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伦诗选英国 英国诗选



拜伦诗选

拜伦(1788~1824)英国诗人。出生于伦敦破落的贵族家庭,10岁继承男爵爵

位。他曾在哈罗中学和剑桥大学读书,深受启蒙主义的熏陶。成年以后,正逢欧洲各国民主、民族革命运动蓬勃兴起。反对zhuanzhi压迫、支持人民革命的进步思想,使他接近英国的工人运动,并成为19世纪初欧洲革命运动中争取民主自由和民族解放的一名战士。

拜伦从学生时代开始写诗,第2部诗集《闲暇的时刻》(1807)出版后受到《爱

丁堡评论》的攻击,诗人乃答之以《英国诗人和苏格兰评论家》(1809)一诗,初次显露了他卓越的才华和讽刺的锋芒。1812年发表的《恰尔德·哈罗尔德游记》(第1、2章)是他的成名作。1816年,拜伦因私生活受到上流社会的排斥,愤而移居意大利。在意大利,他写了《恰尔德·哈罗尔德游记》的第3、4两章(1816、1818年)。这部抒情叙事长诗和未完成的巨著《唐璜》是他最著名的代表作。

拜伦还写了一系列长篇叙事诗,如《异教徒》(1813)、《海盗》(1814)和

7部诗剧,如《曼弗雷德》(1817)、《该隐》(1821),以及许多抒情诗和讽刺

诗,如《审判的幻景》(1822)。

1823年初,希腊抗土斗争高涨,拜伦放下正在写作的《唐璜》,毅然前往希腊,参加希腊志士争取自由、独立的武装斗争,1824年4月19日死于希腊军中。他的诗歌在欧洲和中国都有很大的影响。





我的心灵是阴沉的

我的心灵是阴沉的-噢,快一点

弹起那我还能忍着听的竖琴,

那缠绵的声音撩人心弦,

让你温柔的指头弹给我听。

假如这颗心还把希望藏住,

这乐音会使它痴迷得诉出衷情:

假如这眼睛里还隐蓄着泪珠,

它会流出来,不再把我的头灼痛。



但求你的乐声粗犷而真挚,

也不要先弹出你欢乐的音阶,

告诉你,歌手呵,我必须哭泣,

不然,这沉重的心就要爆裂;

因为它曾经为忧伤所哺育,

又在失眠的静寂里痛得久长;

如今它就要受到最痛的一击,

使它立刻碎裂-或者皈依歌唱。

书寄奥古斯达

我的姐姐!我亲密的姐姐!假如有

比这更亲更纯的名称,它该说给你:

千山万水隔开了我们,但我要求

不是你的泪,而是回答我的情谊。

无论我漂泊何方,你在我的心头

永远是一团珍爱的情愫,一团痛惜。

呵,我这余生还有两件事情留给我-

或漂游世界,或与你共享家庭之乐。



如果我有了后者,前者就不值一提,

你会成为我的幸福之避难的港湾;

但是,还有许多别的关系系住你,

我不原意你因为我而和一切疏淡。

是乖戾的命运笼罩着你的兄弟-

不堪回首,因为它已经无可转圜;

我的遭逢正好和我们祖父的相反:

他是在海上,我却在陆上没一刻安然。



如果可以说,他的风暴是被我承当

在另一种自然里,在我所曾经忽略

或者从未料到的危险的岩石上,

我却忍受了人世给我的一份幻灭,

那是由于我的过失,我并不想掩藏,

用一种似是而非的托辞聊以自解;

我已经够巧妙地使自己跌下悬崖,

我为我特有的悲伤作了小心的领航员。



既然错处是我的,我该承受它的酬报。

我的一生就是一场斗争,因为我

自从有了生命的那一天,就有了

伤害它的命运或意志,永远和它违拗;

而我有时候感于这种冲突的苦恼,

也曾经想要摇落这(禁止)的枷锁:

但如今,我却宁愿多活一个时候,

哪怕只为了看看还有什么祸事临头。



在我渺小的日子里,我也曾阅历

帝国的兴亡,但是我并没有衰老;

当我把自己的忧患和那一切相比,

它虽曾奔腾象海湾中狂暴的浪涛,

却成了小小水化的泼溅,随时平息:

的确,有一些什么-连我也不明了-

在支持这不知忍耐的灵魂;我们并不

白白地(即使仅仅为它自己)贩来痛苦。



也许是反抗的精神在我的心中,

造成的结果-也许是冷酷的绝望

由于灾难的经常出现而逐渐滋生,

也许是清新的空气,更温煦的地方

(因为有人以此解释心情的变动,

我们也无妨把薄薄的甲胄穿上),

不知是什么给了我奇怪的宁静,

它不是安祥的命运所伴有的那一种。



有时候,我几乎感到在快乐的童年

我所曾感到的:小溪、树木和花草

和往昔一样扑到我的眼底,使我忆念

我所居住的地方,在我青春的头脑

还没有牺牲给书本以前。我的心间

会为这我曾经熟识的自然的面貌

而温馨;甚至有时候,我以为我看见

值得爱的生命-但有谁能象你那般?



阿尔卑斯在我面前展开,这片景象

是冥想的丰富的源泉;-对它赞叹,

不过是烦琐的一天中应景的文章;

细加观赏却能引起更珍贵的灵感。

在这里,孤独并不就令人觉得凄凉,

因为有许多心愿的事物我都能看见;

而且,最重要的是,我能望着一片湖

比我们家乡的更秀丽,虽然比较生疏。



哦,要是能和你在一起,那多幸福!

但我别为这痴望所愚弄吧,我忘记

我在这里曾经如此夸耀的孤独,

就会因为这仅有的埋怨而泄了气;

也许还有别的怨言,我更不想透露--

我不是爱发牢骚的人,不想谈自己;

但尽管如此,我的哲学还是讲下去了,

我感到在我的眼睛里涌起了热潮。

一O

我在向你提起我们家乡可爱的湖水,

呵,湖旁的那老宅也许不再是我的。

莱芒湖固然美丽,但不要因此认为

我对更亲密的故土不再向往和追忆:

除非是时光把我的记忆整个儿摧毁,

否则,它和它都不会从我的眼里褪去;

虽然,你们会和一切我所爱的事物一样,

不是要我永远断念,就是隔离在远方。

一一

整个世界在我面前展开;我向自然

只要求她同意给予我享受的东西--

那就是在夏日的阳光下躺在湖边,

让我和她的蓝天的寂静融和在一起,

让我看到她没有面幕的温和的脸,

热烈地注视她,永远不感到厌腻。

她曾是我早年的友好,现在应该是

我的姐姐--如果我不曾又向你注视。

一二

呵,我能抹煞任何感情,除了这一个;

这一个我却不情愿,因为我终于面临

有如我生命开始时所踏进的景色:

它对我是最早的、也是唯一的途径。

如果我知道及早地从人群退缩,

我绝不会濒临象现在这样的处境;

那曾经撕裂我的心的激情原会安息,

我不至于被折磨,你也不至于哭泣。

一三

我和骗人的“野心”能有什么因缘?

我不认得“爱情”,和“声誉”最没有关系;

可是它们不请自来,并和我纠缠,

使我得到名声——只能如此而已。

然而这并不是我所抱的最后心愿;

事实上,我一度望到更高贵的目的。

但是一切都完了——我算是另外一个,

我以前的千百万人都这样迷惘地活过。

一四

而至于未来,这个世界的未来命运

不能引起我怎样的关切和注意;

我已超过我该有的寿命很多时辰,

我还活着,这样多的事情却已逝去。

我的岁月并没有睡眠,而是让精神

保持不断的警惕,因为我得到的

是一份足以充满一世纪的生命,

虽然,它的四分之一还没有被我走尽。

一五

至于那可能来到的、此后的余生

我将满意地接待;对于过去,我也不

毫无感谢之情——因为在无尽挣扎中,

除痛苦外,快乐也有时偷偷袭入;

至于现在,我却不愿意使我的感情

再逐日麻痹下去。尽管形似冷酷,

我不愿隐瞒我仍旧能四方观看,

并且怀着一种深挚的情思崇拜自然。

一六

至于你,我亲爱的姐姐呵,在你心上

我知道有我,——如你占据我的心灵;

无论过去和现在,我们——我和你一样——

一直是两个彼此不能疏远的生命;

无论一起或者分离,都不会变心肠。

从生命的开始直到它逐渐的凋零,

我们相互交缠——任死亡或早、或晚,

这最早的情谊将把我们系到最后一天!

