。闇然而日章。小人之道。的然而日亡。君子之道。淡而不厌。简而文。温而理。知远之近。知风之自。知微之显。可与入德矣。诗云。潜虽伏矣。亦孔之昭。故君子内省不疚。无恶于志。君子所不可及者。其唯人之所不见乎。诗云。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故君子不动而敬。不言而信。诗曰。奏假无言。时靡有争。是故君子不赏而民劝。不怒而民威于鈇钺。诗曰。不显惟德。百辟其刑之。是故君子笃恭而天下平。诗曰。予怀明德。不大声以色。

子曰。声色之于以化民未也。诗曰。德輶如毛。毛犹有伦。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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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子】

曾参(前505~前436),字子舆,鲁国人。《汉书·艺文志》有《曾子》十八篇,今存辑佚本。本诸子抄,收入儒家第六。

曾参,字子舆,生于公元前505年(周敬王十五年,鲁定公五年),先祖为夏朝少康子曲烈后代,曲烈被封于鄫(今山东临邑市西南)。春秋时鄫被莒所灭,鄫世子巫公奔鲁,三传而至曾点(即曾晰)。曾参即为曾点之子,生于东鲁,移居武城,十六岁拜孔丘为师。鲁哀公二十七年(公元前468年),武城大夫聘曾参为宾师,设教于武城。鲁悼公十一年(公元前456年),时齐聘以相,楚迎以令尹,晋迎以上卿,曾子皆不应命。鲁悼公三十一年(公元前436年)曾参七十岁。是年,曾参生病,卧床不起,把弟子们叫到跟前用《诗经》上说的:“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来教导弟子,并自语:“动容貌斯远暴慢矣,正颜色斯近信矣,出辞气斯远鄙倍矣。”(《论语·泰伯》)次年,曾参病亡。

从儒家的道统来说,孔丘的孙子孔汲(子思子)师从曾参,又传授给孟子。因之,曾参上承孔子之道,下启思孟学派,对孔子的儒学学派思想既有继承,又有发展和建树。曾参尤其发展了儒家的“孝”的思想,使以孝为本,孝道为先的孝道观影响中国两千多年,至今仍具有及其宝贵的的社会意义和实用价值。而在道统建立之后,曾参与孔子、孟子、颜子、子思比肩共称为五大圣人。

唐玄宗开元二十七年(739年),赠曾参为郕国伯。北宋大宗祥符二年(1009年),晋升为瑕邱侯。北宋徽宗政和元年(1111年),改封为武城侯。南宋度宗咸淳三年(1267年),升郕国公。元文宗至顺元年(1330年),加封为郕国宗圣公。明世宋嘉靖十八年(1539年),敕封曾参为宗圣公。

相传,曾参著述有《大学》、《孝经》,《汉书·艺文志》有《曾子》十八篇,自秦代以来已亡失了,但《曾子》中的著作言论散见于《说苑》、《列子传》、《搜神论》、《韩非子》、《晏子》、《史记》、《新语》、《中论》、《颜氏家训》等书中,后人对它们加以整理、校刊;我们今天读到的是崇川冯云校刊的《曾子》。冯云校刊的《曾子》共八卷,即第一卷《年谱》,第二卷《王言》,第三卷《立事》、《本孝》、《立孝》、《大孝》、《事父母》,第四卷《制言上》、《制言中》、《制言下》、《疾病》、《天圆》,第五卷《补遗》,第六卷《附录》,第七卷《祠墓古迹》,第八卷《宗子世表》。从中可以看出,我们今天读到的《曾子》虽然不是《曾子》的本来面目,但它的体制完备,形式和内容上都是成系统的,我们至少可以窥见原《曾子》的精华部分。

可惜的是,笔者没有见到辑佚的《曾子》一书,只能通过各种书籍自己来辑佚,待以后看到此书再进行更正。

《诸子抄》

《曾子》

《立事》第一

曾子曰:“君子攻其恶,求其过,强其所不能,去私欲,从事于义,可谓学矣。

君子爱日以学,及时以行,难者弗辟,易者弗从,──唯义所在。日旦就业,夕而自省思,以殁其身,亦可谓守业矣。

君子学必由其业,问必以其序,问而不决,承闲观色而复之,虽不说,亦不强争也。

君子既学之,患其不博也;既博之,患其不习也,既习之,患其无知也;既知之,患其不能行也;既能行之,贵其能让也;君子之学,致此五者而已矣。

君子博学而孱守之,微言而笃行之,行必先人,言必后人,君子终身守此悒悒。

行无求数有名,事无求数有成;身言之,后人扬之;身行之,后人秉之;君子终身守此惮惮。

君子不绝小,不殄微也;行自微也,不微人;人知之,则愿也;人不知,苟吾自知也;君子终身守此勿勿也。

君子祸之为患,辱之为畏,见善恐不得与焉,见不善恐其及己也,是故君子疑以终身。

君子见利思辱,见恶思诟,嗜欲思耻,忿怒思患,君子终身守此战战也。

君子虑胜气,思而后动,论而后行,行必思言之,言之必思复之,思复之必思无悔言,亦可谓慎矣。

人信其言,从之以行,人信其行,从之以复;复宜其类,类宜其年,亦可谓外内合矣。

君子疑则不言,未问则不言,两问则不行其难者。

君子患难除之,财色远之,流言灭之,祸之所由生自孅孅也,是故君子夙绝之。

君子己善,亦乐人之善也;己能,亦乐人之能也;己虽不能,亦不以援人。

君子好人之为善,而弗趣也,恶人之为不善,而弗疾也;疾其过而不补也,饰其美而不伐也,伐则不益,补则不改矣。

君子不先人以恶,不疑人以不信;不说人之过,成人之美;存往者,在来者,朝有过,夕改,则与之;夕有过,朝改,则与之。

君子义则有常,善则有邻;见其一,冀其二;见其小,冀其大;苟有德焉,亦不求盈于人也。

君子不绝人之欢,不尽人之礼;来者不豫,往者不慎也,去之不谤,就之不赂;亦可谓忠矣。

君子恭而不难,安而不舒,逊而不谄,宽而不纵,惠而不俭,直而不径,亦可谓知矣。

君子入人之国,不称其讳,不犯其禁,不服华色之服,不称惧惕之言。故曰:与其奢也宁俭,与其倨也宁句。

可言而不信,宁无言也。君子终日言,不在尤之中;小人一言,终身为罪。

君子乱言而弗殖,神言弗致也,道远日益云。众信弗主,灵言弗与,人言不信不和。

君子不唱流言,不折辞,不陈人以其所能;言必有主,行必有法,亲人必有方。多知而无亲,博学而无方,好多而无定者,君子弗与也。君子多知而择焉,博学而算焉,多言而慎焉。博学而无行,进给而不让,好直而俓,俭而好僿者,君子不与也。夸而无耻,强而无惮,好勇而忍人者,君子不与也。亟达而无守,好名而无体,忿怒而为恶,足恭而口圣,而无常位者,君子弗与也。

巧言令色,能小行而笃,难于仁矣。嗜酤酒,好讴歌巷游,而乡居者乎?吾无望焉耳!

出入不时,言语不序,安易而乐暴,惧之而不恐,说之而不听,虽有圣人,亦无若何矣。

临事而不敬,居丧而不哀,祭祀而不畏,朝廷而不恭,则吾无由知之矣。

三十、四十之闲而无蓺,即无蓺矣;五十而不以善闻矣;七十而无德,虽有微过,亦可以勉矣。

其少不讽诵,其壮不论议,其老不教诲,亦可谓无业之人矣。少称不弟焉,耻也;壮称无德焉,辱也;老称无礼焉,罪也。过而不能改,倦也。行而不能遂,耻也;慕善人而不与焉,辱也;弗知而不问焉,固也;说而不能,穷也;喜怒异虑,惑也;不能行而言之,诬也;非其事而居之,矫也;道言而饰其辞,虚也;无益而食厚禄,窃也;好道烦言,乱也;杀人而不戚焉,贼也。

人言不善而不违,近于说其言;说其言,殆于以身近之也;殆于以身近之,殆于身之矣。

人言善而色葸焉,近于不说其言;不说其言,殆于以身近之也;殆于以身近之,殆于身之矣。

故目者,心之浮也;言者,行之指也;作于中,则播于外也。故曰:以其见者占其隐者。故曰:听其言也,可以知其所好矣。

观说之流,可以知其术也;久而复之,可以知其信矣;观其所爱亲,可以知其人矣。

临惧之,而观其不恐也;怒之,而观其不惛也;喜之,而观其不诬也;近诸色,而观其不踰也;饮食之,而观其有常也;利之,而观其能让也;居哀,而观其贞也;居约,而观其不营也;勤劳之,而观其不扰人也。

君子之于不善也,身勿为,能也;色勿为,不可能也。色也勿为,可能也;心思勿为,不可能也。

太上乐善,其次安之,其下亦能自强。

仁者乐道,智者利道,愚者从,弱者畏。不愚不弱,执诬以强,亦可谓弃民矣。

太上不生恶,其次而能夙绝之也,其下复而能改也。复而不改,殒身覆家,大者倾覆社稷。是故君子出言以鄂鄂,行身以战战,亦殆勉于罪矣。

是故君子为小由为大也,居由仕也,备则未为备也,而勿虑存焉?

事父可以事君,事兄可以事师长,使子犹使臣也,使弟犹使承嗣也;能取朋友者,亦能取所予从政者矣;赐与其宫室,亦由庆赏于国也;忿怒其臣妾,亦犹用刑罚于万民也。

是故为善必自内始也。内人怨之,虽外人亦不能立也。

居上位而不淫,临事而栗者,鲜不济矣,先忧事者,后乐事;先乐事者,后忧事。昔者天子日旦思其四海之内,战战唯恐不能也;诸侯日旦失其四封之内,战战唯恐失损之;大夫士日旦思其官,战战唯恐不能胜;庶人日旦思其事,战战唯恐刑罚之至也。是故临事而栗者,鲜不济矣。

君子之于子也,爱而勿面也,使而勿貌也,导之以道而勿强也。

宫中雍雍,外焉肃肃,兄弟僖僖,朋友切切,远者以貌,近者以情。

友以立其所能,而远其所不能,苟无失其所守,亦可与终身矣。”

《本孝》第二

曾子曰:“忠者,其孝之本与?孝子不登高,不履危,痹亦弗凭;不苟笑,不苟訾,隐不命,临不指。故不在尤之中也。

孝子恶言死焉,流言止焉,美言兴焉,故恶言不出于口,烦言不及于己。

故孝子之事亲也,居易以俟命,不兴险行以徼幸;孝子游之,暴人违之;出门而使,不以或为父母忧也;险涂隘巷,不求先焉,以爱其身,以不敢忘其亲也。

孝子之使人也不敢肆,行不敢自专也;父死三年,不敢改父之道;又能事父之朋友,又能率朋友以助敬也。

君子之孝也,以正致谏;士之孝也,以德从命;庶人之孝也,以力恶食;任善,不敢臣三德。

故孝之于亲也,生则有义以辅之,死者哀以莅焉,祭祀则莅之以敬;如此,而成于孝子也。”

《立孝》第三

曾子曰:“君子立孝,其忠之用,礼之贵。

故为人子而不能孝其父者,不敢言人父不畜其子者;为人弟而不能承其兄者,不敢言人兄不能顺其弟者;为人臣而不能事其君者,不敢言人君不能使其臣者也。故与父言,言畜子;与子言,言孝父;与兄言,言顺弟;与弟言,言承兄;与君言,言使臣;与臣言,言事君。

君子之孝也,忠爱以敬;反是,乱也。尽力而有礼,庄敬而安之;微谏不倦,听从而不怠,欢欣忠信,咎故不生,可谓孝矣。

尽力无礼,则小人也;致敬而不忠,则不入也。是故礼以将其力,敬以入其忠;饮食移味,居处温愉,着心于此,济其志也。

子曰:‘可人也,吾任其过;不可人也,吾辞其罪’诗云:‘有子七人,莫慰母心。’子之辞也。‘夙兴夜寐,无忝尔所生。’言不自舍也。不耻其亲,君子之孝也。

是故未有君,而忠臣可知者,孝子之谓也;未有长,而顺下可知者,弟弟之谓也;未有治,而能仕可知者,先修之谓也。

故曰:孝子善事君,弟弟善事长,君子一孝一弟,可谓知终矣。”

《大孝》第四

曾子曰:“孝有三:大孝尊亲,其次不辱,其下能养。”

公明仪问于曾子曰:“夫子可谓孝乎?”曾子曰:“是何言与?是何言与?君子之所谓孝者,先意承志,谕父母以道。参直养者也,安能为孝乎?身者,亲之遗体也。行亲之遗体,敢不敬乎?故居处不庄,非孝也;事君不忠,非孝也;莅官不敬,非孝也;朋友不信,非孝也;战陈无勇,非孝也。五者不遂,灾及乎身,敢不敬乎?故烹熟鲜香,尝而进之,非孝也,养也。君子之所谓孝者,国人皆称愿焉,曰:‘幸哉!有子如此!’所谓孝也。民之本教曰孝,其行之曰养。养,可能也;敬,为难。敬,可能也;安,为难。安,可能也;久,为难。久,可能也;卒,为难。父母既殁,慎行其身,不遗父母恶名,可谓能终也。

夫仁者,仁此者也;义者,宣此者也;忠者,中此者也;信者,信此者也;礼者,体此者也;行者,行此者也;强者,强此者也;乐自顺此生,刑自反此作。

夫孝者,天下之大经也。夫孝置之而塞于天地,衡之而衡于四海,施诸后世而无朝夕,推而放诸东海而准,推而放诸西海而准,推而放诸南海而准,推而放诸北海而准。诗云:‘自西自东,自南自北,无思不服,’此之谓也。

孝有三:大孝不匮,中孝用劳,小孝用力。博施备物,可谓不匮矣。尊仁安义,可谓用劳矣。慈爱忘劳,可谓用力矣。

父母爱之,喜而不忘;父母恶之,惧而无怨;父母有过,谏而不逆;父母既殁,以哀,祀之加之;如此,谓礼终矣。”

