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溪笔谈 天工开物

梦溪笔谈 宋 沈括

自 志

翁年三十许时,尝梦至一处,登小山,花木如覆锦,山之下有水,澄澈

极目,而乔木翳其上。梦中乐之,将谋居焉。自尔岁一再或三四梦至其处,

习之如平生之游。后十余年,翁谪守宣城,有道人无外,谓京口山川之胜,

邑之人有圃求售者,及翁以钱三十万得之,然未知圃之何在。又后六年,翁

坐边仪谪废,乃庐于浔阳之熨斗洞,为庐山之游以终身焉。元祐元年,道京

口,登道人所量之圃,怳然乃梦中所游之地。翁叹曰:“吾缘在是矣。”于

是弃浔阳之居,筑室于京口之陲。巨木蓊然,水出峡中,停萦杳缭,环地之

一偏者,目之梦溪。溪之上耸为邱,千木之花缘焉者,百花堆也。腹堆而庐

其间者,翁之栖也。其西荫于花竹之间,翁之所憩壳轩也。轩之瞰,有阁俯

于阡陌,巨木百寻哄其上者,花堆之阁也。据堆之崩,集茅以舍者,岸老之

堂也。背堂而俯于梦溪之颜者,苍峡之亭也。西花堆,有竹万个,环以激波

者,竹坞也。度竹而南,介途滨河,锐而垣者,杏簿也。竹间之可燕者,萧

萧堂也。荫竹之南,轩于水澨者,深斋也。封高而缔,可以眺者,远亭也。

居在城邑而荒芜,古木与豕鹿杂处。客有至者,皆频额而去。而翁独乐焉,

渔于泉,舫于渊,俯仰于茂木美荫之间。所慕于古人者,陶潜、白居易、李

约,谓之“三悦”,与之酬酢于心。目之所寓者,琴、棋、禅、墨、丹、茶、

吟、谈、酒,谓之“九客”。居四年,而翁病;涉岁而益羸,滨槁木矣。岂

翁将蜕于此乎?(《嘉定镇江志》卷十一引)

【今译】

老头我30 来岁时,曾在梦中到了一个地方,登上小山,花草树木如同覆盖着织

锦一样,山下面有水,清澈得能看到底,而它的上方有高大的树木遮蔽着。我在

梦中喜欢这个地方,想要住到这里。从那年以来一两次或三四次做梦到了那个地

方,熟悉得好像平生游历过一样。过了十多年,老头我被贬到宣城做太守,那里

有个道人无外,介绍京口山河的美景,说县里有人寻访愿买下一块园地的人。到

老头我用30 万贯钱买下,却又不知道那园子在什么地方。又过了6 年,老头我

因商议边境战守的事遭罪被贬职,就在浔阳的熨斗洞建了一座房屋,打算在庐山

作终身游逛。元祐元年,我到京口,登上道人准备的那个园子,仿佛就是梦中游

历的地方。老头我感叹道:“我的缘份就在这儿了。”于是放弃了浔阳的房屋,

在京口的边缘盖了住所。这里高大的树木郁郁葱葱,水从峡谷中流出,回旋缭绕,

围着那地方的一边,称它为梦溪。溪上高耸的地方是小山,许多开着花的树围在

那里,是百花堆。百花堆的中央建的那房子,就是老头我栖身的地方。它的西边

被花、竹遮盖的那一处,是老头我休息的壳轩。在轩上望去,可以看到一座小楼

伏在田间小路边,高达百寻的大树在上空嗡嗡作响,是花堆阁。靠着花堆崩塌的

地方,铺着茅草的房子,是岸老堂。背对这堂而伏在梦溪前面的,是苍峡亭。西

花堆有许多竹子,四周水波激荡,是竹坞。越过竹林往南,隔着道路靠着河,有

低矮围墙的地方,是杏觜。竹林中可以娱乐的地方,是萧萧堂。竹林遮蔽的南边,

在水边有长廊的,是深斋。又高大又坚固的土堆上,可以远眺的处所,是远亭。

住在这城中却很荒凉,古树与野兽混在一起。到过这里的客人,都皱着眉头走了。

但老头我偏偏喜爱呆在这里,在泉边钓鱼,在潭上划船,在这茂密的林木美好的

树荫之中沉思默想。我仰慕的古人,是陶潜、自居易和李白,这叫做“三悦”,

在心中与他们诗文赠答。我眼睛看到的,是琴、棋、禅、笔墨、丹青、茶、吟诗、

叙谈、酒,这叫做“九客”。住了4 年,而老头我却病了;过了一年,更加虚弱,

接近朽木了。难道老头我要在这里脱一层皮吗?

自 序

予退处林下,深居绝过从,思平日与客言者,时纪一事于笔,则若有所

晤言,萧然移日。所与谈者,唯笔砚而已,谓之《笔谈》。圣谟国政,及事

近宫省,皆不敢私纪;至于系当日士大夫毁誉者,虽善亦不欲书,非止不言

人恶而已。所录唯山间木荫,率意谈噱,不系人之利害者,下至闾巷之言,

靡所不有。亦有得于传闻者,其间不能无缺谬。以之为言则甚卑,以予为无

意于言可也。

【今译】

我回到山林田野,深居简出不再与朋友往来,想起平日里与客人谈论的

事情,不时拿起笔来记下一件,就像同客人当面交谈似的,静静地度过了一

段时间。我交谈的对象,只是笔砚罢了,所以叫做《笔谈》。朝廷的决策、

国家的大事,以及涉及宫廷官署的事情,我都不敢私自记述。至于关系到当

今士大夫毁誉的事,即使是好的方面也不想写它,并非只是不说别人的缺点

罢了。我记下来的只是山野间树荫下,随意谈笑,不幸涉到别人的利害的事,

一直到街谈巷议,无所不有。也有从传闻听来的情况,其中不一定没有缺漏

错误。把这一些当作一种言论就太算不了什么,就当我对于著书立说的事没

什么用意也就可以了。

前 言

《梦溪笔谈》,北宋沈括著。沈括(1031—1095),字存中,钱塘(今

浙江杭州市)人。父亲沈周,曾先后在泉州、开封、江宁(今江苏南京市)

等地做官。母亲许氏是一个有文化教养的妇女。沈括家中藏书很多,他又从

小好学,在母亲的指导下,年轻时就读完了家中的藏书。他也曾跟随父亲到

过许多地方,有机会广泛接触社会,增长了见闻。沈括24 岁担任海州沭阳县

(今属江苏)主簿(县令的助手),并曾代理县令,开始了政治生涯。这时,

他主持治沭工程,开百渠九堰,开辟良田7000 顷。仁宗嘉祐八年(1063)他

33 岁考中进士之前,一直担任一些县极的官职。

中进士后,沈括先是做扬州司理参军,后来被推荐到京城编校昭文馆的

书籍,又参与详定浑天仪。两年后补为昭文馆校勘。他因此而阅读了很多皇

家藏书。就在这时,被列宁称为“中国十一世纪时的改革家”的王安石也被

召回京城。沈括同王安石结交较早,受到王安石的信任和器重。在同王安石

的接触中,他受到了变法革新思想的影响,在进行科学研究的同时,还利用

自己的研究成果为变法革新服务,并帮助王安石规划新法。他后来又被王安

石推荐去视察两浙的农田水利和差役等,调查新法实施的情况。在浙东察访

时,他观察了雁荡山的几座山峰。

神宗熙宁七年(1074),44 岁的沈括调任右正言、司天秋官正,提升知

制诰。他不但负责司天监的工作,而且兼神宗的侍从官。随即又任河北西路

察访使并提举义勇保甲。察访期间曾考察太行山,发现海陆变迁的迹象。后

又兼判军器监,提高了武器的质量和数量。第二年担任回谢使出使契丹,经

过据理力争,成功地处理好了边界问题,胜利完成了任务。他还利用这一机

会,详细考察了契丹的山川险要、气象风俗、生物情况。后来官至翰林学士,

权三司使。

王安石变法失败,沈括也被诬劾,免去权三司使,先后任宣州(今安徽

宣城县)、延川(今陕西延安市)等的知州。在延州时,兼任鄜延路经略安

抚使。任职期间,他采取措施加强战备,训练民兵,补充亲军,改进军队供

应,加强中央军与地方军的团结,又争取了西夏统治集团的投诚。军务之暇,

研究了古赫连城的建筑,通过考察出上的化石来推究当地古代气候,还考察

了延安附近的石油储藏。

因边防有功,沈括52 岁时升为龙图阁直学士,但不久因西夏攻陷永乐城

(今宁夏银川市附近),以“措置乖方”的罪名被贬到均州(今湖北均县)

等地任团练副使。在此期间.他编成了《天下州县图》,被特许赴京进呈。哲

宗元枯三年(1088),沈括被允许任便居住,就定居润州(今江苏镇江市)

梦溪园,直至65 岁去世。在他生活的最后8 年中,写成了闻名中外的科学巨

著《梦溪笔谈》以及《良方》、《忘怀录》等书,沈括博学多才,著述很多,

据《宋史·艺文志》记载,共有22 种155 卷。

《梦溪笔谈》是一本内容非常丰富的杂谈式笔记,被著名的英国科学史

家李约瑟博士在《中国科学技术史》中称为“中国科学史上的座标”。全书

26 卷,加上《补笔谈》3 卷、《续笔谈》1 卷,共30 卷,600 余条,内容涉

及到天文、历法、气象、数学、地理与制图、地质与矿物、物理、化学、生

物、医药、建筑、工程与冶金、农艺、灌溉与水利等自然科学的广阔领域;

涉及人类学、考古学、文学、语言学和音乐等方面;此外,还有关于朝廷与

官员生活、法律与警务、军事、占卜与方术、杂闻与轶事等内容。

在天文与历法方面,他坚持科学认识,用简单的仪器形象地演示了月亮

盈亏和日食、月食的基本原理,解释了月亮发光和月食产生的原因。他连续

3 个月观察北极星的位置,并把观察记录绘制成200 多幅图。在长期观察研

究的基础上,他修改了历法,用《十二气历》代替旧历。这种历法有利子农

事的安排,很适合人们的需要。现在英国用于农业统计的《肖泊伯历》,与

沈括的历法相同,但比沈括晚了900 年。

在数学方面,他也有杰出的成就,如“隙积术”和“会圆术”就是。前

者是一个解决垛积术的问题,即高阶等差阶求和的问题;后者是求弓形的底

和弓形弧的近似公式。它们使我国古代数学研究呈现出新的飞跃,为南宋数

学家杨辉的“垛积术”研究和元代郭守敬创制《授时历》奠定了基础。

在物理学方面,他发现了磁偏角。这比哥伦布1492 年横渡大西洋时的观

察结果旱了400 多年。通过亲自观察和实验,他对针孔成像、凹凸镜聚焦成

像、凹凸镜的缩小和放大作用以及声的共振等等,都有所认识和发现。

在地学方面,他为人们提供了许多可贵的资料。如对雁荡山特殊地貌的

考察,就与现代地质学上的测量结果相吻合;从太行山麓含有大量海生动物

化石,提出了海陆变迁的论断,正确解释了华北平原的成因。这种认识比意

大利的达·芬奇早400 来年。

在矿物方面,他曾考察过石油的开采利用情况,创制了质地优良的“延

川石液”墨。他把油液命名为“石油”,这一科学命名已经为世界各国所接

受。

除此以外,《梦溪笔谈》还用大量篇幅真实地记录了当时的科学技术人

员与劳动人民的发明创造和科学技术新成就,如毕升发明的活字印刷术、水

工高超关于分节压埽堵住决堤的方法、河北磁州的炼钢工艺、我国航运技术

史上的重大革新——淮南漕渠修建的复闸、苏州昆山用围堤法筑堤等等,都

很详细。沈括正确认识下层人民的智慧,热情赞扬他们在社会生活中的光辉

业绩,充分肯定他们的创造力,是值得称道的。

在文学、艺术方面,沈括多才多艺,造诣精深。对许多文艺现象,他都

能考究源流,审慎分析,提出看法,有的对后人深入研究有一定启发。

《梦溪笔谈》对当时社会的黑暗现实、政治腐败、阶级斗争、经济问题,

在不同程度上作了反映;对一些勤政忧民的名臣给予了肯定。这些内容,有

的具有一定史料价值,同时也表现出沈括思想的进步性。

从全书可以看出,沈括是我国古代乃至世界的伟大科学家。他的这一著

作具有辉煌的成就,今天仍然有根高的研究价值。当然,由于时代的限制,

《梦溪笔谈》也表现了他对一些事物的不正确的观点,反映了他的某种偏见,

这都需要读者仔细鉴别、分析。我们以胡道静《新校正〈梦溪笔谈〉》为底

本,根据元大德刻本和《丛书集成》订正进行翻译。邀我系同事樊凌云女士

译卷十四至卷二十六,我译卷一至卷十三。《补笔谈》和《续笔谈》樊凌云

译的多一些,我译了其中的一部分,并对樊译在字句上略作润色。由于时间

仓促,我们又都有教学任务,有的地方未能仔细斟酌、不妥之处。甚至错误

恐难避免,敬请读者和专家指正。

刘伯严

1996 年秋于长沙

梦 溪 笔 谈

卷一 故事一

上亲郊庙,册文皆曰:“恭荐岁事。”先景灵宫,谓之“朝献”;次太

庙,谓之“朝飨”;未乃有事于南郊。予集郊式时,曾预讨论,常疑其次序

若先为尊,则郊不应在庙后;若后为尊,则景灵宫不应在太庙之先。求其所

从来,盖有所因。按唐故事,凡有事于上帝,则百神皆顶遣使祭告,唯太清

宫、太庙则皇帝亲行,其册祝皆曰“取某月某日有事于某所,不敢不告”。

宫庙谓之“奏告”,于皆谓之“祭告”。唯有事于南郊,方为“正祠”。至

天宝九载,乃下诏曰:“‘告’者上告下之词,今后太清宫宜称‘朝献’,

太庙称‘朝飨’。”自此遂失“奏告”之名,册文皆谓“正祠”。

皇上亲自祭把天地神灵,祭文中都说“恭敬地献上每年的祭品”。先到景灵宫,叫做“朝献”;

接着到太庙,叫做“朝飨”;最后才到南郊举行祭祀。我在编定祭祀制度时,曾参加讨论,老是怀疑

它的次序,如果前面的为尊责,那么祭天地就不应该在祭祖宗之后;如果后面的为尊贵,那么景灵宫

就不应该在太庙的前面。探究这种次序的由来,大概也是有根据的。按照唐朝的老规矩,大凡祭祀上

天,就都要预先派使者向各路伸灵祭告,只有太清宫、太庙就由皇帝亲自去,那些祭文中的祝词都说

“定于某月某日在某地祭祀,不敢不禀告”。到宫庙祭祀叫做“奏告”,到别的地方叫做“祭告”。

只有在南郊祭祀,才是“正祠”。到天宝九年,唐玄宗才颁布诏令说:“‘告’是上对下的用语,今

后太清宫应该叫‘朝献’,太庙叫‘朝飨’。”从这时起就不用“奏告”的说法,祭文中都叫“正祠”

了。

正衙法座,香木为之,加金饰,四足,堕角,其前小偃,织藤冒之。每

车驾出幸,则使老内臣马上抱之,曰“驾头”。辇后曲盖谓之“筤”;两扇

夹心,通谓之“扇筤”。皆绣,亦有销金者,即古之“华盖”也。

正式朝会听政的处所的正座,是香木制成的,加上贴金的装饰,四只脚,椭圆形的角,它的前

部略为后缩,用藤条编好盖上。每逢皇帝外出巡视,就派一个老太监坐在马上抱着它,叫做“驾头”。

车后弯曲的篷叫做“筤”,两把扇子把它夹在当中,统称为“扇筤”,都绣了花纹,也有熔化金丝的,

就是古时候的“华盖”。

唐翰林院在禁中,乃人主燕居之所,玉堂、承明、金銮殿皆在其间。应

供奉之人,自学士已下,工伎群官司隶籍其间者,皆称“翰林”,如今之翰

林医官、翰林待诏之类是也,唯翰林茶酒司止称“翰林司”,盖相承阙文。

唐朝的翰林院在皇宫中,是皇帝闲居的地方,玉堂殿、承明殿、金銮殿都在那里。充当侍候的

人,从学士以下,列入名册的工匠、技艺一类的官员,都称为“翰林”,像如今的翰林医官、翰林待

诏之类一样。唯有翰林茶酒司只称为“翰林司”,大概是依据不完整的文件。

唐制,自宰相而下,初命皆无宣召之礼,惟学士宣召,盖学士院在禁中,

非内臣宣召无因得入,故院门别设复门,亦以其通禁庭也。又学士院北扉者,

为其在浴堂之南,便于应召。今学士初拜,自东华门入,至左承天门下马待

诏,院吏自左承天门双引至阁门,此亦用唐故事也。唐宜召学士自东门入者,

彼时学士院在西掖,故自翰林院东门赴召,非若今之东华门也。至如挽铃故

事,亦缘其在禁中,虽学士院吏,亦止于玉堂门外,则其严密可知。如今学

士院在外,与诸司无异,亦设铃索,悉皆文具故事而已。

唐朝的制度,从宰相往下,刚任命时都没有召见的礼节,只有学士才被召见,大概因为学士院

在皇官中。没有太监宣布召见就无缘进去,所以院门上又另设一道门,也是从那儿通往内官的。另外,

学士院的北门,正对着浴室的南边,便于听皇帝召见。现在的学士刚被任命时,从东华门进去,到左

承天门下马等候命令,院吏从左承天门双双带领到阁门,这也是沿袭唐朝的旧制度。唐朝召见学士是

从东门进去,那时学士院在西边边门,因此从翰林院东门去应召,不是像现在这样走东华门。至于像

拉门铃的规矩,也是因为在皇宫中,即使是学士院吏,也得停在玉堂殿门外,那它的严密也就可想而

知了。如今学士院在宫外,同别的官署没有什么不同,也没了门铃拉绳,都是空摆着老样子罢了。

学士院玉堂,太宗皇帝曾亲幸,至今唯学士上日许正坐,他日皆不敢独

坐。故事:堂中设视草台,每草制,则具衣冠据台而坐。今不复如此,但存

空台而已。玉堂东承旨阁子窗格上有火燃处,太宗尝夜幸玉堂,苏易简为学

士,已寝,遽起,无烛具衣冠,宫嫔自窗格引烛入照之,至今不欲更易,以

为玉堂一盛事。

学士院玉堂,宋太宗曾经驾临过,到现在只有学士在每月初一才允许端坐在那里,其他日子都

不敢单独坐着。过去的规矩是,堂中设置了视草台,每当草拟诏令时,学士就穿戴整齐依台坐下。如

今不再这样,只保存了一个空台罢了。玉堂东边承旨阁子的窗格上有火烧过的痕迹,那是宋太宗曾在

夜间驾临玉堂,苏易简任学士,已经睡了,急忙起来,没有蜡烛照着穿衣戴帽,宫女便从窗格中伸过

烛火照着他。到现在也没有想过要更换,把它作为玉堂的一件趣事。

东西头供奉官,本唐从官之名。自永徽以后,人主多居大明宫,别量从

官,谓之东头供奉官,西内具员不废,则谓之西头供奉官。

东西头供奉官,原本是唐朝随从官的名称。从唐高宗永徽年间以后,皇帝大多住在大明官,另

外设置随从官,叫做东头供奉官,西头内宫原有的官员也不废除,就叫做西头供奉官。

唐制:两省供奉官东西对立,谓之“蛾眉班”。国初,供奉班于百官前

横列。王溥罢相,为东宫一品,班在供奉班之后,遂令供奉班依旧分立。庆

历,贾安公为中丞,以东西班对拜为非礼,复令横行。至今初叙班分立;百

官班定,乃转班横行;参罢复分立;百官班退乃出。参用旧制也。

唐朝的制度,两省供奉宫东西相对站立,叫做“蛾眉班”。本朝初年,供奉官的排列在文武百

官的前面横列。王薄免去宰相,做东宫一品官,排列在供奉班的后面,就让供奉班照旧分开站立。庆

历年间,贾昌朝担任中丞,认为东西排列对拜是不合礼节的,又让他们横排。到现在,开始排班时分

开站立,文武百官排列好后才调转行列横排,参拜完后再分开站立,百官退朝后才退出。这是综合了

过去的制度。

衣冠故事多无著令,但相承为例。如学士舍人蹑履,见丞相往还用平状,

扣阶乘马之类,皆用故事也。近岁多用靴简,章子厚为学士日,因事论列,

今则遂为著令矣。

过去的制度对于服饰大多没有明确的规定,只是相沿承袭形成惯例。例如学士舍人穿的鞋、拜

见丞相、往来用一般的公文、上台阶、骑马之类,都用过去的规矩。近年来多用靴和笏板。章子厚担

任学士时,就这些事论述,现在就已成为明文规定了。

中国衣冠,自北齐以来,乃全用胡服。窄袖绯绿,短衣,长靿靴,有蹀

蹀带,皆胡服也。窄袖利于驰射,短衣长靿,皆便于涉草。胡人乐茂草,常

寝处其间,予使北时皆见之,虽王庭亦在深荐中。予至胡庭日,新雨过,涉

草,衣袴皆濡,唯胡人都无所沾。带衣所垂蹀躞,盖欲佩带弓剑、蹀躞、算

囊、刀砺之类。自后虽去蹀躞,而犹存其环,环所以衔蹀躞,如马之鞦根,

即今之带銙也。天子必以十三环为节,唐武德、正观时犹尔。开元之后,虽

仍旧俗,而稍褒博矣。然带钩尚穿带本为孔,本朝加顺折,茂人文也。

中原一带的衣帽服饰,自从北齐以来,就全部采用胡人的服装。窄衣袖、红绿相配的短衣、长

筒皮靴、有挂环的皮带,都是胡人的服饰。窄衣袖有利于骑马射箭,短衣、长筒靴都便于在草地走路。

胡人喜欢茂盛的草,经常躺卧其中,我出使北方时都见到过这种情形,即使君主居住也在深草之中。

我到胡人朝廷时,刚下过雨,走过草丛衣裤都浸湿了,只有胡人一点都没有沾湿。皮带上所垂下的小

挂环,大概是用来佩带刀剑、手巾、算袋、磨刀石一类的东西。以后虽然去掉了挂环的饰品,但还保

存着那个环,环是用来穿挂附属物的,像牛马股上的皮带,也就是现在皮带上的装饰物。天子必定以

13 个环为度,唐代武德、贞观年间还是这样。从开元以后,虽然还沿用旧习俗,但规矩渐渐宽松了,

然而皮带上的钩还是穿过皮带上的孔。当今朝代又在腰带上加了顺折,是用来显示主人的纹饰的。

幞头一谓之“四脚”,乃四带也。二带系脑后垂之,二带反系头上,令

曲折附顶,故亦谓之“折上中”。唐制,唯人主得用硬脚。晚唐方镇擅命,

始僭用硬脚。本朝幞头有直脚、局脚、交脚、朝天、顺风,凡五等;唯直脚

贵贱通服之。又庶人所戴头巾,唐人亦谓之“四脚”。盖两脚系脑后,两脚

系颔下,取其服劳不脱也;无事则反系于顶上。今人不复系颔下,两带遂为

虚设。

幞头又叫“四脚”,就是四条带子。两条带子系在脑后垂下来,两条带子反上去系在头上,使

它曲折附着在头顶,所以也叫“折上巾”。唐代的制度规定,只有君主才可以用硬脚幞头;晚唐时方

镇专权,才超越本分用硬脚幞头。当今朝代的幞头有直脚、局脚、交脚、朝天、顺风共5 种,只有直

脚幞头是贵贱的人普遍使用的。此外,百姓所戴的头巾,唐代人也叫“四脚”,那是因为两条带子系

在脑后,两条带子系在下巴底下,取它干活时不会脱落。无事时就把两条带子反系在头顶上。现在的

人不再把带子系在下巴底下了,那两条带子就成了摆设。

唐中书指挥事谓之“堂帖子”。曾见唐人堂帖,宰相签押,格如今之“堂

剳子”也。

唐朝中书省管书写公文的事叫“堂帖子”。我曾见过唐朝人的堂帖,宰相签署,格式同现在呈

报的“堂札子”一样。

予及史馆检讨时,议密院割子问宣头所起。予按唐故事,中书舍人职堂

语诏,皆写四本:一本为底,一本为宣。此“宣”谓行出耳,未以名书也。

晚唐枢密使自禁中受旨,出付中书,即谓之“宣”。中书承受,录之于籍。

谓之“宣底”。今史馆中尚有故《宣底》二卷,如今之“圣语簿”也。梁朝

初置崇政院,专行密命,至后唐庄宗,复枢密使,使郭崇韬、安重诲为之,

始分领政事,不关由中书直行下者,谓之“宣”,如中书之“敕”;小事则

发头子、拟堂帖也。至今枢密院用宣及头子,本朝枢密院亦用剳子。但中书

剳子,宰相押字在上,次相及参政以次向下;枢密院剳子,枢长押字在下,

副贰以次向上:以此为别。头子唯给驿马之类用之。

我到史馆当检讨时,枢密院札子询问宣头的由来。我考查了唐朝的旧制度,中书舍人掌管诏书

诰命,都要写成四份,其中一份是底本,一份是宣。这个“宣”说的是对外颁布,没有把它作为诏书

的名称。晚唐时枢密使从皇宫中接受圣旨,出来交给中书省,就称为“宣”。中书接到诏令后,抄录

在簿册上,叫做“宣底”。如今史馆中还有过去的《宣底》2 卷,与现在的《圣语簿》一样。后梁初

年设立崇政院,专门执行机密命令。到后唐庄宗时恢复枢密使的职务,派郭崇韬、安重诲担任,开始

分别兼任政事,不经由中书省直接下达的诏令称为“宣”,比如中书的敕令;小事就颁布头子、草拟

堂帖。到现在枢密院还用宣及头子。本朝枢密院也用札子。不过中书札子,宰相签署在上,副相和参

政依次向下;枢密院的札子,枢密院的长官签署在下面,副职以下依次向上。以此作为区别。头子只

是给驿马之类使用。

百官子中书见宰相,九卿而下,即省吏高声唱一声“屈”,则趋而入。

宰相揖及进茶,皆抗声赞唱,谓之“屈揖”。待制以上见,则言“请某官”,

更不屈揖,临退仍进汤。皆于席南横设百官之位,升朝则坐,京官已下皆立。

后殿引臣宗,则待制已上,宣名拜舞;庶官但赞拜,不宣名,不舞蹈。中书

则略贵者,示与之抗也;上前则略微者,杀礼也。

文武百官在中书省拜见宰相时,九卿以下的官员,等中书省的官吏高声叫一出“屈”时,就快

步走进去。宰相作揖并进茶时,都高声赞颂,叫做“屈揖”。待制以上官员进见,就说“请某官”,

不再屈揖,到退下时仍然进茶水。都在宰相座席的南面横向摆设百宫的座位,上朝时就坐,京官以下

都站立。后殿带领臣属时,对待制以上的官员,要宣布名字叩拜挥手;对普通官员只引导叩拜,不宣

布名字,不挥手顿足。中书省对高贵官员就减省礼仪,表示与他同样高贵;在皇帝面前对低级官员就

减省礼仪,这是礼仪衰微了。

唐制:丞郎拜官即笼门谢,今三司副使已上拜官,则拜舞于阶上,百官

拜于阶下而不舞蹈,此亦笼门故事也。

唐朝的制度,副官、侍从被封官就要向殿门谢恩,现今三司副使以上被封官,就在殿前台阶上

跪拜舞动,其他官员在台阶下叩拜,但不舞动。这也是沿袭了殿门谢恩的老规矩。

学士院第三厅学士阁子,当前有一巨槐,素号“槐厅”。旧传居此阁者,

多至入相。学士争槐厅,至有抵彻前人行李而强据之者。予为学士时,目观

此事。

学士院第三厅学士阁子,正前方有一株大槐树,一向来就叫做“槐厅”。过去传说住在这阁子

里的人,很多能做到宰相。学士们都争着进槐厅里去,甚至有搬开前人的行李而强占槐厅的。我做学

士时,亲眼看见了这样的事。

谏议班在知制诰上,若带待制,则在知制诰下,从职也。戏语谓之“带

坠”。

谏议官的等级在知制谐之上,如果带有待制的衔头,就在知制诏之下,这是依照职衔的缘故,

玩笑话叫做“带坠”。

《集贤院记》:“开元故事:校书官许称‘学士’。”今三馆职事皆称

“学士”,用开元故事也。

《集贤院论》说:“开元年间的老规矩,校书官允许称做‘学士’。”现在三馆的职事都称做

学士,是沿用开元年间的老规矩。

馆阁新书净本有误书处,以雌黄涂之。尝校改字之法:刮洗则伤纸,纸

贴之又易脱;粉涂则字不没,涂数遍方能漫灭。唯雌黄一漫则灭,仍久而不

脱。古人谓之“铅黄”,盖用之有素矣。

馆阁新书净的本子有写错的地方,用雌黄粉涂抹。我曾经比较过一些改字的方法:刮洗损伤了

纸;贴上一张纸又容易脱掉;用粉涂字又不能涂没,要涂几遍才能完全盖住;只要用雌黄一涂就涂掉

了,而且经久不脱落。古人称这个为“铅黄”,大概用这种方法已有很久了。

予为鄜延经略使日,新一厅,谓之“五司厅”。延州正厅乃都督厅,治

延州事。五司厅治剳延路军事,如唐之使院也。五司者,经略、安抚、总管、

节度、观察也。唐制:方镇皆带节度、观察、处置三使。今节度之职多归总

管司;观察归安抚司;处置归经略司。其节度、观察两案并支掌推官判官,

今皆治州事而已。经略、安抚司不置佐官,以帅权不可更不专也。都总管、

副总管、钤辖、都监同签书,而皆受经略使节制。

我担任鄜延经略使的时候,新设了一厅,叫做“五司厅”。延州正厅是都督厅,管理延州的政

事。五司厅管理鄜延路的军事,像唐朝的使院一样。五司,指的是经略、安抚、总管、节度、观察。

唐朝的制度,藩镇都兼任节度、观察、处置三使。现今节度的职权大多归于总管司,观察归于安抚司,

处置归于经略司。那节度、观察两司文案连带分管的推官、判官,现今都管理全州的事务罢了。经略、

安抚司不设立辅佐官,因为统帅的权力不能再不集中了。都总管、副总管、钤辖、都监如同签书公事

一样,都受经略使管辖。

银台司兼门下封驳,乃给事中之职,当隶门下省,故事乃隶枢密院,下

寺监皆行剳子;寺监具申状,虽三司亦言“上”。银台主判不以官品,初冬

独赐翠毛锦袍。学士以上,自从本品行案用枢密院杂司人吏。主判食枢密厨,

盖枢密院子司也。

银台司兼任门下封驳,是给事中的职务,应当隶属门下省,过去规定却隶属枢密院。下发寺、

监的公文都用札子,寺、监陈述是申状,即使是三司也要称个“上”字。银台主判官不论官阶,初冬

时节都赏赐翠毛锦袍。学士以上的官员,自然依照本人的官阶办理文书,使用枢密院众多的机构和人

员。主判官在枢密院厨房进餐,因为都是枢密院的下属机构。

大驾卤簿中有勘箭,如古之勘契也。其牡谓之“雄牡箭”,牝谓之“辟

仗箭”,本胡法也。熙宁中罢之。

皇帝的仪仗队中有勘箭,像古代的勘契一样。其中雄性的叫做“雄牡箭”,雌性的叫做“辟仗

箭”。这本来是胡人的规矩。熙宁年间废掉了。

前世藏书分隶数处,盖防水火散亡也。今三馆、秘阁,凡四处藏书,然

同在崇文院。其间官书多为人盗窃,士大夫家往往得之,嘉祐中,置编校官

八员,杂雠四馆书,给吏百人。悉以黄纸为大册写之,自此私家不敢辄藏。

校雠累年,仅能终昭文一馆之书而罢。

前代藏书分放好几处,那是为防止水火灾害中散失。现今三馆、秘阁总共4 处藏书,但一起放

在崇文院。其中的官府图书许多被人盗窃,士大夫家里往往能找到这样的书。嘉祐年间,才设置了8

名编校官,综合考订4 个馆中的书籍,赐给100 个书吏,都用黄纸订成大本子抄写。从此私人家中不

敢随便收藏。校订了好多年,仅只校完昭文一馆中的书就停止了。

旧翰林学土地势清切,皆不兼他务。文馆职任,自校理以上,皆有职钱,

唯内外制不给。杨大年久为学士,家贫请外,表辞千余言,其间两联曰:“虚

忝甘泉之从臣,终作奠敖之馁鬼。”“从者之病莫兴,方朔之饥欲死。”

过去翰林学士地位清高,都不兼任别的职务。文馆职务,从校理以上,都有职务薪金,只有翰

林学士、中书舍人、知制诰不发。杨亿长时间做学士,家里贫寒,请求到京城外去做官,送上千多字

的报告,其中有两联说:“空当甘泉的从臣,终成莫敖的饿鬼。”“侍从官的毛病未犯,东方朔的饥

饿要死。”

京师百官上日,唯翰林学士敕设用乐,他虽宰相亦无此礼。优伶并开封

府点集。陈和叔除学士,时和叔知开封府,遂不用女优。学士院敕设不用女

优,自和叔始。

京城文武百官上任时,只有翰林学士由皇帝下令设置音乐,别的即使是宰相也没有这样的礼遇。

歌舞演员都由开封府点名召集。陈绎被任命为学士,当时他担任开封知府,就没有用女演员。学士院

校诏令不用女演员,是从陈绎开始的。

礼部贡院试进士日,设香案于阶前,主司与举人对拜,此唐故事也。所

坐设位供张甚盛,有司具茶汤饮浆。至试经生,则悉彻帐幕毡席之类,亦无

茶汤,渴则饮砚水,人人皆黔其吻。非故欲困之。乃防毡幕及供应人私传所

试经义,盖尝有败者,故事为之防。欧文忠有诗:“焚香礼进士,彻幕待经

生。”以为礼数重轻如此,其实自有谓也。

礼部贡院考试进士的时候,在台阶前摆设香案,主考官与举人相对而拜,这是唐朝的旧制度。

安放座位的地方陈设很多用具,官府摆放了茶水饮料。到考试经生时,就全部搬走帐幕毡席一类的东

西,也没有茶水,考生渴了就喝砚池中的水,每个人的嘴唇都成了黑的。这并非故意要难为他们,是

为防止从帐幕毡席外及供应茶水的人偷偷传送所考的经义内容。大概曾经有人败露过,所以这样做来

作好防范。欧阳修写了诗说:“焚香礼遇进士,撤除帐幕来招待经生。”以为礼节轻重到这个程度,

其实自有它的意义。

嘉祐中,进士奏名讫,未御试,京师妄传王俊民为状元,不知言之所起,

人亦莫知俊民为何人。及御试,王荆公时为知制诰,与天章阁待制杨乐道二

人为详定官。旧制:御试举人,设初考官,先定等第,复弥之,以送复考官,

再定等第,乃付详定官,发初考官所定等,以对复考之等,如同即已,不同,

则详其程文,当从初考,或从复考为定,即不得别立等。是时王荆公以初复

考所定第一人皆未允当,于行间别取一人为状首,杨乐道守法以为不可。议

论未决,太常少卿朱从道时为封弥官,闻之,谓同舍曰:“二公何用力争,

从道十日前已闻王俊民为状元,事必前定,二公恨自苦耳”。既而二人各以

己意进禀,而诏从荆公之请。及发封,乃王俊民也。详定官得别立等自此始,

遂为定制。

嘉祐年间,礼部上报进士名额完后,皇上还没有举行殿试,京城里就谣传王俊民是状元,不知

道谣言从哪儿传出来的,人们也不知道王俊民是什么样的人。到殿试时,王安石当时担任知制诰,与

天章阁待制杨乐道两人任详定官。过去的制度规定,殿试举人,设立初考官,先确定等级,再密封好,

把它迭给审查考官,再定一次等级,才交付详定官,打开初考官所定的等级,用来对照审查考官的等

级,如果相同就可以,不同就要审核那进呈的文章,确定按照初考还是审查的等级为准,也就是不能

另外确定等级。那时王安石认为初考官、审查考官所定的第一人都不恰当,就在同等级中另外选了一

人为状元,杨乐道遵守规章,认为不能这样。两人商议又作不出决定,太常少卿朱从道当时任密封官,

听说这事,对同僚说:“两位何必费力争执,从道我10 天前已经听说王俊民是状元了,这样的事一定

早已定好,两位可惜自找苦吃了。”不久,两人各自把自己的想法向皇帝报告,皇上诏令采纳王安石

的请求。等到打开密封的名单,就是王俊民。详定官可以另外确定等级就从这时开始,并且成为了固

定的制度。

选人不得乘马入宫门。天圣中,选人为馆职,始欧阳永叔、黄鉴辈,皆

自左掖门下马入馆,当时谓之“步行学士”。嘉祐中,于崇文院置编校局,

校官皆许乘马至院门。其后中书五房置习学公事官,亦缘例乘马赴局。

候选官员不能骑马进入宫门。天圣年间,候选官员担任馆阁职务,从欧阳修、黄鉴等人开始,

都从左掖门下马进入馆阁,当时称做“步行学士”。嘉祐年间,在崇文院设立编校局,编校官都允许

骑马到院门。在这以后中书五房设立学公事官,也照例骑马去办公处。

车驾行幸,前驱谓之“队”,则古之“清道”也。其次卫仗,“卫仗”