(一八一六年)

查良铮 译

只要再克制一下

只要再克制一下,我就会解脱

这割裂我内心的阵阵绞痛;

最后一次对你和爱情长叹过,

我就要再回到忙碌的人生。

我如今随遇而安,善于混日子,

尽管这种种从未使我喜欢;

纵然世上的乐趣都已飞逝,

有什么悲哀能再使我心酸?

给我拿酒来吧,给我摆上筵席,

人本来不适于孤独的生存;

我将做一个无心的浪荡子弟,

随大家欢笑,不要和人共悲恸。

在美好的日子里我不是如此,

我原不会这样,如果不是你

逝去了,把我孤独地留下度日,

你化为虚无-一切也逝去了意义。

我的竖琴妄想弹唱得潇洒!

被“忧伤”所勉强作出的笑容

有如覆盖在石墓上的玫瑰花,

不过是对潜伏的悲哀的嘲讽。

虽然我有快活的友伴共饮,

可以暂且驱遣满怀的怨诉;

虽然欢笑点燃了发狂的灵魂,

这颗心呵-这颗心仍旧孤独!

很多回,在清幽寂寞的晚上,

我有所慰藉地凝视着天空,

因为我猜想,这天庭的银光

正甜蜜地照着你沉思的眼睛;

常常,当新西雅高踞天阙,

当我驶过爱琴海的波涛,

我会想:“塞莎在望着那明月”-

哎,但它是在她的墓上闪耀!

当我辗转于病痛失眠的床褥,

高热在抽搐我跳动的血管,

“塞莎不可能知道我的痛苦,”

我疲弱地说:“这倒是一种慰安。”

仿佛一个奴隶被折磨了一生,

给他以自由是无益的恩赐,

悲悯的造化白白给我以生命,

因为呵,塞莎已经与世长辞!

我的塞莎的一件定情的馈赠,

当生命和爱情还正在鲜艳!

呵,如今你看来已多么不同!

时光给你染上了怎样的愁颜!

那和你一起许给我的一颗心,

沉寂了-唉,但愿我的也沉寂!

虽然它已冷得有如死去的人,

却还感到、还嫌恶周身的寒意。

你酸心的证物!你凄凉的表记!

尽管令人难过,贴紧我的前胸!

仍旧保存那爱情吧,使它专一,

不然就撕裂你所贴紧的心。

时间只能冷却,但移不动爱情,

爱情会因为绝望而更神圣;

呵,千万颗活跃的爱心又怎能

比得上这对于逝者的钟情?

查良铮 译

失眠人的太阳

呵,失眠人的太阳!忧郁的星!有如泪珠,你射来抖颤的光明

只不过显现你逐不开的幽暗,

你多么象欢乐追忆在心坎!

“过去”,那往日的明辉也在闪烁,

但它微弱的光却没有一丝热;

“忧伤”尽在了望黑夜的一线光明,

它清晰,却遥远;灿烂,但多么寒冷!

查良铮 译

哀希腊

(《唐璜》第三章)



希腊群岛呵,美丽的希腊群岛!

火热的萨弗在这里唱过恋歌;

在这里,战争与和平的艺术并兴,

狄洛斯崛起,阿波罗跃出海面!

永恒的夏天还把海岛镀成金,

可是除了太阳,一切已经消沉。



开奥的缪斯,蒂奥的缪斯,

那英雄的竖琴,恋人的琵琶,

原在你的岸上博得了声誉,

而今在这发源地反倒喑哑;

呵,那歌声已远远向西流传,

远超过你祖先的“海岛乐园”。



起伏的山峦望着马拉松-

马拉松望着茫茫的海波;

我独自在那里冥想一刻钟,

梦想希腊仍旧自由而欢乐;

因为,当我在波斯墓上站立,

我不能想象自己是个奴隶。



一个国王高高坐在石山顶,

了望着萨拉密挺立于海外;

千万只船舶在山下靠停,

还有多少队伍全由他统率!

他在天亮时把他们数了数,

但日落的时候他们都在何处?



呵,他们而今安在?还有你呢,

我的祖国?在无声的土地上,

英雄的颂歌如今已沉寂-

那英雄的心也不再激荡!

难道你一向庄严的竖琴,

竟至沦落到我的手里弹弄?



也好,置身在奴隶民族里,

尽管荣誉都已在沦丧中,

至少,一个爱国志士的忧思,

还使我的作歌时感到脸红;

因为,诗人在这儿有什么能为?

为希腊人含羞,对希腊国落泪。



我们难道只好对时光悲哭

和惭愧?-我们的祖先却流血。

大地呵!把斯巴达人的遗骨

从你的怀抱里送回来一些!

哪怕给我们三百勇士的三个,

让德魔比利的决死战复活!



怎么,还是无声?一切都喑哑?

不是的!你听那古代的英魂

正象远方的瀑布一样喧哗,

他们回答:“只要有一个活人

登高一呼,我们就来,就来!”

噫!倒只是活人不理不睬。



算了,算了;试试别的调门:

斟满一杯萨摩斯的美酒!

把战争留给土耳其野人,

让开奥的葡萄的血汁倾流!

听呵,每一个酒鬼多么踊跃

响应这一个不荣誉的号召!

一0

你们还保有庇瑞克的舞艺,

但庇瑞克的方阵哪里去了?

这是两课,为什么只记其一,

而把高尚而坚强的一课忘掉?

凯德谟斯给你们造了字体-

难道他是为了传授给奴隶?

一一

把萨摩斯的美酒斟满一盅!

让我们且抛开这样的话题!

这美酒曾使阿纳克瑞翁

发为神圣的歌;是的,他屈于

波里克瑞底斯,一个暴君,

但这暴君至少是我们国人。

一二

克索尼萨斯的一个暴君

是自由的最忠勇的朋友:

暴君米太亚得留名至今!

呵,但愿现在我们能够有

一个暴君和他一样精明,

他会团结我们不受人欺凌!

一三

把萨摩斯的美酒斟满一盅!

在苏里的山岩,巴加的岸上,

住着一族人的勇敢的子孙,

不愧是斯巴达的母亲所养;

在那里,也许种子已经散播,

是赫剌克勒斯血统的真传。

一四

自由的事业别依靠西方人,

他们有一个做买卖的国王;

本土的利剑,本土的士兵,

是冲锋陷阵的唯一希望;

但土耳其武力,拉丁的欺骗,

会里应外合把你们的盾打穿。

一五

把萨摩斯的美酒斟满一盅!

树荫下正舞蹈着我们的姑娘-

我看见她们的黑眼亮晶晶,

但是,望着每个鲜艳的姑娘,

我的眼就为火热的泪所迷,

这(禁止)难道也要哺育奴隶?

一六

让我攀登苏尼阿的悬崖,

可以听见彼此飘送着悄悄话,

让我象天鹅一样歌尽而亡;

我不要奴隶的国度属于我-

干脆把那萨摩斯酒杯打破!

查良铮 译

咏锡雍

你磅礴的精神之永恒的幽灵!

自由呵,你在地牢里才最灿烂!

因为在那儿你居于人的心间-

那心呵,它只听命对你的爱情;

当你的信徒们被带上了枷锁,

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牺牲,

他们的祖国因此受人尊敬,

自由的声誉随着每阵风传播。

锡雍!你的监狱成了一隅圣地,

你阴郁的地面变成了神坛,

因为伯尼瓦尔在那里走来走去

印下深痕,仿佛你冰冷的石板

是生草的泥土!别涂去那足迹1

因为它在暴政下向上帝求援。

查良铮 译

恰尔德·哈洛尔德游记-给安蒂

啊!你的眸子跟羚羊的眼一样天真,

有时大胆地闪烁,有时羞涩得美丽,

顾盼能迷人,注视时光彩炯炯;

一瞥这一页吧;也不要对我的诗集

吝惜一笑;如果你给我的超出了友谊

我的心将为你的笑容而突然相思。

只给这些吧,亲爱的少女;也不必诧异:

为什么我把诗篇献给这么年轻的女子,

无非给我的花环添上一朵百合花,秀丽绝世。

扬熙龄 译

恰尔德·哈洛尔德游记

-第一章第九二节

啊!最早相识、最受尊敬的朋友!

我心里虽然再没有人比你更值得忆念!

虽然在这辈子永无重逢的时候,

但愿你别拒绝在梦中和我相见!