乐正子春,下堂而伤其足,伤瘳,数月不出,犹有忧色。门弟子问曰:“夫子伤足,瘳矣,数月不出,犹有忧色,何也?”乐正子春曰:“善!如尔之问也。吾闻之曾子,曾子闻诸夫子曰:‘天之所生,地之所养,人为大矣。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归之,可谓孝矣;不亏其体,可谓全矣。故君子顷步之不敢忘也。’今予忘夫孝之道矣,予是以有忧色。故君子一举足不敢忘父母,一出言不敢忘父母。一举足不敢忘父母,故道而不径,舟而不游,不敢以先父母之遗体行殆也。一出言不敢忘父母,是故恶言不出于口,忿言不及于己,然后不辱其身,不忧其亲,则可谓孝矣。草木以时伐焉,禽兽以时杀焉。夫子曰:‘伐一木,杀一兽,不以其时,非孝也。’”

《事父母》第五

单居离问于曾子曰:“事父母有道乎?”曾子曰:“有。爱而敬。父母之行若中道,则从;若不中道,则谏;谏而不用,行之如由己。从而不谏,非孝也;谏而不从,亦非孝也。孝子之谏,达善而不敢争辨;争辨者,作乱之所由兴也。由己为无咎,则寍;由己为贤人,则乱。孝子无私乐,父母所忧忧之,父母所乐乐之。孝子唯巧变,故父母安之。若夫坐如尸,立如齐,弗讯不言,言必齐色,此成人之善者也,未得为人子之道也。”

单居离问曰:“事兄有道乎?”曾子曰:“有。尊事之,以为己望也;兄事之,不遗其言。兄之行若中道,则兄事之;兄之行若不中道,则养之;养之内,不养于外,则是越之也;养之外,不养于内,则是疏之也;是故君子内外养之也。”

单居离问曰:“使弟有道乎?”曾子曰:“有。嘉事不失时也。弟之行若中道,则正以使之;弟之行若不中道,则兄事之,诎事兄之道若不可,然后舍之矣。”

曾子曰:“夫礼,大之由也,不与小之自也。饮食以齿,力事不让,辱事不齿,执觞觚杯豆而不醉,和歌而不哀,夫弟者,不衡坐,不苟越,不干逆色,趋翔周旋,俛仰从命,不见于颜色,未成于弟也。

《制言上》第六

曾子曰:“夫行也者,行礼之谓也。夫礼,贵者敬焉,老者孝焉,幼者慈焉,少者友焉,贱者惠焉。此礼也,行之则行也,立之则义也。今之所谓行者,犯其上,危其下,衡道而强立之,天下无道,故若天下有道,则有司之所求也。

故君子不贵兴道之士,而贵有耻之士也;若由富贵兴道者与?贫贱,吾恐其或失也;若由贫贱兴道者与?富贵,吾恐其赢骄也。夫有耻之士,富而不以道则耻之,贫而不以道则耻之。

弟子!无曰不我知也,鄙夫鄙妇相会于廧阴,可谓密矣,明日则或扬其言矣;故士执仁与义而明行之,未笃故也,胡为其莫之闻也。杀六畜不当,及亲,吾信之矣;使民不时,失国,吾信之矣。

蓬生麻中,不扶自直,白沙在泥,与之皆黑;是故人之相与也,譬如舟车然,相济达也,己先则援之,彼先则推之;是故,人非人不济,马非马不走,土非土不高,水非水不流。

君子之为弟也,行则为人负,无席则寝其趾,使之为夫人则否。近世无贾,在田无野,行无据旅,苟若此,则夫杖可因笃焉。

富以苟,不如贫以誉;生以辱,不如死以荣。辱可避,避之而已矣;及其不可避也,君子视死若归。父母之雠,不与同生;兄弟之雠,不与聚国,朋友之雠,不与聚乡,族人之雠,不与聚邻;良贾深藏若虚,君子有盛教如无。”

弟子问于曾子曰:“夫士,何如则可以为达矣?”曾子曰:“不能则学,疑则问,欲行则比贤,虽有险道,循行达矣。今之弟子,病下人不知事贤,耻不知而又不问,欲作则其知不足,是以惑闇,惑闇,终其世而已矣,是谓穷民也。”

曾子门弟子或将之晋,曰:“吾无知焉。”曾子曰:“何必然,往矣!有知焉,谓之友;无知焉,谓之主。且夫君子执仁立志,先行后言,千里之外,皆为兄弟,苟是之不为,则虽汝亲,庸孰能亲汝乎?”

《制言中》第七

曾子曰:“君子进则能达,退则能静。岂贵其能达哉?贵其有功也。岂贵其能静哉?贵其能守也。夫唯进之何功?退之何守?是故君子进退,有二观焉。故君子进则能益上之誉,而损下之忧;不得志,不安贵位,不怀厚禄,负耜而行道,冻饿而守仁,则君子之义也,有知之,则愿也;莫之知,苟无自知也。

吾不仁其人,虽独也,吾弗亲也;故君子不假贵而取宠,不比誉而取食。直行而取礼,比说而取友;有说我则愿也;莫我说,苟吾自说也。

故君子无悒悒于贫,无勿勿于贱,无惮惮于不闻;布衣不完,疏食不饱,蓬户穴牖,日孜孜,上仁;知我,吾无欣欣,不知我,吾无悒悒。

是以君子直言直行,不宛言而取富,不屈行而取位;仁之见逐,智之见杀,固不难;诎身而为不仁,宛言而为不智,则君子弗为也。君子虽言不受,必忠,曰道;虽行不受,必忠,曰仁;虽谏不受,必忠,曰智。天下无道,循道而行,衡涂而偾,手足不揜,四支不被,此则非士之罪也,有士者之羞也。

是故君子以仁为尊;天下之为富,何为富?则仁为富也;天下之为贵,何为贵?则仁为贵也。昔者,舜匹夫也,土地之厚,则得而有之,人徒之众,则得而使之,舜唯以仁得之也;是故君子将说富贵,必勉于仁也。昔者,伯夷、叔齐,仁者也,死于沟浍之间,其仁成名于天下;夫二子者,居河济之间,非有土地之厚、货粟之富也,言为文章、行为表缀于天下。是故君子思仁义,昼则忘食,夜则忘寐,日旦就业,夕而自省,以殁其身,亦可谓守业矣。”

《制言下》第八

曾子曰:“天下有道,则君子欣然以交同;天下无道,则衡言不革;诸侯不听,则不干其土;听而不贤,则不践其朝;是以君子不犯禁而入人境,不通患而出危邑,则秉德之士不谄矣。

故君子不?富贵以为己说,不乘贫贱以居己尊。凡行不义,则吾不事;不仁,则吾不长。奉相仁义,则吾与之聚群;向尔寇盗,则吾与虑。国有道,则突若入焉;国无道,则突若出焉,如此之谓义。

夫有世,义者哉,曰仁者殆,恭者不入,愤者不见使,正直者则迩于刑,弗违则殆于罪;是故君子错在高山之上,深泽之污,聚橡栗藜藿而食之,生耕稼以老十室之邑;是故昔者禹见耕者五耦而式,过十室之邑则下,为秉德之士存焉。”

《疾病》第九

曾子疾病,曾元抑首,曾华抱足。曾子曰:“微乎!吾无夫颜氏之言,吾何以语汝哉!然而君子之务,尽有之矣;夫华繁而实寡者天也,言多而行寡者人也;鹰隼以山为卑,而曾巢其上,鱼、鳖、鼋、鼍以渊为浅,而蹶穴其中,卒其所以得之者,饵也;是故君子苟无以利害义,则辱何由至哉?

亲戚不悦,不敢外交;近者不亲,不敢求远;小者不审,不敢言大;故人之生也,百岁之中,有疾病焉,有老幼焉,故君子思其不可复者而先施焉。亲戚既殁,虽欲孝,谁为孝?老年耆艾,虽欲弟,谁为弟?故孝有不及,弟有不时,其此之谓与?

言不远身,言之主也;行不远身,行之本也;言有主,行有本,谓之有闻矣。君子尊其所闻,则高明矣;行其所闻,则广大矣,高明广大,不在于他,在加之志而已矣。

与君子游,苾乎如入兰芷之室,久而不闻,则与之化矣;与小人游,贷乎如入鲍鱼之次,则与之化矣;是故,君子慎其所去就。

与君子游,如长日加益,而不自知也;与小人游,如履薄冰,每履而下,几何而不陷乎哉?吾不见好学盛而不衰者矣,吾不见好教如食疾子者矣,吾不见日省而月考之其友者矣!吾不见孜孜而与来而改者矣!”

《天圆》第十

单居离问于曾子曰:“天圆而地方者,诚有之乎?”

曾子曰:“离!而闻之,云乎!”

单居离曰:“弟子不察,此以敢问也。”

曾子曰:“天之所生上首,地之所生下首,上首谓之圆,下首谓之方,如诚天圆而地方,则是四角之不揜也。”

“且来!吾语汝。参尝闻之夫子曰:‘天道曰圆,地道曰方,方曰幽而圆曰明;明者吐气者也,是故外景;幽者含气者也,是故内景,故火日外景,而金水内景,吐气者施而含气者化,是以阳施而阴化也。阳之精气曰神,阴之精气曰灵;神灵者,品物之本也,而礼乐仁义之祖也,而善否治乱所由兴作也。

阴阳之气,各从其所,则静矣;偏则风,俱则雷,交则电,乱则雾,和则雨;阳气胜,则散为雨露;阴气胜,则凝为霜雪;阳之专气为雹,阴之专气为霰,霰雹者,一气之化也。

毛虫毛而后生,羽虫羽而后生,毛羽之虫,阳气之所生也;介虫介而后生,鳞虫鳞而后生,介鳞之虫,阴气之所生也;唯人为倮匈而后生也,阴阳之精也。毛虫之精者曰麟,羽虫之精者曰凤,介虫之精者曰龟,鳞虫之精者曰龙,倮虫之精者曰圣人;龙非风不举,龟非火不兆,此皆阴阳之际也。兹四者,所以圣人役之也;是故,圣人为天地主,为山川主,为鬼神主,为宗庙主。圣人慎守日月之数,以察星辰之行,以序四时之顺逆,谓之历,截十二管,以索八音之上下清浊,谓之律也。律居阴而治阳,历居阳而治阴,律历迭相治也,其间不容发。圣人立五礼以为民望,制五衰以别亲疏;和五声以导民气,合五味之调以察民情;正五色之位,成五谷之名,序五牲之先后贵贱。诸侯之祭,牲牛,曰太牢;大夫之祭,牲羊,曰少牢;士之祭,牲特豕,曰馈食;无禄者稷馈,稷馈者无尸,无尸者厌也;宗庙曰刍豢,山川曰牺牷,割列禳瘗,是有五牲。此之谓品物之本、礼乐之祖、善恶治乱之所由兴作也。’”

《王言》第十一

孔子閒居,曾参侍.孔子曰:「参乎,今之君子,唯士与大夫之言可闻也.至於君子之言者,希也。於乎,吾以王言之,其不出户牖而化天下.」曾子起,下席而对曰:「敢问何谓王之言?」孔子不应,曾子曰:「侍夫子之閒也,难对,是以敢问.」孔子又不应.曾子肃然而惧,抠衣而退,负席而立.有顷,孔子叹息,顾谓曾子曰:「参,汝可语明王之道与?」曾子曰:「非敢以为足也,请因所闻而学焉.」子曰:「居,吾语汝.夫道者,所以明德也.德者,所以尊道也.是以非德道不尊,非道德不明.虽有国之良马,不以其道服乘之,不可以道里.虽有博地眾民,不以其道治之,不可以致霸王.是故昔者明王内修七教,外行三至,七教修然后可以守,三至行然后可以征.明王之道,其守也则必折衝千里之外,其征则必还师衽席之上.故曰内修七教,而上不劳;外行三至,而财不费.此之谓明王之道也.」曾子曰:「不劳不费之谓明王,可得闻乎?」孔子曰:「昔者帝舜左禹而右皋陶,不下席而天下治,夫如此,何上之劳乎.政之不平,君之患也,令之不行,臣之罪也.若乃十一而税,用民之力,岁不过三日,入山泽以其时,而无征,关讥市鄽,皆不收赋,此则生财之路,而明王节之,何财之费乎?」曾子曰:「敢问何谓七教?」孔子曰:「上敬老则下益孝,上尊齿则下益悌,上乐施则下益宽,上亲贤则下择友,上好德则下不隐,上恶贪则下耻争,上廉让则下耻节,此之谓七教.七教者,治民之本也.政教定,则本正也.凡上者,民之表也,表正则何物不正.是故人君先立仁於己,然后大夫忠而士信,民敦俗璞,男愨而女贞,六者,教之致也.布诸天下四方而不怨,纳诸寻常之室而不塞,等之以礼,立之以义,行之以顺,则民之弃恶,如汤之灌雪焉.」曾子曰:「道则至矣,弟子不足以明之.」孔子曰:「参以为姑止乎?又有焉.昔者明王之治民也,法必裂地以封之,分属以理之,然后贤民无所隐,暴民无所伏.使有司日省而时考之,进用贤良,退贬不肖,然则贤者悦而不肖者惧.哀鰥寡、养孤独、恤贫穷、诱孝悌、选才能.此七者修,则四海之内,无刑民矣.上之亲下也,如手足之於腹心.下之亲上也,如幼子之於慈母矣.上下相亲如此,故令则从,施则行,民怀其德,近者悦服,远者来附,政之致也.夫布指知寸,布手知尺,舒肘知寻,斯不远之则也.周制,三百步为里,千步为井,三井而埒,埒三而矩,五十里而都封,百里而有国,乃为福积资求焉,恤行者有亡.是以蛮夷诸夏,虽衣冠不同,言语不合,莫不来宾.故曰无市而民不乏,无刑而民不乱.田猎罩弋,非以盈宫室也.徵敛百姓,非以盈府库也.惨怛以补不足,礼节以损有餘,多信而寡貌.其礼可守,其言可覆,其跡可履.如飢而食,如渴而饮.民之信之,如寒暑之必验.故视远若邇,非道邇也,见明德也.是故兵革不动而威,用利不施而亲,万民怀其惠,此之谓明王之守,折衝千里之外者也.」曾子曰:「敢问何谓三至?」孔子曰:「至礼不让而天下治,至赏不费而天下士悦,至乐无声而天下民和.明王篤行三至,故天下之君,可得而知,天下之士,可得而臣,天下之民,可得而用.」曾子曰:「敢问此义何谓?」孔子曰:「古者明王,必尽知天下良士之名,既知其名,又知其实,又知其数,及其所在焉.然后因天下之爵以尊之,此之谓至礼不让而天下治.因天下之禄以富天下之士,此之谓至赏不费而天下之士悦.如此,则天下之民,名誉兴焉,此之谓至乐无声而天下之民和.故曰:『所谓天下之至仁者,能合天下之至亲也.所谓天下之至明者,能举天下之至贤者也.』此三者咸通,然后可以征.是故仁者莫大乎爱人,智者莫大乎知贤,贤政者莫大乎官能.有土之君,修此三者,则四海之内,供命而已矣.夫明王之所征,必道之所废者也,是故诛其君而改其政,弔其民而不夺其财.故明王之政,犹时雨之降,降至则民悦矣.是故行施弥博,得亲弥眾此之谓还师衽席之上.」