者,视阑入宫门法,则古之“外仗”也。其中谓之“禁围”,如殿中仗。天

官掌舍,无宫,则供人门,今谓之“殿门文武官”,极天下长人之选八人,

上御前殿,则执钺立于紫宸门下;行幸则为“禁围门”,行于仗马之前。又

有衡门十人,队长一人,选诸武力绝伦者为之。上御后殿,则执挝东西对立

于殿前,亦古之虎贲、人门之类也。

皇帝车驾出巡,在前面当先锋的叫做“队”,就是古时候的“清道”。它的后面是卫仗。卫仗,

与阻挡进入宫门的规矩一样,就是古时候的“外仗”。中间的称做“禁围”,如同殿中仗。天宫掌管

住宿,没有宫殿,就要安排人环列成门,如今叫做“殿门文武官”,从普天下的高个子中挑选8 人,

皇上驾临前殿,就拿着钺站在紫宸门下;皇上出巡时,就成为禁围门,走在仪仗马队的前面。还有横

木为门的10 人,一个队长,挑选那些武力高超的人充当。皇上进到后殿,就拿着挝分东西相对站在殿

前,也就是古时候的虎贲,人门一类的人。

予尝购得后唐闵帝应顺元年案检一通,乃除宰相刘昫兼判三司堂检。前

有拟状云:“具官刘昫右,伏以刘昫经国才高,正君志切,方属体元之运,

实资谋始之规。宜注宸衷,委司判计,渐期富庶,永赞圣明,臣等商量,望

授依前中书侍郎兼吏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充集贤殿大学士兼判三司,

散官勋封如故,未审可否?如蒙允许,望付翰林降制处分。谨录奏闻。”其

后有制书曰:“宰臣刘昫右,可兼判三司公事,宜令中书门下依此施行。付

中书门下准此,四月十日。”用御前新铸之印,与今政府行遣稍异。

我曾经买到后唐闵帝应顺元年的一份案卷,是任命宰相刘昫兼任判三司堂的封签。前面的草稿

写道:“县官刘昫重视,肯定刘昫治国的才能很高,辅佐君主的心志殷切,正是符合上天的气运,确

实凭借谋略开始的规划。应当投注皇上的衷情,委任为司判出谋划策,逐步走向富庶,永远辅助圣明

的君主。我们这些人商议,希望授予他依前中书侍郎兼吏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充任集贤殿大

学士兼判三司,散官功勋封地同过去一样,不知是否可行?如果承蒙允许,希望交付翰林传下命令办

理。谨录此呈报。”后面有皇帝的诏令说:“宰臣刘昫重视,可以兼判三司公事,应由中书、门下省

照此执行。交付中书、门下省批准这一议案。四月十日。”这里用了皇帝新刻的印,与如今政府下发

的公文略有区别。

本朝要事对禀,常事拟进入,画“可”然后施行,谓之“熟状”;事速

不及待报,则先行下,具先行下具制草奏知,谓之“进草”。熟状白纸书,

宰相押字,他执政具姓名。进草即黄纸书,宰臣执政皆于状背押字。堂检宰

执皆不押,唯宰属于检背书日,堂吏书名用印。此拟状有词,宰相押检不印。

此其为异也。大率唐人风俗,自朝廷下至郡县,决事皆有词,谓之“判”,

则书判科是也。押检二人,乃冯道、李愚也。状检瀛王亲笔,甚有改窜勾抹

处。按《旧五代史》:“应顺元年四月九日己卯,鄂王薨;庚辰,以宰相刘

昫判三司。”正是十日,与此检无差。宋次道记《开元宰相奏请》、郑畋《凰

池藳草》、《拟状注制集》,悉多用四六,皆宰相自草。今此拟状,冯道亲

笔,盖故事也。

本朝有要事上报皇帝,一般的事拟好草稿送进宫去,皇帝写了“可”字以后就执行,称做“熟

状”;事情紧急来不及上报,就先下发,再准备诏令草稿报告皇帝,称做“进草”。熟状用白纸书写,

宰相签署,其他执政官列出姓名。进草就用黄纸书写,宰相、执政都在状纸背面签字。封签上宰相、

执政都不签署,只有宰相的属官在封签背面写上日期,差吏签名盖印,这种草稿有文词,宰相在封签

上签署却不盖印。这是它特异的地方。大概唐代的风俗,从朝廷往下到郡县,判断事情都有文词,叫

做“判”,这就有了书判科。封签上签署的两个人,是冯道、李愚。草稿是冯道亲笔,有很多修改涂

抹的地方。据《旧五代史》说:“应顺元年四月九日己卯,鄂王逝世;庚辰,任命宰相刘昫判三司。”

正好是十日,与这封签没有不同。宋敏求记载《开元宰相奏请》、《郑畋凤池苔草》、《拟状注制集》,

很多都用四六文,全是宰相亲自草拟的。现在这份草稿,是冯道亲笔,大概是老规矩吧。

旧制:中书、枢密院、三司使印并涂金。近制:三省、枢密院印用银为

之,涂金;余皆铸铜而已。

过去的制度,中书省、枢密院、三司使的印都涂了金。近来的规定,三省、枢密院的印用银铸

成,涂金;其他的都用铜铸罢了。

卷二 故事二

三司使班在翰林学士之上,旧制权使即与正同,故三司使结衔皆在官职

之上。庆历中,叶道卿为权三司使,执政有欲抑道卿者,降敕时,移权三司

使在职下结衔,遂立翰林学士之下。至今为例。后尝有人论列,结衔虽依旧,

而权三司使初除,阁门取旨,间有叙学士上者,然不为定制。

三司使排列在翰林学士的上面,从前的制度权使与正官地位相同,因此三司使签署官衔都在官

职的上面。庆历年间,叶道卿做了权三司使,执政大臣中有想压制他的,在颁发诏令时,把三司使移

至官职下面签署,就摆到了翰林学士的下面了。到现在还是惯例。后来曾有人议论过,签署官衔虽然

依旧不变,但权三司使刚被任命,在阁门领取圣旨,偶尔也有排在学士上面的,但不是固定的制度。

宗子授南班官,世传王文正太尉为宰相日,始开此议,不然也。故事:

宗子无迁官法,唯遇稀旷大庆,则普迁一官。景祐中,初定祖宗并配南郊,

宗室欲缘大礼乞推恩,使诸王宫教授刁约草表上闻。后约见丞相王沂公,公

问前日宗室乞迁官表何人所为?约未测其意,答以不知。归而思之,恐事穷

且得罪,乃再诣相府。沂公问之如前,约愈恐,不复敢隐,遂以实对。公曰:

“无他,但爱其文词耳。”再三嘉奖,徐曰:“已得旨别有措置,更数日当

有指挥。”自此遂有南班之授。近属自初除小将军,凡七迁则为节度使,遂

为定制。诸宗子以千缣谢约,约辞不敢受。子与刁亲旧,刁尝出表藳以示予。

皇族子弟被委任为南班官,世间传说是在太尉王旦当宰相时,才有了这一动议,其实不是这样。

从前的制度,皇族子弟没有升官的规矩,只是遇到少有的大庆典时,才一律提升一级。景祐年间,开

始确定祖宗在向南祭祀时一同祭祀,宗室子弟想利用举行大礼的机会请求给予恩惠,让诸王宫教授刁

约起草报告给皇上看。刁约见到丞相王曾,王曾问:“前些日子宗室子弟请求提升的报告,是谁写的?”

刁约不知道他的用意,回答说不知道。回去后一想,担心事情弄清后被怪罪,就再次拜访丞相府。王

曾又像先前一样问他,刁约越发惊慌,不敢再隐瞒,就据实回答。王曾说:“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喜

欢报告的文词罢了。”又再三夸奖,不慌不忙地说:“已经得到皇上的旨意,另有安排,过几天应当

有具体指示。”从这时起就有了任为南班官的事。皇家近亲从开始封为小将军起,共提升7 次就担任

节度使,这就成了固定的制度。那许多皇家子弟用千匹丝绢感谢刁约,刁约推辞不敢接受。我与刁约

有老交情,刁约曾拿出报告的草稿给我看。

大理法官皆亲节案,不得使吏人。中书检正官不置吏人,每房给楷书一

人,录净而已。盖欲士人躬亲职事,格吏奸,兼历试人才也。

大理寺法官都亲自过问案情,不得派小官吏去做。中书检正官不设置小官吏,每个办公处所提

供一个用楷隶抄写公文的人,仅仅负责誊写清楚。大概想让士大夫亲自处理职责内的事务,阻止官吏

的奸诈行为,还带有一个个检验才干的意思。

太宗命创方团球带赐二府文臣。其后枢密使兼侍中张耆、王贻永皆特赐,

李用和、曹郡王皆以元舅赐,近岁宣徽使王君贶以耆旧特赐,皆出异数,非

例也。

宋太宗下令制作方团球带赏赐中书省和枢密院这二府的文官大臣。后来,枢密使兼侍中张看、

王贻永都得到特别的赏赐,李用和、曹佾都因为是大舅得到赏赐,近年来宣徽使王拱辰因为年高望重

得到特别赏赐。他们都是很特殊的情况,不是惯例。

近岁京师士人朝服乘马,以黪衣蒙之,谓之“凉衫”,亦古之遗法也,

《仪礼》“朝服加景”是也。但不知古人制度章色如何耳。

近年来京城士大夫穿朝服骑马,要用暗色的衣套在外面,叫做“凉衫”。这也是古时候留下来

的规矩,《仪礼》说“朝服加景”就是这个意思。只是不知道古人的制度规定花纹和颜色怎样罢了。

内外制凡草制除官,自给谏待制以上,皆有润笔物。太宗时,立润笔钱

数,降诏刻石于舍人院。每除官,则移文督之,在院官下至吏人院驺皆分沾,

元丰中,改立官制,内外制皆有添给。罢润笔之物。

翰林学士、中书舍人和知制谐凡是草拟任命官员的诏令,从给谏、待制官以上,都有润笔钱物。

宋太宗时,规定了润笔的钱数,下诏令刻在石碑上竖立在舍人院中。每次任命官员,就发文督查这事,

从院官往下到小官随从都可分享。元丰年间,改变了设立官职的制度,翰林学士、中书舍人和知制诏

都增加了薪俸,就取消了润笔的钱物。

唐制官序未至,而以他官权摄者为“直官”,如许敬宗为“直记室”是

也。国朝学士舍人皆置直院。熙宁中,复置直舍人学士院,但以资浅者为之,

其实正官也。熙宁六年,舍人皆迁罢,阁下无人,乃以章子平权知制诰,而

不除直院者,以其暂摄也。古之兼官,多是暂时摄领;有长兼者,即同正官。

予家藏《海陵王墓志》,谢眺文,称“兼中书侍郎”。

唐朝的制度,官员晋升的顺序没有轮到,而用其他官阶暂时代理职务的人,称做“直官”,比

如许敬宗任直记室就是这样。本朝翰林学士和中书舍人都设置了直院。熙宁年间,又设置了直舍人、

学士院,只让资历浅的人充当,其实是正式职务。熙宁六年,中书舍人都被提升或免职了,秘书阁中

无人,就让章衡临时任知制诏,却不任命为直院官,因为他是暂时代理。古时候的兼职官,大多是暂

时代理职务,有长时间兼任的,就同正式职务一样。我家里收藏有《海陵王墓志》,谢朓撰写,署衔

是“兼中书侍郎”。

三司开封府外州长官升厅事,则有衙吏前导告喝。国朝之制,在禁中唯

三官得告:宰相告于中书,翰林学士告子本院,御史告于朝堂,皆用朱衣吏,

谓之“三告官”。所经过处,阍吏以梃扣地警众,谓之“打杖子”。两府亲

王,自殿门打至本司及上马处;宣徽使打于本院;三司使知开封府打于本司。

近岁寺监长官亦打,非故事。前宰相赴朝,亦有特旨许张盖打仗子者,系临

时指挥,执丝梢鞭入内。自三司副使以上,副使唯乘紫丝暖座从人,队长持

破木梃,自待制以上,近岁寺监长官持藤杖,非故事也。百官仪范,著令之

外,诸家所记,尚有遗者。虽至猥细,亦一时仪物也。

三司、开封府、京城外州府的长官上官衙办事,就由衙役在前面开路吆喝。本朝的制度,在皇

官中只有三种官才能通报:宰相到中书省通报,翰林学士到翰林院通报,御史大夫上朝堂通报,都用

穿红衣的差吏,叫做“三告官”。凡是经过的地方,守门官吏用棍棒敲打地面来提醒民众,叫做“打

杖子”。对两府、亲王,要从殿门开始敲打直到本司或上马的地方;宣徽使敲打到本院;三司使、开

封知府敲打到本司,近年来寺监长官也要敲打,这不是过去的规矩。以前宰相上朝,也有皇上特旨准

许张开车盖、敲打棍棒的,那是临时的指令。拿着丝梢鞭进宫,是从三司副使以上才可以,副使只能

乘坐紫丝暖座跟随着他,队长拿着破木棒。对待制以上的人,近年来侍监长官拿着藤棒,这也不是过

去的规矩。文武百官的仪仗规则,除有明确的法规之外,各家也有记录,还有被遗漏的。虽然规定得

特别琐细,也是一个时期的礼仪制度。

国朝未改官制以前,异姓未有兼中书令者,唯赠官方有之。元丰中,曹

郡王以元舅特除兼中书令,下度支给俸。有司言:“自来未有活中书令请受

则例。”

本朝没有修改官制以前,皇舅家的人没有兼任中书令的,只有追赠官职时才有。元丰年间,曹

佾以大舅的身份被特别任命兼任中书令,发文到度支使发给薪俸。官吏说:“从来没有活的中书令接

受薪俸的先例。”

都堂及寺观百官会集坐次,多出临时。唐以前故事皆不可考。唯颜真卿

与左仆射定襄郡王郭英义书云:“宰相、御史大夫、两省五品、供奉官自为

一行,十二卫、大将军次之;三师、三公、令仆、少师、保傅、尚书、左右

丞、侍郎自为一行,九卿、三监对之。从古以来,未尝参错。”此亦略见当

时故事,今录于此,以备阙文。

都堂及寺观里文武百官会集时的座次,大多是临时安排的。唐朝以前的旧制度都无法查考,只

有颜真卿写给左仆射定襄郡王郭英乂的信上说:“宰相、御史大夫、两省五品、供奉官自成一行,十

二卫大将军在其次;三师、三公、令仆、少师、保傅、尚书、左右丞、侍郎自成一行,九卿、三监各

自为界。自古以来,不曾有过差错。”这里也能大略看出当时的那些规矩。现抄录在这兄,用来补充

文献的缺漏。

赐“功臣”号,始于唐德宗奉天之役。自后藩镇下至从军资深者,例赐

“功臣”。本朝唯以赐将相。熙宁中,因上“皇帝”尊号,宰相率同列面请

三四,上终不允,曰:“徽号正如卿等‘功臣’,何补名实?”是时吴正宪

为首相,乃请止“功臣”号,从之,自是群臣相继请罢,遂不复赐。

赏赐“功臣”的称号,从唐德宗奉天战役开始。这以后藩镇往下到从军资历深的人,照例赏赐

“功臣”称号。本朝只用来赏赐将相。熙宁年间,因给皇帝加上尊号,宰相带领同级官员当面向皇帝

请求三、四次,皇上始终没有答应,说:“徽号正如你们各位的‘功臣’称号一样,对名和实有什么

好处?”这时吴正宪当宰相,就请求废止“功臣”称号,皇上听取了这一建议。从这时起大臣们一个

接一个请求免除称号,于是不再赏赐了。

卷三 辩证一

钧石之石,五权之名,石重百二十斤。后人以一斛为一石,自汉已如此,

“饮酒一石不乱”是也。挽蹶弓弩,古人以钧石率之;今人乃以粳米一斛之

重为一石。凡石者以九十二斤半为法,乃汉秤三百四十一斤也。今之武卒蹶

弩,有及九石者,计其力,乃古之二十五石,比魏之武卒,人当二人有余。

弓有挽三石者,乃古之三十四钧,比颜高之弓,人当五人有余。此皆近岁教

养所成。以至击刺驰射,皆尽夷夏之木,器仗铠胄,极今古之工巧。武备之

盛,前世未有其比。

钧石的石,属五种称量单位的名称,一石重120 斤。后人把一斛作为一石,从汉代就已这样,

如“喝酒一石不醉”就是。拉弓踏弩,古人用钧石作标准;现今人们还是把一斛粳米的重量定为一石。

凡是石都以92 斤半为准,相当于汉代秤341 斤。如今的武士踏弩,有达到9 石的,算算他们力气,是

古时候的25 石,与魏代的武士相比,一人当两人还有余。有拉弓3 石的,是古时候的34 钧,拿颜高

的弓来比,一人当五人还有余。这都是近年来教育培养出来的。以至于搏击、刺杀、跑马、射箭,都

发挥出少数民族和汉族的最高技术,兵器盔甲,都达到了古今最精巧的程度。武器装备的丰富,前代

没有比得上的。

《楚词·招魂》尾句皆曰“些”。今夔峡、湖湘及南北江獠人凡禁咒句

尾皆称“些”。此乃楚人旧俗,即梵语“萨嚩诃”也。三字合言之,即“些”

字也。

《楚辞·招魂》的句末都是“些”。现在夔峡、湖湘及长江南北的少数民族凡是念符咒的句末

都说“些”。这是楚地人的老习俗,就是楚语中的“萨嚩诃”。三个字合起来说,就是“些”字。

阳燧照物皆倒,中间有碍故也。算家谓之“格术”,如人摇橹,臬为之

碍故也。若鸢飞空中,其影随鸢而移,或中间为窗隙所束,则影与鸢遂相违:

鸢东则影西,鸢西则影东。又如窗隙中楼塔之影,中间为窗所束,亦皆倒垂,

与阳燧一也。阳燧面洼,以一指迫而照之则正;渐远则无所见;过此遂倒。

其无所见处,正如窗隙。橹臬腰鼓碍之,本末相格,遂成摇橹之势,故举手

则影愈下,下手则影愈上,此其可见。(阳燧面洼,向日照之,光皆聚向内,

离镜一二寸,光聚为一点,大如麻菽,著物则火发,此则腰鼓最细处也。)

岂特物为然,人亦如是,中间不为物碍者鲜矣。小则利害相易,是非相反;

大则以己为物,以物为己。不求去碍而欲见不颠倒,难矣哉。(《西阳杂俎》

谓海翻则塔影倒,此妄说也。影入窗隙则倒乃其常理。)

用阳燧照物体都是倒立的影像,是因为中间有障碍的缘故。算学家说这叫做“格术”。譬如人

摇橹,作支撑的小木桩成了橹的障碍一样。像老鹰在空中飞行,它的影子随着鹰飞而移动,如果鹰和

影子之间的光线被窗孔所约束,那么影子与鹰飞的方向就相反了。又像窗孔中透过楼塔的影子,中间

的光线被窗孔所约束,也都是倒垂,与阳燧同样的道理。阳燧的镜面是凹陷的,当一个手指靠近镜面

时,像是正的;当手指渐渐移远到某一位置,像就不见了;超过这一位置,像就倒过来了。那个看不

见像的地方,正如窗户的孔、架橹的木桩、腰鼓的腰成了障碍一样,物体与像相对,就成了摇橹的情

形。所以举起手来影子就越向下,放下手来影子就越向上,这应该是可以看得到的。岂止物体是这样,

人也如此,中间不被外物阻碍的很少。小的就把利害互相改变,是非互相颠倒;大的就把自己当成外

物,把外物当成自己。不要求去掉障碍,却想看到不颠倒的物像,太难了啊!

先儒以日食正阳之月,止谓四月,不然也。“正阳”乃两事。“正”谓

四月,“阳”谓十月。“岁亦阳止”是也。《诗》有“正月繁霜”;“十月

之交,朔月辛卯,日有食之,亦孔之丑”二者,此先王所恶也。盖四月纯阳,

不欲为阴所侵;十月纯阴,不欲过而干阳也。

以前的学者把日食正阳的月份,仅仅说成四月,是不对的。“正阳”是两回事,“正”说的是

四月,“阳”说的是十月。“岁亦阳止”就是这个意思。《诗经》中有“正月繁霜”,“十月之交,

朔月辛卯,日有食之,亦孔之丑”这两句,是先王所厌恶的。大概四月是纯一的阳气,不喜欢它被阴

气侵袭;十月是纯一的阴气,不希望它受阳气触犯。

予为《丧服后传》,书成,熙宁中,欲重定五服敕,而予预讨论。雷、

郑之学,阙谬固多,其间高祖远孙一事,尤为无义。丧服但有曾祖齐衰五月,

远曾缌麻三月,而无高祖远孙服。先儒皆以谓服同曾祖曾孙,故不言可推而

知。或曰:“经之所不言则不服”。皆不然也。曾,重也。由祖而上者,皆

曾祖也;由孙而下者,皆曾孙也:虽百世可也。苟有相逮者,则必为服丧三

月。故虽成王之于后稷,亦称“曾孙”,而祭礼祝文无远近皆曰“曾孙”。

礼所谓以五为九者,谓傍亲之杀也。上杀下杀至于九,傍杀至于四,而皆谓

之族。(族昆弟父母,族祖父母,族曾祖父母。)过此则非其族也,非其族

则为之无服,唯正统不以族名,则是无绝道也。

我编写的《丧服后传》,书写成时,是熙宁年间,有要重新制定五种丧服的诏令,于是我参预

了讨论。雷、郑的学说,缺漏、错误本来就多,其中高祖、远孙这件事,更没有道理。《丧服》中只

有曾祖穿齐衰服六个月,远曾祖穿缌麻服三个月,但没有高祖、远孙的丧服。前代学者都以为高祖、

远孙的丧服与曾祖、曾孙的相同,所以不说出可以推想得知。又有人说,“经典上没说就没有丧服”,

都不对。曾,就是重,由祖父以上的,都是曾祖;由孙以下的,都是曾孙;即使过一百代也是这样。

假如有碰到这情况的,就一定要为他服丧三个月。所以即使是成王对后稷,也称“曾孙”,而在祭礼

祝祷文词中,不分远近都说是“曾孙”。《礼记》中所说的“以五为九”,是说对旁系亲属可以削减。

向上削减向下削减到了第九代,旁系亲属削减到了第四代,就都称为同族。同族兄弟的父母、同族的

祖父母、同族的曾祖父母,超过这些就不是他那一族了,不是那一族就是不要穿丧服。只有正统王朝

不依族名,那就不会断绝了。

旧传黄陵二女,尧子舜妃。以二帝道化之盛,始于闺房,则二女当具任、

姒之德。考其年岁,帝舜陟方之时,二妃之齿已百岁矣。后人诗骚所赋,皆

以女子待之,语多渎慢,皆礼义之罪人也。

过去传说黄陵有两个女子,即尧的女儿、舜的妃子。因为尧、舜两帝的道德非常高尚,是从闺

门中开始的,那两个女子就应具有任、姒的品德。考究她们的年龄,在舜出巡的时候,两个妃子的年

纪已有一百岁了。后人在诗词中所写的,都把她们作女孩子看待,语言有很多亵渎轻慢,都是礼义方

面的罪人。

历代宫室中有“謻门”,盖取张衡《东京赋》“謻门曲榭”也。说者谓

“冰室门”。按《字训》:“謻,别也。”《东京赋》但言别门耳,故以对

“曲榭”,非有定处也。

历代宫室中都有“謻门”,大概是根据张衡《东京赋》的“謻门曲榭”。解释的人说是“冰室

门”。据《字训》说:“謻,就是别。”《东京赋》只说别门,所以用“曲榭”和它相对,并没有确

定的地方。

水以“漳”名“洛”名者最多,今略举数处:赵、晋之间有清漳、浊漳,

当阳有漳水,灨上有漳水,鄣郡有漳江,漳州有漳浦,毫州有漳水,安州有

漳水;洛中有洛水,北地郡有洛水,沙县有洛水。此概举一二耳,其详不能

具载。予考其义,乃清浊相蹂者为“漳”。章者,文也,别也。漳谓两物相

合有文章,且可别也。清漳、浊漳,合于上党。当阳即沮、漳合流,灨上即

漳、郧合流,漳州予朱曾目见,鄣郡即西江合流,毫漳即漳,涡合流,云梦

即漳郧合流。此数处皆清浊合流,色理如螮??,数十里方混。如“璋”亦从

“章”。璋,王之左右之臣所执。《诗》云:“济济辟王,左右趣之;济济

辟王,左右奉璋。”璋,圭之半体也,合之则成圭,王左右之臣,合体一心,

趣乎王者也。又诸侯以聘女。取其判合也。有事于山川,以其杀宗庙礼之半

也。有牙璋以起军旅,先儒谓“有鉏牙之饰于剡侧”,不然也。牙璋,判合

之器也,当于合处为牙,如今之“合契”。牙璋,牡契也。以起军旅,则其

牝宜在军中,即虎符之法也。“洛”与“落”同义,谓水自上而下有投流处。

今淝水、沱水天下亦多,先儒皆自有解。

河流用“漳”做名称、“洛”做名称的最多,现在略举几处:赵、晋之间有清漳河、浊漳河,

当阳有漳水,赣上有漳水,鄣郡有漳江,漳州有漳浦河,毫州有漳水,安州有漳水;洛中有洛水,北

地郡有洛水,沙县有洛水。这是略为举出一两处罢了,那详细的不能全部写出来。我考察它们的意义,

清浊互相混杂就是“漳”。章,就是花纹,也是区别。漳,说的是两种东西互相混合又有花纹,并且

可以区别。清漳河、浊漳河,在上党汇合。当阳就是沮水、漳水合流,赣上就是漳水、赣水合流。漳

州我不曾亲眼见过,鄣郡就是两江合流,毫漳就是漳水、涡水合流,云梦就是漳水、勋水合流。这几

处都是清浊合流,色彩纹理像彩虹一样,过了几十里才混合。比如“璋”字也是从“章”,璋是君王

左右的臣属所拿的。《诗经》说:“济济辟王,左右趣之;济济辟王,左右奉璋。”璋,是圭的一半,

合起来就成了圭。君王左右的臣子,合起来一条心,都趋向君王。另外,诸侯用来做给女家的聘礼,

是取它两半合成的意思。用之来祭祀山河,因为它削减了祭祀宗庙的一半礼仪。还有牙璋用来调动军

队,前代学者说是“有牙齿一样的装饰品放在尖刀刀刃边”,不对。牙璋,是可以分合的东西,应该

在结合的地方成牙齿形,像现今的“合契”。牙璋,就是雄性的契。用来调动军队,那它的雌性的应

该在军队中,就是虎符的方法。“洛”与“落”意思相同,说的是水从上到下有奔流的地方。现在淝

水、沱水天下也多,前代学者都各有解释。

解州盐泽方百二十里。久雨,四山之水悉注其中,未尝溢;大旱未尝涸。

卤色正赤,在版泉之下,俚俗谓之“蚩尤血”。唯中间有一泉,乃是甘泉,

得此水然后可以聚人。其北有尧梢水,一谓之巫咸河。大卤之水,不得甘泉

和之,不有成盐。唯巫咸水入,则盐不复结,故人谓之“无盐河”,为盐泽

之患,筑大堤以防之,甚于备寇盗。原其理,盖巫咸乃浊水,入卤中,则淤

淀卤脉,盐遂不成,非有他异也。

解州盐池方圆120 里。雨下得久,四面山上的水都流到池中,池水却不曾漫出过;天大旱也不

曾干涸。卤水是红色的,在硝板的下面,民间俗称为“蚩尤血”。唯独盐池中间有一孔泉水,竟是淡

水,有了这水以后可以使盐卤结晶。另外,盐池北边有一条尧梢水,亦叫巫咸河。很浓的卤水,没有

淡水调和,不能制成食盐。唯有巫咸河水流进来,盐卤就不再结晶,所以人们称它为“无咸河”,是

盐池的祸患。人们修筑大堤来防备它,超过了防范盗贼。推究它的道理,大概是巫咸河水是浑浊的水,

流进卤水中,就淤淀了盐卤矿脉,因而盐就不能结成,并非别的原因。

《庄子》:“程生马”。尝观《文字注》:“秦人谓豹曰程。”予至延

州,人至今谓虎豹为“程”,盖言“虫”也,方言如此,抑亦旧俗也。

《庄子》说:“程生马。”应当看看文子的注释:“秦人管豹叫程。”我到过延州,那里的人

到现在还称虎豹做“程”,大概就是说的“虫”。方言就是这样,或者也是旧习俗吧。

《唐六典》述五行,有“禄”、“命”、“驿马”、“洴河”之目,人

多不晓“洴河”之义。予在鄜延,见安南行营诸将阅兵马籍,有称“过范河

损失”。问其何谓“范河”?乃越人谓“淖沙”为“范河”,北人谓之“活

沙”。予尝过无定河,度活沙,人马履之,百步之外皆动,澒澒然如人行幕

上,其下足处虽甚坚,若遇其一陷,则人马駞车,应时皆没,至有数百人平

陷无孑遗者。或谓此即“流沙”也。又谓沙随风流,谓之“流沙”。讲,字

书亦作埿。按古文,埿,深泥也。术书有“洴河”者,盖谓陷运,如今之“空

亡”也。

《唐六典》讲述五行,有“禄”、“命”、“驿马”、“洴河”的名目,人们大多不知道“洴

河”的含义。我在鄜延时,看见安南行营的各位将领查阅兵马的登记册,有说到“过范河损失”的。

问他们什么是“范河”,原来越人称泥沙为“范河”,北方人叫做“活沙”。我曾经路过无定河,越

过活沙,人马踏上去,百步以外都在动,晃晃荡荡地好像人走在帐幕上,那伸脚的地方虽然还很坚硬,

假如碰到那一块陷下去的地方,那人马车辆随即就都沉没了,甚至有几百人平空陷落没有一个留下的。

有人说这就是流沙。又说沙随着风流动,叫做流沙。埿,字典上也写成“埿”。查一下古文字,埿,

就是很深的泥沙。方术书上有“洴河”,大概指的是厄运,像如今的“空亡”一样。

古人藏书辟蠹用芸。芸,香草也。今人谓之“七里香”者是也。叶类豌

豆,作小丛生,其叶极芬香,秋后叶间微白如粉污,辟蠹殊验。南人采置席

下,能去蚤虱。予判昭文馆时,曾得数株于潞公家,移植秘阁后,今不复有

存者。香草之类,大率多异名,所谓兰荪,荪,即今菖蒲是也。蕙,今零陵

香是也。茞,今白芷是也。

古人藏书防蛀虫用芸香。芸香,是香草,现今的人称为“七里香”的就是这个。叶子像豌豆叶,

成小丛生长,它的叶子非常芳香,秋后叶子间带一点白色像被粉弄脏了,防蛀虫特别有效。南方人采

集放到席下,可以除跳蚤、虱子。我兼管昭文馆时,曾在文彦博家得到了好几株,移植到秘阁后面,

如今没有存活的了。香草这些东西,大概很多都有奇特的名字,如所说的兰荪,荪,就是现在的菖蒲;

蕙,就是现在的零陵香;蕙,就是现在的白芷。

祭礼有腥、燖、熟三献。旧说以谓“腥、燖备太古、中古之礼”,予以

为不然。先王之于死者,以之为无知则不仁,以之为有知则不智。荐可食之

熟,所以为仁;不可食之腥、燖,所以为智。又一说:“腥、燖以鬼道接之。

馈食以人道接之”,致疑也。或谓“鬼神嗜腥、燖”。此虽出于异说,圣人

知鬼神之情状,或有此理,未可致诘。

祭礼有腥、燖、熟三种献礼。过去的说法认为“腥、燖具有远古、中古的礼节”,我以为不对。

古时的君王对待死去的人,把他当作无知就不仁义,把他当作有知就不明智。迸献可以吃的熟食,所

以是仁爱;不可以吃的生肉和半生的肉,所以是明智。还有一种说法,“用生肉、半生肉是用对待鬼

的方法接待他,送上食物是用对待人的方法接待他”,我很怀疑。有人说,“鬼神爱吃生肉、半生肉”,

这虽然是一种奇特的说法,但圣人了解鬼神的情况,有时也说出了这样的道理,不好进一步去询问了。

世以玄为浅黑色,璊为赭玉,皆不然也。玄乃赤黑色,燕羽是也,故谓

之玄鸟。熙宁中,京师贵人戚里多衣深紫色,谓之黑紫,与皂相乱,几不可

分,乃所谓玄也。璊,赭色也。“毳衣如璊”;稷之璊色者谓之糜。(璊字

音门,以其色命之也。《诗》“有糜)有璊”。今秦人音糜,声之伪也。)