然而曙光会悄悄地使我泪痕满面,

当我从梦中醒来,重感到现实的惨酷;

而幻想却要常常盘旋在你的墓边,

知道我脆弱的身躯也回返泥土,

那时候,逝者和伤逝者就一起在低下相处。

扬熙龄 译

恰尔德·哈洛尔德游记

第三章节选



可爱的孩子,你的脸可象你妈妈?

上次相见,你天真的蓝眼珠含着笑,

我的家庭和心灵的独养女儿,艾达!

然后分手了,--可不象这一遭,

那时还有希望。--
拜伦诗选(英国) 英国诗选

猛然间我才惊觉:

周围已是起伏的海浪,风在唏嘘;

我走了;漂泊到哪儿,自己也不知道;

但是那海岸已经在我眼前隐去,

阿尔比温是再也不能使我欢欣,或者使我忧郁。



又到了海上!又一次以海为家!

我欢迎你,欢迎你,吼叫的波浪!

我身下的汹涌的海潮象识主的骏马;

快把我送走,不论送往什么地方,

虽然那紧张的桅杆要象芦苇般摇晃,

虽然破裂的帆篷会在大风中乱飘,

然而我还是不得不流浪去他乡,

因为我象从岩石上掉下的一棵草,

将在海洋上漂泊,不管风暴多凶,浪头多么高。



在青春的黄金时代,我曾歌咏一人,

那反抗自己抑郁心灵的漂泊的叛逆;

现在来从提过去说开头的事情,

象疾风推浮云前进,让我把它说到底。

从这故事,我发现往昔思想的痕迹,

还有干了的眼泪,它们逐渐地湮灭,

但留下一条荒凉的小径;就从这里,

以沉重的脚步,踏着生命的沙土,岁月

逝去了;这生命的最后的沙土,没有一花一叶。



也许因年轻时欢乐和苦痛的激情,

我的心、我的琴都折断了一根弦,

它们都会发出刺耳的嘈杂声音,

现在重弹旧调,怕也难以改善;

虽然我的曲调是沉闷的,抑郁不欢,

然而为着这歌儿能够帮助我脱离

自私的悲欢梦境--那是多么可厌,

而使我陶醉于忘掉一切的境界里,

它至少对于我(也只对我)不算是无益的主题。



谁要是凭着经历而不是靠年岁,

熟知这悲惨世界,看透了人生,

那么他就会把一切看得无所谓;

尘世上的荣誉、野心、悲哀、斗争、爱情,

都再也不能用那尖刀刺痛他的心,

留下无声而剧烈的痛苦,在他心坎上;

他知道何以思想要到寂寞的洞穴里退隐,

而那洞穴里,却充满着活泼的幻想,

在拥挤的脑海里还留着陈旧而完好的形象。



为了创造并在创造中活得更活泼,

我们把种种幻想变成具体的形象,

同时照着我们幻想的生活而生活,

简而言之,就象我如今写着诗行。

我是什么?空空如也。你却不一样,

我思想之魂!我和你一起漂泊各地,

虽然不可见,却总凝视着万象,

我已经和你变成了浑然的一体,

你总是在我身边,即使在我情感枯竭之际。



但是我不应该想得这么热狂、杂乱,

我已经想得太阴郁,而且也太多,

我的头脑在动荡中沸腾,过分疲倦,

变成一团狂热和火焰急转着的漩涡。

从青年时代起,我的心就不受束缚,

所以我的生命之泉已经受了毒害。

已经太迟了!然而我已非故我,

虽然时间治不好的痛苦,我仍能忍耐;

虽然依旧吃得下苦果,而不责怪命运,自怨自艾。

一二

可是不久他就醒悟,知道他自己

最不适合与人们为伍,在人群中厮混;

他同人们格格不入,志趣迥异;

岂肯随身附和,虽然他的灵魂,

在年青时,曾被自己的思想所战胜;

他特立独行,怎肯把心的主权

割让给心灵所反对的那些庸人;

在孤独中感到骄傲,因为即使孤单,

人在离群索居时,别有一种生活,会被发现。

一三

起伏的山峦都象是他知心的朋友,

波涛翻腾着的大海是他的家乡;

他有力量而且也有热情去浪游,

只要那里有蔚蓝的天和明媚风光;

沙漠、森林、洞窟以及海上的白浪,

这些都是他的伴侣,都使他留恋;

它们有着共通的语言,明白流畅,

胜过他本国的典籍--他常抛开一边,

而宁肯阅读阳光写在湖面上的造化的诗篇。

三三

宛如一块裂成许多碎块的破镜,

变成许多小小的镜子,一面一面;

越是破碎,就会映出越多的人影。

会把一个人的影子化作几千;

而那忘不掉往事的心何独不然,

破碎地活着;它冰冷、憔悴而孤独,

在慢慢长夜里悲痛得不能成眠,

躯壳不死,它的愁苦总难以消除,

哪种苦痛深藏不露,因为是言语无法倾诉。

四七

它们矗立着,仿佛是孤高的心灵,

虽然憔悴,但是又决不象庸众折腰,

里面空无一人,唯有风从缝隙吹进;

只能跟浮云暗暗地交谈,这些古堡;

曾经有一天,它们是年青而骄傲,

下方进行着战争,旗帜飘扬在上空;

但如今那些战斗的,早已魄散魂销,

那些飘扬的,连灰烬也无影无踪,

留下荒凉的城垛,也永不会再遭炮火进攻。

七五

山峰、湖泊以及蓝天难道不属于我

和我的灵魂,如同我是它们的一部分?

我对它们的眷爱,在我深深的心窝,

是否真诚纯洁?叫我怎能不看轻

其他一切,假使同山水和苍穹比并?

我又怎能不低挡那恼人的浊浪,

而抛弃这些感情,学那些庸碌之人,

换上一副麻木而世俗的冰冷心肠?

庸人的眼只注视泥坑,他们的思想怎敢发光。

八九

天地寂然,虽则并没有沉沉酣睡,

但忘了呼吸,象人在感触最深时一般;

静静地,正如人思索得如痴如醉:

天地寂然,从高远的星空灿烂,

到平静安宁的湖水和环抱的群山,

一切的一切集中于一个实在的生命,

无论是一线光、一阵风、一张叶瓣,

都不遗失,而成了存在的一部分,

各各感到了万物的创造者和卫护者的真纯。

九O

于是深深激起宇宙无穷的感慨,

尤其在孤寂中--其实是最不寂寥;

这种感触是真理,它通过我们的存在,

又渗透而摆脱了自我;它是一种音调,

称为音乐的灵魂和源泉,使人明了

永恒的谐和;好象西塞里亚的腰带,

它复有着一种魔力,能够产生奇效,

一切东西缚上了它,就美得勾人喜爱,

它使得死之魔影也再不能对我们有所损害。

一一三

我没有爱过这人世,人世也不爱我;

它的臭恶气息,我从来也不赞美;

没有强露欢颜去奉承,不随声附和,

也未曾向它偶像崇拜的教条下跪,

因此世人无法把我当作同类;

我厕身其中,却不是他们中的一人;

要是没有屈辱自己,心灵沾上污秽,

那么我也许至今还在人海中浮沉,

在并非他们的、而算作他们的思想的尸衣下栖身。

扬熙龄 译

恰尔德·哈洛尔德游记

第三章节选



可爱的孩子,你的脸可象你妈妈?

上次相见,你天真的蓝眼珠含着笑,

我的家庭和心灵的独养女儿,艾达!

然后分手了,--可不象这一遭,

那时还有希望。--

猛然间我才惊觉:

周围已是起伏的海浪,风在唏嘘;

我走了;漂泊到哪儿,自己也不知道;

但是那海岸已经在我眼前隐去,

阿尔比温是再也不能使我欢欣,或者使我忧郁。



又到了海上!又一次以海为家!

我欢迎你,欢迎你,吼叫的波浪!