《曾子问》第十二

曾子问曰。君薨而世子生。如之何。孔子曰。卿大夫士。从摄主。北面于西阶南。大祝裨冕。执束帛。升自西阶。尽等。不升堂。命毋哭。祝声三。告曰。某之子生。敢告。升。奠币于殡东几上。哭降。众主人。卿。大夫。士。房中。皆哭。不踊。尽一哀。反位。遂朝奠。小宰升。举币。三日。众主人。卿。大夫。士。如初位。北面。大宰。大宗。大祝。皆裨冕。少师奉子以衰。祝先。子从。宰宗人从。入门。哭者止。子升自西阶。殡前北面。祝立于殡东南隅。祝声三。曰。某之子某。从执事敢见。子拜稽颡哭。祝。宰。宗人。众主人。卿。大夫。士。哭踊。三者三。降东反位。皆袒。子踊。房中亦踊。三者三。袭衰杖。奠出。大宰命祝史。以名遍告于五祀山川。

曾子问曰。如已葬而世子生。则如之何。孔子曰。大宰。大宗。从大祝而告于祢。三月。乃名于祢。以名遍告。及社稷。宗庙。山川。

孔子曰。诸侯适天子。必告于祖。奠于祢。冕而出视朝。命祝史告于社稷。宗庙山川。乃命国家五官而后行。道而出。告者五日而遍。过是非礼也。凡告用牲币。反亦如之。诸侯相见。必告于祢。朝服而出视朝。命祝史。告于五庙。所过山川。亦命国家五官。道而出。反必亲告于祖祢。乃命祝史。告至于前所告者。而后听朝而入。

曾子问曰。并有丧。如之何。何先何后。孔子曰。葬。先轻而后重。其奠也。先重而后轻。礼也。自启及葬不奠。行葬不哀次。反葬奠。而后辞于殡。遂修葬事。其虞也。先重而后轻。礼也。

孔子曰。宗子虽七十。无无主妇。非宗子。虽无主妇可也。

曾子问曰。将冠子。冠者至。揖让而入。闻齐衰大功之丧。如之何。孔子曰。内丧则废。外丧则冠而不醴。彻馔而埽。即位而哭。如冠者未至。则废。如将冠子而未及期日。而有齐衰大功小功之丧。则因丧服而冠。除丧不改冠乎。孔子曰。天子赐诸侯大夫冕弁。服于大庙。归设奠。服赐服。于斯乎有冠醮。无冠醴。父没而冠。则已冠。埽地而祭于祢。已祭而见伯父叔父。而后飨冠者。

曾子问曰。祭。如之何则不行旅酬之事矣。孔子曰。闻之小祥者。主人练祭而不旅。奠酬于宾。宾弗举。礼也。昔者鲁昭公练而举酬行旅。非礼也。孝公大祥。奠酬弗举。亦非礼也。

曾子问曰。大功之丧。可以与于馈奠之事乎。孔子曰。岂大功耳。自斩衰以下。皆可礼也。曾子曰。不以轻服而重相为乎。孔子曰。非此之谓也。天子诸侯之丧斩衰者奠。大夫齐衰者奠士则朋友奠。不足则取于大功以下者。不足则反之。曾子问曰。小功可以与于祭乎。孔子曰。何必小功耳。自斩衰以下。与祭礼也。曾子曰。不以轻丧而重祭乎。孔子曰。天子诸侯之丧祭也。不斩衰者不与祭。大夫齐衰者与祭。士祭不足。则取于兄弟大功以下者。

曾子问曰。相识有丧服。可以与于祭乎。孔子曰。缌不祭。又何助于人。

曾子问曰。废丧服。可以与于馈奠之事乎。孔子曰。说衰与奠。非礼也。以摈相可也。

曾子问曰。昏礼既纳币。有吉日。女之父母死。则如之何。孔子曰。婿使人吊。如婿之父母死。则女之家亦使人吊。父丧称父。母丧称母。父母不在。则称伯父世母。婿已葬。婿之伯父。致命女氏曰。某之子有父母之丧。不得嗣为兄弟。使某致命。女氏许诺而弗敢嫁。礼也。婿免丧。女之父母使人请。婿弗取而后嫁之。礼也。女之父母死。婿亦如之。

曾子问曰。亲迎女在涂。而婿之父母死。如之何。孔子曰。女改服。布深衣。缟总。以趋丧。女在涂。而女之父母死。则女反。如婿亲迎。女未至。有齐衰大功之丧。则如之何。孔子曰。男不入。改服于外次。女入。改服于内次。然后即位而哭。曾子问曰。除丧则不复昏礼乎。孔子曰。祭。过时不祭。礼也。又何反于初。

孔子曰。嫁女之家。三夜不息烛。思相离也。取妇之家。三日不举乐。思嗣亲也。三月而庙见。称来妇也。择日而祭于祢。成妇之义也。

曾子问曰。女未庙见而死。则如之何。孔子曰。不迁于祖。不祔于皇姑。婿不杖。不菲。不次。归葬于女氏之党。示未成妇也。

曾子问曰。取女有吉日。而女死。如之何。孔子曰。婿齐衰而吊。既葬而除之。夫死亦如之。

曾子问曰。丧有二孤。庙有二主。礼与。孔子曰。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尝禘郊社。尊无二上。未知其为礼也。昔者齐桓公亟举兵。作伪主以行。及反。藏诸祖庙。庙有二主。自桓公始也。丧之二孤。则昔者卫灵公适鲁。遭季桓子之丧。卫君请吊。哀公辞不得命。公为主。客入吊。康子立于门右。北面。公揖让。升自东阶。西乡。客升自西阶吊。公拜兴哭。康子拜稽颡于位。有司弗辩也。今之二孤。自季康子之过也。

曾子问曰。古者师行。必以迁庙主行乎。孔子曰。天子巡守。以迁庙主行。载于齐车。言必有尊也。今也取七庙之主以行。则失之矣。当七庙五庙无虚主。虚主者。唯天子崩。诸侯薨。与去其国。与祫祭于祖。为无主耳。吾闻诸老聃曰。天子崩。国君薨。则祝取群庙之主而藏诸祖庙。礼也。卒哭成事。而后主各反其庙。君去其国。大宰取群庙之主以从。礼也。祫祭于祖。则祝迎四庙之主。主出庙入庙。必跸。老聃云。

曾子问曰。古者师行无迁主。则何主。孔子曰。主命。问曰。何谓也。孔子曰。天子诸侯将出。必以币帛皮圭。告于祖祢。遂奉以出。载于齐车以行。每舍奠焉。而后就舍。反必告。设奠。卒。敛币玉。藏诸两阶之间。乃出。盖贵命也。

子游问曰。丧慈母如母。礼与。孔子曰。非礼也。古者男子。外有傅。内有慈母。君命所使教子也。何服之有。昔者鲁昭公。少丧其母。有慈母良。及其死也。公弗忍也。欲丧之。有司以闻曰。古之礼。慈母无服。今也君为之服。是逆古之礼。而乱国法也。若终行之。则有司将书之。以遗后世。无乃不可乎。公曰。古者天子练冠以燕居。公弗忍也。遂练冠以丧慈母。丧慈母。自鲁昭公始也。

曾子问曰。诸侯旅见天子。入门。不得终礼。废者几。孔子曰。四。请问之。曰。大庙火。日食。后之丧。雨沾服失容。则废。如诸侯皆在而日食。则从天子救日。各以其方色与其兵。大庙火。则从天子救火。不以方色与兵。

曾子问曰。诸侯相见。揖让入门。不得终礼。废者几。孔子曰。六。请问之。曰。天子崩。大庙火。日食。后夫人之丧。雨沾服失容。则废。

曾子问曰。天子尝禘郊社五祀之祭。簠簋既陈。天子崩。后之丧。如之何。孔子曰。废。

曾子问曰。当祭而日食。大庙火。其祭也如之何。孔子曰。接祭而已矣。如牲至未杀。则废。

天子崩。未殡。五祀之祭不行。既殡而祭。其祭也。尸入。三饭不侑。酳不酢而已矣。自启至于反哭。五祀之祭不行。已葬而祭。祝毕献而已。

曾子问曰。诸侯之祭社稷。俎豆既陈。闻天子崩。后之丧。君薨。夫人之丧。如之何。孔子曰。废。自薨比至于殡。自启至于反哭。奉帅天子。

曾子问曰。大夫之祭。鼎俎既陈。笾豆既设。不得成礼。废者几。孔子曰。九。请问之。曰。天子崩。后之丧。君薨。夫人之丧。君之大庙火。日食。三年之丧。齐衰。大功。皆废。外丧自齐衰以下。行也。其齐衰之祭也。尸入。三饭不侑。酳不酢而已矣。大功。酢而已矣。小功。缌。室中之事而已矣。士之所以异者。缌不祭。所祭。于死者无服。则祭。

曾子问曰。三年之丧。吊乎。孔子曰。三年之丧。练不群立。不旅行。君子礼以饰情。三年之丧。而吊哭。不亦虚乎。

曾子问曰。大夫士有私丧。可以除之矣。而有君服焉。其除之也。如之何。孔子曰。有君丧。服于身。不敢私服。又何除焉。于是乎有过时而弗除也。君之丧服除。而后殷祭。礼也。

曾子问曰。父母之丧。弗除可乎。孔子曰。先王制礼。过时弗举。礼也。非弗能勿除也。患其过于制也。故君子过时不祭。礼也。

曾子问曰。君薨既殡。而臣有父母之丧。则如之何。孔子曰。归居于家。有殷事。则之君所。朝夕否。曰。君既启。而臣有父母之丧。则如之何。孔子曰。归哭而反送君。曰。君未殡。而臣有父母之丧。则如之何。孔子曰。归殡。反于君所。有殷事则归。朝夕否。大夫室老行事。士则子孙行事。大夫内子有殷事。亦之君所。朝夕否。

贱不诔贵。幼不诔长。礼也。唯天子称天以诔之。诸侯相诔。非礼也。

曾子问曰。君出疆。以三年之戒。以椑从。君薨其入如之何。孔子曰。共殡服。则子麻弁绖。疏衰。菲。杖。入自阙。升自西阶。如小敛。则子免而从柩。入自门。升自阼阶。君大夫士一节也。

曾子问曰。君之丧既引。闻父母之丧。如之何。孔子曰。遂既封而。归。不俟子。曾子问曰。父母之丧既引。及涂。闻君薨。如之何。孔子曰。遂既封。改服而往。

曾子问曰。宗子为士。庶子为大夫。其祭也如之何。孔子曰。以上牲祭于宗子之家。祝曰。孝子某。为介子某。荐其常事。若宗子有罪。居于他国。庶子为大夫。其祭也。祝曰。孝子某。使介子某。执其常事。摄主不厌祭。不旅不假。不绥祭。不配。布奠于宾。宾奠而不举。不归肉。其辞于宾曰。宗兄。宗弟。宗子。在他国。使某辞。

曾子问曰。宗子去在他国。庶子无爵而居者。可以祭乎。孔子曰。祭哉。请问其祭如之何。孔子曰。望墓而为坛。以时祭。若宗子死。告于墓。而后祭于家。宗子死。称名不言孝。身没而已。子游之徒。有庶子祭者。以此。若义也。今之祭者。不首其义。故诬于祭也。

曾子问曰。祭必有尸乎。若厌祭亦可乎。孔子曰。祭成丧者必有尸。尸必以孙。孙幼则使人抱之。无孙则取于同姓可也。祭殇必厌。盖弗成也。祭成丧而无尸。是殇之也。孔子曰。有阴厌。有阳厌。曾子问曰。殇不祔祭。何谓阴厌阳厌。孔子曰。宗子为殇而死。庶子弗为后也。其吉祭特牲。祭殇不举。无肵俎。无玄酒。不告利成。是谓阴厌。凡殇与无后者。祭于宗子之家。当室之白。尊于东房。是谓阳厌。

曾子问曰。葬引至于堩。日有食之。则有变乎。且不乎。孔子曰。昔者吾从老聃。助葬于巷党。及堩。日有食之。老聃曰。丘。止柩就道右。止哭以听变。既明反。而后行。曰。礼也。反葬而丘问之。曰。夫柩不可以反者也。日有食之。不知其已之迟数。则岂如行哉。老聃曰。诸侯朝天子。见日而行。逮日而舍奠。大夫使。见日而行。逮日而舍。夫柩不蚤出。不莫宿。见星而行者。唯罪人与奔父母之丧者乎。日有食之。安知其不见星也。且君子行礼。不以人之亲痁患。吾闻诸老聃云。

曾子问曰。为君使而卒于舍。礼曰。公馆复。私馆不复。凡所使之国。有司所授舍。则公馆己。何谓私馆不复也。孔子曰。善乎问之也。自卿大夫之家曰私馆公馆与公所为曰公馆。公馆复。此之谓也。

曾子问曰。下殇土周葬于园。遂舆机而往。涂迩故也。今墓远。则其葬也。如之何。孔子曰。吾闻诸老聃曰。昔者史佚有子而死。下殇也。墓远。召公谓之曰。何以不棺敛于宫中。史佚曰。吾敢乎哉。

召公言于周公。周公曰。岂。不可。史佚行之。下殇用棺衣棺。自史佚始也。

曾子问曰。卿大夫将为尸于公。受宿矣。而有齐衰内丧。则如之何。孔子曰。出舍于公馆以待事。礼也。孔子曰。尸弁冕而出。卿大夫士皆下之。尸必式。必有前驱。

子夏问曰。三年之丧卒哭。金革之事无辟也者。礼与。初有司与。孔子曰。夏后氏三年之丧。既殡而致事。殷人既葬而致事。记曰。君子不夺人之亲。亦不可夺亲也。此之谓乎。子夏曰。金革之事无辟也者。非与。孔子曰。吾闻诸老聃曰。昔者鲁公伯禽。有为为之也。今以三年之丧。从其利者。吾弗知也。