璊色在朱黄之间,似乎赭,极光莹,掬之粲泽熠熠如赤珠。此自是一色,似

赭非赭。盖所谓璊,色名也,而从玉,以其赭而泽,故以谕之也,犹璊以色

名而从鸟,以鸟色谕之也。

世人把玄当作浅黑色,璊当作赭色的玉,都不对。玄是红黑色,燕子羽毛就是这个颜色,所以

叫它玄鸟。熙宁年间,京城贵人和皇亲大多穿深紫色的衣服,称为黑紫,与黑色混杂,几乎不能分辨,

就是所说的玄了。璊是储色。“毳衣如璊”,璊色的粟称为璊。璊字音门,是用它的颜色命名的。《诗

经》上有“有摩有璊”的句子,如今奏地人的读音是“糜”,这是声音变了。璊色在红色和黄色之间,

与赭色相似,非常光洁晶莹,捧起来光泽明亮闪闪烁烁像红色的珠子一样。这自成一色,像赭色又不

是赭色。大概所谓璊是颜色的名称,但从玉,因为它是赭色而有光泽,所以用玉来说明,好比璊因颜

色得名而且从鸟,是用鸟的颜色来说明它。

世间锻铁所谓钢铁者,用柔铁屈盘之,乃以“生铁”陷其间,泥封炼之,

锻令相入,谓之“团钢”,亦谓之“灌钢”。此乃伪钢耳,暂假生铁以为坚。

二三炼则生铁自熟,仍是柔铁,然而天下莫以为非者,盖未识真钢耳。予出

使至磁州锻坊,观炼铁,方识真钢。凡铁之有钢者,如面中有筋,濯尽柔面,

则面筋乃见;炼钢亦然,但取精铁锻之百余火,每殿称之,一锻一轻,至累

锻而斤两不减,则纯钢也,虽百炼不耗矣。此乃铁之精纯者,其色清明,磨

莹之,则黯黯然青且黑,与常铁迥异。亦有炼之至尽而全无钢者,皆系地之

所产。

世上打铁所称的钢铁,是用熟铁盘绕起来,再把生铁嵌在它的中间,用泥把炉子封起来烧炼,

锻打使它们相互渗入,叫做“团钢”,也叫做“灌钢”,这只是假钢罢了,暂时借助于生铁使它坚硬,

烧炼两三次以后生铁就成了熟铁,得到的仍然是熟铁。但是天下没有人认为不对的,那是因为不认识

真钢罢了。我出使时,到磁州打铁作坊看炼铁,才认识了真钢。凡是有钢的铁,就像面里有面筋,洗

尽柔软的面,面筋就出现了。炼钢也是这样,只要选取精铁锻打百多次,每锻打一次称一次,锻打一

次就轻一些,直到多次锻打斤两却不再减少,那就是纯钢了。即使再锻打上百次也不会耗减了。这才

是铁里面的精纯部分,它的色泽清明,磨得光洁明亮了,就呈现暗淡的青黑色,与一般的铁明显不同。

也有锻打到最后却根本成不了钢的,会是因为产地的缘故。

《诗》:“芄兰之支,童子佩觿。”觿,解结锥也。芄兰生荚支,出于

叶间垂之,正如解结锥。所谓“佩觿者”,疑古人为觿之制,亦当与芄兰之

叶相似,但今不复见耳。

《诗经》上说:“觿兰之支,童子佩觿。”觿,是解开绳结的锥子。芄兰生荚支,长在叶子中

间往下垂,正像解绳结的锥。所说的“佩觿”,我怀疑做觿的式样,也应当与芄兰的叶子相像,只是

现在没什么奇怪的了。

江南有小栗,谓之“茅栗”,以予一观之,此正所谓“芧”也。则《庄

子》所谓“狙公赋芧”者,此文相近之误也。

长江以南有一种小栗,叫做“茅栗”,据我观察,这正是所说的“芧”,即《庄子》所说的“徂

公赋芧”,这是文字相近出现的错误。

予家有阎愽陵画唐秦府十八学士,各有真赞,亦唐人书,多与旧史不同。

姚柬,字思廉,旧史乃姚思廉字简之。苏台、陆元明、薛庄,《唐书》皆以

字为名,李元道、盖文达、于志宁、许敬宗、刘孝孙、蔡允恭,《唐书》皆

不书字。房元龄字乔年,《唐书》乃“房乔字元龄”。孔颖达字颖达,《唐

书》“字仲达”。苏典签名从“日”从“九”,《唐书》乃从“日”从“助”。

许敬宗、薛庄官皆直记室,《唐书》乃摄记室。盖《唐书》成于后人之手,

所传容有讹谬,此乃当时所记也。以旧史考之,魏郑公对太宗云:“目如悬

铃者佳”,则元龄果名,非字也。然苏世长,太宗召对真武门,问云:“卿

何名长意短?”后乃为学士,似为学士时方更名耳。

我家里有阎立本画的唐代秦府十八学士图,各自有画像的赞文,也是唐代人写的,大多与过去

的史书不同。姚柬,字思廉,过去史书上是姚思廉字简之。苏台、陆元明、薛庄,《唐书》上都用他

们的字作为名。李玄道、盖文达、于志宁、许敬宗、刘孝孙、蔡允恭,《唐书》上都没有写他们的字。

房玄龄字乔年,《唐书》上却是“房乔字玄龄”。孔颖达字颖达,《唐书》上是“字仲达”。苏典签

名从“日”从“九”,《唐书》却从“日”从“助”。许敬宗、薛庄的官职都是直记室,《唐书》却

是摄证室。大概《唐书》是在后人手中写成的,所写的或许有错误,这赞文却是当时所记的。用旧史

来考证这些问题,魏征对唐太宗说:“眼睛像悬铃一样的人就好。”那玄龄果然是名,不是字。但苏

世长,唐太宗召他到玄武门,问他说:“你为什么名字叫长而用意短?”他后来做了学士,好像是当

了学士时才改的名。

唐正观中,敕下度支求杜若。省郎以谢眺诗云:“芳州采杜若”,乃责

坊州贡之。当时以为嗤笑。至如唐故事,中书省中植紫薇花,何异坊州贡社

若,然历世循之,不以为非。至今舍人院紫薇阁前植紫薇花,用唐故事也。

唐朝贞观年间,有诏令让度支司寻找杜若。省郎引谢朓的诗说:“芳洲采杜若”,朝廷就责成

坊州进贡杜若,当时认为这是个笑料。又如唐代的老规矩,中书省中种植紫薇花,与坊州进贡杜若有

什么不同?但历代依照去做,不认为不对。到现在舍人院紫薇阁前种紫薇花,是沿用唐代的老规矩。

汉人有饮酒一石不乱,予以制酒法较之,每粗米二斛,酿成酒六斛六斗,

今酒之至醨者,每秫一斛,不过成酒一斛五斗,若如汉法,则粗有酒气而已,

能饮者饮多不乱,宜无足怪。然汉之一斛,亦是今之二斗七升,人之腹中,

亦何容置二斗七升水邪?或谓“石”乃“钧石”之“石”,百二十斤。以今

秤计之,当三十二斤,亦今之三斗酒也。于定国饮酒数石不乱,疑无此理。

汉代人有喝一石酒不醉的,我拿酿酒法一比较,汉代每两斛粗米,酿成6 斛6 斗酒;现在最薄

的酒,每一斜稻谷不过酿成1 斛5 斗酒。假如像汉代的方法,就略有酒气罢了,能喝的人多喝而不醉,

应该不值得奇怪。但汉代的一斜,也就是现在的2 斗7 升,人的肚子里又怎么装得下2 斗7 升水呢?

有人说“石”是“钧石”的“石”,是120 斤。用今天的秤来称,应当是32 斤,也就是现在的三斗酒。

于定国喝几石酒不醉,我怀疑没有这种道理。

古说济水伏流地中,今历下凡发地皆是流水,世传济水经过其下。东阿

亦济水所经,取井水煮胶,谓之“阿胶”。用搅浊水则清。人服之,下膈疏

痰止吐,皆取济水性趋下清而重,故以治淤浊及逆上之疾。今医方不载此意。

从前说济水潜在地下暗暗地流,如今历下凡属是掘地都是流水,世间传说济水经过它的下面。

东阿也是济水所经过的地方,用井水煮胶,称为“阿胶”。用来搅动浊水就变清了。人一服用了它,

下膈痰少了、呕吐也可止住,都是利用济水性质趋向下又清又重,所以用来治积食、胀气及呕吐之类

的病。现在医生的验方中没有这样的记载了。

予见人为文章,多言“前荣”。荣者,夏屋东西序之外屋翼也,谓之东

荣、西荣。四注屋则谓之东霤、西霤。未知“前荣”安在?

我见别人做文章,大多说“前荣”。荣,是大屋子东西两边的屋檐,叫做东荣、西荣。四边有

檐的屋就叫东霤、西霤。不知前荣在哪里?

宗庙之祭西向者,室中之祭也。藏主于西壁,以其生者之处奥也。即主

枯而求之,所以西向而祭。至三献则尸出于室。坐于户西,南面,此堂上之

祭也。(户西谓之扆,设扆于此,左户右牖,户牖之间该之牗。坐于户西,

即当扆而坐也。)上堂设位而亦东向者,设用室中之礼也。

宗庙的祭祀面向西边的,是室中的祭祀。死者放在西边墙壁上,让生者位于屋子的西南角。因

为靠近神主去请求保祐,所以面向西边祭祀。到三献时代死者受祭的人从室内走出。坐在门西边,面

向南方,这是堂上的祭祀。上堂设立牌位也向着东面的,是用了室中的祭礼。

“人而不为《周南》、《召南》,其犹正墙面而立也”。《周南》、《召

南》,乐名也。“胥鼓以《雅》以《南》”,是也。《关睢》、《鹊巢》,

二《南》之诗而已,有乐有舞焉。学者之事,其始也学《周南》、《召南》,

未至于舞《大夏》、《大武》。所谓为《周南》、《召南》者,不独诵其诗

而已。

“人如果不读《周南》、《召南》,那就像正对墙壁站立一样。”《周南》、《召南》,是音

乐的名称。“乐官根据《雅》和《南》击鼓”,就是这意思。《关难》、《鹊巢》,是二《南》中的

诗罢了,其中有音乐有舞蹈。读书人的事,开始学的是《周南》、《召南》,最后才到跳《大夏》《大

武》舞。所说的表演《周南》、《召南》,不仅仅诵读诗歌而已。

《庄子》言:“野马也,尘埃也”。乃是两物。古人即谓野马为尘埃,

如吴融云:“动梁间之野马”。又韩偓云:“窗里日光飞野马”。皆以尘为

野马,恐不然也。“野马”乃田野间浮气耳,远望如群马,又如水波,佛书

谓“如热时野马阳焰”,即此物也。

《庄子》说:“野马啊,尘埃啊”,其实是两种东西。古人就称野马是尘埃,比如吴融说:“动

粱间之野马”;又如韩偓说:“窗里日光飞野马”。都把尘埃当作野马,恐怕不对。“野马”是田野

里的浮气,远远望去像一群马,又像水波。佛家书上说“如热时野马阳焰”,就是指这种东西。

蒲芦,说者以为蜾臝,疑不然。蒲芦即蒲苇耳,故曰:“人道敏政,地

道敏艺”。夫政犹蒲芦也,人之为政,犹地之艺蒲苇,遂之而已,亦行其所

无事也。

蒲芦,解释的人以为是蜾臝,我怀疑不对。蒲芦就是蒲苇罢了,所以说:“人适合干政事,地

适合种作物。”那政事就如同蒲芦,人们于政事,就如同地上种蒲苇,适应它罢了,也就是做它那些

没有什么问题的事。

予考乐律及受诏改铸浑仪,求秦、汉以前度量斗升:计六斗当今一斗七

升九合;秤三斤当今十三两;(一斤当今四两三分两之一,一两当今六铢半)

为升中方;古尺二寸五分十分分之三,今尺一寸八分百分分之四十五强。

我研究乐律及接受诏令改铸浑天仪,探索秦、汉以前度量的斗、升,计算出6 斗相当现在1 斗

7 9 3 13 1 4

3

升合;秤的斤相当现在两( 斤相当现在两,1两等于现在6铣半);做升

1

的中间是方形;古时尺子的2.53 寸,相当现在尺子的1.845 寸多一点。

十神太一:一曰太一,次曰五福太一,三曰天一太一,四曰地太一,五

曰君基太一,六曰臣基太一,七曰民基太一,八曰大游太一。九曰九气太一,

十曰十神太一,唯太一最尊,更无别名,止谓之太一,三年一移。后人以其

别无名,遂对大游而谓之小游太一,此出于后人误加之,京师东西太一宫,

正殿祠五福,而太一乃在廊庑,甚为失序。熙宁中,初营中太一官,下太史

考定神位,予时领太史,预其议论。今前殿祠五福,而太一别为后殿,各全

其尊,深为得礼,然君基、臣基、民基避唐明帝讳改为“棋”,至今仍袭旧

名,未曾改正。

十神太一:一是太一,二是五福太一,三是天一太一,四是地太一,五是君基太一,六是臣基

太一,七是民基太一,八是大游太一,九是九气太一,十是十神太一。只有太一最尊贵,再没有别名,

只称做太一,3 年变动一次。后人因为它另外没有名字,就相对于大游而叫它小游太一,这是由于后

人的错误加上去的。京城的东西太一宫,正殿供奉五福,但太一却在走廊上,大大地乱了次序。熙宁

年间,首次修建太一宫,诏令让太史考定神位,我那时兼任太史,参加了那次讨论,如今前殿供奉五

福,而太一另外建了后殿,各自保全了它们的尊严,非常符合礼数。但君基、臣基、民基要避唐明皇

李隆基的名讳改作“棋”,到现在还沿袭原名,没有改正。

予嘉祐中客宣州宁国县,县人有方璵者,其高祖方虔,为杨行密守将,

总兵戍宁国,以备两浙。虔后为吴人所擒,其子从训代守宁国,故子孙至今

为宁国人。璵有杨溥与方虔、方从训手教数十纸,纸剖皆精善,教称委曲书,

押处称“使”,或称“吴王”。内一纸报方虔云:“钱镠此月内已亡殁”,

纸尾书“正月二十九日”。按《五代史》,钱镠以后唐长兴二年卒,杨溥天

成四年已僭即伪位,岂得长兴二年尚称“吴王”?溥手教所指挥事甚详,翰

墨印记,极有次序,悉是当时亲迹。今按天成四年岁庚寅,长兴二年岁壬辰,

计差二年。溥手教予得其四纸,至今家藏。

我在嘉祐年间寄住宣川宁国县。县里有个叫方璵的,他的高祖方虔,是杨行密的守将,带兵守

卫宁国,用来防备两浙。方虔后来被吴地人抓去,他的儿子方从训代理驻守宁国,所以儿孙到如今都

是宁国人。方璵有杨溥给方虔、方从训的手书几十张,纸札都精美。手出称为委曲书,签署的地方写

成“使”,或是写“吴王”。其中一张告诉方虔说:“钱镠本月中已经去世。”纸的末尾写“正月二

十九日”。据《五代史》记载,钱镠是在后唐长兴二年死的,杨溥在后唐天成四年已僭越即伪皇帝位,

哪里会在长兴二年还称“吴王”?杨溥手书所指示的事非常详细,笔墨印章,很有次序,都是当时的

亲笔。现在考证天成四年是庚寅年,长兴二年是壬辰年,共差两年。杨溥的手书我得到其中的4 张,

至今收藏在家里。

卷四 辩证二

司马相如《上林赋》叙上林诸水曰:“丹水、紫渊,灞、浐、泾、渭。

八川分流,相背而异态。灏溔潢漾,东注太湖。”八川自入大河,大河去太

湖数千里,中间隔太山及淮、济、大江,何缘与太湖相涉?郭璞《江赋》云:

“注五湖以漫漭,灌三江而漰沛。”《墨子》曰:“禹治天下,南为江、汉、

淮、汝,东流注之五湖。”孔安国曰:“自彭蠡江分为三,入于震泽后,为

北江而入于海。”此皆未尝详考地理。江、汉至五湖自隔山,其末乃绕出五

湖之下流,径入于海,何缘入于五湖?淮、汝径自徐州入海,全无交涉。《禹

贡》云:“彭蠡既潴,阳鸟攸居。三江既入,震泽底定。”以对文言,则彭

蠡,水之所潴;三江,水之所入,非入于震泽也。震泽上源,皆山环之,了

无大川;震泽之委,乃多大川,亦莫知孰为三江者。盖三江之水无所入,则

震泽壅而为害;三江之水有所入,然后震泽底定,此水之理也。

司马相如的《上林赋》叙述上林的各条河流说:“丹水、紫渊、灞水、灞水、泾水、渭水,八

条河分流,互相背离而且形态各不相同。水势浩大,向东流入太湖。”八条河自然流入黄河,黄河距

离太湖几千里,中间隔着泰山及淮河、济水、长江,怎么会与太湖有关系?郭璞的《江赋》说:“流

入五湖而广阔无边,灌入三江而澎湃作响。”《墨子》说:“大禹治理天下,在南边疏导长江、汉水、

淮河、汝水,向东流入五湖。”孔安国说:“从彭蠡开始,长江分成三条,流到震泽后,集中到北江

再流入海。”这都是没有仔细考察地理。长江、汉水到五湖之间本来就隔了山,它们最后都绕过五湖

入海,怎么会流到五湖呢?淮河、汝水直接从徐州入海,完全没有什么支流与五湖有关。《禹贡》说:

“彭蠡已经营水,是大雁停留的地方。三江已有流入,震泽湖达到平定。”根据这些对应文字的说法,

那彭蠡是水蓄积之处,三江是水流入之处,不是流到震泽。震泽湖的上源,都是山峦环绕,完全没有

大河;震泽的下游,才有许多大河,也不知道哪是指三江。大约三江的水没有地方流,那震泽就堵塞

成了灾害,三江的水有处可流,这以后震泽达到平静,这是水流的规律。

海州东海县西北有二古墓,《图志》谓之“黄儿墓”。有一石碑,已漫

灭不可读,莫知黄儿者何人。石延年通判海州,因行县见之,曰:“汉二疏

东海人,此必其墓也。”遂谓之“二疏墓”,刻碑于其旁,后人又收入《图

经》。予按,疏广,东海兰陵人,兰陵今属沂州承县;今东海县,乃汉之赣

榆,自属琅琊郡,非古之东海也。今承县东四十里自有疏广墓,其东又二里

有疏受墓。延年不讲地志,但见今谓之东海县,遂以“二疏”名之,极为乖

误。大凡地名如此者至多。无足纪者。此乃予初仕为怵阳主簿日,始见《图

经》中增此事,后世不知其因,往往以为实录。谩志于此,以见天下地书,

皆不可坚信。其北又有“孝女家”,庙貌甚盛,著在祀典,孝女亦东海人,

赣榆既非东海故境,则孝女家庙,亦后人附会县名为之耳。

海州东海县西北有两座古墓,《图志》说这是“黄儿墓”。有一块石碑,已经模糊到不能阅读

了,不知道黄儿是什么人。石延年任海州通判时,巡行到县中看见了它,说:“汉代的二疏是东海人,

这一定是他们的墓了。”就叫它做“二疏墓”,在它的旁边刻块碑,后人又把它收入《图经》中。我

考证了,疏广是东海兰陵人,兰陵现在属于沂州承县;现在的东海县就是汉代的赣榆,从来就属琅琊

郡,不是古时候的东海。如今承县以东40 里本来就有疏广墓,它的东边2 里有疏受墓。石延年不研究

地理书,只看到现在说的东海县,就以“二疏”来称呼这古墓,差得非常远了。大凡地名像这样的情

况特别多,不值得记下来。这是我刚担任沭阳主簿时,才看见《图经》中增添了这件事,后人不明白

它的究竟,往往以为是按实记录。我随手在这里记下来,可看出天下的地理书,都不可深信。那墓的

北边还有孝女坟,庙的样子很大,写进了祭祀典章中。孝女也是东海人。赣榆既不是东海的老地点,

那孝女坟也是后人附会县名而修建的了。

《杨文公谈苑》记江南后主患清暑阁前草主,徐锴令以桂屑布砖缝中,

宿草尽死,谓《吕氏春秋》云“桂枝之下无杂木”,盖桂枝味辛螫故也。然

桂之杀草木,自是其性,不为辛螫也。《雷公炮炙论》云:“以桂为丁,以

钉木中,其木即死。”一丁至微,未必能螫大木,自其性相制耳。

杨文公《谈苑》记南唐李后主讨厌清暑阁前长出草来,徐锴让人用桂枝屑散布在砖缝中,多年

生的草都死了,据《吕氏春秋》说:“桂枝的下面不长别的树。”大约是桂枝辛辣刺激的原因。但是

桂技能杀死草木,自然是它的本性,不是因为辛辣刺激。《雷公炮炙论》说:“用桂枝制成钉,把它

钉在树中,那树立刻就死了。”一颗钉是很小的,未必能刺死大树,只因为它们的特性相互制约罢了。

天下地名,锗乱乖谬,率难考信。如楚章华台,毫州城父县、陈州商水

县、荆州江陵、长林、监利县皆有之。乾谿亦有数处。据《左传》,楚灵王

七年,成章华之台,与诸侯落之。杜预注:“章华台在华容城中。”华容即

今之监利县,非岳州之华容也,至今有章华故台在县郭中,与杜预之说相符。

毫州城父县有乾谿,其侧亦有章华台,故台基下往往得人骨,云楚灵王战死

于此。商水县章华之侧,亦有乾谿。薛综注张衡《东京赋》引《左氏传》,

乃云:“楚子成章华之台于乾谿”,皆误说也,《左传》实无此文。章华与

乾溪,元非一处。楚灵王十二年,王狩于州来,使荡侯、潘子、司马督、嚣

尹午、陵尹喜帅师围徐以惧吴,王次于乾谿。此则城父之乾谿。灵王八年许

迁于夷者,乃此地。十三年,公子比为乱,使观从从师于乾谿,王众溃,灵

王亡,不知所在;平王即位,杀囚,衣之王服,而流诸汉,乃取葬之,以靖

国人,而赴以乾谿。灵王实缢于芋尹申亥氏,他年,申亥以王柩告,乃改葬

之,而非死于乾谿也。昭王二十六年,吴伐陈,王帅师救陈,次于城父,将

战,王卒于城父。而《春秋》又云:“杀其君于乾谿。”则后世谓灵王实死

于是,理不足怪也。

天下的地名,错乱谬误,大多难以考证确凿。比如楚地的章华台,亳州城父县、陈州商水县、

荆州江陵、长林、监利县都有。乾溪也有几处。据《左传》记载,楚灵王七年,建成了章华台,与诸

侯一起祭祀了它。杜预注释:“章华合在华容城中。”华容就是现在的监利县,不是岳州的华容,到

如今还有章华台的旧址在县城里,与杜预的说法相符,亳州城父县有乾溪,它的旁边也有章华台,旧

台基下往往能找到人骨,说是楚灵王战死在这里。商水县章华台的旁边,也有乾溪。薛综注释张衡的

《东京赋》引用《左传》说“楚国国君在乾溪建成章华台”,都是错误的说法,《左传》中其实没有

这段话。章华与乾溪,本来不在一个地方。楚灵王十二年,楚王打猎到干州未,派荡侯、潘子、司马

督、嚣尹午、陵尹喜率领军队包围徐国来恐吓吴国,楚王驻扎在乾溪。这就是城父的乾溪。灵王八年

允许迁到东部地区的,就是这个地方。灵王十三年,公子比发动叛乱,派观从率领军队到乾溪,灵王

的人马溃败,灵王也死了,不知死在哪里。平王即位,杀了囚犯,给他穿上灵王的衣服,丢在汉水中

漂流,再捞上来埋葬,来安定国人,再赶到乾溪。灵王其实是被羊尹申亥氏勒死的。另一年,申亥把

灵王灵枢的事报告了,才取出安葬,而不是死在乾溪。昭王二十七年,吴国攻打陈国,楚王率领军队

救授陈国,驻扎在陈父。快要开战时,楚王在城父去世了。但《春秋》又说:“臣子在乾溪杀了他们

的国君。”那么后世说灵王实实在在死在这里,照理说也不值得奇怪了。

今人守郡谓之“建麾”,盖用颜延年诗“一麾乃出守”,此误也。延年

谓“一麾”者,乃“指麾”之“麾”,如武王“右秉白鹿以麾”之“麾”,

非“旌麾”之“麾”也。延年《阮始平诗》云:“屡荐不入官,一麾乃出守”

者,谓山涛荐咸为吏部郎,三上,武帝不用,后为荀勖一挤,遂出始平,故

有此句。延年被摈,以此自托耳。自杜牧为《登乐游原诗》云:“拟把一麾

江海去,乐游原上望昭陵。”始谬用“一麾”,自此遂为故事。

现在的人主管一个郡叫做“建麾”,是用了颜延年的诗“一麾乃出守”,这是错的。颜延年说

的“一麾”,是“指麾”的“麾”,如同武王“右手拿着白色大旗来麾”的“麾”,不是“旌麾”的

“麾”,颜延年《阮始平诗》说,“屡荐不入官,一麾乃出守”,是说山涛推荐阮咸任吏部郎,三次

上书,武帝都不用阮咸,后来被荀勉一排挤,就出任到始平,所以有这句诗。颜延年被排斥,借这诗

句作为自己的寄托。从杜牧的登乐游原写诗说:“拟把一麾江海去,乐游原上望昭陵。”人们才错用

“一麾”。从这时起就成了一个典故。

除拜官职,谓“除其旧籍”,不然也。“除”犹“易”也,以新易旧曰

“除”,如新旧岁之交谓之“岁除”。《易》:“除戎器,戒不虞。”以新

易弊,所以备不虞也。阶谓之“除”者,自下而上,亦更易之义。

任命官职,说“除其旧籍”,不对。“除”像“易”一样,用新的更换旧的叫“除”,比如新

年旧年之交叫做“岁除”。《周易》说:“除戎器,戒不虞。”用新的更换坏的,是用来防备难以预

料的事。官职叫做“除”,是从下到上,也是更换的意思。

世人画韩退之,小面而美髯,著纱帽,此乃江南韩熙载耳。尚有当时所

画,题志甚明。熙载谥文靖,江南人谓之“韩文公”,因此遂谬以为退之。

退之肥而寡髯。元丰中,以退之从享文宣王庙,郡县所画,皆是熙载,后世

不复可辩,退之遂为熙载矣。

世人画韩愈,是小脸孔又有漂亮的胡须,戴着纱帽,这是江南的韩熙载。还有当时的画,题字

和标记很清楚。韩熙载的谥号是文靖,江南人称它“韩文公”,因此就错误地以为是韩愈。韩愈胖而

胡须少,元丰年间,用韩愈随文宣王庙受祭,郡县画伪,都是韩熙载,后世不能再分辨,韩愈就成为

韩熙载了。

今之数钱,百钱谓之“陌”者,借“陌”字用之,其实只是“百”字,

如“什”与“伍”耳。唐自皇甫镈为垫钱法,至昭宗末,乃定八十为“陌”。

汉隐帝时,三司使王章每出官钱,又灭三钱,以七十七为“陌”;输官仍用

八十。至今输官钱有用八十陌者。

如今的人计算钱数,100 钱叫做“陌”,是借用了“陌”字,其实只是个“百”字,如同“什”

与“伍”罢了。唐代从皇甫镈推行垫钱法起,到昭宗末年,就规定80 钱为“陌”。后汉隐帝时,三司

使王章每次支出官府钱,又减少3 钱,用77 钱为“陌”,百姓交纳官府还是80 钱。直到现在,交纳

官府的钱还有用80 钱为“陌”的。

《唐书》:“‘开元钱,重二铢四参”。今蜀郡亦以十参为一铢。“参”

乃古之“絫”字,恐相传之误耳。

《唐书》上说:“开元钱重二铢四参。”如今蜀郡也把十参作为一铢。“参”是古代的“絫”

字,恐怕是互相传抄的错误吧。

前史称严武为剑甫节度使,放肆不法,李白为之作《蜀道难》。按孟棨

所记,白初至京师,贺知章闻其名,首诣之,白出《蜀道难》,读未毕,称

叹数四。时乃天宝初也,此时白己作《蜀道难》。严武为剑南,乃在至德以

后肃宗时,年代甚远。盖小说所记,各得于一时见闻,本末不相知,率多外

误,皆此文之类。李白集中称刺章仇兼琼,与《唐书》所载不同,此《唐书》

误也。

以前的史书说严武任剑南节度使,放纵不守法,李白因此写了《蜀道难》。据孟棨记载,李白

刚到京城时,贺知章听到他的名字,最先去拜访他,李白拿出《蜀道难》,贺知章还没有读完,就再

三再四赞叹。这时是天宝初年,当时李白已经写了《蜀道难》。严武任职剑南,是在至德以后肃宗时,

年代很远了。大概小说的记录,各各从一时的见闻找到的,首尾不清楚,大多出现谬误,都是这种文

字之类。李白的诗集中说是讽刺章仇兼琼,与《唐书》所记载的不同,这是《唐书》错了。

旧《尚书·禹贡》云:“云梦土作乂。”太宗皇帝时,得古本《尚书》,

作“云土梦作义”。诏改《禹贡》从古本,予按孔安国注:“云梦之泽在江

南”,不然也。据《左传》:“吴人入郢,楚子涉睢济江,入于云中,王寝,

盗攻之,以戈击王,王奔郧,”楚子自郢西走涉睢,则当出于江南;其后涉

江入于云中,遂奔郧,郧则今之安陆州。涉江而后至云,入云然后至郧,则

云在江北也。《左传》曰:“郑伯如楚,王以田江南之梦。”杜预注云:“楚

之云、梦,跨江南北。”曰:“江南之梦”,则云在江北明矣。元丰中,予

自随州道安陆入于汉口,有景陵主簿郭思者,能言汉、沔间地理,亦以江南

为梦,江北为云。予以《左传》验之,思之说信然。江南则今之公安、石首、

建宁等县,江北则玉沙、监利、景陵等县,乃水之所委,其地最下,江南二

浙,水出稍高,云方土而梦已作义矣。此古本之为允也。

从前《尚书·禹贡》上说:“云梦士作乂。”太宗皇帝时,找到古本《尚书》,写成“云土梦

作义”。皇上诏令根据古本校改《禹贡》。我考察孔安国的注释:“云梦之泽在江南。”不对。根据

《左传》,“吴国人攻入郢都,楚国国君跨过睢水渡过长江,逃到云泽中。楚王睡下后,敌人攻击他,

用戈攻击楚王,楚王逃跑到郧。”楚国国君从郢都向西跑,跨过睢水,就应当从江南出发;这以后渡

长汪进入云泽中,再逃住郧,郧就是现在的安陆州。跨过长江以后到云泽,到了云泽之后再到郧,那

么云泽就在长江以北。《左传》说:“郑伯到楚国,楚王请他到江南的梦泽打猎。”杜预注释说:“楚

国的云梦泽,横跨长江南北。”说了“长江以南的梦泽”,那云泽在长江以北就清楚了。元丰年间,

我从随州经过安陆到了汉口,有个景陵县的主簿郭思,能说出汉水、沔水间的地理情况,也说长江以

南是梦,长江以北是云。我用《左传》验证这个说法,郭思的说法是确实的。长江以南就是现在的公

安、石首、建宁等县,长江以北就是玉沙、监利、景陵等县,是水流汇集的地方,那地势最低。长江

以南的二浙,地势稍微高些,云等于土而梦已成为乂了。这也说明古本还是正确的。

卷五 乐律一

《周礼》:“凡乐:圜钟为‘宫’,黄钟为‘角,,太蔟为‘徵,,姑

洗为‘羽’。若乐六变,则天神皆降,可得而礼矣。函钟为‘宫’,太蔟为

‘角’,姑洗为‘徵’,南吕为‘羽’,若乐八变,即地祗皆出,可得而礼

矣。黄钟为‘宫’,大吕为‘角’,太蔟为‘徵’,应钟为‘羽’。若乐九

变,则人鬼可得而礼矣。”凡声之高下,列为五等,以宫、商、角、徵、羽

名之。为之主者曰“宫”,次二曰“商”,次三曰“角”,次四曰“徵”,

次五曰“羽”,此谓之“序”。名可易,序不可易。圜钟为宫,则黄钟乃第

五羽声也,今则谓之角,虽谓之角,名则易矣,其实第五之声安能变哉?强

谓之角页已。先王为乐之意,盖不如是也。世之乐异乎郊庙之乐者,如目钟

为富,则林钟角声也。乐有用林钟者,则变而用黄钟,此把天神之音云耳,

非谓能易羽以为角也。函钟为宫,则太蔟徵声也,乐有用太蔟者,则变而用

姑洗,此求地祇之音云耳,非谓能易羽以为徵也。黄钟为宫,则南吕羽声也,

乐有用南昌者,则变而用应钟,此求人鬼之音云耳,非谓能变均外间声以为

羽也。(应钟,黄钟宫之变徵,文、武之世不用二变声,所以在均外)鬼神

之情,当以类求之。朱弦越席,太羹明酒,所以交於冥莫者,异乎养道,此

所以变其律也。声之不用商,先儒以谓恶杀声也。黄钟之太蔟,函钟之南吕,

皆商也,是杀声未尝不用也。所以不用商者,商,中声也。(宫生徵,徵生

商,商生羽、羽生角,故商为中声。)降兴上下之神,虚其中声,人声也。

遗乎人声,所以致一于鬼神也。宗庙之乐,宫为之先,其次角,又次徵,又

次羽。宫、角、徵、羽相次者,人乐之叙也,故以之求人鬼。(世乐之叙宫、

商、角、徵、羽,此但无商耳,其余悉用,此人乐之叙也。何以知宫为先,

其次角,又次徵,又次羽?以律吕次叙知之也:黄钟最长,大吕次长,太蔟

又次,应钟最短,此其叙也。)圜丘、方泽之乐,皆以角为先,其次徵,又

次宫,又次羽。始于角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水。(越金,不用商也。)

木、火、土、水相次者,天地之叙,故以之礼天地。(五行之叙:木生火,

火生土,土生金,金土水。此但不用全耳,其余悉用。此叙天地之奴也。何

以知其角为先,其次徵,又次宫,又次羽?以律吕次序知之也:黄钟最长,

大蔟次长,圜钟又次,姑洗又次,函钟又次,南吕最短,此其叙也。)此四

音之叙也。天之气始于子,故先以黄钟;天之功毕于三月,故终之以姑洗。

地之功见于正月,故先之以太蔟;毕于八月,故终之以南吕。幽阴之气,钟

于北方,人之所终归,鬼之所藏也,故先之以黄钟,终之以应钟;此三乐之

始终也。角者物生之始也,徵者物之成,羽者物之终。天之气始于十一月,

至于正月,万物萌动,地功见处,则天功之成也,故地以太蔟为角,天以太

蔟为徵;三月,万物悉达,天功毕处,则地功之成也,故天以姑洗为羽,地

以姑洗为徵;八月,生物尽成,地之功终焉,故南吕以为羽。(圜立乐虽以

圜钟为宫,而曰“乃奏黄钟,以祀天神”。方泽乐虽以函钟为宫,而曰“乃

奏太蔟,以祭地祇”。盖圜丘之乐,始于黄钟:方泽之乐,始于太蔟也。天

地之乐,止是世乐黄钟一均耳。以此黄钟一均,分为天地二乐:黄钟之均,

黄钟为宫,太蔟为商,姑洗为角,林钟为方泽乐而已。唯圜钟一律,不在均

内。天功毕于三月,则宫声自合在徵之后,羽之前,正当用夹钟也。二乐何

以专用黄钟一均?盖黄钟正均也。乐之全体,非十一均之类也。故《汉志》:

“自黄钟为宫,则皆以正声应,无有忽徵。他律虽当其月为宫,则和应之律

有空积忽徵,不得其正。”其均起十一月,终于八月,统一岁之事也。他均

刚各主一月而已。古乐有下徵调,沈休文《宋书》曰:“下徵调法:黄钟为

宫,南吕为商,林钟本正声,黄钟之徵变谓之下徵调。”马融《长笛赋》曰:

“反商下徵每各异善。”谓南吕本黄钟之羽,变为下徵之商,皆以黄钟为主

而已。)此天地相与之叙也。人鬼始于正北,成于东北,终于西北,萃于幽

阴之地也。始于十一月,而成于正月者,幽阴之魄,稍出于东方也。全处幽

阴,则不与人接,稍出于东方,故人鬼可得而礼也。终则复归于幽阴,复其

常也。唯羽声独远于他均者,世乐始于十一月,终于八月者,天地岁事之一

终也。鬼道无穷,非若岁事之有卒,故尽十二律,然后终事先追远之道,厚

之至也。此庙乐之始终也。人鬼尽十二律为义,则始于黄钟,终于应钟。以

宫、商、角、徵、羽为叙,则始于宫声,自当以黄钟为宫也。天神始于黄钟,

终于姑洗,以木、火、土、金、水为叙,则宫声当在太蔟徵之后,姑洗羽之

前,则自当以圜钟为宫也,地抵始于太蔟,终于南吕,以木、火、土、金、

水为叙,则宫声当在姑洗徵之后,南吕羽之前。中间唯函钟当均,自当以函

钟为宫也。(天神用圜钟之后,姑洗之前,唯有一律,自然合用也。不曰夹

钟而曰圜钟者,不曰林钟曰函钟者,以地道言之也。黄钟无异名,人道也。)