我身下的汹涌的海潮象识主的骏马;

快把我送走,不论送往什么地方,

虽然那紧张的桅杆要象芦苇般摇晃,

虽然破裂的帆篷会在大风中乱飘,

然而我还是不得不流浪去他乡,

因为我象从岩石上掉下的一棵草,

将在海洋上漂泊,不管风暴多凶,浪头多么高。



在青春的黄金时代,我曾歌咏一人,

那反抗自己抑郁心灵的漂泊的叛逆;

现在来从提过去说开头的事情,

象疾风推浮云前进,让我把它说到底。

从这故事,我发现往昔思想的痕迹,

还有干了的眼泪,它们逐渐地湮灭,

但留下一条荒凉的小径;就从这里,

以沉重的脚步,踏着生命的沙土,岁月

逝去了;这生命的最后的沙土,没有一花一叶。



也许因年轻时欢乐和苦痛的激情,

我的心、我的琴都折断了一根弦,

它们都会发出刺耳的嘈杂声音,

现在重弹旧调,怕也难以改善;

虽然我的曲调是沉闷的,抑郁不欢,

然而为着这歌儿能够帮助我脱离

自私的悲欢梦境--那是多么可厌,

而使我陶醉于忘掉一切的境界里,

它至少对于我(也只对我)不算是无益的主题。



谁要是凭着经历而不是靠年岁,

熟知这悲惨世界,看透了人生,

那么他就会把一切看得无所谓;

尘世上的荣誉、野心、悲哀、斗争、爱情,

都再也不能用那尖刀刺痛他的心,

留下无声而剧烈的痛苦,在他心坎上;

他知道何以思想要到寂寞的洞穴里退隐,

而那洞穴里,却充满着活泼的幻想,

在拥挤的脑海里还留着陈旧而完好的形象。



为了创造并在创造中活得更活泼,

我们把种种幻想变成具体的形象,

同时照着我们幻想的生活而生活,

简而言之,就象我如今写着诗行。

我是什么?空空如也。你却不一样,

我思想之魂!我和你一起漂泊各地,

虽然不可见,却总凝视着万象,

我已经和你变成了浑然的一体,

你总是在我身边,即使在我情感枯竭之际。



但是我不应该想得这么热狂、杂乱,

我已经想得太阴郁,而且也太多,

我的头脑在动荡中沸腾,过分疲倦,

变成一团狂热和火焰急转着的漩涡。

从青年时代起,我的心就不受束缚,

所以我的生命之泉已经受了毒害。

已经太迟了!然而我已非故我,

虽然时间治不好的痛苦,我仍能忍耐;

虽然依旧吃得下苦果,而不责怪命运,自怨自艾。

一二

可是不久他就醒悟,知道他自己

最不适合与人们为伍,在人群中厮混;

他同人们格格不入,志趣迥异;

岂肯随身附和,虽然他的灵魂,

在年青时,曾被自己的思想所战胜;

他特立独行,怎肯把心的主权

割让给心灵所反对的那些庸人;

在孤独中感到骄傲,因为即使孤单,

人在离群索居时,别有一种生活,会被发现。

一三

起伏的山峦都象是他知心的朋友,

波涛翻腾着的大海是他的家乡;

他有力量而且也有热情去浪游,

只要那里有蔚蓝的天和明媚风光;

沙漠、森林、洞窟以及海上的白浪,

这些都是他的伴侣,都使他留恋;

它们有着共通的语言,明白流畅,

胜过他本国的典籍--他常抛开一边,

而宁肯阅读阳光写在湖面上的造化的诗篇。

三三

宛如一块裂成许多碎块的破镜,

变成许多小小的镜子,一面一面;

越是破碎,就会映出越多的人影。

会把一个人的影子化作几千;

而那忘不掉往事的心何独不然,

破碎地活着;它冰冷、憔悴而孤独,

在慢慢长夜里悲痛得不能成眠,

躯壳不死,它的愁苦总难以消除,

哪种苦痛深藏不露,因为是言语无法倾诉。

四七

它们矗立着,仿佛是孤高的心灵,

虽然憔悴,但是又决不象庸众折腰,

里面空无一人,唯有风从缝隙吹进;

只能跟浮云暗暗地交谈,这些古堡;

曾经有一天,它们是年青而骄傲,

下方进行着战争,旗帜飘扬在上空;

但如今那些战斗的,早已魄散魂销,

那些飘扬的,连灰烬也无影无踪,

留下荒凉的城垛,也永不会再遭炮火进攻。

七五

山峰、湖泊以及蓝天难道不属于我

和我的灵魂,如同我是它们的一部分?

我对它们的眷爱,在我深深的心窝,

是否真诚纯洁?叫我怎能不看轻

其他一切,假使同山水和苍穹比并?

我又怎能不低挡那恼人的浊浪,

而抛弃这些感情,学那些庸碌之人,

换上一副麻木而世俗的冰冷心肠?

庸人的眼只注视泥坑,他们的思想怎敢发光。

八九

天地寂然,虽则并没有沉沉酣睡,

但忘了呼吸,象人在感触最深时一般;

静静地,正如人思索得如痴如醉:

天地寂然,从高远的星空灿烂,

到平静安宁的湖水和环抱的群山,

一切的一切集中于一个实在的生命,

无论是一线光、一阵风、一张叶瓣,

都不遗失,而成了存在的一部分,

各各感到了万物的创造者和卫护者的真纯。

九O

于是深深激起宇宙无穷的感慨,

尤其在孤寂中--其实是最不寂寥;

这种感触是真理,它通过我们的存在,

又渗透而摆脱了自我;它是一种音调,

称为音乐的灵魂和源泉,使人明了

永恒的谐和;好象西塞里亚的腰带,

它复有着一种魔力,能够产生奇效,

一切东西缚上了它,就美得勾人喜爱,

它使得死之魔影也再不能对我们有所损害。

一一三

我没有爱过这人世,人世也不爱我;

它的臭恶气息,我从来也不赞美;

没有强露欢颜去奉承,不随声附和,

也未曾向它偶像崇拜的教条下跪,

因此世人无法把我当作同类;

我厕身其中,却不是他们中的一人;

要是没有屈辱自己,心灵沾上污秽,

那么我也许至今还在人海中浮沉,

在并非他们的、而算作他们的思想的尸衣下栖身。

扬熙龄 译

恰尔德·哈洛尔德游记

第三章节选



可爱的孩子,你的脸可象你妈妈?

上次相见,你天真的蓝眼珠含着笑,

我的家庭和心灵的独养女儿,艾达!

然后分手了,--可不象这一遭,

那时还有希望。--

猛然间我才惊觉:

周围已是起伏的海浪,风在唏嘘;

我走了;漂泊到哪儿,自己也不知道;

但是那海岸已经在我眼前隐去,

阿尔比温是再也不能使我欢欣,或者使我忧郁。



又到了海上!又一次以海为家!

我欢迎你,欢迎你,吼叫的波浪!

我身下的汹涌的海潮象识主的骏马;

快把我送走,不论送往什么地方,

虽然那紧张的桅杆要象芦苇般摇晃,

虽然破裂的帆篷会在大风中乱飘,

然而我还是不得不流浪去他乡,

因为我象从岩石上掉下的一棵草,

将在海洋上漂泊,不管风暴多凶,浪头多么高。



在青春的黄金时代,我曾歌咏一人,

那反抗自己抑郁心灵的漂泊的叛逆;

现在来从提过去说开头的事情,

象疾风推浮云前进,让我把它说到底。

从这故事,我发现往昔思想的痕迹,

还有干了的眼泪,它们逐渐地湮灭,

但留下一条荒凉的小径;就从这里,

以沉重的脚步,踏着生命的沙土,岁月

逝去了;这生命的最后的沙土,没有一花一叶。



也许因年轻时欢乐和苦痛的激情,

我的心、我的琴都折断了一根弦,

它们都会发出刺耳的嘈杂声音,

现在重弹旧调,怕也难以改善;

虽然我的曲调是沉闷的,抑郁不欢,

然而为着这歌儿能够帮助我脱离

自私的悲欢梦境--那是多么可厌,

而使我陶醉于忘掉一切的境界里,

它至少对于我(也只对我)不算是无益的主题。



谁要是凭着经历而不是靠年岁,

熟知这悲惨世界,看透了人生,

那么他就会把一切看得无所谓;

尘世上的荣誉、野心、悲哀、斗争、爱情,

都再也不能用那尖刀刺痛他的心,

留下无声而剧烈的痛苦,在他心坎上;

他知道何以思想要到寂寞的洞穴里退隐,

而那洞穴里,却充满着活泼的幻想,

在拥挤的脑海里还留着陈旧而完好的形象。



为了创造并在创造中活得更活泼,

我们把种种幻想变成具体的形象,

同时照着我们幻想的生活而生活,

简而言之,就象我如今写着诗行。

我是什么?空空如也。你却不一样,

我思想之魂!我和你一起漂泊各地,

虽然不可见,却总凝视着万象,

我已经和你变成了浑然的一体,

你总是在我身边,即使在我情感枯竭之际。



但是我不应该想得这么热狂、杂乱,

我已经想得太阴郁,而且也太多,

我的头脑在动荡中沸腾,过分疲倦,

变成一团狂热和火焰急转着的漩涡。

从青年时代起,我的心就不受束缚,

所以我的生命之泉已经受了毒害。

已经太迟了!然而我已非故我,

虽然时间治不好的痛苦,我仍能忍耐;