《大学》第十三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

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故君子必慎其独也。小人闲居为不善。无所不至。见君子而后厌然。揜其不善而着其善。人之视己。如见其肺肝然。则何益矣。此谓诚于中。形于外。故君子必慎其独也。曾子曰。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其严乎。富润屋。德润身。心广体胖。故君子必诚其意。

诗云。瞻彼淇澳。菉竹猗猗。有斐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喧兮。有斐君子。终不可諠兮。如切如磋者。道学也。如琢如磨者。自修也。瑟兮僩兮者。恂栗也。赫兮喧兮者。威仪也。有斐君子。终不可諠兮者。道盛德至善。民之不能忘也。诗云。于戏前王不忘。君子贤其贤。而亲其亲。小人乐其乐而利其利。此以没世不忘也。康诰曰。克明德。大甲曰。顾諟天之明命。帝典曰。克明峻德。皆自明也。汤之盘铭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康诰曰。作新民。诗曰。周虽旧邦。其命惟新。是故君子无所不用其极。诗云。邦畿千里。惟民所止。诗云。缗蛮黄鸟。止于丘隅。子曰。于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鸟乎。诗云。穆穆文王。于缉熙敬止。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

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无情者不得尽其辞。大畏民志。此谓知本。

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此谓修身在正其心。

所谓齐其家在修其身者。人之其所亲爱而辟焉。之其所贱恶而辟焉。之其所畏敬而辟焉。之其所哀矜而辟焉。之其所敖惰而辟焉。故好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美者。天下鲜矣。故谚有之曰。人莫知其子之恶。莫知其苗之硕。此谓身不修。不可以齐其家。

所谓治国必先齐其家者。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无之。故君子不出家而成教于国。孝者所以事君也。弟者所以事长也。慈者所以使众也。康诰曰。如保赤子。心诚求之。虽不中不远矣。未有学养子而后嫁者也。一家仁。一国兴仁。一家让。一国兴让。一人贪戾。一国作乱。其机如此。此谓一言偾事。一人定国。尧舜率天下以仁。而民从之。桀纣率天下以暴。而民从之。其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从。是故君子有诸己。而后求诸人。无诸己。而后非诸人。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诸人者。未之有也。故治国在齐其家。诗云。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宜其家人。而后可以教国人。诗云。宜兄宜弟。宜兄宜弟。而后可以教国人。诗云。其仪不忒。正是四国。其为父子兄弟足法。而后民法之也。此谓治国在齐其家。

所谓平天下在治其国者。上老老而民兴孝。上长长而民兴弟。上恤孤而民不倍。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也。所恶于上。毋以使下。所恶于下。毋以事上。所恶于前。毋以先后。所恶于后。毋以从前。所恶于右。毋以交于左。所恶于左。毋以交于右。此之谓絜矩之道。诗云。乐只君子。民之父母。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恶恶之。此之谓民之父母。诗云。节彼南山。维石岩岩。赫赫师尹。民具尔瞻。有国者不可以不慎。辟则为天下僇矣。诗云。殷之未丧师。克配上帝。仪监于殷。峻命不易。道得众则得国。失众则失国。是故君子先慎乎德。有德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财。有财此有用。德者本也。财者末也。外本内末。争民施夺。是故财聚则民散。财散则民聚。是故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货悖而入者。亦悖而出。康诰曰。惟命不于常。道善则得之。不善则失之矣。楚书曰。楚国无以为宝。惟善以为宝。舅犯曰。亡人无以为宝。仁亲以为宝。秦誓曰。若有一个臣。断断兮无他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焉。人之有技。若己有之。人之彦圣。其心好之。不啻若自其出口。寔能容之。以能保我子孙黎民。尚亦有利哉。人之有技。媢嫉以恶之。人之彦圣而违之。俾不通。寔不能容。以不能保我子孙黎民。亦曰殆哉。唯仁人放流之。迸诸四夷。不与同中国。此谓唯仁人为能爱人。能恶人。见贤而不能举。举而不能先。命也。见不善而不能退。退而不能远。过也。好人之所恶。恶人之所好。是谓拂人之性。菑必逮夫身。是故君子有大道。必忠信以得之。骄泰以失之。生财有大道。生之者众。食之者寡。为之者疾。用之者舒。则财恒足矣。仁者以财发身。不仁者以身发财。未有上好仁。而下不好义者也。未有好义。其事不终者也。未有府库财。非其财者也。孟献子曰。畜马乘。不察于鸡豚。伐冰之家。不畜牛羊。百乘之家。不畜聚敛之臣。与其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长国家而务财用者。必自小人矣。彼为善之。小人之使为国家。菑害并至。虽有善者。亦无如之何矣。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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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三朝记】

《汉书·艺文志》有《孔子三朝》七篇,今有辑佚本七篇。本诸子抄,收入儒家第九。

唐颜师古注曰:“今《大戴礼》有其一,盖孔子对鲁哀公语也。三朝见公,故曰三朝。”

沈钦韩《汉书疏正》曰:“今《大戴记》有《千乘》、《四代》、《虞戴德》、《诰志》、《小辨》、《周兵》、《闲闻》七篇。”

汉刘向《别录》云:“孔子三见哀公,作三朝记七篇。”

一般认为《大戴礼记》中的七篇就是此书,而认为颜师古也许并未见到《大戴礼记》原书。

《诸子抄》

《孔子三朝记》

《千乘》第一

公曰:“千乘之国,受命于天子,通其四疆,教其书社,循其灌庙,建其宗主,设其四佐,列其五官,处其朝市,为仁如何?”子曰:“不仁,国不化。”

公曰:“何如之谓仁?”子曰:“不淫于色。”子曰:“立妃设如太庙然,乃中治;中治,不相陵;不相陵,斯庶嫔遧;遧,则事上静;静,斯洁信在中。朝大夫必慎以恭;出会谋事,必敬以慎言;长幼小大,必中度,此国家之所以崇也。

立子设如宗社,宗社先示威,威明显见;辨爵集德,是以母弟官子咸有臣志,莫敢援于外,大夫中妇私谒不行,此所以使五官治,执事政也。夫政以教百姓,百姓齐以嘉善,故蛊佞不生,此之谓良民。国有道则民昌,此国家之所以大遂也。

卿设如大门,大门显美,小大尊卑中度。开明闭幽,内禄出灾,以顺天道,近者闲焉,远者稽焉。君发禁宰而行之,以时通于地,散布于小。理天之灾祥,地宝丰省,及民共飨其禄,共任其灾,此国家之所以和也。

国有四辅;辅,卿也。卿设如四体,毋易事,毋假名,毋重食。凡事尚贤进能,使知事爵不世,能之不愆。凡民戴名以能,食力以时成,以事立,此所以使民让也。民咸孝弟而安让,此以怨省而乱不作也,此国之所以长也。

下无用,则国家富;上有义,则国家治;长有礼,则民不争;立有神,则国家敬;兼而爱之,则民无怨心;以为无命,则民不偷。昔者先王本此六者,而树之德,此国家之所以茂也。

设其四佐而官之;司徒典春,以教民之不则时不若不令,成长幼老疾孤寡以时通于四疆。有阖而不通,有烦而不治,则民不乐生,不利衣食。

凡民之藏贮,以及山川之神明加于民者,发国功谋。斋戒必敬,会时必节。日历巫祝,执伎以守官,俟命以作。祈王年,祷民命,及畜谷蜚征庶虞草。

方春三月,缓施生育,动作百物,于时有事,享于皇祖皇考,朝孤子八人,以成春事。

司马司夏,以教士车甲。凡士执伎论功,修四卫。强股肱,质射御,才武聪慧,治众长卒,所以为仪缀于国。出可以为率,诱于军旅。四方诸侯之游士,国中贤余秀兴阅焉。

方夏三月,养长秀蕃庶物。于时有事,享于皇祖皇考,爵士之有庆者七人,以成夏事。

司寇司秋,以听狱讼,治民之烦乱,执权变民中。凡民之不刑,崩本以要闲,作起不敬以欺惑憧愚。

作于财赂六畜五谷曰盗。诱居室家有君子曰义。子女专曰奸。据五兵及木石曰贼。以中情出,小曰闲,大曰讲。利辞以乱属曰谗。以财投长曰贷。

凡犯天子之禁,陈刑制辟,以追国民之不率上教者。夫是故一家三夫道行,三人饮食,哀乐平,无狱。

方秋三月,收歛以时。于时有事,尝新于皇祖皇考,食农夫九人,以成秋事。司空司冬,以制度制地事,准揆山林,规表衍沃,畜水行,衰濯浸,以节四时之事。治地远近,以任民力,以节民食,太古食壮之食,攻老之事。”

公曰:“功事不少,而糇粮不多乎?”子曰:“太古之民,秀长以寿者,食也。在今之民,羸丑以胔者,事也。

太古无游民,食节事时,民各安其居,乐其宫室,服事信上,上下交信,地移民在。今之世,上治不平,民治不和,百姓不安其居,不乐其宫;老疾用财,壮狡用力,于兹民游;薄事贪食,于兹民忧。

古者殷书为成男成女名属升于公门,此以气食得节,作事得时,劝有功;夏服君事不及暍,冬服君事不及冻;是故年谷不成,天之饥馑,道无殣者。在今之世,男女属散,名不升于公门,此以气食不节,作事不成;天之饥馑,于时委民,不得以疾死。

是故立民之居,必于中国之休地,因寒暑之和,六畜育焉,五谷宜焉;辨轻重,制刚柔,和五味,以节食时事。

东辟之民曰夷,精于侥,至于大远,有不火食者矣。南辟之民曰蛮,信以朴,至于大远,有不火食者矣。西辟之民曰戎,劲以刚,至于大远,有不火食者矣。北辟之民曰狄,肥以戾,至于大远,有不火食者矣。及中国之民,曰五方之民,有安民和味,咸有实用利器,知通之,信令之。

及量地度居,邑有城郭,立朝市。地以度邑,以度民,以观安危。距封后利,先虑久固,依固可守,为奥可久,能节四时之事,霜露时降。

方冬三月,草木落。庶虞藏,五谷必入于仓。于时有事,蒸于皇祖皇考,息国老六人,以成冬事。

民咸知孤寡之必不末也,咸知有大功之必进等也,咸知用劳力之必以时息也。推而内之水火,入也弗之顾矣,而况有强适在前,有君长正之者乎?”

公曰:“善。”

《四代》第二

公曰:“四代之政刑,论其明者,可以为法乎?”子曰:“何哉?四代之政刑,皆可法也。”

公曰:“以我行之,其可乎?”子曰:“否,不可。臣愿君之立知而以观闻也,四代之政刑,君若用之,则缓急将有所不节;不节,君将约之;约之,卒将弃法;弃法,是无以为国家也。”

公曰:“巧匠辅绳而斲,胡为其弃法也。”子曰:“心未之度,习未之狎,此以数踰而弃法也。

夫规矩准绳钧衡,此昔者先王之所以为天下也。小以及大,近以知远,今日行之,可以知古,可以察今,其此邪!

水火金木土谷,此谓六府,废一不可,进一不可,民并用之;今日行之,可以知古,可以察今,其此邪!

昔夏、商之未兴也,伯夷谓此二帝之眇。”

公曰:“长国治民恒干;论政之大体,以教民辨;历大道,以时地性;兴民之阳德以教民事;上服周德之典,以顺事天子;修政勤礼,以交诸侯;大节无废,小眇后乎?”

子曰:“否,不可后也。诗云:‘东有开明,于时鸡三号,以兴庶虞,庶虞动,蜚征作。啬民执功,百草咸淳,地倾水流之。’是以天子盛服朝日于东堂,以教敬示威于天下也。是以祭祀,昭有神明;燕食,昭有慈爱;宗庙之事,昭有义;率礼朝廷,昭有五官;无废甲胄之戒,昭果毅以听;天子曰崩,诸侯曰薨,大夫曰卒,士曰不禄,庶人曰死,昭哀。哀爱无失节,是以父慈子孝兄爱弟敬。此皆先王之所先施于民也,君而后此则为国家失本矣。”

公曰:“善哉,子察教我也。”子曰:“乡也,君之言善,执国之节也。君先眇而后善,中备以君子言,可以知古,可以察今。奂然而兴,民壹始。”

公曰:“是非吾言也,吾一闻于师也。”子吁焉其色曰:“嘻,吾行道矣。”公曰:“道邪?”子曰:“道也!”

公曰:“吾未能知人,未能取人。”子曰:“君何为不观器视才?”公曰:“视可明乎?”子曰:“可以表仪。”

公曰:“愿学之。”子曰:“平原大薮,瞻其草之高丰茂者,必有怪鸟兽居之,且草可财也,如艾而夷之,其地必宜五谷;高山多林,必有怪虎豹蕃孕焉;深渊大川,必有蛟龙焉;民亦如之,君察之,可以见器见才矣。”

公曰:“吾犹未也。”子曰:“群然,戚然,颐然,睪然、踖然、柱然、抽然、首然、佥然、湛然、渊渊然、淑淑然、齐齐然、节节然、穆穆然、皇皇然。

见才色修声不视闻,怪物恪命不改志,舌不更气。见之举也,得之取也,有事事也。事必与食,食必与位,无相越踰。昔虞舜天德嗣尧,取相十有六人如此。”

公曰:“嘻,美哉。子道广矣。”曰:“由德径径。吾恐惛而不能用也。何以哉?”