此三律为宫,次叙定理,非可以意凿也。圜钟六变,函钟八变,黄钟九变,

同会于卯,卯者昏明之交,所以交上下,通幽明,合人神,故天神、地祇、

人鬼可得而礼也。(自辰以往常在昼,自寅以来常在夜,故卯为昏明之交,

当其中间,昼夜夹之,故谓这夹钟。黄钟一变为林钟,再变为太蔟,三变南

吕,四变姑洗,五变应钟,六变蕤宾,七变大吕,八变夷则,九变夹钟。函

钟一变为太蔟,再变为南吕,三变姑洗,四变应钟,五变蕤宾,六变大吕,

七变夷则,八变夹钟也。圜钟一变为无射,再变为中吕,三变为黄钟清宫,

四变合至林钟。林钟无清宫,至太蔟清宫为四变,五变合至南吕。南吕无清

宫,直至大吕清宫为五变,六变合至夷则。夷则无清宫,直至夹钟清宫为六

变也。十二律,黄钟、大吕、太蔟、夹钟四律有清宫,总谓之十六律。自姑

洗至应钟八律,皆无清宫,但处位而已,)此皆天理不可易者。古人以为难

知,盖不深索之,听其声,求其义,考其序,无毫发可移,此所谓天理也。

一者人鬼,以宫、商、角、徽、羽为序者;二者天神,三者地祇,皆以木、

火、土、金、水为序者。四者以黄钟一均分为天地二乐者,五者六变八变九

变,皆会于夹钟者。

《周礼》上说:“大凡音乐以圆钟为宫,黄钟为角,太蔟为徵,姑洗为羽;如果这些乐调经过

六节变换,就可使天神下降,那就可祭祀他们了。以函钟为官,太簇为角,姑洗为徵,南吕为羽;如

果乐调经过八节变换,地祇就会出现,就可祭祀他们了。以黄钟为官,大吕为角,太蔟为徵,应钟为

羽;如果乐调经过九节变换,那人鬼也可祭祀了。”整个音调的高低,分成五等,用官、商、角、徵、

羽作为名称。排在前面的叫“宫”,第二位叫“商”,第三位叫“角”,第四位叫“徵”,第五位叫

“羽”,这就叫做次序。调名可以变换,次序不能变换。圆钟为宫,那黄钟就是第五位羽音了,如今

就称它为角;虽然叫做角,名称变换了,其实第五位的音调怎能变换呢?是勉强叫做角罢了。古代圣

王创制音乐的本义,大概不是这样。

世俗的音乐与祭祀音乐有不同的地方,比如圆钟为宫,那林钟就是角了。音乐中有用林钟的,

要变换改用黄钟,这就是祭祀天神的音乐了,不是说能把羽音变换成角音。用函钟为宫,那太蔟就是

徵了。音乐中有用太蔟的,就变成用姑洗,这是祈求地祇的音乐了,不是说能把羽音变换成徵音。用

黄钟为宫,那南吕就是羽了。音乐中有用南吕的,就变成用应钟,这是祈求人鬼的音乐了,不是说能

把韵外交错的音调变换成羽音。祭祀鬼神的事,应该可以从同类事物去探求。熟丝做成琴弦,蒲草织

成座席,不用五味调和的肉汁,洁净的酒,都是送给阴曹地府的鬼魂的,与人们养生之道不同。这就

是祭祀的音律也要变换。

这种音乐不用商调,因为从前的学者把它说成是恶杀的声音。黄钟到太蔟,函钟到南吕都有商

调,这说明杀声不是不能用,之所以不用商调,因为商调是中声。宫调产生徵调,徵调产生商调,商

调产生羽调,羽调产生角调,所以商调是中声。对升降上下的神,要空出那中声,中声是人声。除去

人声,所以对于鬼神就可以达到一致。

祭祀宗庙的音乐,官调放在最前面,其次是角调,再次是徵调,然后是羽调。宫、角、徵、羽

依次排列,就是人间音乐的顺序,所以用它来祈求人鬼。世俗音乐的顺序是宫、商、角、徵、羽,这

里只没有商,其他的都用,这就是人间音乐的顺序。凭什么知道宫调在最前面,其次是角调,再次是

徵调,然后是羽调?凭音乐的次序知道:黄钟最长,大吕第二长,太蔟短一点,应钟最短,这就是它

们的顺序。祭祀天坛、地坛的音乐,都把角调放在最前面,其次是徵调,再次是宫调,然后是羽调。

从角调开始是角配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水,越过了金,所以不用商调。木、火、土、水依次排

列,是天地的次序,所以用来祭祀天地。五行的顺序是: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这里只

是不用金,其他的都用。这是依照天地的顺序。凭什么知道角调在最前面,其次是徵调,再次是宫调,

然后是羽调?凭音乐的次序知道:黄钟最长,太蔟第二长,圆钟短一点,姑洗又短一点,函钟再短一

点,南吕最短,这是它们的顺序。这就是四个音调的顺序。

天的气从子时开始,所以把黄钟排在最前面;天的功到三月结束,所以把姑洗放在最后面。地

的功从正月出现,所以把太蔟排在最前面;到八月结束,所以把南吕放在最后。阴暗的气汇聚在北方,

那是人最后的归宿,鬼魂藏匿的地方,所以把黄钟排在最前面,把应钟放在最后面。这是三种音乐各

自的始终。

角,表示事物的开始;徵,表示事物的形成;羽,表示事物的终结。天的气从十一月开始,到

了正月,万物萌动,地功表现出来之处,那天功形成了,所以祭地把太蔟作为角调,祭天把太蔟作为

徵调。到了三月,万物都长出来了,是天功结束之处,那地功形成了,所以祭天把姑洗作为羽调,祭

地把姑洗作为徵调。到了八月,有生的物体都长成了,地的功终结了.所以把南吕作为羽调。祭天坛的

音乐虽然把圆钟作为宫调,却说“要演奏黄钟,用来祭把天神”。祭地坛的音乐把函钟作为宫调,却

说“要演奏太蔟,用来祭祀地祇”。大约祭天坛的音乐,是从黄钟开始;祭地坛的音乐,是从太蔟开

始。祭天地的音乐,仅仅是世俗音乐黄钟这一种韵律罢了。从此黄钟这一种韵律,分为天、地两种音

乐:黄钟的韵律,是黄钟作为宫,太蔟作为商,姑洗作为角,林钟作为地坛音乐罢了。只有圆钟一律,

不在韵律中间。天功在三月结束,那宫调自然应当在徵调的后面,羽调的前面,正好适合夹钟。这两

种音乐为什么专用黄钟这一种韵律?因为黄钟是正韵。音调的全部,不是11 韵之类。所以《汉书·律

历志》说:“从黄钟作为宫调,就都用纯正的音乐应和,没有细微的演奏。其他音律虽然正对那个月

作为宫调,那应和的音律就极小极细,不会有那种纯正。”那种韵律从十一月开始,到八月结束,包

括一年的农事。其他音韵仅各管一个月罢了。

古代的音乐有下徵调。沈约《宋书》说:“下徵调的法则是:黄钟为官,南吕为商,林钟本来

是正声,黄钟的徵调一变就叫做下徵调。”马融《长笛赋》说:“反商下徵每各异善。”说的是南吕

本是黄钟的羽调,变成下徵的商调,都是以黄钟为主而已。这是天与地在一起的顺序。

人鬼开始在正北方,在东北方形成,在西北方结束,并聚集在阴暗的地府。在十一月开始,到

正月形成,那是阴暗地方的魂魄,渐渐从东方出现。要是完全是阴暗的地方,就不能与人接近;渐渐

地从东方出现,所以才可以祭把人鬼。祭礼结束后又回到阴暗的地方,恢复它的常态。只有羽音距离

其他音韵最远,所以世俗音乐从十一月开始,到八月结束,这正是天地间一年农事的一个始终。因为

鬼道没有穷尽,不像一年的农事有一个结束,所以要用完12 音律,然后完成祭祀先人追念远祖的事,

这感情是极为深厚的。这是祭祀音乐的始终。祭把人鬼要演奏完12 音律为好,所以就从黄钟开始,到

应钟结束。按宫、商、徵、羽的顺序,就是从宫音开始,自然应当以黄钟为宫了。

祭祀地抵从太蔟开始,到南吕结束,按木、火、土、金、水的顺序,那宫音应当在姑洗徵音的

后面,南吕羽音的前面。中间只有函钟正合韵律,自然应当以函钟为宫了。

祭祀天神从黄钟开始,到姑洗结束,按木、火、土、金、水的顺序,那宫音应当在太蔟徵音的

后面,姑洗羽音的前面,就当然要以圆钟为宫了。

祭祀天神用在圆钟的后面,姑洗的前面,只有圆钟一个音律,自然应该用它。不称夹钟而称圆

钟的原因,是因为天体是圆形的。祭祀地祇的音乐以函钟为宫。不称林钟而称函钟的原因,是因为地

是承载万物的,黄钟没有别的名称,因为它是祭祀人鬼的开始,象征人之道。这三种音律定为宫调,

次序排列有固定的规则,不是可以随意决定的。圆钟为宫演奏6 节,函钟为宫演奏8 节,黄钟为宫演

奏9 节,一同在卯时会合。卯时是黑夜和白天相交的时间,所以能够连接天地,贯通阴阳,聚集人神,

所以天神、地祇、人鬼都可以祭祀。自辰时以后多是白天,自寅时以前多是夜晚,所以卯时是黑夜和

白天相交的时间,处在这中间,昼夜夹着它,所以称为夹钟。祭祀人鬼从黄钟开始,一变成了林钟,

再变成太蔟,三变成了南吕,四变成姑洗,五变成了应钟,六变成了蕤宾,七变成了大吕,八变成了

夷则,九变成了夹钟。祭祀地祇从函钟开始,一变成了太蔟,二变成了南吕,三变成了姑洗,四变成

了应钟,五变成了蕤宾,六变成了大吕,七变成了夷则,八变成了夹钟。祭祀天神从圆钟开始,一变

成了无射,二变成了中吕,三变成了黄钟清宫,四变本应到林钵,因为林钟没有清宫,所以到太蔟清

宫为第四变;五变本应到南吕,南吕也没有清宫,一直到大吕清宫才成了第五变;六变本应到夷则,

夷则也没有清宫,一直到夹钟清宫才成了第六变。在12 律中,黄钟、大吕、太蔟、夹钟这4 律都有清

宫,总共16 律。从姑洗到应钟8 律,都没有清宫,只是占一个位置罢了。

所有这一切都是自然规则,不能改变的。古人以为难得理解,那是没有去深入探求。听听音乐

的声音,探求它的含义,考察它的次序,就知道不能有丝毫的变动,这就是自然规则。一是祭祀人鬼,

按宫、商、角、徵、羽的次序;二是祭祀天神,三是祭把地祇,都接木、火、土、金、水的次序;四

是用黄钟一种韵律区分祭天、祭地两种音乐;五是演奏6 节、8 节、9 节,都在夹钟会合。

六吕:三曰钟,三曰吕,(夹钟,林钟,应钟。大吕,中吕,南吕。)

钟与吕常相间,常相对,六吕之间复自有阴阳也。纳音之法:申、子、辰、

已、酉、丑为阳纪,寅、午、戌、亥、卯、未为阴纪。亥、卯、未曰夹钟、

林钟、应钟,阳中之阴也。黄钟者,阳之所钟也,夹钟、林钟、应钟、阴之

所钟也。故皆谓之“钟”,巳、酉、丑,大吕、中吕、南吕、阴中之阳也。

吕,助也,能时出而助阳也,故皆谓之“吕”。

六吕:其中三个叫做钟,三个叫做吕,就是夹钟、林钟、应钟和大吕、中吕、南吕。钟与吕常

常互相问隔、互相对应:六吕之间也自有阴阳之分。音、律和五行配合的法则是:申、子、辰、巳、

酉、丑为阳纪,寅、午、戌、亥、卯、未为阴纪。其中亥、卯、未分别对应夹钟、林钟、应钟,这是

阳中之阴。黄钟,是阳纪所汇聚之处;夹钟、林钟、应钟,是阴纪所汇聚之处;所以都叫做“钟”。

巳、酉、丑分别对应大吕、中吕、南吕,这是阴中之阳。吕,就是辅助,能够时时出现来辅助阳,所

以叫做“吕”。

《汉志》:“阴阳相生,自黄钟始,而左旋,八八为伍。”八八为伍者,

谓一上生与一下生相问。如此则自大吕以后,律数皆差,须自蕤宾再上生,

方得本数。此八八为伍之误也。或曰:“律无上生吕之理,但当下生而用独

倍。”二说皆通。然至蕤宾清宫生大吕清宫,又当再上生。如此时上时下,

即非自然之数,不免牵合矣。自子至已为阳律、阳吕,自午至亥为阴律、阴

吕。凡阳律、阳吕皆下生,阴律、阴吕皆上生。故已方之律谓之中吕,言阴

阳至此而中也。(中吕当读如本字,作“仲”非也。)至午则谓之蕤宾,阳

常为主,阴常为宾。蕤宾者,阳至此而为宾也。纳音之法,自黄钟相生,至

于中吕而中,谓之阳纪。自蕤宾相生,至于应钟而终,谓之阴纪。盖中吕为

阴阳之中,子午为阴阳之分也。

《汉书·律历志》说,阴阳互相促进,从黄钟开始,接着是左旋,八八为伍。八八为伍的意思,

说的是一上生与一下生相间隔。像这样的话,那从大吕以后,律数都会不相对。必须从蓑宾开始再上

生,才能得到对应的数。这就是八八为伍的错误。有人说:“乐律没有上生为吕的道理,只应当下生

而用一个倍数。”这两种说法都说得通,但到了蕤宾清官生出大吕清宫,还应当再上升。像这样一会

儿上一会儿下,就不符合自然的规律,免不了是一种牵强凑合了。

从子到已为阳律、阳吕,从午到亥为阴律、阴吕。凡是阳律、阳吕都为下生,阴律、阴吕都为

上生。所以巳这个区域的音律叫做中吕,它正是阴阳到了这个中间。中吕应当读它的本音,读成“仲”

不对。到了午这一区域就叫做蕤宾,因为阳常为主,阴常为宾,蕤宾的意思是,阴到了这一区域就成

为宾了。音、律、五行配合的法则是,从黄钟开始上升,到了中吕就居中,称为阳纪;从蕤宾开始上

升,到了应钟结束,称为阴纪。中吕处在阴阳的中间,就像子时和午时是阴阳的分界一样。

《汉志》言数曰:“大极元气,函三为一。极,中也。元,始也。行于

十二辰,始动于子,参之于丑得三,又参之于寅得九,又参之于卯得二十七。

历十二辰,得十七万七千一百四十七。此阴阳合德,气钟于子,化主万物者

也。”殊不知此乃求律吕长短体算立成法耳,别有何义。为史者但见其数浩

博,莫测所用,乃曰“此阴阳合德,化生万物者也”。尝有人于上中得一朽

弊捣帛杵,不识,持归以示邻里,大小聚观,莫不怪愕,不知何物。后有一

书生过,见之,曰:“此灵物也。吾闻防风氏身长三丈,骨节专车。此防风

氏腔骨也。”乡人皆喜,筑庙祭之,谓之“胫庙”。班固此论,亦近乎“胫

庙”也。

《汉书,律历志》讲到天文历数时说:“天地未分时一团太极元气,包含了,三,又混合为‘一’。

极,是充满的意思。元,是开始的意思。运行在12 辰之中,从子开始运动,3 倍子数,在丑得3;再

3 倍,在寅得9;又3 倍,到卯得27。这样经过12 辰,得177147。这是阴阳和合,气凝聚在子,然后

变化产生万物。”却不知道这就是为计算律管长短所规定的计算方法,另外没有什么意义。编写史书

的人只见这个数字特别庞大,不清楚它的用途,就说“这是阴阳和合,变化产生万物”。从前有人在

土里拣到一根腐烂了的捣衣木棒,不认识它,拿回去给乡邻们看,大人小孩都来围观,没有不感到惊

奇的,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后来有一个读书人经过这里,看见这东西,说:“这是神灵的东西。我

听说古时候防风氏身高3 丈,骨头占满一车,这就是防风氏的小腿骨啊!”乡邻都很高兴,修了一座

庙祭祀它,叫做“小腿庙”。班固这段言论,大概与“小腿庙”很接近吧。

吾闻《羯鼓录》序羯鼓之声云:“透空碎远,极异众乐。”唐羯鼓曲,

今唯有邠州一父老能之。有《大合蝉》、《滴滴泉》之曲,予在鄜延时,尚

闻其声。泾原承受公事杨元孙因奏事回,有旨令召此人赴阙,元孙至邠,而

其人已死,羯鼓遗音遂绝。今乐部中所有,但名存而已,“透空碎远”,了

无余迹。唐明帝与李龟年论羯鼓云:“杖之弊者四柜”。用力如此,其为艺

可知也。

我听说《羯鼓录》中叙述羯鼓的声音道:“穿透高空,细长悠远,与其他乐器的声音大不相同。”

唐代的羯鼓曲,现在只有邠州一位老人能够演奏,有《大合蝉》、《滴滴泉》的曲子,我在鄜延时,

还听过他演奏的乐曲。泾原走马承受公事杨元孙因入朝报告公务,带回圣旨命令召这个人去朝廷。扬

元孙到鄜州,那个人已经死了,羯鼓曲的遗音就灭绝了。现在乐队的乐曲中所有的,只是名目还存在

罢了。那穿透高空、细长悠远的声音已完全没有一点遗迹了。唐明皇与李龟年谈论羯鼓时说到破坏了

的鼓槌装了4 个柜子,用力这样大,那种技艺是可以想见的了。

唐之杖鼓,本谓之“两杖鼓”,两头皆用杖。今之杖鼓一头以手拊之,

则唐之“汉震第二鼓”也。明帝、宋开府皆善此鼓,其曲多独奏,如鼓苗曲

是也。今时杖鼓,常时只是打拍,鲜有专门独奏之妙。古曲悉皆散亡,顷年

王师南征,得《黄帝炎》一曲于交趾,乃杖鼓曲也。唐曲有《突厥盐》、《阿

鹊盐》,施肩吾诗云:“颠狂楚客歌成雪,妩媚吴娘笑是盐。”盖当时语也。

今杖鼓谱中有炎杖声。

唐代的杖鼓,本来叫做“两杖鼓”,演奏时两头都用杖敲打。现在的杖鼓在另一头用手拍击,

那是唐代的“汉震第二鼓”。唐明皇、宋璟都善于演奏这种鼓乐。它的乐曲大多是独奏,如《鼓笛曲》

这样的。今天的杖鼓,常常只用来打打节拍,很少有专门独奏的美妙。从前的曲目全都散失不存了。

近年皇家大军南征,在交趾得到一支曲子《黄帝炎》,竟是杖鼓曲。“炎”又写作“盐”。唐代的杖

鼓曲还有《突厥盐》、《阿鹊盐》。施肩吾的诗写道:“颠狂楚客歌成雪,妩媚吴娘笑是盐。”这是

说的当时的情况。现在的杖鼓曲谱中还有炎杖的音乐。

元稹《连昌宫词》有“逡巡‘大遍,凉州彻”。所谓“大遍”者,有序、

引、歌、、嗺、哨、催、攧、衮、破、行、中腔、踏歌之类,凡数十解,

每解有数叠者。裁截用之,则谓之“摘遍”。今人大曲,皆是裁用,悉非“大

遍”也。

元稹《连昌宫词》中有诗句“逡巡大遍凉州彻”。所说的“大遍”,有序、引、歌、、嗺、

哨、催、攧、破、行、中腔、踏歌之类,共有几十章,每章又重复演奏好几遍。假如选取其中一段演

奏,就叫“摘遍”。现在人们演奏的大曲,都是选段,全都不是“大遍”了。

鼓吹部有拱辰管,即古之叉手管也,太宗皇帝赐今名。

唐代宫廷乐队中有拱辰管,就是古代的叉手管,是太宗皇帝赐给的现在这个名字。

边兵每得胜回,则连队抗声凯歌,乃古之遗音也。“凯歌”词甚多,皆

市井鄙俚之语。予在鄜延时,制数十曲,今士卒歌之,今粗记得数篇。其一:

先取山西十二州,别分子将打衙头。回看秦塞低如马,渐见黄河直北流。其

二:天威卷地过黄河,万里羌人尽汉歌。莫堰横山倒流水,从教西去作恩波。

其三:马尾胡琴随汉车,曲声犹自怨单于,弯弓莫射云中雁,归雁如今不寄

书。其四:旗队浑如锦绣堆,银装背嵬打回回。先教净扫安西路,待向河源

饮马来。其五:灵武、西凉不用围,蕃家总待纳王师。城中半是关西种,犹

有当时轧吃儿。

驻守边境的军队每次获胜归来,都是全队高唱凯歌,那时古时候流传下来的音乐。凯歌的歌词

很多,都是街市上的通俗语言。我在鄜延时,创作了几十支歌曲,让士兵们唱,现在还略为记得几首。

第一首是:

先取山西十二州,别分子将打衙头。

回看秦塞低如马,渐见黄河直北流。

第二首是:

天威卷地过黄河,万里羌人尽汉歌。

黄堰横山倒流水,从教西去作恩波。

第三首是:

马尾胡琴随汉车,曲声犹自怨单于。

弯弓莫射云中雁,归雁如今不寄书。

第四首是:

旗队浑如锦绣堆,银装北嵬打回回。

先教净扫安西路,待向河源饮马来。

第五首是:

灵武西凉不用围,蓄家总待纳王师。

城中半是关西种,犹有当时轧吃儿。

《柘枝》旧曲遍数极多,如《羯鼓录》所谓“浑脱解”之类,今无复此

遍。寇莱公好《柘枝舞》,会客必舞《柘枝》,每舞必尽日,时谓之“《柘

枝》颠”。今凤翔有一老尼,犹是莱公时柘枝妓,云:“当时《柘枝》尚有

数十遍,今日所舞柘枝,比当时十不得二三。”老尼尚能歌其曲,好事者往

往传之。

《柘枝》原来的曲子遍数很多,如《羯鼓录》所记录的《浑脱解》之类,现在再也没有这么多

遍数了。寇莱公喜好《柘枝舞》,会见客人一定要舞《柘枝》,每一次一舞就是一整天,当时的人说

他是“柘枝颠”。如今凤翔有一位老尼姑,还是蔻莱公时的柘枚舞女艺人。她说:“当时《柘枝》还

有几十遍,今天所舞的《柘枝》,比起当时来不到十分之二、三。”老尼姑还能唱那些曲子,喜好的

人往往互相传唱。

古之善歌者有语,谓当使“声中无字,字中有声”。凡曲止是一声清浊

高下如萦缕耳,字则有喉唇齿舌等音不同,当使字字举本皆轻圆,悉融入声

中,令转换处无磊磈,此谓“声中无字”,古人谓之“如贯珠”,今谓之“善

过度”是也。如宫声字,而曲合用商声,则能转宫为商歌之,此“字中有声”

也。善歌者谓之“内里声”。不善歌者,声无抑扬,谓之“念曲”,声无含

韫,谓之“叫曲”。

古时候会唱歌的人有这样的话,说应当做到“声中无字,字中有声”。所有的曲子,只是一种

清浊相间、高低起伏、好像弯曲的细线一样。歌词中的字,又有喉、唇、齿、舌等发音的不同。应当

使每个字整个地都轻细圆润,完全融化在声音中,使它在音调转换的地方没有疙瘩,这就叫做“声中

无字”,古人称为“像串起的珍珠”,现在说的“善于过渡”。比如官音的字,而曲谱应该用商音,

能够把宫音转换成商音唱出来,这就是“字中有声”,会唱歌的叫做“内里声”。不会唱歌的,声音

没有高低强羽,叫做“念曲”;声音没有含蓄,叫做“叫曲”。

五音:宫、商、角为从声,徵、羽为变声,从谓律从律,昌从吕。变谓

以律从吕,以吕从律。故从声以配君、臣、民,尊卑有定,不可相逾。变声

以为事、物,则或遇于君声无嫌。(六律为君声,则商、角皆以律应,徵、

羽以吕应。六吕为君声,则商、角皆以吕应,徵、羽以律应。)加变徵,则

从变之声已渎矣。隋柱国郑译始条具之,均展转相生,为八十四调。清浊混

淆,纷乱无统,竞为新声。自后又有犯声、侧声,正杀、寄杀,偏字、傍字、

双字、半字之法,从变之声,无复条理矣。

五音中,宫、商、角是从声,徵、羽是变声。从,是说商、角都从属宫这个律,或者都从属官

这个吕。变,是说徵、羽这些律都从属宫、商、角这些吕,或者徵、羽这些吕都从属宫、商、角这些

律。所以用从声来配君、臣、民,这个尊卑有规定,不能互相逾越。变声是用来象征事和物的,那即

使与君声相遇也没有妨碍。六吕成了君声,那么商、角都要以吕调来相应,徵、羽以律调来相应。增

加了变徵以后,从声和变声的关系己很随便了。隋朝柱国郑评分别列举了出来,辗转相生,共有84

调。这样,清浊混淆,纷乱而无系统,竞相创制新声。以后又出现了犯声、侧声、正镣、寄杀、偏字、

傍字、双字、半字等各种手法。从声和变声就更加没有条理了。

外国之声,前世自别为四夷乐。自唐天宝十三载,始诏法曲与胡部合奏,

自此乐奏全失古法,以先王之乐为“雅乐”,前世新声为“清乐”,合胡部

者为“宴乐”。

外国的音乐,前代本已区别为四夷乐。自从唐代天宝十三年,才有皇上的命令让宫廷乐曲与胡

部乐曲合奏。从此演奏音乐完全丧失古时法规,以先王传下来的音乐为雅乐,前代的新音乐为清乐,

与胡部合奏的音乐为宴乐。

古诗皆咏之,然后以声依咏以成曲,谓之协律。其志安和,则以安和之

声咏之;其志怨思,则以怨思之声咏之。故治世之音安以乐,则诗与志,声

与曲,莫不安且乐:乱世之音怨以怒,则诗与志,声与曲,莫不怨且怒。此

所以审音而知政也。诗之外又有和声,则所谓曲也。古乐府皆有声有词,连

属书之,如曰贺贺贺、何何何之类,皆和声也。今管弦之“中缠声”,亦其

遗法也。唐人乃以词填入曲中,不复用和声。此格虽云自王涯始,然正元、

元和之间,为之者已多,亦有在涯之前者。又小曲有“咸阳沽酒宝钗空”之

句,云是李白所制,然李白集中有《清平乐词》四首,独欠是诗;而《花间

集》所载“咸阳沽酒宝钗空”,乃云是张泌所为,莫知孰是也。今声伺相从,

唯里巷间歌谣及《阳关》、《捣练》之类,稍类旧俗。然唐人填曲,多咏其

曲名,所以哀乐与声,尚相谐会。今人则不复知有声矣:哀声而歌乐词,乐

声而歌怨词,故语虽切而不能感动人情,由声与意不相谐故也。

古时候的诗歌都是吟咏的,然后将声调按照韵律谱成歌曲,叫做“协律”。诗人的思想感情安

适平和,那就用安适平和的声调来吟咏;诗人的思想感情忧郁怨恨,那就用忧郁怨恨的声调来吟咏。

所以太平盛世的音乐显得安适欢乐,那诗歌与思想感情,声调与歌曲,无不表现出安适欢乐。动乱时

期的音乐显得幽怨愤怒,那诗歌与思想感情,声调与歌曲,无不表现出幽怨愤怒。这就是说仔细研究

音乐便能了解政治情况的原因。

诗歌之外再加上和声,这叫做“曲”。古代的乐府都是把和声与词连带写在一起的,比如说“贺

贺贺”、“何何何”之类,都是和声。如今管弦乐曲中的“过门”,也是古代传留下来的手法。从唐

代人开始便将词填入曲中,不再使用和声了。这种格式虽说是王涯首创,但贞元、元和年间,已有很

多人这样做了,其中也有在王涯之前的人。另外,小曲中有“咸阳沽酒宝钗空”的句子,相传是李白

作的,但李白诗集中有《清平乐》词4 首,唯独没有这句诗;而《花间集》中收有“咸阳沽酒宝叙空”

这句诗,却说是张泌所作,不知哪一种说法对。

如今曲调与词意紧密配合,只有街头的民歌小调以及《阳关》、《捣练》之类,比较接近过去

的传统。但唐代人填词时,多依照曲名的含意填词,所以悲哀与欢乐的情绪同曲调还比较协调。现在

的文人就不再懂得曲调有哀与乐的分别了,用悲哀的曲调唱欢乐的歌词,用欢乐的曲调唱哀怨的歌词,

所以,语意虽然很深切,却不能动人心弦。这是由于曲调与词意不相协调的缘故。

古乐有三调声,谓清调、平调、侧调也。王建诗云:“侧商调里唱伊州”,

是也。今乐部中有“三调乐”,品皆短小,其声噍杀,唯道调小石法曲用之。

虽谓之“三调乐”,皆不复辨清、平、侧声,但比他乐特为烦数耳。

古代的音乐中有三种声调,即清调、平调、侧调。王建的诗说:“侧商调里唱伊州”,就是指

这个。如今乐部中还有这三种调子的音乐,曲子都比较短小,声音都很急促,只有道调、小石法曲还

演奏它。虽然名称还叫三调乐,但都不再能分辨出清调、平调、侧调了,只是比其他音乐更加繁复罢

了。

唐《独异志》云:“唐承隋乱,乐虡散亡,独无徵音,李嗣真密求得之,

闻弩营中砧声,求得丧车一铎,入振之于东南隅,果有应者,掘之,得石一

段,裁为四具,以补乐虐之阙。”此妄也。声在短长厚薄之间,故《考工记》:

“磬氏为磬,已上则磨其旁,已下则磨其端。”磨其毫末,则声随而变,岂

有帛砧裁琢为磬,而尚存故声哉。兼古乐宫、商无定声,随律命之,迭为宫、

徵。嗣真必尝为新磬,好事者遂附益为之说。既云“裁为四具”,则是不独

补徵声也。

《独异志》上说:“唐朝接在隋朝的动乱之后,悬挂钟磬的架子散失,独独少了徵音的磬。李

嗣真秘密地寻访,听到打制弓箭的军营中的砧声,就找了一个丧车上的铃铛,到弓箭营的东南角摇晃,

果然有回声,挖掘开来,找到了一块石头,把它截成四段,用来补足钟磬架上的缺漏。”这种说法是

没有根据的。磬的声音有长短厚薄的区分。《考工记》说:“造磬的人听声音,过高了就磨它的旁边,

过低了就磨它的两端。”磨那么一点点,声音就会跟着变化,哪里有把捣衣石截磨成磬还能保存原来

声音的啊!况且古代音乐中宫、商还没有固定的声调,是随着音律的高低来决定,可以交替定为宫或

者徵。李嗣真可能曾做过一块新馨,那些多事的人就加油添醋这样说。既然说是“截成了四段”,那

就不仅仅补上徵音了。

《国史纂异》云:“润州曾得玉磬十二以献。张率更叩其一,曰:‘晋

某岁所造也。是岁闰月,造磬者法月数,当有十三。宜于黄钟东九尺掘,必

得焉。’从之,果如其言。”此妄也。法月律为磬,当依节气,闰月自在其

间。闰月无中气,岂当月律?此懵然者为之也。扣其一,安知其是晋某年所

造?既沦陷在地中,岂暇复按方隅尺寸埋之?此欺诞之甚也。

《国史纂异》上说:“有人在润州曾挖掘出12 只玉磬来献给皇帝。张率更敲一敲其中的一个,

说:‘这是晋朝某年所制。那一年有闰月,制磬的人依照月数,应当制了13 只。应在埋黄钟磬东面9

尺的地方挖掘下去,一定能再找到一个。’人们照他说的做,果然像他说的那样。”这是胡说八道!

根据月份制磬,就要依照节气,这一年固然有闰月,但闰月没有中气,怎么能按照月份制造?这是无

知的人编造出来的。只敲了一只磬,怎么知道是晋朝某年所制?既然是陷落在地下,哪里有工夫再按

方向距离来埋呢?这实在是十分荒诞的啊!