虽然依旧吃得下苦果,而不责怪命运,自怨自艾。

一二

可是不久他就醒悟,知道他自己

最不适合与人们为伍,在人群中厮混;

他同人们格格不入,志趣迥异;

岂肯随身附和,虽然他的灵魂,

在年青时,曾被自己的思想所战胜;

他特立独行,怎肯把心的主权

割让给心灵所反对的那些庸人;

在孤独中感到骄傲,因为即使孤单,

人在离群索居时,别有一种生活,会被发现。

一三

起伏的山峦都象是他知心的朋友,

波涛翻腾着的大海是他的家乡;

他有力量而且也有热情去浪游,

只要那里有蔚蓝的天和明媚风光;

沙漠、森林、洞窟以及海上的白浪,

这些都是他的伴侣,都使他留恋;

它们有着共通的语言,明白流畅,

胜过他本国的典籍--他常抛开一边,

而宁肯阅读阳光写在湖面上的造化的诗篇。

三三

宛如一块裂成许多碎块的破镜,

变成许多小小的镜子,一面一面;

越是破碎,就会映出越多的人影。

会把一个人的影子化作几千;

而那忘不掉往事的心何独不然,

破碎地活着;它冰冷、憔悴而孤独,

在慢慢长夜里悲痛得不能成眠,

躯壳不死,它的愁苦总难以消除,

哪种苦痛深藏不露,因为是言语无法倾诉。

四七

它们矗立着,仿佛是孤高的心灵,

虽然憔悴,但是又决不象庸众折腰,

里面空无一人,唯有风从缝隙吹进;

只能跟浮云暗暗地交谈,这些古堡;

曾经有一天,它们是年青而骄傲,

下方进行着战争,旗帜飘扬在上空;

但如今那些战斗的,早已魄散魂销,

那些飘扬的,连灰烬也无影无踪,

留下荒凉的城垛,也永不会再遭炮火进攻。

七五

山峰、湖泊以及蓝天难道不属于我

和我的灵魂,如同我是它们的一部分?

我对它们的眷爱,在我深深的心窝,

是否真诚纯洁?叫我怎能不看轻

其他一切,假使同山水和苍穹比并?

我又怎能不低挡那恼人的浊浪,

而抛弃这些感情,学那些庸碌之人,

换上一副麻木而世俗的冰冷心肠?

庸人的眼只注视泥坑,他们的思想怎敢发光。

八九

天地寂然,虽则并没有沉沉酣睡,

但忘了呼吸,象人在感触最深时一般;

静静地,正如人思索得如痴如醉:

天地寂然,从高远的星空灿烂,

到平静安宁的湖水和环抱的群山,

一切的一切集中于一个实在的生命,

无论是一线光、一阵风、一张叶瓣,

都不遗失,而成了存在的一部分,

各各感到了万物的创造者和卫护者的真纯。

九O

于是深深激起宇宙无穷的感慨,

尤其在孤寂中--其实是最不寂寥;

这种感触是真理,它通过我们的存在,

又渗透而摆脱了自我;它是一种音调,

称为音乐的灵魂和源泉,使人明了

永恒的谐和;好象西塞里亚的腰带,

它复有着一种魔力,能够产生奇效,

一切东西缚上了它,就美得勾人喜爱,

它使得死之魔影也再不能对我们有所损害。

一一三

我没有爱过这人世,人世也不爱我;

它的臭恶气息,我从来也不赞美;

没有强露欢颜去奉承,不随声附和,

也未曾向它偶像崇拜的教条下跪,

因此世人无法把我当作同类;

我厕身其中,却不是他们中的一人;

要是没有屈辱自己,心灵沾上污秽,

那么我也许至今还在人海中浮沉,

在并非他们的、而算作他们的思想的尸衣下栖身。

扬熙龄 译

唐璜 -第二章

一一七

她的头发是褐色的,我说过,

但她的眼睛却乌黑得像死亡,

睫毛也同样黑,像丝绒般弯下,

却含有无限娇媚;因为当月光

从那乌亮的边缘整个闪出来,

连飞快的箭也没有这般力量:

它好像是盘卷的蛇突然伸直,

猛地吧它的毒全力向人投掷。

一八三

那是一天逐渐凉爽的时刻,

一轮红日正没入蔚蓝的峰峦,

大自然鸦雀无声,幽暗而静止,

好像整个世界已融化在其间;

他们一边是平静而凉爽的海,

一边是有如新月弯弯的远山,

玫瑰色的天空中只有一颗星,

它闪烁着,很像是一只眼睛。

一八四

他们就这样手挽手往前游荡,

踩着贝壳和五色光灿的碎石,

有时走过平坦而坚硬的沙地,

有时走进了被风雨多年侵蚀

而形成的岩洞,好像精心安排,

有大厅,有晶石的房顶和居室;

他们并肩歇下来,以一臂相偎,

呵,紫红的晚霞已使他们陶醉。

一八五

他们抬头看天,那火烧的流云

像一片赤红的海,广阔而灿烂,

他们俯视着海,映得波光粼粼,

圆圆的一轮明月正升出海面,

他们聆听浪花的泼溅和细风,

他们还看到含情脉脉的视线

从每人的黑眼睛照射对方的心,

于是嘴唇相挨,接了一个蜜吻。

一八六

呵,一个长长的吻,是爱情、青春

和美所赐的,它们都倾力以注,

好似太阳光集中于一个焦点,

这种吻只有年轻时才吻得出;

那时灵魂、心和感官和谐共鸣,

血是熔岩,脉搏是火,每一爱抚、

每一吻都震撼心灵:这种力量

我认为必须以其长度来衡量。

一八七

我说的长度指时间;他们一吻

天知道多久!--当然他们没计算;

即使算过了,恐怕也计算不出

一秒钟内那多么丰富的美感;

谁都不说话,只感到彼此吸引,

仿佛心魂和嘴唇在互相召唤,

一旦汇合了,就像蜜蜂胶在一起,

他们的心是花朵,向外酿着蜜。

一八八

他们远离了世界,但不像斗室中

一个人所感到的那种孤独滋味,

海是静默的,海湾上闪出星星,

红色的晚霞暗了,天越来越黑,

四周无声的沙石,滴水的岩洞,

使他们不由得更紧紧地依偎;

好像普天之下再也没有生命,

只有他们两人,而他们将永生。

一八九

在那寂寞的沙滩上,他们不怕

耳目来窥探,也没有夜的恐怖;

他们有彼此已足。语言虽不多,

只断续几个字,却已尽情吐诉;

呵,热情所教的一切热烈词藻

怎及得一声轻叹那样表达出

天性的奥秘--初恋,这一启示

正是夏娃对后代女儿的恩赐。

一九O

海黛没有忧虑,并不要求盟誓,

自己也不发誓,因为她没听过

一个钟情的少女会被人欺骗,

或必须有种种诺言才能结合;

她真纯而无知得像一只小鸟,

在飞奔自己的伴侣时只有快乐,

从来不曾梦想到有中途变心,

所以一个字也没提到忠贞。

一九一

她爱着,也被人热爱;她崇拜,

也被人崇拜:他们本诸天性,

让热炽的灵魂向着彼此倾注,

如果灵魂能死,它已死于热情!