公曰:“请问图德何尚?”子曰:“圣,知之华也;知,仁之实也;仁,信之器也;信,义之重也;义,利之本也。委利生孽。”

公曰:“嘻,言之至也。道天地以民辅之,圣人何尚?”子曰:“有天德,有地德,有人德,此谓三德。三德率行,乃有阴阳;阳曰德,阴曰刑。”

公曰:“善哉,再闻此矣!阳德何出?”子曰:“阳德出礼,礼出刑,刑出虑,虑则节事于近,而扬声于远。”

公曰:“善哉!载事何以?”子曰:“德以监位,位以充局,局以观功,功以养民,民于此乎上。”

公曰:“禄不可后乎?”子曰:“食为味,味为气,气为志,发志为言,发言定名,名以出信,信载义而行之,禄不可后也。”

公曰:“所谓民与天地相参者,何谓也?”子曰:“天道以视,地道以履,人道以稽。废一曰失统,恐不长飨国。”

公愀然其色。子曰:“君藏玉惟慎用之,虽慎敬而勿爱,民亦如之。执事无贰,五官有差,喜无并爱,卑无加尊,浅无测深,小无招大,此谓楣机。楣机宾荐不蒙,昔舜征荐此道于尧,尧亲用之,不乱上下。”

公曰:“请问民征。”子曰:“无以为也。难行。”

公曰:“愿学之,几必能。”子曰:“贪于味不让,妨于政。愿富不久,妨于政。慕宠假贵,妨于政。治民恶重,妨于政。为父不慈,妨于政。为子不孝,妨于政。大纵耳目,妨于政。好色失志,妨于政。好见小利,妨于政。变从无节,桡弱不立,妨于政。刚毅犯神,妨于政。鬼神过节,妨于政。”

幼勿与众,克勿与比,依勿与谋,放勿与游,徼勿与事。

臣闻之弗庆,非事君也。君闻之弗用,以乱厥德,臣将庆其简者。盖人有可知者焉,貌色声众有美焉,必有美质在其中者矣。貌色声众有恶焉,必有恶质在其中者矣。此者伯夷之所后出也。”

子曰:“伯夷建国建政,修国修政。”公曰:“善哉。”

《虞戴德》第三

公曰:“昔有虞戴德何以?深虑何及?高举安取?”

子曰:“君以闻之,唯丘无以更也;君之闻如未成也,黄帝慕修之。”曰:“明法于天明,开施教于民;行此以上明于天化也,物必起,是故民命而弗改也。”

公曰:“善哉!以天教于民,可以班乎?”子曰:“可哉。虽可而弗由,此以上知所以行斧钺也。父之于子,天也。君之于臣,天也。有子不事父,有臣不事君,是非反天而到行耶?故有子不事父,不顺;有臣不事君,必刃。

顺天作刑,地生庶物,是故圣人之教于民也,率天如祖地,能用民德。是以高举不过天,深虑不过地,质知而好仁,能用民力,此三常之礼明而名不蹇。

礼失则坏,名失则惛。是故上古不讳,正天名也;天子之宫四通,正地事也;天子御珽,诸侯御荼,大夫服笏,正民德也;敛此三者而一举之,戴天履地,以顺民事。

天子告朔于诸侯,率天道而敬行之,以示威于天下也。诸侯内贡于天子,率名则地实也,是以不至必诛。

诸侯相见,卿为介。以其教士毕行,使仁守会朝于天子。

天子以岁二月为坛于东郊,建五色,设五兵、具五味、陈六律、品奏五声,听明教。置离,抗大侯规鹄,坚物。

九卿佐三公,三公佐天子。天子践位,诸侯各以其属就位。乃升诸侯,诸侯之教士,教士执弓挟矢,揖让而升,履物以射其地,心端色容正,时以巧伎。时有庆以地,不时有让以地。

天下之有道也,有天子存;国之有道也,君得其正;家之不乱也,有仁父存。是故圣人之教于民也,以其近而见者,稽其远而明者。

天事曰明,地事曰昌,人事曰比两以庆。违此三者,谓之愚民。愚民曰奸,奸必诛。是以天下平而国家治,民亦无贷。

居小不约,居大则治;众则集,寡则缪;祀则得福,以征则服;此唯官民之上德也。”

公曰:“三代之相授,必更制典物,道乎?”子曰:“否。猷德保,保惛乎前,以小继大,变民示也。”

公曰:“善哉!子之察教我也。”子曰:“丘于君唯无言,言必尽,于他人则否。”

公曰:“教他人则如何?”子曰:“否,丘则不能。昔商老彭及仲傀,政之教大夫,官之教士,技之教庶人。扬则抑,抑则扬,缀以德行,不任以言,庶人以言,犹以夏后氏之祔怀袍褐也,行不越境。”

公曰:“善哉!我则问政,子事教我!”子曰:“君问已参黄帝之制,制之大礼也。”

公曰:“先圣之道,斯为美乎?”子曰:“斯为美。虽有美者必偏。属于斯,昭天之福,迎之以祥;作地之福,制之以昌;兴民之德,守之以长。”

公曰:“善哉。”

《诰志》第四

公曰:“诰志无荒,以会民义,斋戒必敬,会时必节,牺牲必全,齐盛必洁,上下禋祀,外内无失节,其可以省怨远灾乎?”子曰:“丘未知其可以省怨也!”

公曰:“然则何以事神?”子曰:“以礼会时。夫民见其礼则上下援,援则乐,乐斯毋忧,以此省怨而乱不作也。夫礼会其四时,四孟四季,五牲五谷,顺至必时其节也,丘未知其可以为远灾也。”

公曰:“然则为此何以?”子曰:“知仁合则天地成,天地成则庶物时,庶物时则民财敬,民财敬以时作;时作则节事,节事以动众,动众则有极;有极以使民则劝,劝则有功,有功则无怨,无怨则嗣世久,唯圣人!

是故政以胜众,非以陵众;众以胜事,非以伤事;事以靖民,非以征民;故地广而民众,长之禄也。

丘闻周太史曰:‘政不率天,下不由人,则凡事易坏而难成。’虞史伯夷曰:‘明,孟也。幽,幼也。明幽,雌雄也。雌雄迭兴而顺至,正之统也。日归于西,起明于东;月归于东,起明于西。’虞夏之历,正建于孟春。于时冰泮发蛰,百草权舆,瑞雉无释。物乃岁俱生于东,以顺四时,卒于冬分。

于时鸡三号,卒明。载于青色,抚十二月节,卒于丑。日月成岁历,再闰以顺天道,此谓岁虞汁月。

天曰作明。曰与,惟天是戴。地曰作昌,曰与,惟地是事。人曰作乐,曰与,惟民是嬉。民之动能,不远厥事;民之悲色,不远厥德。此谓表里时合,物之所生,而蕃昌之道如此。

天生物,地养物,物备兴而时用常节曰圣人,主祭于天曰天子。天子崩,步于四川,代于四山,卒葬曰帝。

天作仁,地作富,人作治。乐治不倦,财富时节,是故圣人嗣则治。

文王治以俟时,汤治以伐乱;禹治以移众,众服,以立天下;尧贵以乐治时,举舜;舜治以德使力。

在国统民如恕,在家抚官而国,安之勿变,劝之勿沮,民咸废恶如进良,上诱善而行罚,百姓尽于仁而遂安之,此古之明制之治天下也。

仁者为圣,贵次,力次,美次,射御次,古之治天下者必圣人。

圣人有国,则日月不食,星辰不陨,勃海不运,河不满溢,川泽不竭,山不崩解,陵不施谷,川浴不处,深渊不涸。

于时龙至不闭,凤降忘翼,蛰兽忘攫,爪鸟忘距,蜂虿不螫婴儿,蚁虻不食夭驹,雒出服,河出图。

自上世以来,莫不降仁,国家之昌,国家之臧,信仁。是故不赏不罚,如民咸尽力;车不建戈,远迩咸服,允使来往,地宾毕极;无怨无恶,率惟懿德。

此无空礼,无空名,贤人并忧,残毒以时省;举良良,举善善,恤民使仁,日亲仁宾也。

《小辨》第五

公曰:“寡人欲学小辨,以观于政,其可乎?”子曰:“否,不可。社稷之主爱日,日不可得,学不可以辨。是故昔者先王学齐大道,以观于政。天子学乐辨风,制礼以行政;诸侯学礼辨官政以行事,以尊天子;大夫学德别义,矜行以事君;士学顺,辨言以遂志;庶人听长辨禁,农以力行。如此,犹恐不济,奈何其小辨乎?”

公曰:“不辨则何以为政?”子曰:“辨而不小。夫小辨破言,小言破义,小义破道,道小不通,信道必简。是故、循弦以观于乐,足以辨风矣;尔雅以观于古,足以辨言矣。传言以象,反舌皆至,可谓简矣。夫道不简则不行,不行则不乐。夫弈十稘之变,由九不可既也,而况天下之言乎?”曰:“微子之言,吾壹乐辨言。”子曰:“辨言之乐,不若治政之乐;辨言之乐不下席;治政之乐皇于四海。夫政善则民说,民说则归之如流水,亲之如父母;诸侯初入而后臣之,安用辨言?”

公曰:“然则吾何学而可?”子曰:“行礼乐而力忠信,君其习可乎?”公曰:“多与我言忠信而不可以入患。”子曰:“毋乃既不明忠信之备,而口倦其君则不可,而有明忠信之备,而又能行之,则可立待也。君朝而行忠信,百官承事,忠满于中而发于外,刑于民而放于四海,天下其孰能患之?”公曰:“请学忠信之备。”子曰:“唯社稷之主实知忠信。若丘也,缀学之徒,安知忠信?”公曰:“非吾子问之而焉也?”子三辞,将对。公曰:“强避!”子曰:“强侍。丘闻:大道不隐。丘言之君,发之于朝,行之于国,一国之人莫不知,何一之强辟?丘闻之:忠有九知──知忠必知中,知中必知恕,知恕必知外,知外必知德,知德必知政,知政必知官,知官必知事,知事必知患,知患必知备。若动而无备,患而弗知,死亡而弗知,安与知忠信?内思毕心曰知中,中以应实曰知恕,内恕外度曰知外,外内参意曰知德,德以柔政曰知政,正义辨方曰知官,官治物则曰知事,事戒不虞曰知备,毋患曰乐,乐义曰终。”

《用兵》第六

公曰:“用兵者,其由不祥乎?”

子曰:“胡为其不祥也?圣人之用兵也,以禁残止暴于天下也;及后世贪者之用兵也,以刈百姓,危国家也。”

公曰:“古之戎兵,何世安起?”子曰:“伤害之生久矣,与民皆生。”

公曰:“蚩尤作兵与?”子曰:“否!蚩尤庶人之贪者也,及利无义,不顾厥亲,以丧厥身。蚩尤惛欲而无厌者也,何器之能作?蜂虿挟螫而生见害而校以卫厥身者也。人生有喜怒,故兵之作,与民皆生,圣人利用而弭之乱,人与之丧厥身。

诗云:‘鱼在在藻,厥志在饵。鲜民之生矣,不如死之久矣。校德不塞,嗣武孙子。’圣人爱百姓而忧海内,及后世之人,思其德,必称其人,故今之道尧舜禹汤文武者犹依然,至今若存。夫民思其德,必称其人,朝夕祝之,升闻皇天,上神歆焉,故永其世而丰其年也。

夏桀商纣羸暴于天下,暴极不辜,杀戮无罪,不祥于天,粒食之民,布散厥亲,疏远国老,幼色是与,而暴慢是亲,谗贷处谷,法言法行处辟。殀替天道,逆乱四时,礼乐不行,而幼风是御。历失制,摄提失方,邹大无纪。不告朔于诸侯,玉瑞不行、诸侯力政,不朝于天子,六蛮四夷交伐于中国。

于是降之灾;水旱臻焉,霜雪大满,甘露不降,百草刍黄,五谷不升,民多夭疾,六畜腐胔,此太上之不论不议也。殀伤厥身,失坠天下,夫天下之报殃于无德者也,必与其民。”

公惧焉,曰:“在民上者,可以无惧乎哉?”

《少闲》第七

公曰:“今日少闲,我请言情于子。”子愀焉变色,迁席而辞曰:“君不可以言情于臣,臣请言情于君,君则不可。”

公曰:“师之而不言情焉?其私不同。”子曰:“否,臣事君而不言情于君则不臣,君而不言情于臣则不君。有臣而不臣犹可,有君而不君,民无所错手足。”

公曰:“君度其上下咸通之,权其轻重居之;准民之色,目既见之;鼓民之声,耳既闻之;动民之德,心既和之;通民之欲,兼而壹之;爱民亲贤而教不能,民庶说乎?”

子曰:“说则说矣,可以为家,不可以为国。”公曰:“可以为家,胡为不可以为国?国之民、家之民也。”

子曰:“国之民诚家之民也;然其名异,不可同也。同名同食曰同等。唯不同等,民以知极。故天子昭有神于天地之间,以示威于天下也;诸侯修礼于封内,以事天子;大夫修官守职,以事其君;士修四卫,执技论力,以听乎大夫;庶人仰视天文,俯视地理,力时使,以听乎父母。此唯不同等,民以可治也。”

公曰:“善哉!上与下不同乎?”子曰:“将以时同、时不同;上谓之闲,下谓之多疾。君时同于民,布政也;民时同于君,服听也;上下相报,而终于施。大犹已成,发其小者;远犹已成,发其近者;将行重器,先其轻者。先清而后浊者,天地也。天政曰正,地政曰生,人政曰辨。苟本正则华英必得其节以秀孚矣,此官民之道也。”

公曰:“善哉!请少复进焉。”子曰:“昔尧取人以状,舜取人以色,禹取人以言,汤取人以声,文王取人以度,此四代五王之取人以治天下如此”。

公曰:“嘻!善之不同也。”子曰:“何谓其不同也?”公曰:“同乎?”子曰:“同。”公曰:“人状可知乎?”子曰:“不可知也。”

公曰:“五王取人,各有以举之,胡为人之不可知也?”子曰:“五王取人,比而视,相而望。五王取人各以己焉,是以同状。”

公曰:“以子相人何如?”子曰:“否,丘则不能五王取人。丘也传闻之以委于君,丘则否能,亦又不能。”

公曰:“我闻子之言始蒙矣。”子曰:“由君居之,成于纯,胡为其蒙也?虽古之治天下者,岂生于异州哉?”