《霓裳羽衣曲》。刘禹锡诗云:“三乡陌上望仙山,归作《霓裳羽衣曲》。”

又王建诗云:“听风听水作《霓裳》。”白乐天诗注云:“开元中,西凉府

节度使杨敬述造”。郑嵎《津阳门诗》注云:“叶法善尝引上入月宫,闻仙

乐,及上归,但记其半。遂于笛中写之。会西凉府都督杨敬述进《婆罗门曲》。

与其声调相符,遂以月中所闻为散序,用敬述所进为其腔,而名《霓裳羽衣

曲》。”诸说各不同。今蒲中逍遥楼楣上有唐人横书,类梵字,相传是《霓

裳谱》,字训不通,莫知是非。或谓今燕部有《献仙音曲》,乃其遗声。然

《霓裳》本谓之道调法曲,今《献仙音》乃小石调耳,未知孰是。

关于《霓裳羽衣曲》。刘禹锡在诗中说:“三乡陌上望仙山,归作《霓裳羽衣曲》。”另外王

建的诗写道:“听风听雨作《霓裳》。”白居易在诗的注释中说:“开元年间,西凉府节度使杨敬述

创作。”郑嵎《津阳门寺》注释中说:“叶法善曾经把玄宗皇帝带到月宫,听到了神仙的音乐。到皇

上回来,只记得一半了,就用笛子吹出来。正好遇见西凉府都督杨敬述献上《婆罗门曲》,与那仙乐

的音调相符,于是就把在月宫中所听到的作为散曲序,用杨敬述所献的作为它的腔调,而取名为《霓

裳羽衣曲》。”几种说法各不相同。现在蒲中逍遥楼的门楣上有唐代人横写的字,跟梵文相像,相传

是《霓裳曲》的乐谱,因为字解释不清,没有人知道对不对。有人说现今燕乐中有《献仙音曲》,就

是它传下来的音调。但《霓裳曲》本来是道调法曲,现在的《献仙音曲》却是小石调,不知哪种说法

对。

《虞书》曰:“戛击鸣球,搏拊琴瑟以咏,祖考来格。”鸣球非可以戛

击;和之至,咏之不足,有时而至于戛且击。琴瑟非可以搏拊;和之至,咏

之不足,有时而至于搏且拊。所谓“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而不自知其然”,

和之至,则宜祖考之来格也。和之生于心,其可见者如此。后之为乐者,文

备而实不足,师之志,主于中节奏、谐声律而已。古之乐师,皆能通天下之

志,故其哀乐成于心,然后宣于声,则必有形容以表之。故乐有志,声有容。

其所以感人深者,不独出于器而已。

《虞书》说:“敲打圆磬,柏击琴瑟来歌唱,祖先会来到。”圆磬并不是可以敲打,是因为思

想感情和谐到了极点,一般的歌唱不足以表达了,有时竟会又敲又打。琴瑟并不是可以拍击,是因为

思想感情激动到了极点.一般的演奏不足以表达了,有时竟会又拍又击。这就是平常所说的手舞足蹈而

自己还不觉得。思想感情激动到了极点,那么祖先也要受感动而到来了。从内心激发出来的思想感情,

就能够表现出这样的艺术感染力。后来从事音乐表演的人,形式完整而内容不充实。乐师对于表演的

追求,主要限于节奏准确、声律和谐而已。古时候的乐师,都能了解天下人的思想感情,所以悲哀和

欢乐都能在内心形成,然后在声音中表达出来,那就必然有适当的动作表情来配合表现它。所以说音

乐中有感情,歌声中有形态。它所以能深深地感动人,并不是仅仅依靠乐器而已。

《新五代史》书唐昭宗幸华州,登齐云楼,西北顾望京师,作《菩萨蛮

辞》三章,其卒章曰:“野烟生兽树,陌上行人去。安得有英雄,迎归大内

中!”今此辞墨本犹在陕州一佛寺中,纸札甚草草。予顷年过陕,曾一见之。

后人题跋多盈巨轴矣。

《新五代史》记载唐昭宗驾临华州,登上齐云楼,向西北眺望京城,写了三首《菩萨蛮》。其

中最后一首说:“野烟生碧树,陌上行人去。安得有英雄,迎归大内中!”现在这首词的墨迹还收在

陕州一座佛寺中,稿纸上写得很潦草。我前些年经过陕州曾见过一次,后人的题跋多得写满一大幅了。

世称善歌者,皆曰“郢人”。郢州至今有白雪楼,此乃因宋玉问曰:“客

有歌于郢中者,其始曰《下里巴人》次为《阳阿薤露》。又为《阳春白雪》,

引商刻羽,杂以流徵。”遂谓郢人善歌,殊不考其义。其曰“客有歌于郢中

者”,则歌者非郢人也。其曰“《下里巴人》,国中属而和者数千人;《阳

阿薤露》,和者数百人;《阳春白雪》,和者不过数十人;引商刻羽,杂以

流徽,则和者不过数人而已”。以楚之故都,人物猥盛,而和者止于数人,

则为不知歌甚矣,故玉以此自况。《阳春白雪》,皆郢人所不能也,以其所

不能者名其俗,岂非大误也?《襄阳耆旧传》虽云:“楚有善歌者,歌《阳

菱白露》、《朝日鱼丽》,和之者不过数人。”复无《阳春白雪》之名。又

今郢州本谓之北郢,亦非古之楚都,或曰:“楚都在今宜城界中,有故墟尚

在。”亦不然也。此鄢也,非郢也。据《左传》:“楚成王使斗宜申为商公,

??汉溯江,将入郢,王在渚宫下见之。”??汉至于夏口,然后溯江,则郢当

在江上,不在汉上也。又在渚宫下见之,则渚宫盖在郢也。楚始都丹阳,在

今枝江;文王迁郢,昭王迁鄀,皆在今江陵境中。杜预注《左传》云:“楚

国,今南郡江陵县北纪南城也。”谢灵运《邺中集诗》云:“南登宛、郢城,”

今江陵北十二里有纪南城,即古之郢都也,又谓之南郢。

世上的人把会唱歌的称做“郢人”。到如今郢州还有一座白雪楼,这是因为宋玉曾经说过:“有

位外乡人在郢州唱歌,他先唱《下里巴人》,接着唱《阳河》《薤露》,还唱了《阳春》《白雪》,

唱出了几种音调,还加上流动的音韵。”这就有了郢人会唱歌的说法,却完全不去研究这段话的意思。

宋玉说“有位外乡人在郢州唱歌”,就是说唱歌的不是郢州人。他说:“那《下里巴人》,城里踉着

唱的有几千人;《阳河》《薤露》,跟着唱的几百人;《阳春》《白雪》,跟着唱的不过几十人,到

几种音调都出现,还有流动的音韵时,跟着唱的不过几个人罢了。”像这样楚国的老都城,各种人物

都多,但能跟着唱的仅仅几个人,那就是说不懂唱歌的多了,所以用这来比喻自己。《阳春》《白雪》,

都是郢州人所不会唱的,用他们做不到的事来说明他们的习俗,难道不是个大错误吗?虽然《襄阳耆

旧传》说到:“楚国有个会唱歌的,唱《阳菱白露》、《朝日鱼丽》时,跟着唱的不过几个人。”这

里再也没有《阳春》《白雪》的名称。另外,现在的郢州本来叫做北郢,也不是古代楚国的都城。有

人说:“楚国的都城在现在的宜城界内。还有残存的废墟在。”这也不对。那是鄢城,不是郢城。据

《左传》记载:“楚成王封斗宜申做商公,他沿着汉水走,又沿长江上,快要到郢城时,楚成王在渚

宫里召见他。”沿着汉水到了夏口,然后溯江而上,那么郢城应当在长江的边上,不在汉水的边上。

另外,渚宫大概也在郢城。楚国开始是在丹阳建都,即现在的枝江;楚文王时迁都到郢城,楚昭王时

又迁都到鄀,这都在现在的江陵境内。杜预在《左传》的注释中说:“楚国的国都,就是现在南郡江

陵县北面的纪南城。”谢灵运《邺中集诗》说:“南登宛郢城”。如今江陵北面12 里有纪南城,就是

古时候的郢都,又叫做南郢。

六十甲子有纳音,鲜原其意。盖六十律旋相为宫法也。一律含五音,十

二律纳六十音也。凡气始于东方页右行,音起于西方而左行,阴阳相错,而

主变化。所谓气始于东方者,四时始于木,右行传于火,火传于土,土传于

金,金传于水。所谓音始于西方者,五音始于金,左旋传于火,火传于木,

木传于水,水传于上。(纳音与易纳甲同法:乾纳甲而坤纳癸,始于乾而终

于坤;纳音始于金,金,乾也,终于土,土,坤也。)纳音之法,同类娶妻,

隔八主子,(此《汉志》语也。)此律吕相生之法也。五行先仲而后孟,盂

而后季,此遁甲三元之纪也。甲子金之仲(黄钟之商),同位娶乙丑(大吕

之商,同位,谓甲与乙丙同丁之类。下皆仿此。),隔八下生壬申金之孟。

(夷则之商,隔八,谓大吕下生夷则也。下皆仿此。)壬申同位娶癸酉(南

吕之商),隔八上生庚辰金之季。(姑洗之商,此金三元终。若只以阳辰言

之,则依遁甲逆传仲孟季,若兼妻言之,则顺传孟仲季也。)庚辰同位娶辛

巳(中吕之商),隔八下生戊子火之仲。(黄钟之徵,金三元终,则左行传

南方火也。)戊子娶己丑(大吕之徵),生丙申火之孟。(夷则之徵)丙申

娶丁酉(南吕之徵),生甲辰火之季。(姑洗之徵)甲辰娶乙巳,(中吕之

徵)生壬子木之仲。(黄钟之角,火三元终,则左行传于东方木。)如是左

行至于丁巳中吕之宫,五音一终。复自甲午金之仲娶乙未,隔八生壬寅,一

如甲子之法,终于癸亥。(谓蕤宾娶林钟,上生太蔟之类。)自子至于巳为

阳,故自黄钟至于中吕皆下生;自午至于亥为阴,故自林钟至于应钟皆上生。

予于《乐论》叙之甚详,此不复纪。(甲子乙丑金与甲午乙未金虽同,然甲

子乙丑为阳律,阴律皆下生,甲午乙未为阳吕,阳吕皆上生,六十律相反,

所以分为一纪也。)

六十甲子有与它们相配的60 音,很少有人察觉它的本意。其实就是60 律旋相作为宫音的方法。

一个音律包含五个音,12 律可以相合为60 音。气从东方开始,向右运行;音从西方开始,向左运行。

阴阳交错,就发生了变化。这里说气从东方开始,是指四季从木开始,向右运行传到火,火传到土,

土传到金,金传到水。这里说音从西方开始,是指五音从金开始,向左旋转传到火,火传到木,木传

到水,水传到土。这种音律的配合与《周易》甲子的方法相同,乾配甲而坤配癸,从乾开始而到坤结

束;从金开始配合音律,金就是乾,到土结束,土就是坤。音律相配的方法,同娶妻生子类似,每隔

八生一个孩子,这是《汉书·律历志》上说的。这就是律吕相生的方法,五行中仲在前而孟在后,孟

的后面是季,这就是依循六甲三元法则。甲子是金的仲,同位娶乙丑,同位,说的是甲与乙丙丁之类。

下面都像这样。隔八下面产生王申金的孟。隔八,即大吕下面产生夷则。下面的都像这个。壬申同位

娶癸酉,隔八上面产生庚辰金的季,这里仅仅拿阳辰来说,就是依循六甲逆向传往仲孟,如果连妻来

说,又顺向传往孟仲季。庚辰同位娶辛巳,隔八下面产生成子火的仲。金三元结束,就向左行传往南

方的火。戊子娶己丑,产生丙申火的孟。丙申娶丁酉,产生甲辰火的季。甲辰娶乙巳,产生壬子木的

仲。火三元结束,就向左行传往东方的木。像这样左行到丁巳中吕的宫,五音一周结束。再从甲午金

的仲娶乙未,隔八产生壬寅,完全像甲子的法则,到癸亥结束。这是说蕤宾娶林钟,向上产生太蔟之

类。从子到巳都是阳,所以从黄钟到中吕都向上产生;从午到亥都是阴,所以从林钟到应钟都向上产

生。甲子乙丑金与甲午乙未金虽然相同,但甲子乙丑是阳律,阳律都向下产生,甲午乙未是阳吕,阳

吕都向上产生,60 律相反,所以分为一纪。我在《乐论》中有很详细的叙述,这里不再记它。

今太常钟镈,皆于甬本为纽,谓之“旋虫”,侧垂之。皇祐中,杭州西

湖侧发地得一古钟,匾而短,其枚长几半寸,大略制度如《鬼氏》所载,唯

甬乃中空,甬半以上差小,所谓“衡”者。予细考其制,亦似有义。甬所以

中空者,疑钟縻自其中垂下,当衡甬之间,以横括挂之,横括疑所谓“旋虫”

也。今考其名,竹筩之“筩”,立从“竹”从“甬”,则甬仅乎空,甬半以

上微小者,所以碍横括,以其横括所在也,则有衡之义也。其横括之形,似

虫而可旋,疑所谓“旋虫”,以今之钟镈校之,此衡甬中空,则犹小于甬者,

乃欲碍横括,似有所因。彼衡甬俱实,则衡小于甬,似无所因,又以其括之

横于其中也,则宜有衡义,实甬直上植之,而谓之衡者何义?又横括以其可

旋而有虫形,或可谓之“旋虫”,今钟则实其纽不动,何缘得“旋”名?若

以侧垂之,其钟可以掉荡旋转,则钟常不定,击者安能常当其隧?此皆可疑,

未知孰是。其钟今尚在钱塘,予群从家藏之。

现在太常寺的钟镈,都在钟柄靠根部处做了挂纽,叫做“旋虫”,这些钟镈都是侧向悬挂。皇

祐年间,杭州西湖过出土了一座古钟,又匾又短,钟面上的枚将近半寸长,大概的形制如《考工记·凫

氏》所记载的那样,只是柄是中空的,柄的上半部比下半部略小,就是称为“衡”的。我仔细地研究

过它的形制,也像有道理。柄制成中空的原因,我怀疑钟镈从它们正中垂下,到了衡与柄之间,把横

括挂起来。横括也许就是“旋虫”。如今探究它的名称,竹笛的“筩”,字从竹从甬。那柄只是中空

的,柄的上半部略微小一点,是用来挡住横括的,因为那是横括所在,就有“衡”的作用。那横括的

形状,像虫,可以旋转,我怀疑就是所谓“旋虫”。用现在的钟镈来比较,这样的衡柄中空,衡还比

柄小,是想要挡住横括,好像有什么根据。现在的衡柄都是实心的,衡又比柄小,好像没有什么根据。

另外,因为那个“括”横在钟镈的中间,就应该有“衡”的作用。实心的柄向上移了,还叫做横有什

么作用?另外,古钟的横括能够旋转又像虫的样子,也许可以叫做“旋虫”,现在的钟钮实在是不能

动的,为什么有了个“旋”的名称呢?假如把它侧向悬挂,那钟可以摇荡旋转,钟就会经常不固定,

敲钟的人怎么能时时撞中钟隧呢?这都是可以怀疑的地方,不知哪种说法对。那座钟如今还在钱塘,

我家里的年轻人收藏着。

海州士人李慎言尝梦至一处水殿中,观宫女戏球,山阳蔡绳为之传,叙

其事甚详,有《抛球曲》十余阕,词皆清丽,今独记两阕:“侍燕黄昏晚未

休,玉阶夜色月如流,朝来自觉承恩醉,笑倩傍人认绣球。”“堪恨隋家几

帝王,舞裀揉尽绣鸳鸯,如今重到抛球处,不是金炉旧日香。”

海州文人李慎言曾经梦见到了一座水边的宫殿里,观看宫女玩踢球的游戏。山阳人蔡绳为此写

了一篇传记,很详细地叙述了这件事,还有十余首《抛球曲》,文词都很清丽,现在只记下两首:

侍燕黄昏晓未休,玉阶夜色月如流。

朝来自觉承恩醉,笑倩傍人认绣球。

堪恨隋家几帝王,舞裀揉尽绣鸳鸯。

如今重到抛球处,不是金炉旧日香。

《卢氏杂说》:“韩皋谓稽康琴曲有《广陵散》者,以王陵、母丘俭辈

皆自广陵败散,言魏散亡自广陵始,故名其曲曰《广陵散》。”以予考之,

“散”自是曲名,如“操”、“弄”、“掺”、“淡”、“序”、“引”之

类,故潘岳《笙赋》:“辍张女之哀弹,流广陵之名散。”又应璩《与刘孔

才书》云:“听广陵之清散。”知“散”为曲名明矣。或者康借此名以谏讽

时事,“散”取曲名,广陵乃其所命,相附为义耳。

《卢氏杂说》记述:“韩皋说秘康琴曲中有一首叫《广陵散》的, 因为王凌、母丘俭这些人都

在广陵败散,认为魏的败亡是从广陵开始,所以就把这首琴曲取名为《广陵散》。”据我考证,“散”

本来是一种曲子的名称,如操、弄、掺、淡、序、引一样。所以潘岳《笙赋》写道:“辍张女之哀弹,

流广陵之名散。”另外应璩《与刘孔才书》说:“听广陵之清散”。可见“散”是曲子的名称,就很

清楚了。也可能是嵇康借这个曲名来讽刺时政,“散”取它的曲名,“广陵”是他为这曲子定的标题,

两方面结合起来表示一定的意义。

马融《笛赋》云:“裁以当使易持。”李善注谓:“,马策也。裁

笛以当马,故便易持”。此谬说也。笛安可为马策?,管也。古人谓乐

之管为“”。故潘岳《笙赋》云:“修内辟,余箫外逶。”“裁以当”

者,余器多裁众以成音,此笛但裁一,五音皆具,当之工,水假繁猥,

所以便而易持也。

马融《笛赋》说:“裁以当使易持。”李善注释说:“,就是马鞭。把笛子截断做成马鞭,

所以拿在手中就方便。”这是错误的说法。笛子怎么可以做马鞭呢?,就是管,古人把乐器中的管

叫做“”。所以潘岳《笙赋》说:“修内辟,馀箫外逶。”“裁以当”的意思,是说其余的乐

器要裁取很多竹管来发音,这种笛子只要截取一根,就具备了五音。制造笛子的工艺并不复杂,所以

能方便地拿在手中。

笛有雅笛,有羌笛。其形制所始,旧说皆不同。《周礼》:“笙师掌教

篪篴。”或云:“汉武帝时,丘仲始作笛。”又云:“起于羌人。”后汉马

融所赋长笛,空洞无底,判其上孔五孔,一孔出其背,正似今之“尺八”。

李善为之注云:“七孔,长一尺四寸。”此乃今之横笛耳。太常鼓吹部中谓

之“横吹”,非融之所赋者。融赋云:“易京君明识音律,故本四孔加以一,

君明所加孔后出,是谓商声五音毕。”沈约《宋书》亦云:“京房备其五音。”

《周礼》笙师注:“杜子春云:运乃今时所吹五空竹篴。”以融、约所记论

之,则古篴不应有五孔。则子春之说,亦未为然。今《三礼图》画篴亦横设,

而有五孔,又不知出何典据。

笛有雅笛、羌笛两种。它们原来的形制,过去有不同的说法。《周礼》说:“笙师负责篪和笛

的教学。”又有人说:“汉武帝时,丘仲才制成了笛。”另一说是:“从羌人开始有的。”东汉马融

歌唱长笛,说它空洞无底,上面削了五个孔,还有一个孔开在背上,正像现在的“尺八”。李善替他

作注释说:“笛有七个孔,长1 尺4 寸。”这却是现在的横笛,太常礼院鼓吹部叫它做“横吹”,不

是马融所歌唱的那种。马融在赋中说:“京君明懂得音律,所以在原来四个孔之外增加一个孔,君明

所加的孔开在后面,这就是商音,五音就完备了。”沈约《宋书》也说:“京房使五音完备了.”《周

礼·笙师》的注释中说:“杜子春说:篴就是现在所吹的五个孔的竹笛。”照马融、沈约所写的来说,

古时候的笛不应当有五个孔。那么杜子春的说法也就不一定对。现在《三礼图》画伪也是横着拿,又

有五个孔,也不知根据什么典籍作依据。

琴虽用桐,然须多年木性都尽,声始发越。予曾见唐初路氏琴,木皆枯

朽,殆不胜指,而其声愈清。又常见越人陶道真畜一张“越琴”,传云古冢

中败棺杉木也,声极劲挺。吴僧智和有一琴,瑟瑟微碧,纹石为轸,制度音

韵皆臻妙,腹有李阳冰篆数十字,其略云:“南溟岛上得一木,名伽陀罗,

纹如银屑,其坚如石,命工为此琴。”篆文甚古劲。琴材欲轻、松、脆、

滑,谓之“四善”。木坚如石,可以制琴,亦所未喻也。《投荒录》云:“琼

管多乌、呿陀,皆奇木”。疑“伽陀罗”即“呿陀”也。

古琴虽然用桐木制成,但要用存放了多年、水分已干尽的,声音才激扬。我曾见过唐代初年路

氏所制的琴,木性都已干透到将近朽了,而它的声音更加清脆。我还常常能见到越地人陶道真收藏的

张越所制的琴,传说是古墓中腐烂棺材的杉木,声音非常刚劲有力。吴地智和和尚有一张琴,琴的颜

色有点像碧玉一般,用带花纹的石头做琴轴,制作规格和音韵都达到完美的境地。琴底板上有李阳冰

书写的几十个篆字,它的大意是:“南溟岛上找到了一根木头,名叫伽陀罗,木纹如同银屑,它的坚

硬程度像石头一样,让工匠修制成这张琴。”文字古朴苍劲。制琴的材料要有轻、松、脆、滑的特点,

叫做“四善”。木质坚硬得像石头那样,可以用来制琴,也是以前所不知道的。《投荒录》说:“琼

州所属地区有很多乌、呿陀树,都是稀有的木材。”我怀疑“伽陀罗”就是“呿陀”。

高邮人桑景舒性知音,听百物之声,悉能占其灾福。尤善乐律,旧传有

虞美人草,闻人作《虞美人曲》,则枝叶皆动,他曲不然。景舒试之,诚如

所传,乃详其曲声曰:“皆吴音也。”他日取琴,试用吴音制一曲,对草鼓

之,枝叶亦动,乃谓之《虞美人操》,其声调与《虞美人曲》全不相近,始

末无一声相似者,而草辄应之,与《虞美人曲》无异者,律法同管也。其知

音臻妙如此。景舒进士及第,终于州县官。今《虞美人操》盛行于江湖间。

人亦莫知其如何者为吴音。

高邮人桑景舒生性懂得音乐,听到各种东西发出的声音,都能预测它的祸福。他特别精通音律。

过去传说有一种虞美人草,听到人们演奏《虞美人曲》,便枝叶都摇动起来,演奏别的曲子就不这样。

桑景舒试了一次,真如传说的那样。他在仔细了解这个曲子的音调后说,“那都是吴地的音乐”。又

一天,他拿来一张琴,试着用吴地音调创作一支曲子,对着虞美人草演奏,它的枝叶也摇动起来,就

叫这曲子为《虞美人操》。那音调与《虞美人曲》完全不相接近,从头到尾没有一个音符相似,但草

还是有了反映,与演奏《虞美人曲》没有区别,音律调式乐器都相同,这草对音乐的领会竟达到了这

样奇妙的程度。桑景舒中过进士,最终还是个州县官。现在《虞美人操》还在长江太湖一带流行,但

人们也不知道哪些是吴地的音调。

卷六 乐律二

前世遗事,时有于古人文章中见之。元稹诗有“琵琶宫调八十一,三调

弦中弹不出。”琵琶共有八十四调,盖十二律各七均,乃成八十四调。稹诗

言人十一调,人多不喻所谓。予于金陵丞相家得唐贺怀智《琵琶谱》一册,

其序云:“琵琶八十四调,内黄钟、太蔟、林钟宫声弦中弹不出,须管色定

弦。其余八十一调,皆以此三调为准,更不用管色定弦。”始喻稹诗言,如

今之调琴,须先用管色合字定宫弦,乃以宫弦下生徽,徵弦上生商,上下相

生,终于少商。凡下生者隔二弦,上生者隔一弦取之,凡弦声皆当如此。古

人仍须以金石为准,《商颂》“依我磐声”是也。今人苟简,不复以弦管定

声,故其高下无准,出于临时。怀智《琵琶谱》调格与今乐全不同。唐人乐

学精深,尚有雅律遗法,今之燕乐,古声多亡,而新声大率皆无法度。乐工

自不能言其义,如何得其声和。

从前留下来的事情,有时从古人的文章中见得到。元稹的诗中有“琵琶官调八十一,三调弦中

弹不出”。琵琶共有84 调,因为12 律各有7 韵,才构成84 调。元棋诗中说81 调,许多人都不知道

指的是什么。我在金陵丞相家里找到一本唐代贺怀智的《琵琶谱》,书的序言说:“琵琶84 调,其中

黄钟、太蔟、林钟的宫声调琴弦上弹不出来、要用管色来定弦。其余81 调,都以这三个调为基准,用

不着再用管色来定弦了。”我这才知道元稹诗中说的意思。像现在调琴,要先用管色合字定出宫弦,

才好用宫弦向下定出徵弦,徵弦向上定出商弦,上下互相配合,在少商弦上结束。凡是往下定弦要隔

两根弦,住上定弦隔一根弦。所有的弦乐器都应当这样。古人定弦还要用金石类乐器作标准,《诗经·商

颂》中“依我馨声”就是这样。现在的人马虎了事,不再用弦乐器、管乐器来定声调,所以它的高低

没有标准,都是临时定的。贺怀智《琵琶谱》的调格,与现在的音乐完全不同。唐代人的音乐学识精

深,还保存着雅律留传的法则。现在的燕乐,古代的音韵大多失传了,新的曲调又大都没有规矩。乐

师们自己都不能说出其中的道理,怎么能使声音和谐!

今教坊燕乐,比律高二均弱,“合”字比太蔟微下,却以“凡”字。当

宫声,比宫之清宫微高。外方乐尤无法。大体又高教坊一均以来。唯北狄乐

声,比教坊乐下二均,大凡北人衣冠文物,多用唐俗,此乐疑亦唐之遗声也。

现在教坊里的燕乐,比雅律中的高二韵弱,“合”字比太蔟稍微低一点,却用“凡”字作为宫

声,又比官的清官稍高。外来的音乐更不符合法则,了解它的格式又比教坊燕乐高一韵多。只有北狄

音乐比教坊音乐低二韵。北狄人的衣冠饰物,大多按照唐代风俗,这种音乐大约也有唐代音乐的遗风

吧。

今之燕乐二十八调,布在十一律,唯黄钟、中吕、林钟三律各具宫、商、

角、羽四音,其余或有一调至二三调,独蕤宾一律都无。内申管仙吕调,乃

是蕤宾声,亦不正当本律,其间声音出入,亦不全应古法,略可配合而已。

如今之中吕宫,却是古夹钟宫;南吕宫,乃古林钟宫。今林钟商乃古无射宫,

今大吕调乃古林钟羽,虽国工亦莫能知其所因。

现在的燕乐28 调,分布在11 律中,只有黄钟、中吕、林钟三律都适合官、商、角、羽四种音

调,其余的或者只有一调,或者二、三调,唯独蕤宾一律都不合。其中的管仙吕调,是在蕤宾律上,

又不完全符合本律,这中间的声音有出入,也不完全符合古代的法则,只是略为可以配合罢了。观今

的中吕官,都是古代的夹钟官;南吕宫是古代的林钟官。现在的林钟商是古代的无射商,现在的大吕

调是古代的林钟羽。即使是官廷里的乐师也没有人能够弄清其中的原因。

十二律井清宫,当有十六声。今之燕乐,止有十五声,盖今乐高于古乐

二律以下,故无正黄钟声,只以“合”字当大昌,犹差高,当在大吕、太蔟

之间,“下四”字近太蔟,“高四”字近夹钟,“下一”字近姑洗,“高一”

字近中吕,“上”字近蕤宾,“勾”字近林钟,“尺”字近夷则,“工”字

近南吕,“高工”字近无射,“六”字近应钟,“下凡”字为黄钟清,“高

凡”字为大吕清,“下五”字为太蔟清,“高五”字为夹钟清。法虽如此,

然诸调杀声,不能尽归本律,故有偏杀、侧杀、寄杀、元杀之类,虽与古法

不同,推之亦皆有理。知声者皆能言之,此不备载也。

12 律连同清宫,应当有16 个音。现在的燕乐只有15 个音。大概现在的燕乐比古时的音乐高2

律以下,所以没有正黄钟声,仅仅以“合”字正对大吕,还略微低了一点,应当在大吕和太蔟之间,

“下四”字接近太蔟,“高四”字接近夹钟,“下一”字接近姑洗,“高一”字接近中吕,“上”字

接近蕤宾,“勾”字接近林钟,“迟”字接近夷则,“工”字接近南吕,“高工”字接近无射,“六”

字接近应钟,“下凡”字为黄钟清,“高凡”字为大吕清,“下五”字为太蔟清,“高五”字为夹钟

清。规则虽然是这样,但各个音调的杀声都不能全回到本律,所以有了偏杀、侧杀、寄杀、元杀等。

虽然与过去的规则不同,推论起来也都是有理的。懂得音乐的人都能说明这一点,这里就不一一阐述

了。

古法:钟磐每虡十六,乃十六律也。然一虡又自应一律,有黄钟之虡,

有大吕之虡,其他乐皆然。且以琴言之,虽皆清实,其间有声重者,有声轻

者。材中自有五音,故古人名琴,或谓之清徵,或谓之清角。不独五音也,

又应诸调。予友人家有一琵琶,置之虚室,以管色奏双调,琵琶弦辄有声应

之,奏他调则不应,宝之以为异物。殊不知此乃常理。二十八调但有声同者

即应;若遍二十八调而不应,则是逸调声也。古法:一律有七音十二律,共

八十四调。更细分之,尚不止八十四,逸调至多。偶在二十八调中,人见其

应,则以为怪,此常理耳。此声学至要妙处也。今人不知此理,故不能极天

地至和之声,世之乐工,弦上音调尚不能知,何暇及此?

古时候的规则,钟磬每架挂16 只,就是16 律的意思。但每一架还应各自对应一律,这就有黄

钟架、大吕架,其他乐器也都是这样。就以琴来说吧,声音虽然都清脆响亮,其中还是有重音、有轻

音。琴本身就有五音,所以古人给琴取名,有的叫做“清徵”,有的叫做“清角”。还不仅仅有五音,

还应和着各个调。我的朋友家有一张琵琶,放在空屋子里,用管色奏出双调,琵琶弦总有声音和它共

鸣,奏别的调子就不发生共鸣,就把它当作奇特的东西加以珍爱。哪里知道这是很普通的道理。在28

个调中,只要有音高相同的,就会产生共鸣;假如奏遍28 调而不产生共鸣,那就是逸调声了。古时候

的音乐规则,一个乐律有7 个音,12 律共有84 调。再细分一点,还不止84 这个数。逸调声最乡,人

们偶然在28 调中发现有共鸣现象,就感到奇怪,其实这是普通的道理。这是声学中最精妙的地方。现

在的人不懂得这个道理,所以不能最充分地运用天地同一切最和谐的声音。世上的乐师,连琴弦上的

音调还不知道,哪有功夫顾到这些呢!

卷七 象数一

开元《大衍历法》最为精密,历代用其朔法。至熙宁中考之,历已后天

五十余刻,而前世历官,皆不能知。《奉元历》乃移其闰朔,熙宁十年,天

正元用午时,新历改用子时;闰十二月改为闰正月,四夷朝贡者用旧历,比

来款塞。众论谓气至无显验可据,因此以摇新历。事下有司考定,凡立冬暑

景,与立春之景相若者也,今二景短长不同,则知天正之气偏也。凡移五十

余刻,立冬、立春之景方停,以此为验,论者乃屈。元会使人亦至,历法遂

定。

开元年间的《大衍历法》是最精密的,每一代都用它的推算朔的方法。到熙宁年间考核下来,

历法的节气比实际天象推迟了50 多刻,但前代的历法官都不知道。《奉天历》改变了原来历法的闰月

和朔的时刻。熙宁十年,冬至原来定的是午时,新历改用子时,闰十二月改为闰正月。四方朝贡的人

都是用的旧历,近来都入境了.大家议论纷纷,认为没有明显的迹象证明节气到了,想以此来推翻新历。

皇帝就把这件事下达给主管部门考核鉴定。一般情况下,立冬的日影和立春的日影长度是相像的。现

在两个节气的日影长短不同,由此知道冬至节气在历法上与实际有了偏差。要一共移动50 多刻后,立

冬和立春的日影才相当。用这一点作为验证,原来议论的人才服输。正好元旦潮会时各方使者也到了,

历法就确定下来了。

六壬天十二辰:亥曰“登明”(“登”避仁宗嫌名。),为正月将;戌

曰“天魁”,为二月将。古人谓之“合神”,又谓之“太阳过宫”。“合神”

者,正月建寅合在亥,二月建卯合在戌之类。“太阳过宫”者,正月日躔娵

訾,二月日躔降娄之类,二说一也。此以《颛帝历》言之也。今则分为二说

者,盖日度随黄道岁差。今太阳至雨水后方躔娵訾,春分后方躔降娄。若有

“合神”,则须自立春日便用亥将,惊蛰便用戌将。今若用太阳,则不应合

神;用合神,则不应太阳,以理推之,发课皆用月将加正时,如此则须当从

“太阳过宫”。若不用太阳躔次,则当日当时日月、五星、支干、二十八宿,

皆不应天行。以此决知须用太阳也。然尚未是尽理,若尽理言之,并月建亦

须移易。缘目今斗杓昏刻已不当月建,须当随黄道岁差。今则雨水后一日方

合建寅,春分后四日方合建卯,谷雨后五日方合建辰,如此始与太阳相符,

复会为一说。然须大改历法,事事厘正。如东方苍龙七宿,当起于亢,终于

斗;南方朱鸟七宿,起于牛,终于奎;西方白虎七宿,起于娄,终于舆鬼;

北方真武七宿,起于东井,终于角。如此历法始正,不止六壬而已。

六王就是把天分为12 辰。亥,叫做“登明”;“登”是避讳仁宗的名字。这是日、月在正月相

会的地方。戌,叫做“天魁”,是在二月相会的地方。古人称做“合神”,又叫“太阳过宫”。“合

神”,是说正月北斗星的斗柄指在寅位,日月相会在亥位;二月北斗星的斗柄指在卯位,日月相会在

戌位,等等。“太阳过宫”,是说太阳在正月运行到娵訾,二月运行到降娄,等等。这两种说法是一

致的。这是根据《颛帝历》的说法。现在分成了两种说法,是因为太阳的运行时间每年都有差异。现

在太阳到雨水后才运行到娵訾,春分后才运行到降娄。假如按照“合神”的说法,那要从立春日就用

“登明”,惊蛰就用“天魁”。现在假如按照“太阳过宫”的说法,就不同“合神”相应;按照“合

神”,也不同“太阳过官”相应。用这个理推算,占卜算卦按月亮运行加上正时,像这样就应按照“太

阳过宫”的说法了。假如不按照太阳运行的次序,那么当天当时的日月、五星、天干地支、二十八星

宿都不会与天体运行相应。凭这一点清楚地知道必须按照太阳过官。但也还不是完全符合规律;如果

完全按规律来说,就连每月所建之辰也要移动,因为现在看到的北斗星的斗柄黄昏时所指方位与每月

所建之辰已不相当,应踉着每年的差别而改变。现在雨水后一天北斗星的斗柄才指向寅位,春分后四

天才指向卯位,谷雨后五天才指向辰位·这样一来才与太阳过官的算法相符,以上两种算法才能统一

为一种说法。但这样必须对历法进行大的修改,事事都要更正。比如东方苍龙七宿,应改为从亢宿开

始,到斗宿终结;南方朱鸟七宿,应从牛宿开始,到奎宿结束;西方白虎七宿,从娄宿开始,到鬼宿

完结;北方真武七宿,从井宿开始,到角宿终止。像这样,历法才得到校正,就不仅是六壬罢了。

六壬天十二辰之名,古人释其义曰:“正月阳气始建,呼召万物,故曰

‘登明’。二月物生根魁,故曰‘天魁’。三月华叶从根而生,故曰‘从魁’。

四月阳极无所传,故曰‘传送’。五月草木茂盛,逾于初生,故曰‘胜先’,

六月万物小盛,故曰‘小吉’,七月百谷成实,自能任持,故曰‘太一’。

八月枝条坚刚,故曰‘天罡’.九月木可为枝干,故曰‘太冲’。十月万物登

成,可以会计,故曰‘功曹’。十一月月建在子,君复其位,故曰‘大吉’。

十二月为酒醴以报百神,故曰‘神后,”。此说极无稽据义理。予按“登明”

者,正月三阳始兆于地上。见龙在田,天下文明,故曰登明。“天魁”者,

斗魁第一垦也。斗魁第一星抵于戌,故曰天魁。“从魁”者,斗魁第二星也,

斗魁第二星抵于酉,故曰从魁。(斗杓一星建方,斗魁二星建方,一星抵戌,

一星抵酉。)“传送”者,四月阳极将退,一阴欲生,故传阴而送阳也。“小

吉”,夏至之气,大往小来,小人道长,小人之吉也,故为婚姻酒食之事。

“胜先”者,王者向明而治,万物相见乎此,莫胜莫先焉。“大广”者,太

徵垣所在,太一所居也。“天罡”者,斗刚之所建也。(斗杓谓之刚,苍龙

第一星亦谓之刚,与斗刚相直,)“太冲”者,日月五星所出之门户,天之

冲也。“功曹”者,十月岁功成而会计也。“大吉”者,冬至之气,小往大

来,君子道长,大人之吉也,故主文武大臣之事。十二月子位,北方之中,

上帝所居也。神后,帝君之称也。天十二辰也,故皆以天事名之。

六壬天12 辰,古人解释它的意思是:“正月阳气才生发,呼唤万物生长,所以叫‘登明’。二

月万物生根发芽,所以叫‘天魁’。三月万物的花和叶从根茎上长出,所以叫‘从魁’。四月阳气十

分充足没有别的传来,所以叫‘传送,。五月草木长得茂盛,所以叫‘胜先’。六月万物较为旺盛,

所以叫‘小吉’。七月各种谷物开始长成果实,自己能够依靠自己,所以叫‘太一’。八月枝条变得

坚硬刚直,所以叫‘天罡’。九月树木可以变得干枯,所以叫‘太冲’,十月万物都已成熟,可以计

算收成了,所以叫‘功曹’。十一月月建在子位,太阳又回到它的起点,所以叫‘大吉’。十二月酿

酒来报答各路神灵,所以叫‘神后’。”这种说法完全没有根据没有道理。据我考证,登明,指正月

三阳开始出现在大地上,在田间现出了龙形,天下都呈现锦绣光明,所以叫登明。天魁,就是斗魁第

一星。斗魁第一星到了戌位,所以叫天魁。从魁,是斗魁第二星,斗魁第二星到了西位,所以叫从魁。

北斗星的车柄一星在方,斗魁二星在方,一星到了西位。传送,指四月阳气到了顶点即将衰退,阴气

正要发生,所以就传阴而送阳。小吉,指夏至之气去的多而来的少,年轻人适宜成长,是年轻人的好

日子,所以办理婚姻酒宴这样的事。胜先,说的是君王在贤明治国,万物在这时相互表现,没有能超

过这时的。太一,是太徵垣所在的位置,太一所停留的地方。天罡,即北斗星斗勺所在的方向。斗勺

叫做刚,苍龙第一星也叫做刚,与斗刚相遇。太冲,是日月五星出入的门户,上天的卫护。功曹,指

到了十月一年的功夫有了成效可计算了。大吉,指冬至之气去的少来的多,君子适宜成长,是大人们

的好时光,所以正适合与文武大臣有关的事。十二月子位,正是北方的正中,上帝住的地方。神后,

就是帝君的称呼。天上12 辰,都是用天下事命名的。

六壬有十二神将,以义求之,止合有十一神将,贵人为之主,其前有五

将;谓螣蛇,朱雀、六合、勾陈、青龙也,此木、火之神在方左者。(方左

谓寅、卯、辰、巳、午。)其后有五将:谓天后、太阴、真武、太常、白虎

也,此金、水之神在方右者。(方右谓未、申、酉、玄、子。)唯贵人对相

无物,如日之在天,月对则亏,五星对则逆行避之,莫敢当其对,贵人亦然,

莫有对者,故谓之“天空”,空者,无所有也。非神将也,犹月杀之有月空

也。以之占事,吉凶皆空,唯求对见及有所伸理于君者,遇之乃吉,(十一

将,前二火二木一土间之,后当二会二水一土间之。真武合在后二,太阴合

在后三,今二神差互,理似可疑也。)