但他们的神智又渐渐清醒,

不过使感情复燃,又一次迷沉;

海黛把急跳的心紧贴他的胸,

似乎它再也不能离开它的跳动。

一九二

哎,他们是这么年轻,这么美,

这么孤独,这么爱,爱得没办法,

那一时刻心灵又总是最充沛,

他们谁也没有力量把它管辖,

于是犯下死后难逃的罪孽,

必得让永恒的地狱之火来惩罚

这片刻的欢娱,--凡人要想赠给

彼此以快乐或痛苦,就得受这罪。

一九四

他们彼此望着,他们的眼睛

在月光下闪亮;她以雪白的臂

搂着唐璜的头,他也搂着她的,

他的手半埋在所握的发辫里;

她坐在他的膝上,饮着他的轻叹,

他也饮着她的,终至喘不过气,

就这样,他们形成了一组雕像,

带有古希腊风味,相爱而半裸。

一九五

那深情而火热的时辰过去了,

唐璜在她的臂抱中睡得沉沉,

她没有睡,却轻柔而又坚定地

把她胸脯的姣美献给他去枕;

她的眼睛时而仰望,时而看他,

那苍白的颊已被她的胸偎温,

呵,她博大的心灵正多么喜悦,

为了它献出和将献出的一切。

一九七

因为他睡得这么恬静,这么可爱,

他整个生命都和我们起着共鸣,

他是那么温和,静止,柔弱无力,

毫不自觉他给人的那些欢欣,

他所经历、证实、和加于人的一切

都已没入深远,渺茫而不可寻,

这就是你爱的,迷人而不乏谬误,

像是死了,却不给人以死的恐怖。

一九八

这少女看着她的恋人,而那一刻

爱情、夜晚和海洋都是最孤寂,

它们共同把寂寞注入她的灵魂;

呵,就凭这砂石和粗犷的岩壁,

她和她久经风波之苦的恋人

筑起爱之巢,和人寰的一切远离,

而太空中成群的星星遍观世界,

竟找不到什么比她的脸更喜悦。

二O二

海黛和自然为伴,不懂那一切,

海黛是热情所生,在她的故乡

太阳发出三倍光明炙烤着人,

连它明眸的女儿吻人都火烫;

她生来只为了爱,为了选中了

一个情人,就和他共一条心肠,

别处的事情她不管;天堂,地狱,

和她无关:她的心只跳在这里!

二O三

哦,那热情的澎湃!心房的急跳!

我们为此得付出多大的牺牲!

但心跳的因和果又极有韵味,

叫监视它的“智慧”不得不行动:

连忙把美好的真理念念有辞,

好剥夺“欢乐”的魔力;“良心”也相同:

它使劲对我们讲解善良的格言,

太善良了--可怪卡色瑞没来抽捐。

二O四

好了,在这荒凉的海边,他们的心

已经订婚,而星星,那婚礼的火把

把这美丽的一对照得更美丽,

海洋是证人,岩洞是新婚的卧榻,

情感为他们主婚,孤独是牧师--

他们就这样结了婚;这岩壁之下,

在他们看来就是快乐的天堂,

他们看彼此也和天使没有两样。

二一二

据柏拉图说,那是唯美的感受,

是感官的无微不至的扩散,

它纯属于精神,博大而神奇,

自星空降落,就充塞与天地间;

要没有它,人生会显得太沉闷。

总之,那就是要用你自己的眼,

再加上一两种小感觉来表明

(禁止)本由易燃的泥质所揉成。

二一四

心灵像天空,是天庭的一部分,

它也有日夜交替,和天空一样,

有时它遮上了乌云,闪过雷电,

也要尽情肆虐,变得昏暗无光;

可是一旦被烧灼,刺破,和撕裂,

险恶的云雾会化为雨而消亡;

由眼睛流出了心血凝成的泪滴,

这就是我们一生中的英国天气。

查良铮 译

恰尔德·哈洛尔德游记

-第三章第一-二节

你的面孔象你的母亲么,我的孩子?

阿达!我的家门和心上唯一的爱女!

上次见你,你的蓝眼睛在对我笑时,

我们别离了--可不象现在的别离,

那时还存着希望。--

我突地惊醒一下,

怒涛在我四周起伏;在海空中,风

以加劲的声音撕吼:我去了,到哪儿

我却不知道;但时机已过,我不能

再望到英国隐退的海岸,使眼睛喜悦或伤痛。

又一次漂泊在海上!呵,再次漂流!

惊涛骇浪在我的身下紧紧被管住,

犹如熟知骑手的骏马。任它狂吼!

无论飘到哪里,但愿它飞得快速!

尽管吃力的桅杆象芦苇似的抖颤,

尽管撕破的帆随着猛烈的风乱飘,

我仍得驶去;因为我象是从山巅

投掷到海的泡沫上的一根野草,

它要驶向破浪滔天的地方,驶向剧烈的风暴。

查良铮 译

洛钦伊珈

去吧,你艳丽的风景,你玫瑰的花园!

让富贵的宠儿在你的眸子里徜徉;

还给我峻岩吧,那儿有积雪的安眠,

尽管它仍铭记着自由与爱的创伤。

然而,加里敦尼呵,你的峰峦多壮美:

在那雪白的山顶,尽管天高风急,

尽管瀑布湍激,没有舒缓的泉水,

我却怀念幽暗的洛屈纳期而叹息。

呵,我幼小的脚步天天在那里游荡,

我戴着苏格兰帽子,穿着花格外套,

脑中冥想着一些久已逝去的族长,

而信步漫游在那松林荫蔽的小道;

我流连忘返,直到夕阳落山的霞光

为灿烂的北极星的闪烁所替换,

因为古老的故事煽动了我的幻想,

呵,是那幽暗的洛屈纳咖山民的流传。

“噫,死者的鬼魂!你们的声音我难道

没有听见,在滚滚的夜风里升腾?”

那一定是英雄的幽灵欢乐喧嚣,

驾着长风,奔驰于他的高原的谷中!

在洛屈纳咖附近,每当风云凝聚,

冬寒就驾着他的冰车前来驻扎:

那里的阴云旋卷着我祖先的形迹,

他们住在幽暗的洛屈纳期的凤暴下。

“不幸而勇敢的壮士!难道没有恶兆

预示你们的大业已为命运所摒弃?”

呵,尽管你们注定在克劳顿战死了,

你们的覆亡并没有赢得欢呼的胜利。

但你们在泥土的永眠中仍旧快乐,

你们和族人在布瑞玛山穴一起安息;

那苏格兰风笛正在幽暗的山中高歌,

洛屈纳珈山中回荡着你们的事迹。

洛屈纳珈呵,我已离开你年复一年,

还得再过多少岁月我才能再踏上你!

虽然造化没把绿野和鲜花给你装点,

你比阿尔比安的平原夏令人珍惜。

英格兰呵,以远方山峦的游子来看,

你的美景太嫌温驯而小巧玲珑,

唤我多么向往那雄伟粗犷的悬崖,

那幽暗的洛屈纳珈的险恶的峥嵘。

查良铮 译

我看过你哭

我看过你哭-一滴明亮的泪

涌上你蓝色的眼珠;

那时候,我心想,这岂不就是

一朵紫罗兰上垂着露;

我看过你笑-蓝宝石的火焰

在你之前也不再发闪;

阿,宝石的闪烁怎么比得上

你那灵活一瞥的光线。



仿佛是乌云从远方的太阳

得到浓厚而柔和的色彩,

就是冉冉的黄昏的暗影

也不能将它从天空逐开;

你那微笑给我阴沉的脑中

也灌注了纯洁的欢乐;

你的容光留下了光明一闪,

恰似太阳在我心里放射。

查良铮 译

给奥古斯达的诗章

虽然我的多事之秋已经过去,

我命运的星宿却逐渐暗淡,

你的柔情的心却拒绝承认

许多人已经看出的缺点;

虽然你的心熟知我的悲哀,

它却毫不畏缩和我分尝;

呵,我的灵魂所描绘的爱情

哪里去找?除非是在你心上。



当我身边的自然在微笑,

这是唯一和我应答的笑意,

我并不认为它有什么诡

因为那一笑时我想起了你;

当狂风向着海洋冲激,搏战,

一如我曾信任的心之于我,

假如那波涛激起了我的感情,

那就是,为什么它把你我分隔?



虽然我的最后希望-那基石

动摇了,纷纷碎落在浪潮里,

虽然我感觉我的灵魂的归宿

是痛苦,却绝不作它的奴隶。

许多种痛苦在追逐着我,

它们可以压碎我,我不会求情,

可以折磨我,但却不能征服,

我想着的是你,而不是那伤痛。



你人情练达,却没有欺骗我,

你是个女人,却不曾遗弃,

尽管我爱你,你防止使我悲哀,

尽管我受到诽谤,你却坚定不移;

尽管被信赖,你没有斥退我,

尽管分离了,并不是借此摆脱,

尽管注意我,并不要说我坏话,

也不是为使世人说慌,你才沉默。



我并不责备或唾弃这个世界,

也不怪罪世俗对一人的挞伐,

若使我的心灵对它不能赞许,

是愚蠢使我不曾早些避开它。

如果这错误使我付出的代价

比我一度预料的多了许多,

我终于发现,无论有怎样的损失,

它不能把你从我的心上剥夺。



从我的过去的一片荒墟中,

至少,至少有这些我能记忆,

它告诉了我,我所最爱的

终于是最值得我的珍惜;

在沙漠中,一道泉水涌出来,

在广大的荒原中,一棵树矗立,

还有一只鸟儿在幽寂中鸣啭,

它在对我的心灵诉说着你。

1816.7.24

查良铮 译

给奥古斯达的诗章

虽然我的多事之秋已经过去,

我命运的星宿却逐渐暗淡,

你的柔情的心却拒绝承认

许多人已经看出的缺点;

虽然你的心熟知我的悲哀,

它却毫不畏缩和我分尝;

呵,我的灵魂所描绘的爱情

哪里去找?除非是在你心上。



当我身边的自然在微笑,

这是唯一和我应答的笑意,

我并不认为它有什么诡

因为那一笑时我想起了你;

当狂风向着海洋冲激,搏战,

一如我曾信任的心之于我,

假如那波涛激起了我的感情,

那就是,为什么它把你我分隔?