昔虞舜以天德嗣尧,布功散德制礼。朔方幽都来服;南抚交趾,出入日月,莫不率俾,西王母来献其白管。粒食之民昭然明视,民明教,通于四海,海外肃慎北发渠搜氐羌来服。

舜崩,有禹代兴,禹卒受命,乃迁邑姚姓于陈。作物配天,修使来力。民明教,通于四海,海之外,肃慎、北发、渠搜、氐、羌来服。

禹崩,十有七世,乃有末孙桀即位。桀不率先王之明德,乃荒耽于酒,淫泆于乐,德昏政乱,作宫室高台污池,土察,以民为虐,粒食之民惛焉几亡。

乃有商履代兴。商履循礼法,以观天子,天子不说,则嫌于死。成汤卒受天命,不忍天下粒食之民刈戮,不得以疾死,故乃放移夏桀,散亡其佐。乃迁姒姓于杞。发厥明德,顺民天心啬地,作物配天,制典慈民。咸合诸侯,作八政,命于总章。服禹功以修舜绪,为副于天。粒食之民昭然明视,民明教,通于四海,海之外肃慎、北发、渠搜、氐、羌来服。

成汤卒崩,殷德小破,二十有二世,乃有武丁即位。开先祖之府,取其明法,以为君臣上下之节,殷民更服,近者说,远者至,粒食之民昭然明视。

武丁卒崩,殷德大破,九世,乃有末孙纣即位。纣不率先王之明德,乃上祖夏桀行,荒耽于酒,淫泆于乐,德昏政乱,作宫室高台污池,土察,以为民虐,粒食之民忽然几亡。

乃有周昌霸,诸侯佐之。纣不说诸侯之听于周昌,乃退伐崇许魏,以客事天子。文王卒受天命,作物配天,制无用,行三明,亲亲尚贤。民明教,通于四海,海之外肃慎、北发、渠搜、氐、羌来服。

君其志焉,或徯将至也。”

公曰:“大哉,子之教我政也;列五王之德,烦烦如繁诸乎!”

子曰:“君无誉臣,臣之言未尽,请尽臣之言,君如财之。”曰:“于此有功匠焉、有利器焉、有措扶焉,以时令其藏必周密。发如用之,可以知古,可以察今;可以事亲,可以事君;可用于生,又用之死。吉凶并兴,祸福相生,卒反生福,大德配天。”

公愀然其色曰:“难立哉!”子曰:“臣愿君之立知如以观闻也;时天之气,用地之财,以生杀于民,民之死不可以教。”

公曰:“我行之,其可乎?”子曰:“唯此在君。君曰足,臣恐其不足;君曰不足,臣则曰足。举其前必举其后,举其左必举其右。君既教矣,安能无善。”

公吁焉其色曰:“大哉,子之教我制也。政之丰也,如木之成也。”

子曰:“君知未成,言未尽也。凡草木根鞁伤则枝叶必偏枯,偏枯是为不实。谷亦如之,上失政、大及小人畜谷。”

公曰:“所谓失政者,若夏商之谓乎?”子曰:“否,若夏商者,天夺之魄,不生德焉。”

公曰:“然则何以谓失政?”子曰:“所谓失政者:疆蒌未亏,人民未变,鬼神未亡,水土未絪;糟者犹糟,实者犹实,玉者犹玉,血者犹血,酒者犹酒。优以继愖,政出自家门,此之谓失政也。非天是反,人自反。臣故曰君无言情于臣,君无假人器,君无假人名。”公曰:“善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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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仲连子】

鲁仲连(约公元前300一前250年),齐国人。《汉书·艺文志》载《鲁仲连子》十四篇,今存辑佚数条。本诸子抄,收入儒家第十。

鲁仲连,齐国人,又名鲁仲连子、鲁连子和鲁连。在齐国稷下学宫讲学,是稷下学派后期主要人物。幼时在稷下学宫曾从师徐劫,专攻“势数”之学,勤学善思,博闻强记,颇为老师喜爱。并且思维敏捷,口若悬河,以辩才闻名遐迩,为时人青睐。之后鲁仲连没有出仕,而是在赵地游历。

公元前284年,燕将乐毅率五国联军横扫齐国,半年内攻下齐七十余城,除莒和即墨两城外,齐国广大地区沦陷。五年后,即墨守将田单率军,顽强抵抗,以火牛阵大败燕军,并乘势以摧枯拉朽之势进行了战略大反攻,“所过城邑皆畔燕而归田单”。而其中,鲁仲连两次帮助了田单,拯救了齐国。之后,赵国在长平之战惨败后,秦军围困赵都邯郸,魏安厘王派新垣衍进入邯郸游说平原君,劝平原君说服赵王尊秦王为帝。鲁仲连知道此事,便请平原君安排他与新垣衍会面,令新垣衍放弃原来的意见。秦军闻知此事,便退兵五十里。这时候信陵君率魏军击秦,秦军便撤围而去。事后平原君欲封赏鲁仲连,鲁仲连始终不肯接受。

十馀年后,齐国攻聊城,两年来久攻不下,死伤惨重。鲁仲连致书守将,劝他弃城归燕或齐,守将未能作出抉择,自杀而死,聊城便被齐军占领。鲁仲连不愿接受齐国的封赏,又逃隐起来。

鲁仲连是战国“侠”文化的代表之一,也是少数从儒家转化为“侠”的例子,由此可看出儒家思想的演变。

《鲁仲连子》在《汉书·艺文志》中有十四篇,早佚,本人从诸书中辑佚数条,聊以为书。收入诸子抄。

《诸子抄》

《鲁仲连子》

齐之辨士田巴,辨於徂丘,议於稷下,毁五帝,罪三王,訾五伯,离坚白,合同异,一日而服千人。有徐劫者,其弟子曰鲁仲连。连谓徐劫曰:「臣愿得当田子,使之必不复谈,可乎?」徐劫言之巴曰:「劫弟子年十二耳,然千里之驹也。愿得侍议於前,可乎?」田巴曰:「可。」鲁连得见,曰:「臣闻堂上之粪不除,郊草不芸;白刃交前,不救流矢。何者?急不暇缓也。今楚军南阳,赵伐高唐,燕人十万之众在聊城而不去,国亡在日暮耳。先生将柰何?」田巴曰:「无柰何。」鲁连曰:「夫危不能为安,亡不能为存,则无为贵学士矣。今臣将罢南阳之师,还高唐之兵,却聊城之众,所为贵谈者,其若此。先生之言,有似枭鸣,出声而人皆恶之,愿先生勿复谈也。」田巴曰:「谨受教。」明日复见徐劫曰:「先生之驹,乃飞兔也,岂特千里哉!」於是杜口,终身不复谈。(《史记·鲁仲连传》正义,《意林》一,《文选·曹植与杨德祖书》注,《荀子·强国篇》注,《御览》三百八十五,四百六十上,九百二十七)

陈无宇谓门客曰:「昔荆来伐,无一人死,何国之寡士也?」门客对曰:「君车衣文绣,士不得以为缘;鹅鸭有馀食,士不足菽稗;堂上有酒池,士不得一尝。财者君之所轻,死者士之所重,君不能以所轻与士,欲得士之所重,不亦难乎?一井五瓶,泄可立待;一灶五突,烹饪十倍,分理者众也。」(《艺文类聚》八十四,《白帖》十一,《御览》一百八十六)

谚曰:「百足之虫,至断不蹶者,持之者众也。」(《文选曹·六代论》注,《意林》一,《御览》九百四十四,又九百四十八。)

人心难知於天,天有春夏秋冬以作时,人皆深情厚貌以相欺。(《意林》)

人君所察者三,不可以不知。不知时与不时,譬犹春不耕也;不知行与不行,譬以方为轮也。不知宜与不宜,譬以锦缘荐也;(《艺文类聚》六十九,《意林》一,《御览》七百九)

朝露之蒲,工女不能治;淄渑之沙,计儿不能数。(《御览》七十四)

东山有松枞,高十仞而无枝,非忧正室之无柱也。(《水经·汶水注》,《艺文类聚》八十九,《文选·七发》注,《齐竟陵文宣王行状》注,《御览》九百五十八)

南方有鸟名为鹏,生而食其翼。(《御览》九百二十八)

北方有兽名为豘,生而角当心,俯厉其角,溃心而死。(《御览》九百一十三)

市处者,仆妾脍灸而食,市饶也。壅泉沃韭织屦之?,从兄弟室父往,而不得粗侍焉,非爱其仆妾,恶其室父也,此其饶羡之与不足也。(《御览》九百七十六)

舜耕历山而交益,陶河滨而交禹。(《御览》四百九,《路史·後纪》十二)

古善渔者宿沙瞿子,使渔於山,则虽十宿沙子,不得一鱼焉。宿沙非暗於渔道也。彼山者,非鱼之所生也。(《後汉·马融传》注、《御览》八百三十三,九百三十五,《事类赋》注二十九,《困学纪闻》十)

宿沙瞿子善煮盐,使煮滔沙(《御览》作溃沙,虽十宿沙,不能得也。《北堂书钞》一百四十六,《御览》八百六十五)

契始封商,在太华之阳。(《水经·丹水注》,《路史·国名纪》三)

伊尹负鼎佩刀,以干汤得意,故尊宰舍。(《文选·王褒圣主得贤臣颂》注、《东方朔非有先生论》注)

共伯名和,好行仁义,诸侯贤之。周厉王无道,国人作难,王奔于彘,诸侯奉和以行天子事,号曰共和元年。十四年,厉王死于彘,共伯使诸侯奉王子靖为宣王,而共伯复归国于卫,得意共山之首。(《史记·周本纪正义》,《庄子·让王释文》,《太平寰宇记》五十六,《鲁史发挥》二。案《正义》首云:「卫州共城县,本周共伯之国也。」是张守节语,混入《鲁连子》,今删)

楚王成章华之台,酌诸侯酒,鲁君先至,楚王悦之,与大曲之弓,不琢之璧,己而悔之。?启疆见鲁侯,(一作伍举见鲁公,曰:「大曲之弓,不琢之璧,楚上宝也,吴及齐救於楚,楚不与,弓三年乃成,射不穷矢,发之血流漂井。今闻在鲁,必求之。」)鲁君惧,乃归之。(《左传》昭七年疏,《史记·鲁世家·集解》,《北堂书钞》一百二十五,《御览》三百四十七,四百九十七,百二八百六)

弦銲相第而增,矢得高焉;专诸刺僚王,阖庐乃成名焉。(《御览》三百五十)

齐伐鲁,宋桑羽子谓齐将曰:「子羔为成大夫,而善养天下士。」(《北堂书钞》三十四)

所同食,天下士至。(同上)

陆子谓齐愍王曰:「鲁费之众臣,甲舍于襄贲。」(《水经·沂水注》)

朐剧之人辩。(《水经·巨洋水注》)

孟子,剧之辩者。(《太平寰宇记》十八)

孟尝君逐於齐,谭子曰:「富贵则就,贫贱则去,此物之必至,而理之固然也。愿君勿怨。请以市论,市朝则盈,夕则虚,非朝爱而夕则憎之也,势使然也。」(《艺文类聚》六十五,《文选·张协杂诗》注,《女史箴》注)

展无所为鲁君使,遗齐襄君鸿,至渑而浴鸿,鸿失,其装在。御者曰:「鸿之毛物,可使若一,能买鸿耳。」无所曰:「吾非不能买鸿也。是上隐君,下易币,无所不取。」(《初学记》二十,又《御览》九百十六作「上隐君下蔽罪也,」「无」俱作「毋」。)

鲁连先生见孟尝君于杏唐,(《御览》作杏堂)之门,孟尝君曰:「吾闻先生有势数,可得闻乎?」连曰:「势数者,若门关,举之而便,则可以一指特中而举之;非便,则两手不起。关非益加重,两手非加罢也,彼所起者非举势也。彼可举,然後举之,所谓势数。」(《艺文类聚》六十三,《御览》百八十三,一百八十四)

秦师围赵邯郸,魏使将军新垣衍入邯郸,令赵尊秦为帝,鲁连辨说罢之。秦军退,平原君欲封之,终不肯受。平原君乃置酒,酒酣,起前以千金为寿,先生笑曰:「所贵天下之士者,为人排患释难,解人之缔结。即有取,是商贾之事,连不忍为也。」遂策仗去。(《艺文类聚》六十九,八十三,《文选·左思招隐诗》注,《御览》八百直八,百二十九)

燕伐齐,取七十馀城,唯莒与即墨不下。齐田单以即墨破燕军,杀燕将军骑劫,复齐城,唯聊城不下。燕将城守数月。鲁仲连乃为书著之於矢,以射城中,遗燕将,燕将得书,泣三日,乃自杀。(《艺文类聚》六十、《御览》三百五十,又五百九十九,《事类赋》注十三)

弃感忽之耻累世之功(《荀子·议兵篇》注。案此遗燕将书也。有脱误。《战国策》、《史记》作感忿,而上下「忿」字复见,疑彼亦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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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尹子】

尹喜(生卒年不详),字公文,春秋时周大夫。《汉书·艺文志》载《关尹子》九篇,今存九篇,似伪书,本诸子抄收于道家第二。

尹喜,春秋时周室大夫,自幼究览古籍,精通历法,善观天文,习占星之术。周昭王二十三年,眼见天下将乱,他便辞去大夫之职,请任函谷关令,以藏身下僚,寄迹微职,静心修道,故人称“关尹”。《古今图书集成》载“时人莫知老子西游,关尹喜见紫气,知有真人当过,物色而遮之,果得老子。”于是,关尹执弟子礼,向老子请教,老子亦知其奇,应其所求,着道德经五千余言,留传世上,并尽传关尹以内外修炼之法。后随老子“俱游流沙,莫知所终”。

《吕氏春秋·不二篇》中云:“关尹贵清”。关尹主张“以本为精,以物为粗,以有积为不足,澹然独与神明居。”“以濡弱谦下为表,以空虚不毁万物为实”、“在已无居,形物自着”。做人要“其动若水,其静若镜,其应若响”,他自己的行为也“未尝先人而常随人”。 《庄子·天下篇》中也将尹喜跟老子并列,称赞为“古之博大真人”。

相传,尹喜得道成仙,号文始先生,证位为无上真人,玉清上相,为天府四相之一。故而关尹在道教中地位崇高,常配祀于老子侧,元顺帝至元三年(1266)加封文始尹真人,无上太初博文文始真君,而在道教之中,也是楼观道派的祖师。

尹喜自着《关尹子》九篇, 《汉书艺文志》有载。原本已佚失,今本《关尹子》也称《文始真经》,南宋时期始见于永嘉孙定家,一说疑系托作。本人认为,《关尹子》一书已佚,但是现行的《关尹子》多少能够反映尹喜的部分思想,故而收入诸子抄。

《关尹子》

一宇(宇者,道也)

关尹子曰:非有道不可言,不可言即道,非有道不可思,不可思即道。天物怒流,人事错错然,若若乎回也,戛戛乎斗也,勿勿乎似而非也。而争之,而介之,而哯之,而啧之,而去之,而要之。言之如吹影,思之如镂尘。圣智造迷,鬼神不识。惟不可为,不可致,不可测,不可分,故曰天曰命曰神曰元,合曰道。