六壬有12 神将,按它们的意义来考究,只应有11 神将。贵人是主子,它的前面有5 将,叫螣

蛇、朱雀、六合、勾陈、青龙,这是木、火之神在地的左方。地的左方叫寅、卯、辰、巳、午。它的

后面也有5 将,叫天后、太阴、真武、太常、白虎,这是金、水之神在地的右方。地的右方叫未、申、

酉、亥、子。只有贵人无物可对,比如太阳在天,月亮如同它相对就亏虚,五星同它相对就倒退避开,

没有敢同它对的。贵人也是这样,没有同他相对的。所以叫做“天空”,空,就是什么也没有。不是

神将,正像月食时有月空一样。用它来占卜事情的吉凶,吉凶都是空无根据的,只有寻找那些相对可

见的以及能向君王申述道理的神将,遇见它才是吉利的。11 将,前面2 火2 木中间夹着1 土,后面应

是2 金2 水中间1 土夹着。真武应在后面的两个中,太阴应在后面的三个中,现在两神将交叉重叠,

这情形似乎令人怀疑。

天事以“辰”名者为多,皆本于“辰巳”之“辰”。今略举数事:十二

支谓之“十二辰”,一时谓之“一辰”,一日谓之“一辰”,日月星谓之“三

辰”,北极谓之“北辰”,大火谓之“大辰”,五星中有“辰星”,五行之

时谓之“五辰”,《书》曰:“抚于五辰”是也,已上皆谓之“辰”。今考

子丑至于戌亥谓之“十二辰”者,《左传》云:“日月之会是谓‘辰’。”

一岁日月十二会,则“十二辰”也。日月之所舍,始于东方,苍龙角亢之星

起于辰,故以所首者名之,子丑戌亥之月既谓之“辰”,则十二支、十二时

皆子丑戌亥,则谓之“辰”无疑也。一日谓之“一辰”者,以十二支言也。

以十干言之,谓之“今日”,以十二支言之,谓之“今辰”,故支干谓之“日

辰”。日月星谓之“三辰”者,日月星至于辰而毕见,以其所见者名之,故

皆谓之“辰”。(四时所见有早晚,至辰则四时毕见,故“日”加“辰”为

“晨”,谓日始出之时也。)星有三类:一经星,北极为之长;二舍星,大

火为之长;三行星,辰星为之长,故皆谓之“辰”。(北辰后其所而众星拱

之,故为经星之长。大火天王之座,故为舍星之长。辰星日之近辅,远乎日

不过一辰,故为行星之长。)

天下事物用“辰”来命名的很多,都来源于“辰巳”的“辰”。现在略举几件事:12 支叫做12

辰,一时叫做一辰,一日叫做一辰,日、月、星叫做三辰,北极星叫做北辰,大火星叫做大辰,五星

中有辰星,四季的时令叫做五辰,《尚书》说“顺着五辰”就是指此。以上都叫做“辰”。现在考证

从子丑到戌亥叫做12 辰的原因,据《左传》说:“太阳和月亮会合这就叫做‘辰’。”一年中太阳月

亮会合12 次,就有12 辰。太阳月亮会合时所在的星宿,是从东方苍龙角宿和亢宿这两个星宿开始的,

都从辰位起始,所以用它开始的方位来命名。从子丑到戌亥的月份既已叫做“辰”,那么12 支、12

时都从子丑到戌亥,毫无疑问也叫做“辰”。一天叫做一辰,是按12 支来说的,按照10 干来说,叫

做“今日”;按照12 支来说,叫做“今辰”。所以支、干叫做“日辰”。日、月、星之所以叫做三辰,

是因为日、月、星有时在早晨都能看到,就用能看到它们的时间命名,所以都叫它们为“辰”。四季

看到它们的时间有早有晚,到了辰时,四季中都能看到,所以“日”加在“辰”的上面成了“晨”,

表示太阳才出来的时候。星有三类,一类是经星,北极星是它们的头;二类是舍星,大火星是它们的

头;二类是行星,辰星是它们的头。所以这些星都叫做“辰”。北极星在它自己的地方,许多星星环

绕着它,所以它成了经星的头。大火星处在天王的地位,所以它成了舍星的头。辰星是太阳的近邻,

距离太阳不过一辰,所以它是行星的头。

《洪范》“五行”数,自一至五。先儒谓之此五行生数,各益以土数,

以为成数。以谓五行非土不成,故水生一而成六,火生二而成七,木生三而

成八.金生四而成九,土生五而成十,合之为五十有五。唯《黄帝素问》,土

生数五,成数亦五。盖水火木金皆待上面成,土更无所待,故止一五而已。

画而为图,其理可见。为之图者,设木于东,设金于西,火居南,水居北,

土居中央,四方自力生数,各并中央之上以为成数。土自居其位,更无所并,

自然止有五数,盖上不须更待土而成也。合“五行”之数为五十,则大衍之

数也。此亦有理。

《尚书·洪范》中“五行”的数,从一到五。过去的学者说这是五行相生之数,各加上土的数,

把它作为整数。因此说五行没有土不成,所以水生一而成六,火生二而成七,木生三而成八,金生四

而成九,土生五而成十,合起来是五十又五。只有《黄帝素问》中,土的相生之数是五,整数也是五。

那是因为水、火、木、金都要依靠土才能形成,土则另外没有什么依靠,所以只是一个五罢了。把这

个画成图,其中的道理可以看出来。画成的图,在东方设置木,在西方设置金,火在南方,水在北方,

土在中央,四方本来是相生之数,各自连同中央的土而成为整数。土自己处在本位,另外没有什么相

连的,自然只有五这个数,因为土不必另外依靠土才能形成。合“五行”之数为五十,就是大衍的数。

这也有道理。

揲蓍之法:四十九蓍,聚之则一,而四十九隐于一中;散之则四十九,

而一隐于四十九中。一者,道也。谓之无则一在,谓之有则不可取。四十九

者,用也。静则归于一,动则惟睹其用。一在其间而不可取。此所谓“大衍

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

数蓍草的法则:49 根蓍草,集中起来就是“一”,那49 就隐在“一”中间;分散开来就是49,

那“一”就隐在49 中间。所谓“一”,就是“道”。认为它无那“一”就存在,认为它有那“一”就

不可取。49,是应用的。静,就回到了“一”;动,就只看见它的应用。“一”在其中却不可取。这

就是说“大衍的数字是50,它那应用的是49”。

世之谈数者,盖得其粗迹。然数有甚微者,非巧历所能知,况此但迹而

已。至于“感而遂通天下之故”者,迹不预焉。此所以前知之神,未易可以

迹求,况得其粗也。予之所谓甚微之迹者,世之言星者,恃历以知之,历亦

出乎亿而已,予于《奉元历序》论之甚详。治平中,金、火合于轸,以《崇

真》、《宣明》、《景福》、《明崇》、《钦天》凡十一家大历步之,悉不

合,有差三十日以上者,历岂足恃哉。纵使在其度,然又有行黄道之里者,

行黄道之外者,行黄道之上者,行黄道之下者,有循度者,有失度者,有犯

经星者,有犯客星者,所占各不同,此又非历之能知也。又一时之间,天行

三十余度,总谓之一宫。然时有始末,岂可三十度间阴阳皆同,至交他宫则

顿然差别?世言星历难知,唯五行时日为可据。是亦不然。世之言五行消长

者,止是知一岁之间,如冬至后日行盈度为阳,夏至后日行缩度为阴,二分

行平度。殊不知一月之中,自有消长,望前月行盈度为阳,望后月行缩度为

阴,两弦行平度。至如春木,夏火,秋金,冬水,一月之中亦然,不止月中,

一日之中亦然。《素问》云:“疾在肝,寅卯患,申西剧。病在心,巳午患,

子亥剧。”此一日之中自有四时也。安知一时之间无四时,安知一刻、一分、

一刹那之中无四时邪,又安知十年、百年、一纪、一会、一元之间又岂无“大

四时”邪?又如春为木,九十日间,当亹亹消长,不可三月三十日亥时属木,

明日子时顿属火也。似此之类,亦非世法可尽者。

世上那些谈论命运的大概只了解它的皮毛。这命运有很细微的,不是灵巧的历法所能明白的,

何况这只是一点迹象罢了。至于说“心有所感就透彻地了解天下的变故”的,实际上并不事先知道。

这就是所以说那先知先觉的神异,也不容易推究,何况还是了解一个大略。我所说的很细微的情况,

像世上谈论星象的人,凭借历法来知道一点,其实历法也是出自揣测罢了。我在《奉元历序》中论述

得很详细。治平年间,金、火在转星处会合,依照《崇真》、《宣明》、《景福》、《明崇》、《钦

天》共11 家大的历法推算,都不相合,有相差30 天以上的。历法哪里可以依凭呢!即使在那个范围

里面,但又有运行在一年之中的,运行在一年之外的,运行在一年之上的,运行在一年之下的,有依

循标准的,有违反标准的,有冲犯经星的,有冲犯客星的,所占算的各有不同,这也不是历法能够明

白的。另外,一时之间,天象运行30 多度,总起来叫做一宫。但时间有始有终,难道可以说30 度阴

阳都相同,到接触别的宫就立刻有了差别?一般人说星象历法难以了解,只有五行时日是可以依凭。

这也不对。一般人说五行消长变化,仅仅知道一年之中,比如冬至后太阳运行有增长度为阳,夏至后

太行运行有亏减度为阴,春分、秋分运行为均平之度。却不知道在一个月中间,自有消长变化,望日

以前月亮运行有增长度为阳,望日以后月亮运行有亏减度为阴,上弦、下弦运行为均平之度。至于像

春属木、夏属火、秋属金、冬属水,一个月中间也是这样。不只是一月之中,一天之中同样如此。《素

问》说:“肝部有疾病,寅、卯时发病,到申、酉时加重,心脏有疾病,巳、午时发病,到子、亥时

加重。”这是说一天之中本来也有四时的区分。哪里知道一时之中没有四时,哪里知道一刻、一分、

一刹那之中没有四时呢?又哪里知道十年、百年、一纪、一会、一元之中难道没有“大四时”吗?又

比如春属木,90 天中,应该不停地变化,不会在三月三十日亥时属木,第二天子时立刻就属火了。像

这一类的问题,也不是一般的规则可以全部包括得了的。

历法步岁之法。以冬至斗建所抵,至明年冬至所得辰刻衰秒,谓之“斗

分”,故“岁”文从“步”从“戌”,“戌”者,斗魁所抵也。

历法中推算年分的方法,是把冬至时北斗星斗柄所到的方位,直到第二年冬至所到的方位,那

天数的非整数部分,叫做“斗分”,所以“岁”字从“步”从“戌”。戌,就是斗星、魁星所到的方

位。

正月寅,二月卯,谓之“建”,其说谓斗杓所建。不必用此说。但春为

寅卯辰,夏为已午未,理自当然,不须因斗建也,缘斗建有岁差,盖古人未

有岁差之法。《颛帝历》:“冬至日宿斗初。”今宿斗六度。古者正月斗杓

建寅,今则正月建丑矣。又岁与岁合,今亦差一辰。《尧典》曰:“日短星

昴。”今乃日短星东壁,此皆随岁差移也。

正月北斗星斗柄指寅,二月指卯,叫做“建”,这一说法是由北斗星斗柄所指的方位得来的,

其实不一定用这种说法。春季为寅、卯、辰,夏季为已、午、未,本来是理所当然的,不必要根据斗

柄所指的方位来说明。因为斗柄所指的方位有岁差的变化,而古人还未发现计算岁差的方法。《颛帝

历》说:“冬至那天太阳停留在牛宿初度。”现在冬至那天太阳却停在斗宿六度,古时正月的斗柄指

寅,现在正月的斗柄却指丑了。把古时和现在每月斗柄所指的方位一比较,现在也比过去相差一辰了。

《尧典》说:“白天最短那天昴宿在天顶。”现在白天最短那天黄昏时却是壁宿在天顶,这都是随岁

差引起的变化。

《唐书》云:“落下闳造历,自言‘后八百年当差一算’,至唐一行僧

出而正之。”此妄说也。落下闳历法极疏,盖当时以为密耳。其间阙略甚多,

且举二事言之。汉世尚未知黄道岁差,至北齐张子信方候知岁差。今以今古

历校之,凡八十余年差一度。则闳之历八十年,自己差一度。兼余分疏阔,

据其法推气朔五星,当时便不可用,不待八十年,乃曰“八百年差一算”,

太欺诞也。

《唐书》说:“落下闳编制历法时,自称‘八百年后应该有一日之差’。到唐代,一行和尚出

来纠正了这个说法。”这是错误的记载。落下闳的历法非常粗糙,而在当时认为是精确的,其中缺漏

的地方很多,就举两个例子说说吧,汉代还不知道黄道岁差,到北齐张子信经过观察才知道了岁差。

如今把现行历法与古代历法相比较,80 多年相差1 度。那落下闳的历法,80 年就差1 度了。再加上余

分计算马虎,根据他的历法推算节气、朔日和五星运行,在当时就不能应用,不必等80 年,竟说“八

百年有一日之差”,太荒谬了。

天文家有浑仪,测天之器,设于崇台,以候垂象者,则古玑衡是也。浑

象,象天之器,以水激之,或以水银转之,置于密室,与天行相符,张衡、

陆绩所为,及开元中置于武成殿者,皆此器也。皇祐中,礼部试《玑衡正天

文之器赋》,举人皆杂用浑象事,试官亦自不晓,第为高等。汉以前皆以北

辰居天中,故谓之“极星”,自祖亘以玑衡考验天极不动处,乃在“极星”

之末,犹一度有余。熙宁中,予受诏典领历官,杂考星历,以玑衡求“极星”。

初夜在窥管中,少时复出,以此知窥管小,不能容“极星”游转,乃稍稍展

窥管候之,凡历三月,“极星”方游于窥管之内,常见不隐。然后知天极不

动处,远“极星”犹三度有余。每“极星”入窥管,别画为一图。图为一圆

规,乃画“极星”于规中。具初夜、中夜、后夜所见各图之,凡为二百余图,

“极星”方常循圆规之内,夜夜不差。予于《熙宁历奏议》中叙之甚详。

天文学家有浑天仪,是观测天体的仪器,安置在高台上,用来观察天空星象的,就是古代叫做

“玑衡”的东西。浑象,是模拟天体运行的仪器,用水冲击它,或用水银转动它,安置在密闭的房子

里,与天体运行的情况相符,张衡、陆绩所造的,唐代开元年间放置在武成殿的.都是这种仪器。皇祐

年间,礼部考试,题目是《玑衡正天文之器赋》,应试的举人都把关于浑象方面的事夹杂在一起乱说

一通,主考官自己也不懂,还把这样的举人录取在很高的名次上。汉朝以前,人们都认为北极星在天

空的正中,所以称它为“极星”。自从北齐祖亘用玑衡考察北天极,才发现是在极星末部1 度多的地

方。熙宁年间,我奉诏令主管历官,多方面考察星象和历法。我用巩衡观察北极星,夜晚开始时从窥

管中还可看到极星,过了一会就到窥管外面了,因此知道窥管大小,不能容纳极星运转的情况,于是

稍为扩大窥管再观察它,一共经过3 个月,极星才在窥管范围内运行,再也不移到窥管外了,这才知

道北天极是在离极星3 度多的地方。每当极星进入窥管孔中,我分别画成一张图。图上有一圆圈,把

极星画在圈中,把黄昏、半夜、后夜的情况分别画成图,一共200 余张,极星才一直在圆圈内运行,

夜夜不差。我在《熙宁历奏议》中写得很详细。

古今言刻漏者数十家,悉皆疏缪。历家言晷漏者,自《颛帝历》至今见

子世谓之“大历”者,凡二十五家。其步漏之术,皆未合天度。予占天候景,

以至验于仪象,考数下漏,凡十余年,方粗见真数,成书四卷,谓之《熙宁

晷漏》,皆非袭蹈前人之迹,其间二事尤微,一者,下漏家常患冬月水涩,

夏月水利,以为水性如此,又疑冰澌所壅,万方理之,终不应法。予以理求

之,冬至日行速。天运已期,而日已过表,故百刻而有余;夏至日行迟,天

运未期,而日已至表,故不及百刻,既得此数,然后复求晷景漏刻,莫不吻

合,此古人之所未知也。二者,日之盈缩,其消长以渐,无一日顿殊之理。

历法皆以一日之气短长之中者,播为刻分,累损益,气初日衰。每日消长常

同;至交一气,则顿易刻衰,故黄道有觚而不圜,纵有强为数以步之者,亦

非乘理用算,而多形数相诡。大凡物有定形,形有真数,方圜端斜,定形也;

乘除相荡,无所附益,混然冥会者,真数也。其术可以心得,不可以言喻。

黄道环天正圜,圜之为体,循之则其妥至均,不均不能中规衡;绝之则有舒

有数,无舒数则不能成妥。以圜法相荡而得衰,则衰无不均;以妥法相荡而

得差,则差有疏数。相因以求从,相消以求负。从负相入,会一术以御日行。

以言其变,则秒刻之间消长未尝同;以言其齐,则止用一衰,循环无端,终

始如贯,不能议其隙。此圜法之微,古之言算者有所未知也。以日衰生日积,

反生日衰,终始相求,迭为宾主,顺循之以索日变,衡别之求去极之度,合

散无迹,混如运规。非深知造算之理者,不能与其微也。其详具于奏议,藏

在史官,及子所著《熙宁晷漏》四卷之中。

古今谈论刻漏的有几十家,都是十分粗疏而又错误的。历法家中谈到晷漏的,从《频帝历》到

现在,在世上流行而称为官方颁行的历法的,共有25 家。它们测算刻漏的方法都不符合天象实际运行

的度数。我观测了天象与日影,以至用浑仪浑象检验,用所得数据考核刻漏的下水量,经过10 多年,

才粗略地推算出时间的真实数据。写成4 卷书,叫做《熙宁晷漏》,都没有沿用前人的痕迹。其中有

两件事最为精细。一件是,一般研究刻漏的人往往担心冬天水不流畅、夏天水滑,以为水性本来是这

样,又怀疑冰屑会阻塞刻漏的通道,千方百计地调整刻漏,最后还是不符合标准,我按道理分析,冬

至太阳运行得快,在天上还没有运行到一周,而刻漏表上的一天已经过了,所以这一天实际上超过100

刻;夏至太阳运行较慢,在天运行已经一周,而刻漏的表上一天还不到,所以这一天实际上不到100

刻。得到了这些数据,再去探求日影与刻漏所测的时间,它们没有一个不是吻合的。这是古人所不知

道的。另一件是,太阳运行时间的多少,它的增减有一个过程,没有在哪一天突然改变的道理。历法

中都将一个节气中时间短长的平均值,表现为刻这样的单位,累积亏减和增长。在节气刚开始时时间

一天天减少,而每天减少的时间都是相同的,到两个节气相交,就突然减少到刻。所以黄道就像有了

棱角而不圆了。即使勉强凑成一个数来测算,也不会像依据常理运算那样,会常常出现实测与计算不

吻合的现象。一般来说,物体总是有一定形状的,每一种形状都有相对应的数据。如方形、圆形、正

方体、斜体,都是确定的形体,用乘、除等方法计算,不增加其他东西,结果全都暗暗相合,这也就

是一定的数据。这些方法只可以用心去体会,不能用语言来说明。黄道环绕天体是一个正圆,圆是它

的本体,依照回来计算就会是稳妥平衡的,如果不平衡就不能用圆规来衡量。分开来看,太阳运行有

慢有快,没有快慢就不会平稳。用圆法计算会得到差,那差无不是均等的;用稳妥的方法计算也舍得

到差,那差就会有大有小。经过相乘或相减的运算,把结果汇总起来,就可以得到一个公式来阐释太

阳运行的规律。要说它的变化,那一秒一刻之间的增减并不相同;要说它的完整性,那只用一项差数,

就循环而无尽头,始终连贯地计算,不能有间断。这是圆法的精密之处,是古时推算天象的人所不懂

的。由日差到日积差,反过来再变为日差,互相推求,互为宾主。依照这个规律去探求太阳运行的变

化,比较其他方法求取日积的行程,综合分析毫无破绽,就会像运用圆规一样准确。要是不深刻了解

运算的方法,就不能深入到它的精微之处。这些我都详细地写进了奏章中,收藏在史官那里,同时也

写进了我的著作《熙宁晷漏》四卷里面。

予编校昭文书时,预详定浑天仪。官长问予:“二十八宿多者三十三度,

少者止一度,如此不均,何也?”予对曰:“天事本无度,推历者无以寓其

数,乃以日所行分天为三百六十五度有奇。(日平行三百六十五日有余而一

期天,故以一日为一度也。)既分之,必有物记之,然后可窥而数,于是以

当度之星记之,循黄道日之所行一期,当者止二十八宿星而已(反如伞橑,

“当度”谓正当伞橑上者。故车盖二十八弓,以象二十八宿,则予浑仪奏议

所们“度不可见,可见者星也,日月五星之所由,有星焉,当度之画者,凡

二十有八,谓之舍,含所以挈度,度所以生数也”。今所谓‘距度星,者是

也。非不欲均也,黄道所由当度之星止有此而已。”

我在昭文馆编校文书时,参与审定浑天仪。官长问我:“在28 宿中,每宿的度数多的有33 度,

少的只有1 度,这样不均匀,是什么原因呢?”我回答说:“天体运行本来没有刻度,推算历法的人

没有办法表示它的度数,就根据太阳在天上运行一周的天数分为365°多。太阳运行一周为365 天多

一点,就把一天作为一度。既然分出来了,必然要有物体作为标志将它记住,然后才可以观测和计数,

于是用与度的位置相当的星作为标记,而沿着黄道一周,在整度数上的星只有28 个而已。度就如同伞

骨子,当度的意思就是星在伞骨上。伞盖上有28 根弓形骨子,用来象征28 宿,就是我在《浑仪奏议》

中说的:“度是不可见的,可见的只有星。日、月、五星所经过的路径上,有星存在,其中正当整度

数上的有28 个,称为舍,舍是定度的标记,有了标记就可以确定度数了。也就是现在所说的‘距度星’。

并不是不想定得均匀,黄道上正当度数的星只有这些罢了。”

又问予以“日月之形,如丸邪,如扇也。若如丸,则其相遇岂不相碍?”

予对曰:“日月之形如丸。何以知之,以月盈亏可验也。月本无光,犹银丸,

日耀之乃光耳。光之初生,日在其傍,故光侧而所见才如钩,日渐远则斜照

而光稍满。如一弹丸,以粉涂其半,侧视之,则粉处如钩;对视之,则正圜。

此有以知其如丸也。日月气也,有形而无质。故相值而无碍。”

官长又问我:“日月的形状,像回球呢,还是像团扇?假如像圆球,那它们相遇时难道不相互

阻碍吗?”我回答说:“日月的形状像圆球。怎么知道这一点呢?从月圆月缺的现象中可以验证。月

亮本身不发光,就像一个银球,太阳照射它才有光。月光初现时,太阳在它的旁边,阳光从侧面照着

它,所以看上去像个钩子;太阳渐渐远了,斜照着月亮,月亮就渐渐圆起来了。比如一个圆球,用白

粉涂掉它的一半,从侧面看,涂粉的地方像个钩子;从正面看,就是一个正圆了。这就是我判断它们

像圆球的依据。太阳、月亮都是气,有形状但没有实体,所以相遇时不会相互妨碍。”

又问:“日月之行,日一合一对,而有蚀不蚀,何也?”予对曰:“黄

道与月道,如二环相叠而小差。凡日月同在一度相遇,则日为之蚀,正一度

相对,则月为之亏。虽同一度,而月道与黄道不相近,自不相侵;同度而又

近黄道、月道之交,日月相值,乃相凌掩。正当其交处则蚀;而既不全当交

道,则随其相犯浅深而蚀。凡日蚀,当月道自外而交入于内,则蚀起于西南,

复于东北;自内而交出于外,则蚀起于西北,而复于东南。日在交东,则蚀

其内;日在交西,则蚀其外。蚀既则起于正西,复于正东。凡月蚀,月道自

外入内,则蚀起于东南,复于西北;自内出外,则蚀起于东北,而复于西南。

月在交东,则蚀其外;月在交西,则蚀其内。蚀既则起于正东,复于西。交

道每月退一度余,凡二百四十九交而一期。故西天法罗睺、计都皆逆步之,

乃今之交道也。交初谓之‘罗睺’,交中谓之‘计都’。”

官长又问:“太阳和月亮的运行,每个月相会一次,相对一次,但有时发生食、有时不发生食,

是什么原因呢?”我回答说:“黄道和月道,就像两个圆环相叠而稍有一点偏差。一般说来,太阳和

月亮如果同在一个黄经圈上相遇,就出现日食;在同一黄经圈相对,就发生月食。即使在同一黄经圈

上,月道与黄道不相靠近,自然不会互相侵蚀;在同一黄经圈而又靠近黄道、月道的交点,太阳和月

亮相遇,就会互相交错而遮掩。如果正好在黄道、月道的交点,就发生全食;假若不完全处在黄道、

月道的交点上,就会按照它们相遮的程度不同而出现不同程度的偏食。日食时,当月亮从外到内与黄

道相交,日食就从西南方开始,到东北部复圆;当月亮从里面穿过外面,日食必定从西北部开始,到

东南方复圆。当太阳在交点的东南时,偏食的方位必定在太阳的北侧;当太阳在交点的西南时,偏食

的方位必定在太阳的南侧。全食时,初亏的方位必定是在太阳的正西面,到正东面复圆。月食时,当

月亮从黄道外面入内,那月食的初亏方位必定从月亮的东南部开始,到西北方复圆;当月亮由黄道内

向外运行时,那月会的初亏方位必定从月亮的东北部开始,在西南部复圆。月亮在交点的东边,那偏

食的方位必定在月亮的南部;月亮在交点的西边,那偏食的方位必定在月亮的北部。全食时,初亏的

方位必从月亮的正东开始,到西部复圆。黄道和白道的交点每月向西后退1°多,经过249 个交点就

是一个周期。所以印度历法上的‘罗睺’、‘计都’都是由东向西退行的,也就是现今所说的黄道、

白道的交点了。开始的那个交点叫做‘罗睺’,中间的那个交点叫做‘计都’。”

古之卜者,皆有繇辞。《周礼》:“三兆,其颂皆千有二百。”如“凤

凰于飞,和鸣锵锵。”“间于两社,为公室辅。”“专之渝,攘公之羭,一

薰一莸,十年尚犹有臭。”“如鱼椓尾,衡流而方羊;裔焉,大国灭之,将

亡,阖门塞窦,乃自后逾。”“大横庚庚,予为天王,夏启以光”之类是也。

今此书亡矣。汉人尚视其体;今人虽视其体,而专以五行为主,三代旧术,

莫有传者。

古代占卜的人都有繇辞。《周礼》上有“三兆,它的卦辞1200”的说法。如“凤凰子飞,和鸣

锵锵”,“间于两社,为公室辅”,“专之渝,攘公之羭,一薰一莸,十年尚犹有臭”,“如鱼尾,

衡流而方羊;裔焉,大国灭之,将亡阖门塞窦,乃自后逾”,“大横庚庚,予为天王,夏启以光”等

等都是。如今这样的书已失传了。汉代人还见到了它们的卦象;现在的人即使看到卦象,也专门以五

行为主,夏、商、周三代的老方法,没有流传下来的。

北齐张子信候天文,凡月前有星则行速,星多则尤速。月行自有迟速定

数,然遇行疾,历其前必有星。如子信说,亦阴阳相感自相契耳。

北齐张子信根据天象占验吉凶,认为大凡月亮前面有星就运行得快,星多就更快。其实月亮运

行本来有它的快慢的标准,但遇到它运行迅速,数数它的前面一定有星。照张子信的说法,也是阴阳

相互感应又相互契合罢了。

医家有五运六气之术,大则候天地之变,寒暑风雨,水旱螟蝗,率皆有

法;小则人之众疾,亦随气运盛衰。今人不知所用,而胶于定法,故其术皆

不验。假令厥阴用事,其气多风,民病湿泄;岂溥天之下皆多风,溥天之民

皆病湿泄邪?至于一邑之间,而旸雨有不同者,此气运安在?欲无不谬,不

可得也。大凡物理有常有变,运气所主者常也,异夫所主者皆变也。常则如

本气,变则无所不至,而各有所占,故其候有从、逆,淫、郁,胜、复,太

过、不足之变,其发皆不同。若厥阴用事多风,而草木荣茂,是之谓“从”,

天气明絜,燥而无风,此之谓“逆”。太虚埃昏,流水不冰,此之谓“淫”。

大风折木,云物浊扰,此之谓“郁”。山泽焦枯,草木凋落,此之谓“胜”。

大暑燔燎,螟蝗为灾,此之谓“复”。山崩地震,埃昏时作,此谓之“太过”。

阴森无时,重云昼昏,此之谓“不足”。随其所变,疾厉应之,皆视当时当

处之候,虽数里之间,但气候不同,而所应全异,岂可胶于一定。熙宁中,

京师久旱,祈祷备至,连日重阴,人谓必雨,一日骤晴,炎日赫然,予时因

事入对,上问雨期,予对曰:“雨候已见,期在明日。”众以谓频日晦溽,

尚且不雨,如此旸燥,岂复有望?次日,果大雨。是时湿土用事,连日阴者,

“从气”已效,但为“厥阴”所胜,未能成雨,后日骤晴者,“燥金”入候,

“厥阴”当折,则“太阴”得伸,明日运气皆顺,以是知其必雨。此亦当处

所占也。若他处候别.所占亦异。其造微之妙,间不容发。推此而求,自臻至

理。

岁运有主气,有客气,常者为主,外至者为客。初之气厥阴,以至终之

气太阳者,四时之常叙也,故谓之主气。唯客气本书不载其目,故说者多端。

或以甲子之岁,天数始于水十一刻;乙丑之岁,始于二十六刻;丙寅岁,始

于五十一刻;丁卯岁,始于七十六刻者,谓之客气。此乃《四分历法》求大

寒之气,何预岁运?又有相火之下,水气承之;土位之下,风气承之,谓之

客气。此亦主气也,与六节相须,不得为客。大率臆计,率皆此类。凡所谓

“客”者,岁半以前,天政主之;岁半以后,地政主之。四时常气为之主,

天地之政为之客。逆主之气为害暴,逆客之气为害徐。调其主客,无使伤沴,

此治气之法也。

医家有五运六气的学说,大到预测天地的变化,寒暑风雨,水旱螟蝗等灾害,通常都有一定的

规律;小到人的各种疾病,也都随着气运的盛衰而变化。现在的人不会运用,而拘泥于固定的方法,

所以他们用起来都不灵验。假如“厥阴”占主导地位,它的气候特点是多风,人们容易得腹泻病,难

道天下到处都是多风,天下的人们都患腹泻病吗?至于同一个地方,也有睛雨的不同.这些气运的主导

作用又哪里去了呢?这样应用,要想不出错是不可能的。一般说来,事物的发展规律有正常和异常变

化的区别。运气占主导地位时,是正常变化;不是运气占主导地位时,都是异常变化。正常变化合乎

本来的气运,异常变化是无所不至的,而各有不同的征候,有从、逆、淫、郁、胜、复、太过、太足

等多种变化,它们的来源都不相同。假如厥阴起作用,风多,草木繁荣茂盛,这叫做“从”;天气晴

朗,干燥无风,这叫做“逆”,天空尘土飞扬,流水不结冰,这叫做“淫”;大风刮断树木,乌天遮

天翻滚,这叫做“郁”;山泉湖泽干涸,草木枯萎凋谢,这叫做“胜”;大暑大热,螟蝗成灾,这叫

做“复”;山崩地震,不时风沙满天,这叫做“太过”;突然阴云密布,白日天暗,这叫做“不足”。

随着这些变化,可能会相应发生流行病,这都要看当时当地出现的情况而定。虽然相隔只有几里,但

气候不同,相应发生的情况也就完全不一样,这难道可以拘泥子固定的法则吗?