虽然我的最后希望-那基石

动摇了,纷纷碎落在浪潮里,

虽然我感觉我的灵魂的归宿

是痛苦,却绝不作它的奴隶。

许多种痛苦在追逐着我,

它们可以压碎我,我不会求情,

可以折磨我,但却不能征服,

我想着的是你,而不是那伤痛。



你人情练达,却没有欺骗我,

你是个女人,却不曾遗弃,

尽管我爱你,你防止使我悲哀,

尽管我受到诽谤,你却坚定不移;

尽管被信赖,你没有斥退我,

尽管分离了,并不是借此摆脱,

尽管注意我,并不要说我坏话,

也不是为使世人说慌,你才沉默。



我并不责备或唾弃这个世界,

也不怪罪世俗对一人的挞伐,

若使我的心灵对它不能赞许,

是愚蠢使我不曾早些避开它。

如果这错误使我付出的代价

比我一度预料的多了许多,

我终于发现,无论有怎样的损失,

它不能把你从我的心上剥夺。



从我的过去的一片荒墟中,

至少,至少有这些我能记忆,

它告诉了我,我所最爱的

终于是最值得我的珍惜;

在沙漠中,一道泉水涌出来,

在广大的荒原中,一棵树矗立,

还有一只鸟儿在幽寂中鸣啭,

它在对我的心灵诉说着你。

1816.7.24

查良铮 译

给奥古斯达的诗章

虽然我的多事之秋已经过去,

我命运的星宿却逐渐暗淡,

你的柔情的心却拒绝承认

许多人已经看出的缺点;

虽然你的心熟知我的悲哀,

它却毫不畏缩和我分尝;

呵,我的灵魂所描绘的爱情

哪里去找?除非是在你心上。



当我身边的自然在微笑,

这是唯一和我应答的笑意,

我并不认为它有什么诡

因为那一笑时我想起了你;

当狂风向着海洋冲激,搏战,

一如我曾信任的心之于我,

假如那波涛激起了我的感情,

那就是,为什么它把你我分隔?



虽然我的最后希望-那基石

动摇了,纷纷碎落在浪潮里,

虽然我感觉我的灵魂的归宿

是痛苦,却绝不作它的奴隶。

许多种痛苦在追逐着我,

它们可以压碎我,我不会求情,

可以折磨我,但却不能征服,

我想着的是你,而不是那伤痛。



你人情练达,却没有欺骗我,

你是个女人,却不曾遗弃,

尽管我爱你,你防止使我悲哀,

尽管我受到诽谤,你却坚定不移;

尽管被信赖,你没有斥退我,

尽管分离了,并不是借此摆脱,

尽管注意我,并不要说我坏话,

也不是为使世人说慌,你才沉默。



我并不责备或唾弃这个世界,

也不怪罪世俗对一人的挞伐,

若使我的心灵对它不能赞许,

是愚蠢使我不曾早些避开它。

如果这错误使我付出的代价

比我一度预料的多了许多,

我终于发现,无论有怎样的损失,

它不能把你从我的心上剥夺。



从我的过去的一片荒墟中,

至少,至少有这些我能记忆,

它告诉了我,我所最爱的

终于是最值得我的珍惜;

在沙漠中,一道泉水涌出来,

在广大的荒原中,一棵树矗立,

还有一只鸟儿在幽寂中鸣啭,

它在对我的心灵诉说着你。

1816.7.24

查良铮 译

好吧,我们不再一起漫游

好吧,我们不再一起漫游, 消磨这幽深的夜晚,

尽管这颗心仍旧迷恋,

尽管月光还那么灿烂。

因为利剑能够磨破剑鞘,

灵魂也把胸膛磨得够受,

这颗心呵,它得停下来呼吸,

爱情也得有歇息的时候。

虽然夜晚为爱情而降临,

很快的,很快又是白昼,

但是在这月光的世界,

我们已不再一起漫游。

1817.2.18

查良铮 译

她走在美的光彩中

她走在美的光彩中,象夜晚

皎洁无云而且繁星漫天;

明与暗的最美妙的色泽

在她的仪容和秋波里呈现:

耀目的白天只嫌光太强,

它比那光亮柔和而幽暗。



增加或减少一份明与暗

就会损害这难言的美。

美波动在她乌黑的发上,

或者散布淡淡的光辉

在那脸庞,恬静的思绪

指明它的来处纯洁而珍贵。



呵,那额际,那鲜艳的面颊,

如此温和,平静,而又脉脉含情,

那迷人的微笑,那容颜的光彩,

都在说明一个善良的生命:

她的头脑安于世间的一切,

她的心充溢着真纯的爱情!

查良铮 译

想从前我们俩分手

想从前我们俩分手,

默默无言地流着泪,

预感到多年的隔离,

我们忍不住心碎;

你的脸冰凉、发白,

你的吻更似冷冰,

呵,那一刻正预兆了

我今日的悲痛。

清早凝结着寒露,

冷彻了我的额角,

那种感觉仿佛是

对我此刻的警告。

你的誓言全破碎了,

你的行为如此轻浮:

人家提起你的名字,

我听了也感到羞辱。

他们当着我讲到你,

一声声有如丧钟;

我的全身一阵颤栗-

为什么对你如此情重?

没有人知道我熟识你,

呵,熟识得太过了-

我将长久、长久地悔恨,

这深处难以为外人道。

你我秘密地相会,

我又默默地悲伤,

你竟然把我欺骗,

你的心终于遗忘。

如果很多年以后,

我们又偶然会面,

我将要怎样招呼你?

只有含着泪,默默无言。

1808年

查良铮 译

在巴比伦的河边我们坐下来哭泣

在巴比伦的河边我们坐下来

悲痛地哭泣,我们想到那一天

我们的敌人如何在屠杀叫喊中,

焚毁了撒冷的高耸的神殿:

而你们,呵,她凄凉的女儿!

你们都号哭着四散逃散。



当我们忧郁地坐在河边

看着脚下的河水自由地奔流,

他们命令我们歌唱;呵,绝不!

我们绝不在这事情上低头!

宁可让这只右手永远枯瘦,

但我们的圣琴绝不为异族弹奏!



我把那竖琴悬挂在柳梢头,

噢,撒冷!它的歌声该是自由的;

想到你的光荣丧尽的那一刻,

却把你的这遗物留在我这里:

呵,我绝不使它优美的音调

和暴虐者的声音混在一起!

查良铮 译

恰尔德·哈洛尔德游记-赠伊涅兹

切莫对着我愁容笑微微,

哎!我不能以笑容相迎;

但愿上帝保佑你永不掉泪,

或者永不突然哭泣伤心。



你不是想明了,是什么苦恼,

在把我的欢乐与青春腐蚀?

但不知你可愿意知道,

这苦痛连你也难帮我疗治?



既不是爱,也不是恨,

更非卑微的野心难实现;

使我对自己的现状感到可憎,

并且抛弃我往昔之所恋:



而是从耳闻、目睹和经历

产生了厌倦的心情:

美人再不能使我感到欣喜;

你的眸子也不能使我出神。



象传说中希伯来漂泊者的忧郁,

那是注定的命运,无法脱离,

他不愿窥探黑暗的地狱,

又不能希望在死以前得到安息。



往哪儿逃,能摆脱身内的不幸,

即使漂流到越来越遥远的地方,

不论逃到哪里,它还是缠身,

这毒害着生命的恶魔似的思想。



然而人们还在虚假的欢乐里沉湎,

我所厌绝的他们都感到够味;

呵!愿他们在好梦里多留几天,

总不要象我般苏醒梦回!