曰:无一物非天,无一物非命,无一物非神,无一物非元。物既如此,人岂不然。人皆可曰天,人皆可曰神,人皆可致命通元。不可彼天此非天,彼神此非神,彼命此非命,彼元此非元。是以善吾道者,即一物中,知天尽神,致命造元。学之,徇异名,析同实。得之,契同实,忘异名。

曰:观道者如观水,以观沼为未足,则之河之江之海,曰水至也,殊不知我之津液涎泪皆水。

曰:道无人,圣人不见甲是道乙非道。道无我,圣人不见己进道己退道。以不有道,故不无道;以不得道,故不失道。

曰:不知道妄意卜者,如射覆盂。高之,存金存玉;中之,存角存羽;卑之,存瓦存石。是乎,非是乎,惟置物者知之。

曰:一陶能作万器,终无有一器能作陶者能害陶者。一道能作万物,终无有一物能作道者能害道者。

曰:道茫茫而无知乎,心傥傥而无羁乎,物迭迭而无非乎。电之逸乎,沙之飞乎。圣人以知心一物一道一。三者又合为一。不以一格不一,不以不一害一。

曰:以盆为沼,以石为岛,鱼环游之,不知其几千万里而不穷也。夫何故?水无源无归。圣人之道,本无首,末无尾,所以应物不穷。

曰:无爱道,爱者水也;无观道,观者火也;无逐道,逐者木也;无言道,言者金也;无思道,思者土也。惟圣人不离本情而登大道。心既未萌,道亦假之。

曰:重云蔽天,江湖黯然,游鱼茫然,忽望波明食动,幸赐于天,即而就之,渔钓毙焉。不知我无我而逐道者亦然。

曰:方术之在天下多矣,或尚晦,或尚明,或尚强,或尚弱。执之皆事,不执之皆道。

曰:道终不可得,彼可得者,名德不名道。道终不可行,彼可行者,名行不名道。圣人以可得可行者,所以善吾生;以不可得不可行者,所以善吾死。

曰:闻道之后,有所为有所执者,所以之人,无所为无所执者,所以之天。为者必败,执者必失。故闻道于朝,可死于夕。

曰:一情冥为圣人,一情善为贤人,一情恶为小人。一情冥者,自有之无,不可得而示。一情善恶者,自无起有,不可得而秘。一情善恶为有知,惟动物有之,一情冥者为无知。溥天之下,道无不在。

曰:勿以圣人力行不怠,则曰道以勤成;勿以圣人坚守不易,则曰道以执得。圣人力行,犹之发矢,因彼而行,我不自行。圣人坚守,犹之握矢,因彼而守,我不自守。

曰:若以言行学识求道,互相展转,无有得时。知言如泉鸣,知行如禽飞,知学如撷影,知识如计梦,一息不存,道将来契。

曰:以事建物则难,以道弃物则易。天下之物,无不成之难而坏之易。

曰:一灼之火能烧万物,物亡而火何存;一息之道能冥万物,物亡而道何在。

曰:人生在世,有生一日死者,有生十年死者,有生百年死者。一日死者,如一息得道;十年百年死者,如历久得道。彼未死者,虽动作昭智,止名为生,不名为死。彼未契道者,虽动作昭智,止名为事,不名为道。

曰:不知吾道无言无行,而即有言有行者求道,忽遇异物,横执为道,殊不知舍源求流,无时得源,舍本就末,无时得本。

曰:习射习御习琴习奕,终无一事可以一息得者,惟道无形无方,故可得之于一息。

曰:两人射相遇,则巧拙见;两人奕相遇,则胜负见;两人道相遇,则无可示。无可示者,无巧无拙,无胜无负。

曰:吾道如海,有亿万金,投之不见;有亿万石,投之不见;有亿万污秽,投之不见。能运小虾小鱼,能运大鲲大鲸。合众水而受之,不为有余;散众水而分之,不为不足。

曰:吾道如处暗。夫处明者不见暗中一物,而处暗者能见明中区事。

曰:小人之权归于恶,君子之权归于善,圣人之权归于无所得。惟无所得,所以为道。

曰:吾道如剑,以刃割物即利,以手握刃即伤。

曰:笾不问豆,豆不答笾,瓦不问石,石不答瓦,道亦不失。问欤答欤,一气往来,道何在。

曰:仰道者跂,如道者骎,皆知道之事,不知道之道。是以圣人不望道而歉,不恃道而丰,不借道于圣,不贾道于愚。

二柱(柱者,建天地也)

关尹子曰:若碗若盂,若瓶若壶,若瓮若盎,皆能建天地。兆龟数蓍,破瓦文石,皆能告吉凶。是知天地万物成理,一物包焉,物物皆包之,各不相借。以我之精,合彼之精。两精相搏,而神应之。一雌一雄,卵生;一牡一牝,胎生。形者,彼之精;理者,彼之神;爱者,我之精;观者,我之神。爱为水,观为火。爱执而观因之为木,观存而爱摄之为金。先想乎一元之气具乎一物执。爱之以合彼之形,冥观之以合彼之理,则象存焉。一运之象,周乎太空,自中而升为天,自中而降为地。无有升而不降,无有降而不升。升者为火,降者为水。欲升而不能升者为木,欲降而不能降者为金。木之为物,钻之得火,绞之得水。金之为物,击之得火,镕之得水。金木者,水火之交也。水为精为天,火为神为地,木为魂为人,金为魄为物。

运而不已者为时,包而有在者为方,惟土终始之,有解之者,有示之者。

曰:天下之人盖不可以亿兆计,人人之梦各异,夜夜之梦各异。有天有地,有人有物,皆思成之,盖不可以尘计,安知今之天地非有思者乎。

曰:心应枣,肝应榆。我通天地,将阴梦水,将晴梦火。天地通我,我与天地似契似离,纯纯各归。

曰:天地虽大,有色有形,有数有方。吾有非色非形非数非方,而天天地地者存。

曰:死胎中者,死卵中者,亦人亦物,天地虽大,彼固不知计。天地者,皆我区识。譬如手不触刃,刃不伤人。

曰:梦中鉴中水中,皆有天地存焉。欲去梦天地者寝不寐,欲去鉴天地者形不照,欲去水天地者盎不汲。彼之有无,在此不在彼。是以圣人不去天地去识。

曰:天非自天,有为天者;地非自地,有为地者。譬如屋宇舟车,待人而成,彼不自成。知彼有待,知此无待。上不见天,下不见地,内不见我,外不见人。

曰:有时者气,彼非气者,未尝有昼夜。有方者形,彼非形者,未尝有南北。何谓非气?气之所自生者如摇箑得风。彼未摇时,非风之气;彼已摇时,即名为气。何谓非形?形之所自生者,如钻木得火。彼未钻时,非火之形;彼已钻时,即名为形。

曰:寒暑温凉之变,如瓦石之类,置之火即热,置之水即寒,呵之即温,吸之即凉。特因外物有去有来,而彼瓦石实无去来。譬如水中之影,有去有来。所谓水者,实无去来。

曰:衣摇空得风,气呵物得水,水注水即鸣,石击石即光。知此说者,风雨雷电皆可为之。盖风雨雷电皆缘气而生,而气缘心生。犹如内想大火,久之觉热,内想大水,久之觉寒。知此说者,天地之德皆可同之。

曰:五云之变,可以卜当年之丰歉;八风之朝,可以卜当时之吉凶。是知休咎灾祥,一气之运耳。浑人我,同天地,而彼私智认而己之。

曰:天地寓,万物寓,我寓,道寓,苟离于寓,道亦不立。

三极(极者,尊圣人也)

关尹子曰:圣人之治天下,不我贤愚,故因人之贤而贤之,因人之愚而愚之。不我是非,故因事之是而是之,因事之非而非之。知古今之大同,故或先古,或先今。知内外之大同,故或先内或先外。天下之物,无得以累之,故本之以谦;天下之物,无得以外之,故含之以虚;天下之物,无得以难之,故行之以易;天下之物,无得以窒之,故变之以权。以此中天下,可以制礼;以此和天下,可以作乐;以此公天下,可以理财;以此周天下,可以御侮;以此因天下,可以立法;以此观天下,可以制器。圣人不以一己治天下,而以天下治天下。天下归功于圣人,圣人任功于天下。所以尧舜禹汤之治天下,天下皆曰自然。曰:天无不覆,有生有杀,而天无爱恶。日无不照,有妍有丑,而日无厚薄。

曰:圣人之道天命,非圣人能自道;圣人之德时符,非圣人能自德;圣人之事人为,非圣人能自事。是以圣人不有道,不有德,不有事。

曰:圣人知我无我,故同之以仁;知事无我,故权之以义;知心无我,故戒之以礼;知识无我,故照之以智;知言无我,故守之以信。

曰:圣人之道,或以仁为仁,或以义为仁,或以礼以智以信为仁。仁义礼智信,各兼五者,圣人一之不胶,天下名之不得。

曰:勿以行观圣人,道无迹;勿以言观圣人,道无言;勿以能观圣人,道无为;勿以貌观圣人,道无形。

曰:行虽至卓,不离高下;言虽至公,不离是非。能虽至神,不离巧拙;貌虽至殊,不离妍丑。圣人假此,以示天下,天下冥此,乃见圣人。

曰:圣人师蜂立君臣,师蜘蛛立网罟,师拱鼠制礼,师战蚁置兵。众人师贤人,贤人师圣人,圣人师万物。惟圣人同物,所以无我。

曰:圣人曰道,观天地人物皆吾道,倡和之,始终之,青黄之,卵翼之,不爱道不弃物,不尊君子,不贱小人。贤人曰物,物物不同,旦旦去之,旦旦与之,短之长之,直之方之,是为物易也。殊不知圣人鄙杂厕别分居,所以为人,不以此为己。

曰:圣人之于众人,饮食衣服同也,屋宇舟车同也,富贵贫贱同也。众人每同圣人,圣人每同众人。彼仰其高侈其大者,其然乎,其不然乎?

曰:鱼欲异群鱼,舍水跃岸即死;虎欲异群虎,舍山入市即擒。圣人不异众人,特物不能拘尔。

曰:道无作,以道应世者,是事非道。道无方,以道寓物者,是物非道。圣人竟不能出道以示人。

曰:如钟钟然,如钟鼓然,圣人之言则然。如车车然,如车舟然,圣人之行则然。惟莫能名,所以退天下之言;惟莫能知,所以夺天下之智。

曰:蝍蛆食蛇,蛇食蛙,蛙食蝍蛆,互相食也。圣人之言亦然,言有无之弊,又言非有非无之弊,又言去非有非无之弊。言之如引锯然,惟善圣者不留一言。

曰:若龙若蛟,若蛇若龟,若鱼若蛤,龙皆能之。蛟,蛟而已,不能为龙,亦不能为蛇为龟为鱼为蛤。圣人龙之,贤人蛟之。

曰:在己无居,形物自着,其动若水,其静若镜,其应若响,芒乎若亡,寂乎若清,同焉者和,得焉者失,未尝先人,而尝随人。

曰:浑乎洋乎游太初乎,时金己,时玉己,时粪己,时土己,时翔物,时逐物,时山物,时渊物,端乎权乎狂乎愚乎。

曰:人之善琴者,有悲心,则声凄凄然,有思心,则声迟迟然,有怨心,则声回回然,有慕心,则声裴裴然。所以悲思怨慕者,非手非竹非丝非桐。得之心,符之手;得之手,符之物。人之有道者,莫不中道。

曰:圣人以有言有为有思者,所以同乎人;未尝言未尝为未尝思者,所以异乎人。

曰:利害心愈明,则亲不睦;贤愚心愈明,则友不交;是非心愈明,则事不成,好丑心愈明,则物不契。是以圣人浑之。

曰:世之愚拙者妄援,圣人之愚拙自解。殊不知圣人时愚时明,时拙时巧。

曰:以圣师圣者,贤人;以贤师圣者,圣人。盖以圣师圣者,徇迹而忘道;以贤师圣者,反迹而合道。

曰:贤人趋上而不见下,众人趋下而不见上,圣人通乎上下,惟其宜之,岂曰离贤人众人,别有圣人也哉。

曰:天下之理,夫者倡,妇者随,牡者驰,牝者逐,雄者鸣,雌者应。是以圣人制言行,而贤人拘之。

曰:圣人道虽虎变,事则鳖行,道虽丝分,事则棋布。

曰:所谓圣人之道者,胡然孑孑尔,胡然彻彻尔,胡然堂堂尔,胡然臧臧尔。惟其能遍偶万物,而无一物能偶之,故能贵万物。

曰:云之卷舒,禽之飞翔,皆在虚空中,所以变化不穷,圣人之道则然。

四符(符者,精神魂魄也)

关尹子曰:水可析可合,精无人也;火因膏因薪神,无我也。故耳蔽前后皆可闻,无人,智崇无人,一奇无人,冬凋秋物无人,黑不可变,无人,北寿无人,皆精。舌即齿,牙成言,无我,礼卑无我,二偶无我,夏因春物,无我,赤可变,无我,南天无我,皆神。以精无人,故米去壳则精存,以神无我,故鬼凭物则神见。全精者忘是非,忘得失,在此者非彼,抱神者时晦明时强弱,在彼者非此。

曰:精神,水火也。五行互生灭之,其来无首,其往无尾,则吾之精一滴无存亡尔,吾之神一欻无起灭尔,惟无我无人,无首无尾,所以与天地冥。

曰:精者水,魄者金,神者火,魂者木。精主水,魄主金,金生水,故精者魄藏之。神主火,魂主木,木生火,故神者魂藏之。惟水之为物,能藏金而息之,能滋木而荣之,所以析魂魄。惟火之为物,能镕金而销之,能燔木而烧之,所以冥魂魄。惟精,在天为寒,在地为水,在人为精。神,在天为热,在地为火,在人为神。魄,在天为燥,在地为金,在人为魄。魂,在天为风,在地为木,在人为魂。惟以我之精,合天地万物之精,譬如万水可合为一水。以我之神,合天地万物之神,譬如万火可合为一火。以我之魄,合天地万物之魄,譬如金之为物,可合异金而镕之为一金。以我之魂,合天地万物之魂,譬如木之为物,可接异木而生之为一木。则天地万物,皆吾精吾神吾魄吾魂,何者死,何者生?

曰:五行之运,因精有魂,因魂有神,因神有意,因意有魄,因魄有精。五行回环不已,所以我之伪心流转造化,几亿万岁,未有穷极,然核芽相生,不知其几万株,天地虽大,不能芽空中之核。雌卵相生,不知其几万禽,阴阳虽妙,不能卵无雄之雌。惟其来于我者,皆摄之以一息,则变物为我,无物非我,所谓五行者,孰能变之?