熙宁年间,京城附近久旱,求雨的方法都用尽了,后来连续几个大阴天,人们都说一定要下雨

了,一天又忽然转睛,烈日炎炎。我当时因事去朝见皇帝,皇帝问什么时候有雨,我回答说:“下雨

的征候已经出现,估计明天会下雨。”许多人认为连日阴闷潮湿,尚且不下雨,像这样晴朗干燥的天

气,难道还会有希望吗?第二天,果然下了大雨。当时“湿土”起作用,连日阴天,是因为“从”气

已开始应验,只是被“厥阴”克制,不能形成雨。以后有一天突然放睛,“燥金”之气出现,“厥阴”

之气理当衰退,“太阳”升到主导地位,第二天气运配合顺畅了,因此推知一定下雨。这也是根据当

地的情况所作的预测。如果在别的地方,征候不同,预测的结果也不同。这个道理是很微妙的,不容

有丝毫的差错。按照这个道理去推测探求,就会得到真理。

一年的运气有主气,有客气,经常有的为主,从外面到来的为客。从年初的厥阴之气,直到年

终太阳之气,就是四季正常的顺序,所以叫做主气。只有客气本书没有记载它们的名目,所以有多种

多样的说法。有的认为甲子年天数从水下1 刻开始,乙丑年从26 刻开始,丙寅年从51 刻开始,丁卯

年从76 刻开始,这就叫做“客气”。这是用《四分历》的法则推求大寒之气,哪里能事先知道一年的

运气?另外有人看到火位下面是水气承接;土位下面是风气承接,就叫做“客气”。其实这也是主气,

与人的六种感情相联系,不能成为客气。大略地推测.基本上就是这些。大凡所谓“容”,在半年以前,

由天上的大事主管;半年以后,地上的大事主管。四季之中常气是主,天地的事是容。违逆主气要担

心迅猛,违逆客气要担心舒缓。调整主客之气,不使它们相克,这就是处置运气的法则。

六气,方家以配六神。所谓“青龙”者,东方厥阴之气,其性仁,其神

化,其色青,其形长,其虫鳞,兼是数者,唯龙而青者可以体之,然未必有

是物也。其他取象皆如是。唯北方有二:曰“玄武”,太阳水之气也;曰“螣

蛇”,少阳相火之气也。其在于人为肾,肾亦二,左为太阳水,右为少阳相

火。火降而息水,水腾而为雨露,以滋五脏,上下相交,此坎离之交,以为

否、泰者也。故肾为寿命之藏。左阳右阴,左右相交,此乾、坤之交,以生

六子者也。故肾为胎育之脏。中央太阴上曰“勾陈”。中央之取象,惟人为

宜。“勾陈,’者,天子之环卫也。居人之中莫如君,何以不取象于君?君

之道无所不在,不可以方言也。环卫居人之中央而中虚者也。虚者,妙万物

之地也。在天文,星辰皆居四傍而中虚;八卦分布八方而中虚。不虚不足以

妙万物。其在于人,勾陈之配则脾也。勾陈如环,环之中则所谓“黄庭”也。

黄者中之色,庭者宫之虚地也。古人以黄庭为脾,不然也。黄庭有名而无所,

冲气之所在也,脾不能与也。脾主思虑,非思之所能到也。故养生家曰:“能

守黄庭,则能长生。”黄庭者,以无所守为守。唯无所守,乃可以长生。或

者又谓“黄庭在二肾之间。”又曰:“在心之下。”又曰:“黄庭有神人守

之。”皆不然。黄庭者,虚而妙者也,强为之名,意可到则不得谓之虚,岂

可求而得之也哉。

六气,方术家把它们与六神相配。青龙,指东方厥阴之气,它的本性仁慈,它的精神幻化,它

的颜色是青的,它的体形是长的,它是有鳞的虫,同时具备这几个方面,只有龙而且是青的才有这样

子,但不一定有这种东西。其他取事物征象的道理都是这样。只有北方有两个,叫做“玄武”的,是

太阳水之气;叫做“螣蛇”的,是少阳相火之气。这相对于人就是肾脏,肾脏也是两个,左边的是太

阳水,右边的是少阳相火。火下降能止住水,水升腾成为雨露,用来滋润五脏,上下相交,这就是坎

卦、离卦之交,用来表示幸运和不幸的。所以肾脏是寿命的宝藏。左阳右阴,左右相交,这就是乾、

坤之交,用来生出其他六卦的。所以肾是孕育的脏器。中央太阳土叫做“勾陈”。中央取的物象,只

以水为宜。“勾陈”,就是天子周围的护卫。处在人们的中央没有比得上君主的,为什么不从君主取

征象?君主的思想到处都有,不能只从一个地方来说。环绕卫护处在人们中央的人却要内里空虚。空

虚,是使万物美妙的地方。在天文方面,星辰都处于四周而内中空虚;八卦分布在八方而内中空虚。

不空虚就不能使万物美妙。对于人来说,勾陈是与脾脏相配的。勾陈像一个环,环的中间就是所谓“黄

庭”。黄,是中央之色;庭,是官中空旷的地方。古人把黄庭当作脾,不对。黄庭有名但没有实际的

地方,是冲气的地方,脾脏不能同之相联,脾脏管思虑,不是思想所能到的地方。所以养生家说:“能

够保住黄庭,就能长生。”黄庭,把没有什么可守当作守。唯其没有什么可守,才可以长生。另外又

有人说“黄庭在两个肾脏之间”,还有说“在心的下面”,或者说“黄庭有神人守护”,都不对。黄

庭,是空虚而又微妙的,勉强给它取个名称,意思可以到达就又找不到叫做虚,难道是可以寻求而找

得到的吗!

《易》象九为老阳,七为少;八为少阴,六为老。旧说阳以进为老,阴

以退为老。九六者乾、坤之画,阳得兼阴,阴不得兼阳。此皆以意配之,不

然也。九七八六之数,阳顺阴逆之理,皆有所从来,得之自然,非意之所配

也。凡归余之数,有多有少。多为阴,如爻之偶;少为阳,如爻之奇。三少,

乾也,故曰“老阳”。九揲而得之,故其数九,其策三十有六。两多一少,

则一少为之主,震、坎、艮也,故皆谓之少阳(少在初为震,中为坎,末为

艮。),皆七揲而得之,故其数七,其策二十有八。三多,坤也,故曰老阴,

六揲而得之,故其数六,其策二十有四。两少一多,则多为之主,巽、离、

兑也,故皆谓之少阴(多在初为巽,中为离,末为兑。),皆八揲而得之,

故其数八,其策三十有二。物盈则变(纯少阳盈,纯多阴盈。),盈为老,

故老动而少静,吉凶悔吝,生乎动者也,卦爻之辞皆九六者,惟动则有占,

不动则无朕,虽《易》亦不能言之。《国语》谓:“正屯悔豫皆八”;“遇

泰之八”;是也。今人以《易》筮者,虽不动,亦引爻辞断之。《易》中但

有九六,既不动,则是七八安得用九六爻辞?此流俗之过也。

《周易》卦象九表示老阳,七表示少阳;八表示少阴,六表示老阴。旧的说法,阳主进,少阳

进而为老阳,阳主退,少阴退而为老阴。九六是乾、坤的画数,乾有三画,坤有六画,因为阳得兼阴,

所以乾数为九,因为阴不得兼阳,所以坤数只能为六。这都是按照心意相配,不对。九七、八六的画

数,阳顺、阴逆的道理,都有它们的来由,是自然得出来的,不能由人们主观随意来配合。大凡归余

之数,有多有少。“多”称为阴爻,如爻的偶数;“少”称为阳爻,如爻的奇数。三个阳爻构成乾卦,

所以称为老阳。由九束蓍草可以得到老阳,所以老阳之数为九·有草36 根。两个阴爻和一个阳爻组合,

就以阳爻为主,称为震卦、坎卦、艮卦,所以都叫做少阳。在这三卦中,初爻为阳爻的是震卦,中爻

为阳爻的是坎卦,末爻为阳爻的是艮卦。这都是由七束蓍草获得,所以少阳之数为七,有草28 根。三

个阴爻构成坤卦,所以叫做老阴,由六束蓍草可以得到它,所以老阴之数为六,有草24 根。两个阳爻

和一个阴爻组合,就以阴爻为主,称为巽卦、离卦、兑卦,所以都叫做少阴。在这三卦中,初爻的阴

爻的是巽卦,中爻为阴爻的是离卦,末爻为阴爻的是兑卦。都可由八束蓍草获得,所以少阴之数为八,

有草32 根。物体充满、溢出就要变化,纯少阳爻就溢出来,纯多阴爻就溢出来。“溢出”表现在爻上

就是“老”,所以由老阳、老阴得到的爻都象征着变动,而由少阳、少阴得到的爻都象征着静止。卦

的吉凶和忧虑之象都是从“动”和“变”,推测出来的,卦爻之辞都是就变动的阳爻和阴爻来说的,

只有通过变爻才能预测,从不动的爻得不出事物发展的征兆,即使根据《周易》也不能预测出什么结

果来。《国语》说:“震在屯卦中处于内的位置,在豫卦中处于内的位置,它的两个阴爻都不是变爻”;

“所得泰卦的爻构成震,而震的两个阴爻都不是变爻”,就是这个意思。如今的人用《周易》来卜筮,

即使不动,也引爻辞来推断。《周易》中只有老阳、老阴,既不动,那么这少阳和少阴怎么能用老阳、

老阴的爻辞呢?这是世俗的错误。

江南人郑夬曾为一书谈《易》,其间一说曰:“乾、坤,大父母也。复、

姤,小父母也。乾一变生复,得一阳;坤一变生姤,得一阴。乾再变生临,

得二阳;坤再变生遁,得二阴。乾三变生泰,得四阳;坤三变生否,得四阴。

乾四变生大壮,得八阳;坤四变生观,得八阴。乾五变生夬,得十六阳;坤

五变生剥,得十六阴。乾六变生未济,本得三十二阳;坤六变生归妹,本得

三十二阴。乾、坤错综,阴阳各三十二,生六十四卦。”夬之为书,皆荒唐

之论,独有此“变卦”之说,未知其是非。予后因见兵部员外郎秦君夬,论

夬所谈,骇然叹曰:“夬何处得此法?玠曾遇一异人授此数,历推往古兴衰

运历,无不皆验,常恨不能尽得其术。西都邵雍亦知大略,已能洞吉凶之变。

此人乃形之于书,必有天谴。此非世人得闻也。”予闻其言怪,兼复甚秘,

不欲深诘之。今央与雍、玠皆已死,终不知其何术也。

江南人郑夬曾写一本谈《周易》的书,其中一处说道:“乾卦、坤卦,是大父母。复卦、姤卦,

是小父母。乾卦一发生变化生出复卦,得到一阳;坤卦一发生变化生出姤卦,得到一阴。乾卦再一次

变化生出临卦,得到二阳;坤卦再一次变化生出遁卦,得到二阴。乾卦第三次变化生出泰卦,得到四

阳;坤卦第三次变化生出否卦,得到四阴。乾卦第四次变化生出大壮卦,得到八阳;坤卦第四次变化

生出观卦,得到八阴。乾卦第五次变化生出姤卦,得到十六阳;坤卦第五次变化生出剥卦,得到十六

阴。乾卦第六次变化生出未济卦,开始就得到三十二阳;坤卦第六次变化生出归妹卦,开始就得到三

十二阴。乾卦、坤卦错综变化,阴阳各得三十二,生出六十四卦。”郑夬写的书,都是荒唐的言论,

只是这“变卦”的观点,不知它是对是错。我后来有机会见到兵部员外郎秦君玠,同他讨论了郑夬所

谈的内容,他惊异地道感叹道:“郑夬从哪里得到这个方法?我曾遇见一位奇人传授这个方术,用它

一个一个地推算自古以来的兴衰变故,没有不灵验的,曾遗憾自己没有完全学到这一方术。洛阳邵雍

也大略懂得一些,已经能够看清吉凶的变化。而这个人把它写成了书,一定会受到上天的责怪。因为

这不是一般人应该知道的。”我听他这一说觉得奇怪,更加上很神秘,就不想进一步追问他。如今郑

夬与邵雍、秦君玠都已死了,到底也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方术。

庆历中,有一术士姓李,多巧思。尝木刻一“舞钟馗”,高二三尺,右

手持铁简,以香饵置钟馗左手中,鼠缘手取食,则左手扼鼠,右手用简毙之。

以献荆王,王馆于门下。会太史言月当蚀于昏时,李自云:“有术可禳。”

荆王试使为之,是夜月果不蚀。王大神之,即日表闻,诏付内侍省问状。李

云:“本善历术,知《崇天历》蚀限太弱,此月所蚀,当在浊中,以微贱不

能自通,始以机巧干荆邸,今又假禳禬以动朝廷耳。”诏送司天监考验。李

与判监楚衍推步日月蚀,遂加蚀限二刻。李补司天学生。至熙宁元年七月,

日辰蚀东方不效,却是蚀限太强。历官皆坐滴,令监官周琼重修,复减去庆

历所加二刻。苟欲求熙宁日蚀,而庆历之蚀复失之。议久纷纷,卒无巧算,

遂废《明天》,复行《崇天》。至熙宁五年,卫朴造《奉元历》,始知旧蚀

法止用日平度,故在疾者过之,在迟者不及。《崇》、《明》二历加减,皆

不曾求其所因,至是方究其失。

庆历年间,有一个术士,姓李,有很多奇巧的心思。曾经用木头雕刻成一个舞动的钟馗,有两

三尺高,左手拿着铁锏,把香食饵放在钟馗左手中。老鼠缘着手来吃食,它的左手抓住老鼠,右手挥

动铁锏把老鼠打死。姓李的术士把它献给荆王,荆王把他留养在家里。恰切碰上太史说黄昏时会发生

月食,李自己说:“有办法可以消除。”荆王让他试一下,当夜月食果然没有发生。荆王很感神异,

当天就上表报告皇上,皇上下令交内侍省询问具体情况。李术士说:“我本来善于历法,知道《崇天

历》对食限的角度定得太小了。这次月食的位置应在地平线以下。因为出身微贱不能通达上级官府,

才用一个设置机关的东西来求得进荆王府,现在是假装能消除月食来惊动朝廷罢了。”皇上有令送司

天监核查检验。李术士与司天监长官楚衍推算日食、月食,于是把食限增加了2 刻,李术士补上了司

天学生的职务。至熙宁元年七月的一天早晨,东方出现日食,原来推算不合,却是食限的角度定得太

大,历法官们都因此被贬。皇上命令监官周琮重新修订,他又减去庆历年间所增加的2 刻,随随便便

地就想求出熙宁的这次日食,但庆历年间的那次月食又算不出来了。议论了很久,意见纷纷,始终没

有一种巧妙的算法,于是废掉了《明天历》,重新采用《崇天历》。到熙宁五年,卫朴制定了《奉元

历》,才知道过去的日、月食推算法只用了太阳运行的平均速度,因此在太阳运行较快时就超过了,

在太阳运行较慢时又达不到。《崇天》、《明天》两种历法对食限的加减都不曾寻求计算偏差的原因,

至此才弄清了它们的关系。

四方取象苍龙、白虎、朱雀、龟蛇,唯“朱雀”莫知何物,但谓鸟而朱

者,羽族赤而翔上,集必附木,此火之象也。或谓之“长离”,盖云离方之

长耳。或云:“鸟即凤也,故谓之凤鸟。少昊以凤鸟至乃以鸟纪官,则所谓

丹鸟氏即凤也”。又旗旐之饰皆二物,南方曰鸟隼,则鸟隼盖两物也。然古

人取象,不必大物也。天文家“朱鸟”,乃取象于鹑。故南方朱鸟七宿,曰

鹑首、鹑火、鹑尾,是也。鹑有两种,有丹鹑,有白鹤。此丹鹑也。色赤黄

而文,锐上秃下,夏出秋藏,飞必附草,皆人类也。或有鱼所化者,鱼鳞虫

龙类,火之所自生也。天文东方苍龙七宿,有角亢,有尾;南方朱鸟七宿,

有喙、有嗉、有翼而无尾,此其取于鹑欤。

表示四方的征象苍龙、白虎、朱雀、龟蛇,只有“朱雀”不知是什么东西,只说是红色的鸟,

羽毛多数是红的而又向上飞翔,栖息时一定贴着树木,这就是火的象征。有人说是“长离”,大概说

的是南方的首领。又有人说:“鸟就是凤,所以叫做凤鸟。少昊因为凤鸟到来,就用鸟来记载官职,

那么所谓丹鸟氏就是凤了。”另外,旗子上的装饰物都是这两种东西,南方叫鸟隼,那鸟隼实际上是

两种东西。但古人求取物象,不一定找重要的东西。天象家的“朱鸟”,竟是依鹑取的物象,所以南

方朱鸟七宿,叫做鹑首、鹑火、鹑尾的,都是这个。本来鹑有两种,有丹鹑,有白鹑。这里所指是丹

鹑。它的毛色红黄而有花纹,尖锐的嘴,腹部较秃,夏天出来活动,秋天就躲藏起来,飞一会儿就会

贴在草上,都属火一类。有的是鱼变化的,属鱼鳞虫龙之类,火就从那里生出。天象说的东方苍龙七

宿,有角宿和亢宿,有尾巴;南方朱鸟七宿,有嘴、有食袋、有翅膀但没有尾巴,这大概是从鹑取的

物象吧。

司马彪《续汉书》候气之法,于密室中以木为案,置十二律琯,各如其

方,实以葭灰,覆以缇谷,气至则一律飞灰。世皆疑其所置诸律,方不逾数

尺,气至独本律应,何也?或谓:“古人自有术。”或谓:“短长至数,冥

符造化。”或谓:“支干方位,自相感召。”皆非也。盖彪说得其略耳。唯

《隋书志》论之甚详。其法:先治一室,令地极平,乃埋律琯,皆使上齐,

入地则有浅深。冬至阳气距地面九寸而止,唯黄钟一琯达之,故黄钟为之应。

正月阳气距地面八寸而止,自太蔟以上皆达,黄钟、大吕先已虚,故唯太簇

一律飞灰。如人用针彻其经渠,则气随针而出矣。地有疏密,则不能无差忒,

故先以木案隔之,然后实土案上,令坚密均一。其上以水平其概,然后埋律。

其下虽有疏密,为木案所节,其气自平,但在调其案上之土耳。

司马彪《续汉书》记载占验节气变化的方法是,在密室里用一段木头作桌子,上面放12 支定音

律管,各自相当它们的方位,用芦灰填塞,上面覆盖橘红色的谷子,气一到来那律管的芦灰就飞扬。

一般人都怀疑他所设置的各个律管,不超过几尺见方,气一到唯独那一律管相应,是什么道理?有人

说:“古人自有方术。”又有人说:“短和长都包含精妙的道理,与大自然暗合。”还有人说:“支

千方位,本来互相感召。”这些说法都不对。那是因为司马彪说得太简略了。只有《隋书志》说得很

详细。它讲的方法是先准备一间屋子,让地面非常平整,再埋下定音的律管,使它们顶部都一般齐,

埋在地下的却有浅有深。冬至阳气距地面9 寸就停止,只有黄钟一支律管达到了这个程度,所以黄钟

与它相应,正月阳气距地面8 寸就停止,从太蔟以上都达到这个程度,黄钟、大吕早已空虚了,所以

只有太蔟一支律管的芦灰飞扬。假如有人用针毕直穿透它外围,那么气会随针透出。土质有疏有密,

就不能没有差错,所以先用木头桌子隔开,然后在桌上放置厚实的土,使它们密固均衡,上面用水平

器刮平,然后埋下律管。地下即使有疏有密,被木头桌子节制,那气自然就平了,只是在于调节桌上

的土罢了。

《易》有“纳甲”之法,未知起于何时。予尝考之,可以推见天地胎育

之理。乾纳甲壬,坤纳乙癸者,上下包之也。震、巽、坎、离、艮、兑纳庚、

辛、戊、己、丙、丁者,六子生于乾、坤之包中,如物之处胎甲者。左三刚

爻,乾之气也;右三柔爻,坤之气也。乾之初爻交于坤生震,故震之初爻纳

子午;(乾之初爻子午故也。)中爻交于坤生坎,初爻纳寅申;(震纳子午,

顺传寅申,阳道顺。)上爻交于坤生艮,初爻纳辰戌。(亦顺传也。)坤之

初爻交于乾生巽,故巽之初爻纳丑未;坤之初爻丑未故也。中爻交于乾生离,

初爻纳卯酉;(巽纳丑未,逆传卯酉,阴道逆。)上爻交于乾主兑,初爻纳

巳亥。(亦逆传也。)乾、坤始于甲乙,则长男长女乃其次,宜纳丙丁;少

男少女居其末,宜纳庚辛。今乃反此者,卦必自下生,先初爻、次中爻,末

乃至上爻。此《易》之叙,然亦胎育之理也。物之处胎甲,莫不倒生,自下

而生者卦之叙,而冥合造化胎育之理。此至理合自然者也。(凡草木百谷之

实皆倒生,首系于干,其上抵于颖处反是根。人与鸟兽生胎,亦首皆在下。)

《周易》有“纳甲”的法则,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曾经考证过,从这里可以推见天

地孕育的道理。乾纳甲壬,坤纳乙癸,就是上下包起来。震、巽、坎、离、艮、兑纳庚、辛、戊、己、

丙、丁,这六子是从乾、坤的包中生的,如同物体处在胎壳中一样。左三刚爻,是乾的气;右三柔爻,

是坤的气。乾的初爻同坤相交生震,所以震的初爻纳子午;乾的初爻就是子午的缘故。中爻同坤相交

生坎,初爻纳寅中;震纳子午,顺次传到寅申,阳道就顺。上爻同坤相交生艮,初爻纳辰戌。也是顺

次相传。坤的初爻同乾相交生巽,所以巽的初爻纳丑未;坤的初爻就是丑未的缘故。中爻同乾相交生

离,初爻纳卯酉;巽纳丑未,逆向传到卯酉,阴道就逆。上爻同乾相交生兑,初爻纳巳亥。也是逆向

相传。乾、坤从甲乙开始,那么长男长女是其次,适宜纳甲丁;少男少女处在最后,适宜纳庚辛。现

在竟与这相反,卦一定会从下面生,首先是初爻,其次是中爻,最后才到上爻。这是《周易》的顺序,

但也是孕育的道理。物体处在胎壳中,没有不是倒生的,从下至上就是卦的顺序,却暗合了自然孕育

的道理。这种精到的道理是与自然相合的。大凡草木五谷杂粮的果实都是倒生的,头部系在主干上,

它上面连到附属部分的反而是根。人与鸟兽生的胎,也都是头在下。

卷八 象数二

《史记·律书》所论二十八舍十二律,多皆臆配,殊无义理;至于言数,

亦多差舛。如所谓律数者,八十一为宫,五十四为徵,七十二为商,四十八

为羽,六十四为角,此止是黄钟一均耳,十二律各有五音,岂得定以此为律

数?如五十四,在黄钟则为徵,在夹钟则为角,在中吕则为商。兼律有多寡

之数,有实积之数,有短长之数,有周径之数,有清浊之数。其八十一、五

十四、七十二、四十八、六十四,止是实积数耳。又云:“黄钟长八寸七分

一,大吕长七寸五分三分一,太蔟长七寸七分二,夹钟长六寸二分三分一,

姑洗长六寸七分四,中吕长五寸九分三分二,蕤宾长五寸六分二分一,林钟

长五寸七分四,夷则长五寸口分三分二,南昌长四寸七分八,无射长四寸四

分三分二,应钟长四寸二分三分二。”此尤误也。此亦实积耳,非律之长也。

盖其间字又有误者,疑后人传写之失也。余分下分母,凡“七”字皆当作“十”

字,误屈其中画耳,(黄钟当作八寸十分一,太蕤当作七寸十分二,姑洗当

作六寸十分四,林钟当作五寸十分四,南吕当作四寸十分八。凡言七分者,

皆是十分。)

《史记·律书》中论述的28 舍、12 律,很多是凭臆想相配的,完全没有道理;就是它说的数字,

也有很多差错。比如说律数,是81 为官,54 为徵,72 为商,48 为羽,64 为角,这只不过是黄钟的一

律罢了;12 律各有5 音,难道能把它定为律数吗?像54 在黄钟中为徵,在夹钟中又为角,在中吕中

又为商。再说律数有多有少,有实积数,有短长数,有周径数,有清浊数。那81、54、72、48、64,

只是实积数罢了。又说:黄钟长8 寸7 分1,大吕长7 寸5 分3 分1,太蔟长7 寸7 分2,夹钟长6 寸

2 分3 分1,姑洗长6 寸7 分4,中吕长5 寸9 分3 分2,蕤宾长5 寸6 分2 分1,林钟长5 寸7 分4,

夷则长5 寸4 分3 分2,南吕长4 寸7 分8,无射长4 寸4 分3 分2,应钟长4 寸2 分3 分2。这就更

错了。这也是实积数,不是律长。其中还有字错了的,我怀疑是后人传抄时写错的。余分下的分母,

凡是“七”字都应是“十”字,误把中间一笔写弯曲了。黄钟应该是8 寸10 分1,太蔟应该是7 寸10

分2,姑洗应该是6 寸10 分4,林钟应该是5 寸10 分4,南吕应该是4 寸10 分8。凡属是说到7 分的,

都是10 分。

今之卜筮,皆用古书,工拙系乎用之者,唯其寂然不动,乃能通天下之

故,人未能至乎无心也。则凭物之无心者而言之,如灼龟璺瓦,皆取其无心,

则不随理而震,此近乎无心也。

现在人占卜,都是用的古书,用得巧和不巧关系到用的人。正由于它无声无息一动不动,才能

通晓天下相当的事物,人不能到达的那种无心的境界。而就无心的事物来说,如烧灼龟甲磨治瓦片,

都是取它的无心,并不依照它的纹理而动,这就接近无心了。

吕才为卜宅、禄命、卜葬之说,皆以术为无验。术之不可恃信然,而不

知波皆寓也,神而明之,存乎其人,故一术二人用之,则所占各异。人之心

本神,以其不能无累,而寓之以无心之物,而以吾之所以神者言之。此术之

微,难可以俗人论也。才又论人姓,或因官,或因邑族,岂可配以宫商?此

亦是也。如今姓“敬”者,或更姓“文”,或更姓“苟”,以文考之,皆非

也。敬本从“”,从“攴”,今乃谓之“苟”与“文”,五音安在哉!此

为无义,不待远求而知也。然既谓之寓,则苟以为字皆寓也。凡视听思虑所

及,无不可寓者。若以此为妄,则凡祸福吉凶,死生变化,孰为非妄者?能

齐乎此,然后可与论先知之神矣。

吕才认为占卜地宅、禄食命运、测算安葬等说法,都是方术而无法验证。方术不可依凭是确实

的,但他不知道它们都有寓意,像神明一样,存在某种人之中,所以一种方术两个不同的人应用,那

所卜算的结果各不相同。人的心原本神奇,因为它不能没有牵累,而把无心的事物寄寓其中,又用我

们所称的神灵来解说这种方术的微妙,是很难同一般世俗之人议论的。吕才又谈到人的姓氏,有的依

用官职,有的依照籍贯家族,难道都可以与官商这些音调相配吗?这也是对的。如今有姓“敬”的,

或者改姓“文”,或者改姓“苟”。根据文字来考证,都不对。“敬”原本从“”,从“攴”,现

在变到了“苟”与“文”,五音又在哪里呢!这就是没有意义的事,不必向深处探求就知道的。但既

然说是有寄寓,就会随随便便以为每个字都有寓意。凡属看到的、听到的、想到它,没有不可寄寓的。

假如把这话当作胡说,那么凡属是福祸吉凶,死生变化,哪种不是胡说?能够做到这一点,然后才可

以谈论先知先觉的神灵了。

历法:天有黄赤二道,月有九道,此皆强名而已,非实有也。亦由天之

有三百六十五度,天何尝有度,以日行三百六十五日而一期,强为之度,以

步日月五星行次而已。日之所由,谓之“黄道”。南北极之中度最均处,谓

之“赤道”。月行黄道之南,谓之“朱道”;行黄道之北,谓之“黑道”;

黄道之东,谓之“青道”;黄道之西,谓之“白道”。黄道内外各四,并黄

道为九。日月之行,有迟有速,难可以一术御也,故因其合散,分为数段,

每段以一色名之,欲以别算位而已,如算法用赤筹、黑筹,以别正负之数。

历家不知其意,遂以为实有九道。甚可嗤也。

历法说到,天有黄道、赤道,月亮的运行又有九道。这都是人们勉强叫出来的罢了,不是实际

就有的。又如说天空有360°,天空哪里有度数呢?把太阳运行365 天当作一个周期,勉强作为度,

由此来测算日、月、五星的运行位置罢了。太阳运行的路线,叫做“黄道”;在南北极正中分度最均

等的地方,叫做“赤道”。月亮在黄道南面运行的路线,叫做“朱道”;在黄道北面运行的路线,叫

做“黑道”;黄道的东边,叫做“青道”;黄道的西边,叫做“白道”。黄道的内外各有4 道,包括

黄道共为9 道。太阳月亮的运行,有快有慢,很难用一个方法笼统地说明,所以就根据它们会合、分

开的情况,分成几段,每一段都用一种颜色命名,就是想用来分头测算月亮的运行位置罢了,如同算

法中用红筹码和黑筹码分别代替正数和负数一样。历法家不明白这个道理,就以为天空中真正有9 道,

是很可笑的。

二十八宿,为其有二十八星当度,故立以为宿。前世测候,多为改变,

如《唐书》测得毕有十七度半,觜只有半度之类;皆谬说也。星既不当度。

自不当用为宿次,自是浑仪度距疏密不等耳。凡二十八宿度数,皆以赤道为

法。唯黄道度有不全度者,盖黄道有斜有直,故度数与赤道不等,即须以当

度星为宿,唯虚宿未有奇数,自是日之余分,历家取以为斗分者此也,余宿

则不然。

28 宿,是因为有28 颗星正好在度的整数位上,所以才把它们标为“宿”。前代在测量天体时,

往往发现宿星的位置有许多改变了的。比如《唐书》记载测得毕宿是17°半,觜宿只有半度之类,都

是错误的说法。星星既然不正好在度数上,自然不应该把它当作宿星,这正是浑仪的度距疏密不均罢

了。大凡28 宿的度数,都用赤道作为标准。只有用黄道分度不是整数,因为黄道有斜有直,所以它的

度数与赤道的度数不相等,就必须把落在分度整数上的星作为宿,只有虚宿末尾有余数,正是整数后

面的那个余分,历法家拿来作斗分的就是这个余分,其余的星宿就不是这样了。

予尝考古今历法,五星行度,唯留逆之际最多差。自内而进者,其退必

向外;自外而进者,其退必由内:其迹如循柳叶,两末锐,中间往还之道相

去甚远,故两末星行成度稍迟,以其斜行故也;中间成度稍速,以其径绝故

也。历家但知行道有迟速,不知道径又有斜直之异。熙宁中,予领太史令。

卫朴造历,气朔已正,但五星未有候簿可验。前世修历,多只增损旧历而已,

未曾实考天度。其法须测验每夜昏晓夜半月及五星所在度秒,置簿录之,满

五年,其间剔去云阴及昼见日数外,可得三年实行,然后以算术缀之,古所

谓“缀术”者此也。是时司天历官,皆承世族,隶名食禄,本无知历者,恶

朴之术过已,群沮之,屡起大狱,虽终不能摇朴,而候簿至今不成。《奉元

历》五星步术,但增损旧历,正其甚谬处,十得五六而已。朴之历术,今古

未有,为群历人所沮,不能尽其艺,惜哉!

我曾经考察这古今历法,在五星运行度数方面,只是“留”和“逆行”的差别最大。从黄道内

侧顺行的行星,必定从黄道外侧逆行回来;而从黄道外侧顺行的行星,必定从黄道内侧逆行回来。它

们运行的轨道像顺着柳叶一样,两头尖,中间往返的路径相隔很远,所以两头的星运行一度的时间较

长,因为路径是斜的;当星星在柳叶形轨道中间运行时,运行一度的时间较短,因为路径是直的。历

法家只知道五星运行的速度有快有慢,而不知道运行的路径有斜和直的不同。熙宁年间,我担任太史

今,卫朴编制历法,对节气和朔望都作了调整,但五星的情况都没有实测记录可以验证。前人修改历

法,大都只对旧历作些数字上的增减,而没有实际观测日、月、五星运行的情况。观测的方法是,必

须测验每夜黄昏、拂晓、半夜3 个时分月亮和五星所在的度位,用本子记录下来,满了5 年后,中间

去掉阴天和五星在白天出现的天数,可以得到3 年实际运行的情况,然后进行计算,将每天连贯起来,

这就是古代所说的“缀术”。当时司天监中的历官,都是继承世袭,挂名拿薪俸,本来就没有懂得历

法的,他们嫉妒卫朴的本领超过自己,一起反对和破坏卫朴的工作,多次制造大的案件诬陷卫朴。虽

然最终没有把卫朴搞垮,但记录观测天象的资料至今也没有完成;《奉元历》推算五星运行的方位,

就只是对旧历进行加减,纠正最明显的错误,十成中只有五六成准确而已。卫朴编制历法的本领,现

在和过去的人都没有,却遭到那些历法官的阻挠破坏,不能充分发挥他的才能,真可惜啊!

国朝置天文院于禁中,设漏刻、观天台、铜浑仪,皆如司天监,与司天

监互相检察。每夜天文院具有无谪见云物祺祥,及当夜星次,须令于皇城门

未发前到禁中。门发后,司天占状方到,以两司奏状对勘,以防虚伪。近岁

皆是阴相计会,符同写奏,习以为常,其来已久,中外具知之。不以为怪。

其日月五星行次,皆只据小历所算缠度誊奏,不曾占候,有司但备员安禄而

已。熙宁中,予领太史,尝按发其欺,免官者六人。未几,其弊复如故。

本朝在皇官中设立了天文院,设置了漏刻、观天台、铜浑仪,一切和司天监的一样,用来和司

天监互相检验、监察。每夜天文院都要把观测到的吉凶的预兆以及当晚行星的位置,在皇城开门之前

报到宫中。皇城门开后,司天监观测天象的报告才送到,把这两份报告进行核对,以防弄虚作假。近

年来这两个机构暗中商量串通,写出同样内容的报告,已经习以为常,由来已久了,官内外的人都知

道,不以为奇。他们报告日、月、五星的运行和位置,都是根据民间历法的计算抄录上报的,不曾进

行实际的观测,这些机构的官员只是白领薪俸罢了。熙宁年间,我担任太史令,曾经揭发过他们的欺

骗行为,罢免了6 个人的官。过了不久,这种老毛病又和以前一样了。

司天监铜浑仪,景德中历官韩显符所造,依仿刘曜时孔挺、晁崇、斜兰

之法,失于简略。天文院浑仪,皇祐中冬官正舒易简所造,乃用唐梁令瓒、

僧一行之法,颇为详备,而失于难用。熙宁中,予更造浑仪,并创为玉壶、

浮漏、铜表,皆置天文院,别设官领之。天文院旧铜仪,送朝服法物库收藏,

以备讲求。

司天监的铜制浑天仪,是景德年间历官韩显符造的,他仿照刘曜时的孔挺、晁崇、斛兰的方法,

缺点在于构造简略。天文院的浑仪,是皇祐年间冬官正舒易简制造的,是按照唐代梁令瓒、僧一行的

方法,相当周密完备,但缺点是不便使用。熙宁年间,我改造了浑天仪,还创制了玉壶浮漏、铜质圭

表,都安放在天文院中,另外安排官员管理。天文院中的旧铜浑仪,送到朝服法物库收藏起来,以便

研究时用。

卷九 人事一

景德中,河北用兵,车驾欲幸澶渊,中外之论不一,独寇忠愍赞成上意。

乘舆方渡河,寇骑充斥,至于城下,人情恟恟。上使人微觇准所为,而准方

酣寝于中书,鼻息如雷。人以其一时镇物,比之谢安。

景德年间,河北发生战事,皇上想亲临澶渊,朝廷内外意见不一,唯独寇准赞同皇上的想法。

皇上的车驾刚刚渡过黄河,敌人的骑兵就纷纷涌出,到了城下,人们情绪慌乱,喧闹不止。皇上派人

暗地里察看寇准在做什么,而他正在中书酣睡,鼾声如雷。人们因为他一时镇定自若,把他比作谢安。

武昌张谔好学能议论,常自约仕至县令,则致仕而归。后登进士第,除

中允。谔于所居营一舍,榜为中允亭,以志素约也。后谔稍稍进用,数年间,

为集贤校理、直舍人院、检正中书五房公事、判司农寺,皆要官,权任渐重。

无何,坐事夺数官,归武昌,未几捐馆,遂终于太子中允,岂非前定。

武昌的张谔好学又长于议论,自己曾许下诺言做官做到县令,就辞官归隐。后来考中进士,被

任命为中允。他在任所建了一间房子,挂上匾额叫“中允亭”,以记下过去的诺言。后来他一步步得

到提升,几年之间,做了集贤校理,直舍人院,检正中书五房公事,判司农寺,都是重要官职,职权

渐渐加重。不多久,犯了罪过被免去几个官职,回到武昌.没多长时间就死了,最后的官职就是太子中

允,难道不是命中注定吗?