命运要我去流浪的地方还不少,

去时还带着多少可叹的记忆;

但我唯一的慰藉是我知道:

最不幸的遭遇也不足为奇。



什么是最不幸?何必问到底,

发慈悲不要再探究竟;

笑吧--不要把帷幕硬拉起,

将男人心底的地狱看分明。

扬熙龄 译

恰尔德·哈洛尔德游记

第二章节选



你也在那儿了!你的生命和爱情,

都消逝了,我的爱和生活也陷于绝望;

你的形影在我心头萦绕,记忆犹新,

教我怎么能承认你已经真的死亡?

好吧--我们会重逢,我将这样梦想,

用这个想象来填补我空虚的心底:

只要还留下丝毫记忆,在重逢的时光,

不论我的命运如何,只要你魂魄安谧,

这在我就等于得到莫大的幸福、莫大的慰藉!

二三

我们会默默地追念,当夜深人静,

自己曾经爱过,尽管这爱情已一去不返;

心儿孤独地伤悼着受了打击的热情,

虽然形单影只,仍怀念着过去的侣伴。

少年的爱和欢欣已逝而青春未完,

人谁愿意就这此平白地老去呢?哎,

倘使本是水乳交融的灵魂彼此离散,

在死来临之前,生也没有多大意味!

谁不愿意重做少年呢?呵,快乐又幸福的年岁!

二五

坐在山石上冥想,对着山峦与河流;

用缓缓的步子探访那阴暗的森林,

那里居住着不受人管辖的野兽,

人迹不至,或者是难得有人通行;

攀登那无人知晓、无路可循的山岭,

那上面有不需要人来饲养的兽类;

徘徊在悬崖和瀑布旁,独自一人;

这并不孤独,而是跟妩媚的自然相会,

她把丰富宝藏摊开在你眼前,让你细细玩味。

扬熙龄 译

恰尔德·哈洛尔德游记

-第四章第二七-二九节

月亮升起来了,但还不是夜晚,

落日和月亮平分天空,霞光之海

沿着蓝色的弗留利群峰的高巅

往四下迸流,天空没有一片云彩,

但好象交织着各种不同的色调,

融为西方的一条巨大的彩虹--

西下的白天就在那里接连了

逝去的亘古;而对面,月中的山峰

浮游于蔚蓝的太空--神仙的海岛!

只有一颗孤星伴着戴安娜,统治了

这半壁恬静的天空,但在那边

日光之海仍旧灿烂,它的波涛

仍旧在遥远的瑞申山顶上滚转:

日和夜在互相争夺,直到大自然

恢复应有的秩序;加暗的布伦泰河

轻柔地流着,日和夜已给它深染

初开放的玫瑰花的芬芳的紫色,

这色彩顺水而流,就象在镜面上闪烁。

河面上充满了从迢遥的天廷

降临的容光;水波上的各种色泽

从斑斓的落日以至上升的明星

都将它们奇幻的异彩散发、融合:

呵,现在变色了;冉冉的阴影飘过,

把它的帷幕挂上山峦;临别的白天

仿佛是垂死的、不断喘息的海豚,

每一阵剧痛都使它的颜色改变,

最后却最美;终于--完了,一切没入灰色。

查良铮 译

唐璜 -第四章

一三

海黛和唐璜没有想到死的事,

这天地、这大气对他们太适合,

时光也无可挑剔,只嫌它会飞,

他们看自己呢,更是无可指责;

每人就是对方的镜子,谁看谁

都是眼里亮晶晶地闪着欢乐:

他们知道,这宝石一般的闪光

无非是他们眼底深情的反映。

二一

不知怎么原因,就当他们凝视着

晚霞的那一刻,仿佛在他们心间

随着欢乐突然袭来一阵战栗,

好似冷风拂过了火焰或琴弦,

一个声音发颤,另一个身子发抖,

每人都掠过一丝不安的预感,

这使得唐璜发出低低的叹息,

海黛的眼睛也涌出晶莹的泪滴。

二二

她那先知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尽在追随和眺望消逝的太阳,

仿佛随着这灿烂的光轮的沉落,

他们欢会的最后一天就要消亡;

唐璜看着她,卜问自己的命运,

他感到凄酸,却又没有理由悲伤,

他的眼神因此向她的目光寻找

这悲戚的来由(至少对他够玄奥)。

二三

她转身对他一笑,但那笑容是

使别人笑不起来的,接着扭转脸,

不管她惊觉于什么吧,这一感觉

很快地就被明智或自尊所驱散;

当唐璜半庄半谐地向她提到

他们心头的这种不吉的共感,

她说:“万一有祸事--但那不可能,

至少我不会活着看见它发生。”

二四

唐璜还要问下去,若不是她的唇

压上了他的唇,使他不能不沉默;

她拿热情的一吻和预感抗争,

终于使她的心完全把恶兆摆脱。

对,这才是解闷的最好的办法,

有人喜欢以酒浇愁:这也不错,

两者我都试过;所以,谁要试用,

可以就心疼和头疼任择一种。

二八

他们该住在森林中,像夜莺似的

歌唱自娱而隐居;他们原不宜

在所谓“社会”这繁华的孤寂中,

和“憎恨”、“罪恶”、“忧患”呼吸在一起;

凡心灵自由的人都落落寡合,

唱得最甜的鸟儿只成双而栖,

雄鹰独自高飞,而乌鸦和海鸥

像世人一样,只围着腐尸不走。

二九

现在,海黛和唐璜脸偎着脸,

正相亲相爱地享受着午眠。

那是一阵小睡,睡得并不沉,

因为不时地仿佛有一种预感

使唐璜轻颤,并且传过他全身;

海黛的嘴唇好似溪水在喃喃,

熏得像风吹乱的玫瑰一般红。

查良铮 译

唐璜-第十章第十八节

“旧日好时光”给我心中带来了

苏格兰的一切:那蓝色的山峰,

谷中清澈的流水,底河和顿河,

格子呢,结发带,我幼年的感情,

巴尔戈尼桥下的黑流,和我那

最初温柔的梦,像班柯的幽灵

都掠过我的眼前:呵,这回忆确是

“好时光”的一瞥,别管多么幼稚。

查良铮 译

普罗米修斯

巨人!在你不朽的眼睛看来

人寰所受的苦痛

是种种可悲的实情,

并不该为诸神蔑视、不睬;

但你的悲悯得到什么报酬?

是默默的痛楚,凝聚心头;

是面对着岩石,饿鹰和枷锁,

是骄傲的人才感到的痛苦;

还有他不愿透露的心酸,

那郁积胸中的苦情一段,

它只能在孤寂时吐露,

而就在吐露时,也得提防万一

天上有谁听见,更不能叹息,

除非它没有回音答复。



巨人呵!你被注定了要辗转

在痛苦和你的意志之间,

不能致死,却要历尽磨难;

而那木然无情的上天,

那“命运”的耳聋的王座,

那至高的“憎恨”的原则

(它为了游戏创造出一切,

然后又把造物一一毁灭),

甚至不给你死的幸福;

“永恒”——这最不幸的天赋

是你的:而你却善于忍受

司雷的大神逼出了你什么?

除了你给他的一句诅咒:

你要报复被系身的折磨。

你能够推知未来的命运,

但却不肯说出求得和解;

你的沉默成了他的判决,

他的灵魂正枉然地悔恨:

呵,他怎能掩饰那邪恶的惊悸,

他手中的电闪一直在颤栗。



你神圣的罪恶是怀有仁心,

你要以你的教训

减轻人间的不幸,

并且振奋起人自立的精神;

尽管上天和你蓄意为敌,

但你那抗拒强暴的毅力,

你那百折不挠的灵魂——

天上和人间的暴风雨

怎能摧毁你的果敢和坚忍!

你给了我们有力的教训:

你是一个标记,一个征象,

标志着人的命运和力量;

和你相同,人也有神的一半,

是浊流来自圣洁的源泉;

人也能够一半儿预见

他自己的阴惨的归宿;

他那不幸,他的不肯屈服,

和他那生存的孤立无援:

但这一切反而使他振奋,

逆境会唤起顽抗的精神

使他与灾难力敌相持,

坚定的意志,深刻的认识;

即使在痛苦中,他能看到

其中也有它凝聚的酬报;

他骄傲他敢于反抗到底,

呵,他会把死亡变为胜利。



(一八一六年七月,戴奥达蒂)

查良铮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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