曰:众人以魄摄魂者,金有余则木不足也;圣人以魂运魄者,木有余则金不足也。盖魄之藏魂俱之,魂之游魄因之。魂昼寓目,魄夜舍肝。寓目能见,舍肝能梦。见者魂无分别析之者,分别析之曰天地者,魂狃习也。梦者魄无分别析之者,分别析之曰彼我者,魄狃习也。火生土,故神生意;土生金,故意生魄。神之所动,不名神,名意;意之所动,不名意,名魄。惟圣人知我无我,知物无物,皆因思虑计之而有。是以万物之来,我皆对之以性,而不对之以心。性者,心未萌也,无心则无意矣。盖无火则无土,无意则无魄矣。盖无土则无金。一者不存,五者皆废。既能浑天地万物以为魂,斯能浑天地万物以为魄。凡造化所妙皆吾魂,凡造化所有皆吾魄,则无有一物可役我者。

曰:鬼云为魂,鬼白为魄,于文则然。鬼者,人死所变。

云者风,风者木;白者气,气者金。风散故轻清,轻清者上天。金坚故重浊,重浊者入地。轻清者,魄从魂升;重浊者,魂从魄降。有以仁升者,为木星佐,有以义升者,为金星佐,有以礼升者,为火星佐,有以智升者,为水星佐,有以信升者,为土星佐。有以不仁沉者,木贼之,不义沉者,金贼之,不礼沉者,火贼之,不智沉者,水贼之,不信沉者,土贼之。魂魄半之,则在人间,升魂为贵,降魄为贱,灵魂为贤,厉魄为愚,轻魂为明,重魄为暗,扬魂为羽,钝魄为毛,明魂为神,幽魄为鬼。其形其居,其识其好,皆以五行契之。惟五行之数,参差不一,所以万物之多,盈天地间,犹未已也。以五事归五行,以五行作五虫,可胜言哉。譬犹兆龟数蓍,至诚自契,五行应之。诚苟不至,兆之数之,无一应者。圣人假物以游世,五行不得不对。

曰:五者具有魂。魂者识,目者精,色者神。见之者为魂,耳目口鼻心之类在此生者。爱为精,为彼生父本,观为神,为彼生母本。爱观虽异,皆同识生,彼生生本在彼生者。一为父,故受气于父,气为水。二为母,故受血于母,血为火。有父有母,彼生生矣。惟其爱之无识,如锁之交,观之无识,如灯之照。吾识不萌,吾生何有。

曰:如桴扣鼓,鼓之形者,我之有也;鼓之声者,我之感也。桴已往矣,余声尚在,终亦不存而已矣。鼓之形如我之精,鼓之声如我之神。其余声者,犹之魂魄,知夫倏往倏来,则五行之气,我何有焉。

曰:夫果之有核,必待水火土三者具矣,然后相生不穷。三者不具,如大旱大潦大块,皆不足以生物。夫精水神火意土,三者本不交,惟人以根合之,故能于其中横见有事。犹如术祝者,能于至无中见多有事。

曰:魂者木也,木根于冬水而华于夏火。故人之魂藏于夜精,而见于昼神。合乎精,故所见我独,盖精未尝有人。合乎神,故所见人同,盖神未尝有我。

曰:知夫此身,如梦中身,随情所见者,可以飞神作我而游太清。知夫此物,如梦中物,随情所见者,可以凝精作物而驾八荒。是道也,能见精神而久生,能忘精神而超生。吸气以养精,如金生水,吸风以养神,如木生火,所以假外以延精神。漱水以养精,精之所以不穷,摩火以养神,神之所以不穷,所以假内以延精神。若夫忘精神而超生者,吾尝言之矣。

曰:人勤于礼者,神不外驰,可以集神;人勤于智者,精不外移,可以摄精。仁则阳而明,可以轻魂;义则阴而冥,可以御魄。

曰:蜣蜋转丸,丸成而精思之,而有蝡白者存丸中,俄去壳而蝉。彼蜣不思,彼蝡奚白?

曰:庖人羹蟹,遗一足几上,蟹已羹,而遗足尚动。是生死者,一气聚散尔。不生不死,而人横计曰生死。

曰:有死立者,有死坐者,有死卧者,有死病者,有死药者。等死,无甲乙之殊。若知道之士,不见生,故不见死。

曰:人之厌生死超生死者,皆是大患也。譬如化人,若有厌生死心,超生死心,止名为妖,不名为道。

曰:计生死者,或曰死己有,或曰死己无,或曰死己亦有亦无,或曰死己不有不无。或曰当喜者,或曰当惧者,或曰当任者,或曰当超者。愈变识情,驰骛不已。殊不知我之生死,如马之手,如牛之翼,本无有,复无无。譬如水火虽犯水火,不能烧之,不能溺之。

五鉴(鉴者,心也)

关尹子曰:心蔽吉凶者,灵鬼摄之,心蔽男女者,淫鬼摄之;心蔽幽忧者,沈鬼摄之;心蔽放逸者,狂鬼摄之;心蔽盟诅者,奇鬼摄之;心蔽药饵者,物鬼摄之。如是之鬼,或以阴为身,或以幽为身,或以风为身,或以气为身,或以土偶为身,或以彩画为身,或以老畜为身,或以败器为身。彼以其精,此以其精,两精相搏,则神应之。为鬼所摄者,或解奇事,或解异事,或解瑞事,其人傲然。不曰鬼于躬,惟曰道于躬,久之,或死木,或死金,或死绳,或死井。惟圣人能神神而不神于神,役万物而执其机,可以会之,可以散之,可以御之,日应万物,其心寂然。

曰:无一心,五识并驰,心不可一;无虚心,五行皆具,心不可虚;无静心,万化密移,心不可静。借能一,则二偶之;借能虚,则实满之;借能静,则动摇之。惟圣人能敛万有于一息,无有一物可役我之明彻;散一息于万有,无有一物可间吾之云为。

曰:火千年俄可灭,识千年俄可去。

曰:流者舟也,所以流之者是水非舟;运者车也,所以运之者是牛非车;思者心也,所以思之者是意非心。不知所以然而然,惟不知所以然而然,故其来无从,其往无在。其来无从,其往无在,故能与天地本原,不古不今。

曰:知心无物,则知物无物,知物无物,则知道无物,知道无物,故不遵卓绝之行,不惊微妙之言。

曰:物我交,心生;两木摩,火生。不可谓之在我,不可谓之在彼,不可谓之非我,不可谓之非彼,执而彼我之则愚。

曰:无恃尔所谓利害是非,尔所谓利害是非者,果得利害是非之乎?圣人方且不识不知,而况于尔。

曰:夜之所梦,或长于夜。心无时生于齐者,心之所见皆齐国也,既而之宋之楚之晋之梁,心之所存各异心无方。

曰:善弓者师弓不师羿,善舟者师舟不师奡,善心者师心不师圣。

曰:是非好丑,成败盈虚,造物者运矣,皆因私识执之而有,于是以无遣之犹存,以非有非无遣之犹存,无曰莫穆尔无曰浑浑尔犹存。譬犹昔游再到,记忆宛然,此不可忘不可遣。善去识者,变识为智。变识为智之说,汝知之乎?曰:想如思鬼,心栗思盗,心怖曰识。如认黍为稷,认玉为石者,浮游罔象,无所底止。譬睹奇物,生奇物想,生奇物识。此想此识,根不在我。譬如今日,今日而已,至于来日想识殊未可卜,及至来日,纷纷想识,皆缘有生,曰想曰识。

譬如犀牛望月,月形入角,特因识生,始有月形,而彼真月,初不在角,胸中之天地万物亦然。知此说者,外不见物,内不见情。

曰:物生于土,终变于土,事生于意,终变于意。知夫惟意,则俄是之,俄非之,俄善之,俄恶之。意有变,心无变,意有觉,心无觉。惟一我心,则意者,尘往来尔,事者,欻起灭尔。吾心有大常者存。曰:情生于心,心生于性。情波也,心流也,性水也。来干我者,如石火顷,以性受之,则心不生物浮浮然。

曰:贤愚真伪,有识者,有不识者。彼虽有贤愚,彼虽有真伪,而谓之贤愚真伪者,系我之识。知夫皆识所成,故虽真者,亦伪之。

曰:心感物,不生心生情,物交心,不生物生识。物尚非真;何况于识;识尚非真,何况于情。而彼妄人,于至无中,执以为有;于至变中,执以为常。一情认之,积为万情;万情认之,积为万物。物来无穷,我心有际,故我之良心受制于情,我之本情受制于物。可使之去,可使之来,而彼去来,初不在我。造化役之,固无休息。殊不知天地虽大,能役有形,而不能役无形;阴阳虽妙,能役有气,而不能役无气。心之所之,则气从之,气之所之,则形应之。犹如太虚于一碗中变成万物,而彼一碗不名太虚。我之一心,能变为气,能变为形,而我之心无气无形。知夫我之一心无气无形,则天地阴阳不能役之。

曰:人之平日,目忽见非常之物者,皆精有所结而使之然。人之病日,目忽见非常之物者,皆心有所歉而使之然。苟知吾心能于无中示有,则知吾心能于有中示无,但不信之,自然不神。或曰厥识既昏,孰能不信。我应之曰:如捕蛇师,心不怖蛇,彼虽梦蛇,而不怖畏。故黄帝曰:「道无鬼神,独往独来。

曰:我之思虑日变,有使之者,非我也,命也。苟知惟命,外不见我,内不见心。

曰:譬如两目,能见天地万物,暂时回光,一时不见。

曰:目视雕琢者明愈伤,耳闻交响者聪愈伤,心思元妙者心愈伤。

曰:勿以我心揆彼,当以彼心揆彼。知此说者可以周事,可以行德,可以贯道,可以交人,可以忘我。

曰:天下之理,小不制而至于大,大不制而至于不可制,故能制一情者,可以成德,能忘一情者,可以契道。

六匕(匕者,食也。食者,形也)

关尹子曰:世之人,以我思异彼思彼思异我思分人我者,殊不知梦中人亦我思异彼思。彼思异我思,孰为我,孰为人。世之人,以我痛异彼痛彼痛异我痛分人我者,殊不知梦中人亦我痛异彼痛,彼痛异我痛,孰为我,孰为人。爪发不痛,手足不思,亦我也,岂可以思痛异之。世之人,以独见者为梦,同见者为觉,殊不知精之所结,亦有一人独见于昼者,神之所合,亦有两人同梦于夜者。二者皆我精神,孰为梦,孰为觉。世之人以暂见者为梦,久见者为觉,殊不知暂之所见者阴阳之碗,久之所见者亦阴阳之碗。二者皆我阴阳,孰为梦,孰为觉。

曰:好仁者多梦松柏桃李,好义者多梦兵刀金铁,好礼者多梦簠簋笾豆,好智者多梦江湖川泽,好信者多梦山岳原野。役于五行,未有不然者,然梦中或闻某事,或思某事,梦亦随变,五行不可拘。圣人御物以心,摄心以性,则心同造化,五行亦不可拘。

曰:汝见蛇首人身者,牛臂鱼鳞者,鬼形禽翼者,汝勿怪,此怪不及梦,梦怪不及觉,有耳有目有手有臂,怪尤矣。大言不能言,大智不能思。

曰:有人问于我曰:「尔何族何氏何名何字何食何衣何友何仆何琴何书何古何今?」我时默然,不对一字,或人扣之不已,我不得已而应之曰:「尚自不见我,将何为我所?」

曰:形可分可合,可延可隐。一夫一妇,可生二子,形可分;一夫一妇,二人成一子,形可合。食巨胜则寿,形可延;夜无月火,人不见我,形可隐。以一碗生万物,犹弃发可换,所以分形,以一碗合万物,犹破唇可补,所以合形。以神存碗,以碗存形,所以延形,合形于神,合神于无,所以隐形。汝欲知之乎,汝欲为之乎?

曰:无有一物不可见,则无一物非吾之见;无有一物不可闻,则无一物非吾之闻。五物可以养形,无一物非吾之形;五味可以养气,无一物非吾之气。是故吾之形气,天地万物。

曰:耕夫习牛则犷,猎夫习虎则勇,渔夫习水则沈,战夫习马则健。万物可为我,我之一身,内变蛲蛔,外烝虱蚤,瘕则龟鱼,瘘则鼠蚁,我可为万物。

曰:我之为我,如灰中金,而不若矿砂之金。破矿得金,淘沙得金,扬灰终身,无得金者。

曰:一蜂至微,亦能游观乎天地;一虾至微,亦能放肆乎大海。

曰:土偶之成也,有贵有贱,有士有女。其质土,其坏土人哉。

曰:目自观目,无色;耳自听耳,无声;舌自尝舌,无味;心自揆心,无物。众人逐于外,贤人执于内,圣人皆伪之。

曰:我身五行之碗,而五行之碗,其性一物,借如一所,可以取水,可以取火,可以生木,可以凝金,可以变土。其性含摄,元无差殊。故羽虫盛者,毛虫不育,毛虫盛者,鳞虫不育。知五行互用者,可以忘我。

曰:枯龟无我,能见大知;磁石无我,能见大力;钟鼓无我,能见大音;舟车无我,能见远行。故我一身,虽有智有力,有行有音,未尝有我。

曰:蜮射影能毙我,知夫无知者亦我,则溥天之下,我无不在。

曰:心忆者犹忘饥,心忿者犹忘寒,心养者犹忘病,心激者犹忘痛。苟吸碗以养其和,孰能饥之;存神以滋其暖,孰能寒之;养五藏以五行,则无伤也,孰能病之;归五藏于五行,则无知也,孰则痛之。

曰:人无以无知无为者为无我。虽有知有为,不害其为无我。譬如火也,躁动不停,未尝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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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光岳史论辑(3.楚国史与先秦小国) 先秦诸子百家争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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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蛇者说》中考题集锦 捕蛇者说中考题及答案

《捕蛇者说》中考题集锦一.2004年浙江省上虞市柳宗元笔下的“永之人”为何要争着去捕蛇呢?阅读下面《捕蛇者说》选段,完成1~ 4题。(9分)永州之野产异蛇,黑质而白章;触草木,尽死;以啮人,无御之者。然得而腊之以为饵,可以已大风,挛踠、瘘、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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