许怀德为殿帅,尝有一举人,因怀德乳姥求为门客,怀德许之。举子曳

襴拜于庭下,怀德据座受之。人谓怀德武人不知事体,密谓之曰:“举人无

没阶之礼,宜少降接也”。怀德应之曰:“我得打乳姥关节秀才,只消如此

待之”。

许怀德任殿前都指挥使,曾有一个举人通过怀德的乳母请求做他的门客,怀德答应了他。举人

拖着襴衫在堂前一拜,怀德坐在座位上受了这一礼。旁边的人以为怀德是个武将,不识事体,偷偷地

告诉他说:“举人没有在阶下行礼的礼节,你应当稍微下台阶迎接。”怀德回答说:“我得到的是一

个打通乳母关节的秀才,只须这样对待他。”

夏文庄性豪侈,禀赋异于人,才睡即身冷而僵,一如逝者,既觉,须令

人温之,良久方能动。人有见其陆行,两车相连,载一物巍然,问之,乃绵

帐也,以数千两绵为之。常服仙茅、钟乳、硫黄,莫知纪极。晨朝每食钟乳

粥,有小吏窃食之,遂发疽,几不可救。

夏竦性情豪爽,天赋与一般人不同,刚一睡下全身冰凉直到僵硬,完全像个死人,醒来之后,

必须让人温暖他,很久才能动弹。有人看见他在陆地上行走,把两辆车相连,载着一个高大的东西,

问他,竟是绵帐,用几千两丝绵做成的。他常常服食仙茅、钟乳、硫磺,不知有个限度。早晨他常吃

钟乳粥,有个小官偷吃了,就生了痈疽,差一点没有救活。

郑毅夫自负时名,国子监以第五人选,意甚不平。谢主司启词,有“李

广事业,自谓无双,杜牧文章,止得第五”之名。又云:“骐骥已老,甘驽

马以先之;巨鳖不灵,因顽石之在上。”主司深衔之。他日廷策,主司复为

考官,必欲黜落,以报其不逊。有试业似獬者,枉遭斥逐,既而发考卷,则

獬乃第一人及第。又嘉祐中,士人刘几,累为国学第一人,骤为怪崄之语,

学者翕然效之,遂成风俗,欧阳公深恶之,会公主文,决意痛惩,凡为新文

者,一切弃黜,时体为之一变,欧阳之功也。有一举人论曰:“天地轧,万

物茁,圣人发。”公曰:“此必刘几也。”戏续之曰:“秀才刺,试官刷。”

乃以大朱笔横抹之,自首至尾,谓之“红勒帛”,判大“纰缪”字榜之,既

而果几也,复数年,公为御试考官,而几在庭。公曰:“除恶务力,今必痛

斥轻薄子,以除文章之害。”有一士人论曰:“主上收精藏明于冕旒之下。”

公曰:“吾已得刘几矣。”既黜,乃吴人萧稷也。是时试《尧舜性之赋》,

有曰:“故得静而延年,独高五帝之寿;动而有勇,形为四罪之诛。”公大

称赏,擢为第一人,及唱名,乃刘辉,人有识之者曰:“此刘几也,易名矣。”

公愕然久之。因欲成就其名,小赋有“内积安行之德,盖禀于天”。公以谓

“积”近于学,改为“蕴”,人莫不以公为知言。

郑獬因有名气而自负,国子监考试排在第五名心中非常不平,向主考官致的答谢词中,有“李

广事业,自谓无双;杜牧文章,止得第五”的话。又说:“骐骥已老,甘驽马以先之;巨鳖不灵,因

顽石之在上。”主考官深深怀恨。到后来廷试时,那个主考官又是考官,坚决要让郑獬落榜,来回答

他的不谦逊。有个考试成绩与郑獬差不多的人,冤枉遭到贬斥,不久打开考卷,郑獬竟以第一名考中。

另外,嘉祐年间,读书人刘几多次成为国子监第一名,多处写出险怪的句子,学生们一致仿效他,因

此形成一种风气。欧阳修非常憎恶这种文风,碰上他主持考试,决心狠狠惩罚,凡属写这种新型文章

的,全都废弃,当时文体因此大变,是欧阳修的功劳。有个举人议论说:“天地轧,万物茁,圣人发。”

欧阳修说:“这人肯定是刘几。”他开玩笑地接着说:“秀才到,试官刷。”就用大红笔横抹试卷,

从头抹到尾,称做“红勒帛”,批上很大的“纰缪”字样张贴,后来得知果然是刘几的。过了几年,

欧阳修担任殿试考官,刘几在场上。欧阳修说:“去除邪恶一定要尽力,现在一定要痛斥那些轻浮的

学生,以革除文章的毛病。”有一个读书人议论说:“皇上把精明能干的人收藏在皇冠之下。”欧阳

修说:“我已经有刘几了。”废弃之后,却是吴地人萧稷。当时的试题是《尧舜性之赋》,有文章写

道:“故得静而延年,独高五帝之寿;动而有勇,形为四罪之诛。”欧阳修大加赞赏,提这人的第一

名,到了高声叫名时,竟是刘辉,有认识他的人说:“这就是刘几,改了名啦。”欧阳修惊愕了好久,

就想成就他的功名。他的小赋中有“内积安行之德,盖禀于天”,欧阳修认为“积”与“学”的意思

接近,就改成“蕴”,没有人不认为欧阳修精通言论。

古人谓贵人多知人,以其阅人物多也。张邓公为殿中丞,一见王东城,

遂厚遇之,语必移时。王公素所厚唯杨大年,公有一茶囊,唯大年至,则取

茶囊具茶,他客莫与也。公之子弟,但闻取茶囊,则知大年至。一日,公命

取茶囊,群子弟皆出窥大年,及至,乃邓公。他日,公复取茶囊,又往窥之,

亦邓公也。子弟乃问公:“张殿中者何人,公待之如此?”公曰:“张有贵

人法,不十年当据吾座。”后果如其言。又文潞公为太常博士,通判兖州,

回谒吕许公,公一见器之,问潞公:“太博曾在东鲁,必当别墨。”令取一

丸墨濒阶磨之,揖潞公就观:“此墨何如?”乃是欲从后相其背。既而密语

潞公曰:“异日必大贵达。”即日擢为监察御史,不十年入相。潞公自庆历

八年登相,至七十九岁,以太师致仕,凡带平章事三十七年,未尝改易,名

位隆重,福寿康宁,近世未有其比。

古人说地位高贵的人大多了解人,因为他们看到过的人和事很多。张士逊做殿中丞时,一见到

王东城,就受到很高的待遇,一起说话谈了好长时间。王东城向来所看重的只有杨亿,他有一个茶叶

袋,只有杨亿到来,才拿茶叶袋准备茶水,其他客人是不会给的。他家的年轻后辈只要听到拿茶叶袋,

就知道是杨亿到了。有一天,他叫拿茶叶袋,年轻人都出来偷看杨亿,等人到了,却是张士逊,另一

天,他又叫拿茶叶袋,年轻人再去偷看,还是张士逊。这些年轻人就问他:“张殿中是什么人,您要

这样对待他?”王东城说:“张士逊有贵人的样子,不出十年应会坐到我这样的位置上来。”后来果

然像他说的那样。另外,文彦博当太常博士时,担任兖州通判,回拜吕夷简,吕夷简一见就器重他,

问他说:“太博曾在东鲁呆过,一定能区别墨的质量。”就让人拿一块墨到台阶边磨,恭请文彦博走

近去看,问:“这墨怎么样?”原来是想从后面观察文彦博的背部。过一会儿悄悄对文彦博说:“过

些日子一定会非常高贵、大为发达。”当天文彦博被提升为监察御史,不到十年又当了丞相。文彦博

从庆历八年当上丞相,到79 岁,以太师的身份退休,总共任平章事37 年,不曾有变化,名位高贵,

福寿安康,近代以来没有能与他相比的。

王延政据建州,令大将军章某守建州城,尝遣部将刺事于军前,后期当

斩,惜其材,未有以处,归语其妻,其妻连氏有贤智,私使人谓部将曰:“汝

法当死,急逃乃免。”与之银数十两,曰:“径行,无顾家也。”部将得以

潜去,投江南李主,以隶查文徽麾下。文徽攻延政,部将适主是役,城将陷,

先喻城中能全连氏一门者有重赏。连氏使人谓之曰:“建民无罪,将军幸赦

之,妾夫妇罪当死,不敢图生。若将军不释建民,妾愿先百姓死,誓不独生

也。”词气感慨,发于至诚。不得已为之戢兵而入,一城获全。至今连氏为

建安大族,官至卿相者相踵,皆连氏之后也。又李景使大特胡则守江州,江

南国下,曹翰以兵围之三年,城坚不可破。一日,则怒一饔人鲙鱼不精,欲

杀之,其妻遽止之曰:“士卒守城累年矣,暴骨满地,奈何以一食杀士卒邪。”

则乃舍之。此卒夜缒城,走投曹翰,具言城中虚实。先是城西南依崄素不设

备,卒乃引王师自西南攻之,是夜城陷,胡则一门无遗类。二人者,其为德

一也,何其报效之不同邪?

王延政占据建州,命令大将军章某守卫建州城,曾派手下将领去刺探军情,耽误了时间判处斩

首,因爱惜他的才能,没有这样处置,回家后对妻子说了。他妻子连氏贤慧聪明,暗地里派人告诉那

将领说:“你犯了法判处死刑,赶快逃跑才能免死。”给了那将领几十两银子,说:“快点走,不要

管家里人。”那将领潜逃去了,投奔了江南的李煜,隶属查文徽部下。查文徽攻打王延政时,那将领

正好指挥这一战,快要攻下城池时,事先通告城中的人:“能够保存连氏一家的人有重赏。”连氏派

人对那将领说:“建州百姓无罪,希望将军宽恕他们,我们夫妇罪应处死,不敢想到要活下去。假若

将军不放过建州百姓,我愿死在百姓前面,决不一个人活着。”语气激昂慷慨,出自一片诚心,那将

领不得已让士兵收起武器进城,全城人都保全了。到现在连氏作为建安大族人家,官做到卿相的人一

个接一个,都是连氏的后代。

另外,李景派大将胡则驻守江州,江南国灭亡后,曹翰发兵围困江州3 年,江州城墙坚固不能

攻破。有一天,胡则因厨师切的鱼不精细而发脾气,要杀掉他。胡则的妻子赶快制止说:“士兵们守

城好几年了,摆着的尸骨遍地都是,怎么能因为一点吃的杀兵士呢!”胡则就放了他。这个士兵晚上

沿着绳子坠出城,跑去投奔了曹翰,把城里的虚实全都讲了。事先城西南凭借险要地势一向没有设防,

他就带着朝廷军队从西南进攻江州,当夜攻下了江州城,胡则一家没有留下一个人。

这两个人,他们施行仁德是相同的,为什么得到的报应这样不同呢?

王文正太尉局量宽厚,未尝见其怒。饮食有不精洁者,便不食而已。家

人欲试其量,以少埃墨投羹中,公唯啖饭而已。家人问其何以不食羹?曰:

“我偶不喜肉。”一日,又墨其饭,公视之曰:“吾今日不喜饭,可具粥。”

其子弟诉于公曰:“庖肉为饔人所私,食肉不饱,乞治之。”公曰:“汝辈

人料肉几何?”曰:“一斤;今但得半斤食,其半为饔人所私。”公曰:“尽

一斤可得饱乎?”曰:“尽一斤固当饱。”曰:“此后人料一斤半可也。”

其不发人过皆类此。尝宅门坏,主者彻屋新之,暂于廊庑下启一门以出入。

公至侧门,门低,据鞍俯伏而过,都不问。门毕,复行正门,亦不问。有控

马卒岁满辞公,公问:“汝控马几时?”曰:“五年矣。”公曰:“吾不省

有汝。”既去,复呼回曰:“汝乃某人乎?”于是厚赠之,乃是逐日控马,

但见背,未尝视其面,因去,见其背方省也。

太尉王旦胸襟宽阔,人们不曾见他发过脾气。饮食如果不精细不干净的话,不过是不吃罢了。

他家里人想试一试他的气量,把一点点墨粉放到汤中,先生只是吃饭罢了。家里人问他为什么不喝汤,

他说:“我间或不喜欢肉.”有一天,又把墨放到他的饭里,先生看了看说:“我今天不喜欢饭,可以

准备一点粥。”他家里的年轻后辈告诉他说:“厨房的肉被厨师偷吃了,我们吃不饱肉,请处理一下

厨师。”先生说:“你们这些人估计要吃多少肉?”他们说:“一斤。现在只能吃半斤,另外半斤被

厨师藏起来了。”先生问:“整整一斤可以吃饱吗?”回答说:“整整一斤应当可以吃饱。”他说:

“以后按每个人估算一斤半就可以了。”他都是像这样不揭发别人的过错。曾有一次他住宅的门坏了,

管家把整个屋里的门都换新的,暂时在走廊边开一张门用来出进。先生到了旁边的这张门,门很低,

便伏下身贴着马鞍过去,完全不怪罪。门换好后,又走正门,也不管。有个驾马的士兵年限满了向先

生告辞,先生问他:“你驾马多长时间了?”回答说:“5 年了。”先生说:“我不记得有你。”他

走了以后,王旦又叫他回来说:“你就是某某人吗?”于是送给他许多财物。原来是每天驾马,王旦

只见他的背,不曾见过他的面,到他离开时,见到他的背才记起来。

石曼卿居蔡河下曲,邻有一豪家,日闻歌钟之声。其家僮仆数十人,常

往来曼卿之门。曼卿呼一仆问豪为何人?对曰:“姓李氏,主人方二十岁,

并无昆弟,家妾曳罗绮者数十人。”曼卿求欲见之,其人曰:“郎君素未尝

接士大夫,他人必不可见,然喜饮酒,屡言闻学士能饮酒,意亦似欲相见,

待试问之。”一日,果使人延曼卿,曼卿即著帽往见之,坐于堂上,久之,

方出。主人著头巾,系勒帛,都不具衣冠,见曼卿,全不知拱揖之札。引曼

卿入一别馆,供张赫然。坐良久,有二鬟妾各持一小槃至曼卿前,槃中红牙

牌十余。其一槃是酒,凡十余品,令曼卿择一牌;其一槃肴馔名,令择五品。

既而二鬟去,有群妓十余人,各执肴果乐器,妆服人品皆艳丽粲然。一妓酌

酒以进,酒罢乐作,群妓执果肴者萃立其前,食罢则分列其左右,京师人谓

之“软槃”。酒五行,群妓皆退,主人者亦翩然而入,略不揖客。曼卿独步

而出。曼卿言豪者之状,懵然愚騃,殆不分菽麦,而奉养如此,极可怪也。

他日试使人通郑重,则闭门不纳,亦无应门者。问其近邻,云:“其人未尝

与人往还,虽邻家亦不识面。”古人谓之钱痴,信有之。

石曼卿住在蔡河下曲,邻居中有一个富豪,每天都可听到唱歌奏乐的声音。富豪家里几十个仆

人,经常在石曼卿门前来往。石曼卿叫住一个仆人问富豪是什么人,回答说:“主人姓李,才20 岁,

另外没有兄弟,家里穿着绫罗绸缎的侍女有几十个。”石曼卿想求见那个人,他的仆人说:“我家先

生从来不曾接待过士大夫,别的人一定不能见到他;但他喜欢喝酒,多次谈到听说学士能喝酒,那意

思也像想与您相见,等我试着问问他。”有一天,富豪果然派人请石曼卿,石曼卿就戴上帽子去见他,

坐在他家的堂屋中,过了很久,富豪才出来。这位主人戴着头巾,系着丝腰带,没有完整的衣帽,见

了石曼卿,完全不懂得拱手作揖的礼节。他带领石曼卿走到另一间客房,那里醒目地陈设着供宴会用

的帷帐和用具。坐了很久,有两个陪侍的婢女各自端着一个小盘走到石曼卿跟前,盘中放着十多块红

色牙牌。其中一盘是酒,共有十多种,让石曼卿选择一种品牌;另一盘是菜肴的名谱,让选择5 种。

过一会儿两个丫环走了,另有十多个歌妓,各自拿着菜肴、果品和乐器,妆扮、服饰、相貌都是艳丽

光彩。一个歌妓斟酒进献上来,喝完酒又奏起了乐,那一些拿着果品、菜肴的歌妓都集中站到石曼卿

前面,等着吃完又分开排列在他们的两旁。京城里的人把这叫做“软盘”。喝酒过了5 巡,这些歌妓

都退下去了,主人也洋洋自得地进去了,一点也不向客人行礼。石曼卿独自走出来。石曼卿说起那富

豪的样子,一副懵懂呆傻相,根本分不清豆与麦,却受到这样的奉养,是十分奇怪的事。后来有一天

石曼卿试着派人转达殷勤问候的意思,却关着门不接待,也没有在门口回答的人。询问他的邻居,邻

居说:“那个人不曾与人来往,即使是邻居也不相识。”古人称做“钱痴”的,确实有这种人啊。

颍昌阳翟县有一杜生者,不知其名,邑人但谓之杜五郎。所居去县三十

余里,唯有屋两间,其一间自居,一间其子居之。室之前有空地丈余,即是

篱门,杜生不出篱门凡三十年矣。黎阳尉孙轸曾往访之,见其人颇萧洒,自

陈“村民无所能,何为见访?”孙问其不出门之因,其人笑曰:“以告者过

也。”指门外一桑曰:“十五年前,亦曾到此桑下纳凉,何谓不出门也?但

无用于时,无求于人,偶自不出耳。何足尚哉。”问其所以为生,曰:“昔

时居邑之南,有田五十亩,与兄同耕。后兄之子娶妇,度所耕不足赡,乃以

田与兄,携妻子至此。偶有乡人借此屋,遂居之。唯与人择日,又卖一药,

以具饘粥,亦有时不继。后子能耕,乡人见怜,与田三十亩,令子耕之,尚

有余力,又为人佣耕,自此食足。乡人贫,以医卜自给者甚多,自食既足,

不当更兼乡人之利,自尔择日卖药,一切不为。”又问常日何所为?曰:“端

坐耳,无可为也。”问颇观书否?曰:“二十年前亦曾观书。”问观何书?

曰:“曾有人惠一书册,无题号,其间多说《净名经》,亦不知《净名经》

何书也。当时极爱其议论,今亦忘之,并书亦不知所在久矣。”气韵闲旷,

言词精简,有道之士也。盛寒但布袍草履,室中枵然,一榻而已。问其子之

为人,曰:“村童也。然质性甚淳厚,未尝妄言,未尝嬉游,唯买盐酪则一

至邑中,可数其行迹,以待其归,径往径还,未尝傍游一步也。”予时方有

军事,至夜半未卧,疲甚,与官属闲话,轸遂及此,不觉肃然,顿忘烦劳。

颍昌阳翟县有个叫杜先生的人,不知道他的名字,家乡人只叫他杜五郎。他住的地方离县城30

乡里,只有两间屋,其中一间自己住,另一间他儿子住。屋前有一块一丈多长的空地,靠着篱门,杜

先生不出篱门共有30 年了。黎阳县尉孙轸曾去拜访他,看见这个人相当潇洒,自称:“一个村民,没

有什么才能,为什么承您来看望?”孙轸询问他不出门的原因,这人笑一笑说:“告诉你这话的人说

过头了。”指着门外一棵桑树说:“15 年前,我也曾到这桑树下乘凉,怎么说不出门呢?只是我对世

人无用,对别人无所求,间或不独自出去罢了,有什么值得推崇的呢。”孙轸问他靠什么过活,回答

说:“以前我住在县的南边,有50 亩田,与哥哥一起耕种。后来哥哥的儿子娶了媳妇,我想靠种田不

够养家糊口,便把它给了哥哥,带着妻子儿女到了这里。偶尔有乡里人来借这屋子,就让他住。只是

替人选择好日子,还卖点药,就这样有一碗稠粥了,也有时接不上来。后来儿子能耕种了,乡里人同

情我,给了30 亩田,让儿子耕种,还有点余力,又被别人雇去耕种,从此就吃得饱了。乡里人贫困,

靠行医占卜养活自己的人很多,自己吃的已经足够了,不应该另外占乡里人的好处,就这样替人选个

好日子、卖点药,其他一切都不做。”孙转又问平常的日子做什么,回答说:“规规矩矩地坐着罢了,

没有什么可做的。”问他是不是也看看书,回答说:“20 年前也曾看过书。”问他看的什么书,回答

说:“曾经有人赠送了一本书,没有写书名,其中大部分说的是《净名经》,也不清楚《净名经》是

什么书。当时很喜欢它的议论,现在也忘记了,而且书也很久就不知道放到哪里了。”他的气韵悠闲

旷达,话语精当简洁,是个有修养的人。很冷的时候也只穿布袍草鞋,屋里空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床

而已。问他儿子的为人,回答说:“是个乡村孩子。但本性十分淳朴敦厚,没有什么虚言假语,也不

曾嬉戏游玩,只在买盐买醋才偶尔到县城去,可以计算出他的行程,等着他回来,直去直回,不曾到

别的地方游玩一步。”当时我正有军务在身,到半夜还没有睡,很疲倦了,与属下官员闲谈,孙轸就

说到这里,我不知不觉恭敬起来,一下子忘记了烦躁劳累。

唐白乐天居洛,与高年者八人游,谓之“九老”。洛中士大夫至今居者

为多,继而为九老之会者再矣。元丰五年,文潞公守洛,又为“耆年会”,

人为一诗,命画工郑奂图于妙觉佛寺,凡十三人,守司徒致仕韩国公富弼,

年七十九;守太尉判河南府潞国公文彦博,年七十七;司封郎中致仕席汝言,

年七十七;朝议大夫致仕王尚恭,年七十六;太常少卿致仕赵丙,年七十五;

秘书监刘几,年七十五;卫州防御使冯行巳,年七十五;太中大夫充天章阁

待制楚建中,年七十三;朝议大夫致仕王慎言,年七十二;宣徽南院使检校

太尉判大名府王拱辰,年七十一;太中大夫张问,年七十;龙图阁直学士通

议大夫张焘,年七十;端明殿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太中大夫司马光,年六十

四。

唐代白居易住在洛阳时,与8 位年岁大的人交往,被称为“九老”。洛阳城里的士大夫到现在

住下来的很多,接着结成九老会的人不少。元丰五年,文彦博在洛阳任职时,又建立了“耆年会”,

每人写一首诗,让画师郑奂画在妙觉佛寺中,共有13 人,包括79 岁的辞去司徒的韩国公富弼,77 岁

的担任太尉的河南府潞国公文彦博,77 岁的辞去司封郎中的席汝言,76 岁的辞去朝议大夫的王尚恭,

75 岁的辞去太常少卿的赵丙,75 岁的秘书监刘几,75 岁的卫州防御使冯行已,73 岁的太中大夫充天

章阁待制楚建中,72 岁的辞去朝议大夫的王慎言,71 岁的宣徽南院使检校太尉兼管大名府的王拱辰,

70 岁的太中大夫张问,70 岁的龙图阁直学士通议大夫张焘,64 岁的端明殿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太中

大夫司马光。

王文正太尉气羸多病,真宗面赐药酒一注瓶,令空腹饮之,可以和气血,

辟外邪。文正饮之,大觉安健,因对称谢,上曰:“此苏合香酒也。每一斗

酒,以苏合香丸一两同煮。极能调五脏,却腹中诸疾,每冒寒夙兴,则饮一

杯。”因各出数榼赐近臣。自此臣庶之家,皆仿为之。苏合香丸,盛行于时。

此方本出《广济方》,谓之“自术丸”。后人亦编入《千金》、《外台》。

治疾有殊效,予于《良方》叙之甚详。然昔人未知用之。钱文僖公集《箧中

方》,苏合香丸注云“此药本出禁中,祥符中尝赐近臣”。即谓此也。

太尉王旦身体虚弱多病,真宗皇帝当面送他一满瓶药酒,让他空腹喝下,可以调和气血,避开

外来致病因素。王旦喝了酒之后,很觉得安康,就借见真宗时表示感谢。皇上说:“这是苏合香酒。

每一斗酒,加一两苏合香丸一起加热。这酒极能调理五脏,驱除体内各种疾病,每到冒着寒冷早起时,

就喝一杯。”于是皇上分别拿出几榼酒赏赐给身边的大臣。从此群臣百官家里都仿制这种酒。苏合香

丸在一时之间盛行起来。这个药方原来出自《广济方》,叫做“白术丸”。后人又把它编进《千金》、

《外台》。它治病有特效,我在《良方》中有很详细的叙述。但过去的人不知道运用它。钱惟演汇辑

《箧中方》,对苏合香丸的注解说:“这种药原来是从皇宫中传出来的,祥符年间曾经赏赐给大臣。”

就说的这件事。

李士衡为馆职,使高丽,一武人为副。高丽礼币赠遗之物,士衡皆不关

意,一切委于副使,时船底疏漏,副使者以士衡所得缣帛藉船底,然后实己

物以避漏湿。至海中,遇大风,船欲倾覆,舟人大恐,请尽弃所载,不尔船

重必难免。副使苍惶悉取船中之物投之海中, 更不暇拣择。约投及半,风息

船定,既而点检所投,皆副使之物,士衡所得在船底,一无所失。

李士衡担任弘文馆的职务,出使高丽,一名武官任副使。高丽赠送的礼品布帛等物资,李士衡

都不在意,一切交给副使。当时船在航行中漏水,副使把李士衡得到的丝绸垫在船底,然后放上自己

的以避免被漏进的水沾湿。到了海上,遇到大风,船快要翻了,水手们非常惊慌,请求把船上装载的

物资全部丢掉,不这样船太重必定难免翻沉。副使慌慌张张地把船上的物资全部拿出来丢到海里,没

有时间挑选。大约丢了一半,风停了船稳了,接着去查点丢掉的东西,都是副使的物品,李士衡得到

的放在船底,一点都没有丢掉。

刘美少时善锻金,后贵显,赐与中有上方金银器,皆刻工名,其间多有

美所造者,又杨景宗微时,常荷畚为丁晋公筑第。后晋公败,籍没其家,以

第赐景宗。二人者,方其微贱时,一造上方器,一为宰相筑第,安敢自期身

飨其用哉。

刘美年轻时擅长锻造金银物品,后来成了显贵,得到的赏赐中有皇宫里的金银器,都刻有工匠

的名字,其中很多是刘美锻造的。另外,杨景宗在地位低微时,常常挑着畚箕替丁谓修筑住宅。后来

丁谓垮台,朝廷登记抄没了他的家产,把住宅赏赐给了杨景宗。这两个人,正是在那低微贫贱时,一

个锻造皇宫中用的器物,一个替宰相修筑住宅,哪里敢希望自己能享用自己所造的东西啊!

旧制:天下贡举人到阙,悉皆入对。数不下三千人,谓之“群见”。远

方士皆未知朝廷仪范,班列纷错,有司不能绳勒。见之日,先设禁围于著位

之前,举人皆拜于禁围之外,盖欲限其前列也。至有更相抱持,以望黼座者。

有司患之,近岁遂止令解头入见,然尚不减数百人。嘉祐中,予忝在解头,

别为一班,最在前列。目见班中,唯从前一两行,稍应拜起之节,自余亦终

不成班缀而罢,每为阁门之累。常言殿庭中班列不可整齐者,唯有三色,谓

举人、蕃人、骆驼。

过去的制度是,天下进贡的举人到京城,全都要进入朝廷应诏答对,人数不下3 千,叫做“群

见”。边远地方的读书人都不懂朝廷的礼法规范,排列错杂无序,官员们不能约束抑制。“群见”的

那一天,官员们先在朝位的前面设置禁入的围栏,举人都在围栏的外面跪拜,这是想限制他们向前排

列。更有人互相牵拉,以便张望皇帝的宝座。官员们担心这事,近年来就仅仅让乡试第一名的解元进

见,但还是不少于几百人。嘉祐年间,我愧到解元之中,另外成为一排,站在最前列。我看见队列中

只有从前面起的一两行略为符合跪拜起立的礼节,其余的还终于排不成行连不成列就结束了,这常常

成为内阁门中的负担。常言说朝廷上排列不可能整齐的,只有3 种,即举人、外国人和骆驼。

两浙田税亩三??。钱氏国除,朝廷遣王方贽均两浙杂税,方贽悉令亩出

一??。使还,责擅减税额,方贽以谓亩税一??者,天下之通法,两浙既已为

王民,岂当复循伪国之法?上从其说。至今亩税一??者,自方贽始。唯江南、

福建犹循旧额,盖当时无人论列,遂为永式。方贽寻除右司谏,终于京东转

运使,有五子,皋、准、覃、巩、罕。准之子珪为宰相,其他亦多显者。岂

惠民之报欤。

两浙的田税每亩3 斗。钱氏的国家被消灭以后,朝廷派王方贽去平均两浙的杂税,王方贽统一

规定每亩出1 斗。他完成使命回到京城,皇上责怪他擅自减少税额,王方贽却说:“每亩收税1 斗,

是天下普遍的规定。两浙既已成为皇上的臣民,怎么可以再依照伪国的法令?”皇上同意了他的话。

到现在还是每亩交税1 斗,就是从王方贽开始的。只有江南、福建还遵循过去的税额,因为当时没有

议论过,就成了永久的法规。王方贽过了不久被任命为右司谏,最后是京东转运使。他有5 个儿子:

王皋、王准、王覃、王巩和王罕。王准的儿子王珪做了宰相,其他的人也有很多地位显贵的。难道不

是给人民好处的回报吗?

孙之翰人尝与一砚,直三十千。孙曰:“砚有何异而如此之价也?”客

曰:“砚以石润为贤,此石呵之则水流。”孙曰:“一日呵得一担水,才直

三钱,买此何用?”竟不受。

有人曾给孙甫一方砚台,价值30 千钱。孙甫问:“这砚台有什么奇特竟要这样的价钱?”客人

说:“砚台以石质润泽为好,这种石头呵口气就有水流出来。”孙甫说:“一天呵出一担水,才值3

个钱,买它有什么用?”终于没有收下。

王荆公病喘,药用紫团山人参,不可得,时薛师政自河东还,适有之,

赠公数两,不受。人有劝公曰:“公之疾,非此药不可治。疾可忧,药不足

辞。”公曰:“平生无紫团参,亦活到今日。”竟不受。公面黧黑,门人忧

之,以问医,医曰:“此垢汗,非疾也。”进澡豆令公颒面,公曰:“天生

黑于予,澡豆其如予何!”

王安石患哮喘病,药中要用紫团山的人参,无法找到。当时薛向从河东回来,正好有这种人参,

赠送给王安石几两,王安石不接受。有人动王安石说:“先生的病,没有这种药不能治。有病值得忧

虑,药不必推辞。”王安石说:“我一辈子没有用过紫团山的人参,也活到了今天。”终于没有接受。

他的脸色青黑,门人很担忧,去问医生,医生说:“这是污垢,不是病。”医生进献澡豆让王安石洗

脸,王安石说:“天生我一副黑脸,澡豆对我能怎么样!”

王子野生平不茹荤腥,居之甚安。

王质一辈子不吃荤腥食物,活得很安适。

赵阅道为成都转运使,出行部内,唯携一琴一鹤,坐则看鹤鼓琴。尝过

青城山,遇雪,舍于逆旅。逆旅之人,不知其使者也,或慢狎之,公颓然鼓

琴不问。

赵抃任成都转运使,外出巡视管辖的范围,只带一张琴、一只鹤,坐下来就看鹤弹琴。他曾经

过青城山,遇到下雪,住在旅店里。旅店里的人不知道他是转运使,有的人怠慢他,他恭恭敬敬地弹

琴不加过问。

淮南孔旻隐居笃行,终身不仕,美节甚高。尝有窃其园中竹,旻愍其涉

水冰寒,为架一小桥渡之。推此则其爱人可知。然予闻之,庄子妻死,鼓盆

而歌,妻死而不辍鼓可也,为其死而鼓之,则不若不鼓之愈也;犹邴原耕而

得金,掷之墙外,不若管宁不视之愈也。

淮南的孔旻专心专意隐居,一辈子不出去做官,美好的节操非常高洁。曾有人偷了他园子里的

竹,他可怜那人蹚水水冷,替那人架了一座小桥渡水。从这里推想就可知道他的爱人之心了。但我听

说,庄子的妻子死了,庄子敲着盆子唱歌,妻子死了不停地敲是可以的,因为她的死而敲,就不如不

敲为更好。就像邴原耕地拾到金子丢出墙外,不如管宁不看金子为更好。

狄青为枢密使,有狄梁公之后,持梁公画像及告身十余通,诣青献之,

以为青之远祖。青谢之曰:“一时遭际,安敢自比梁公?”厚有所赠而还之。

比之郭崇韬哭子仪之墓,青所得多矣。

狄青任枢密使,有狄仁杰的后代拿着狄仁杰的画像和10 多件委任书,拜见狄青并献给他,把狄

仁杰说成是狄青的远祖。狄青辞谢说:“我一时遇到了机会,怎么敢自比梁公呢?”赠送了重礼,还

把送来的东西退还。与郭崇韬在郭子仪墓前哭悼相比,狄青所得的就多了。

郭进有材略,累有战功。尝刺邢州,今邢州城乃进所筑。其厚六丈,至

今坚完。铠仗精巧,以至封贮亦有法度,进于城北治第既成,聚族人宾客落

之,下至土木之工皆与,乃设诸工之席于东虎,群子之席于西庑。人或曰:

“诸子安可与工徒齿?”进指诸工曰:“此造宅者。”指诸子曰:“此卖宅

者,固宜坐造宅者下也。”进死未几,果为他人所有。今资政殿学士陈彦升

宅,乃进旧第东南一隅也。

郭进有才能和谋略,多次立过战功,曾担任邢州刺史,现在的邢州城就是郭进修筑的。那城墙

有6 丈厚,至今坚固完好。他的铠甲兵器精巧,以至保护收藏也有规矩。郭进在城北修建住宅落成,

邀集家族中的人和宾客举行祭祀,连土木工匠都来参加,就在东边廊屋摆设工匠们的席位,在西边廊

屋的是他的几个儿子的席位。有人说:“各位公子怎么能与工匠并列?”郭进指着那些工匠说:“这

是建造住宅的人。”再指着几个儿子说:“这是出卖住宅的人,就应该坐在建造住宅的人的下方。”

郭进死后不久,住宅果然成为他人所有。现在资政殿学士陈荐的住宅,就是郭进旧居东南边的一角。

有一武人忘其名,志乐闲放,而家甚贫,忽吟一诗曰:“人生本无累,

何必买山钱!”遂投檄去。至今致仕,尚康宁。

有个武士,忘了他的姓名,志向喜欢悠闲放任,但家里很贫困。他一下子吟出诗句说:“人生

本无累,何必买山钱!”于是丢掉官府的征召文书走了。他到现在还是隐居,还算安宁。

真宗皇帝时,向文简拜右仆射,麻下日,李昌武为翰林学士,当对。上

谓之曰:“朕自即位以来,未尝除仆射,今日以命敏中,此殊命也,敏中应

甚喜。”对曰:“臣今日早候对,亦未知宣麻,不知敏中何如。”上曰:“敏

中门下今日贺客必多,卿往观之,明日却对来,勿言朕意也。”昌武候丞相

归,乃往见,丞相方谢客,门阑悄然无一人,昌武与向亲,径入见之,徐贺

曰:“今日闻降麻,士大夫莫不欢慰,朝野相庆。”公但唯唯。又曰:“自

上即位,未尝除端揆,上非常之命,自非勋德隆重,眷倚殊越,何以至此。”

公复唯唯,终未测其意。又历陈前世为仆射者勋劳德业之盛,礼命之重,公

亦唯唯,卒无一言。既退,复使人至庖厨中,问今日有无亲戚宾客饮食宴会,

亦寂无一人。明日再对,上问“昨日见敏中否?”对曰:“见之。”“敏中

之意何如?”乃具以所见对。上笑曰:“向敏中大耐官职。”

真宗皇帝时,向敏中被封为右仆射,任命诏书下达的那天,李宗谔是翰林学士,应诏答对。皇

上对他说:“我从即位以来,不曾封过仆射,现在授给向敏中,这是特殊的任命,向敏中应该非常高

兴。”李宗谔回答说:“臣下今天早晨等候应诏答对,也不知道宣布任命诏书的情形,不知道向敏中

怎么样。”皇上说:“向敏中家中今天宾客一定很多,你去看看,明天再来报告,不要说是我的意思。”

李宗谔等到丞相回去,才去见他,丞相刚刚辞谢客人,家门口静悄悄地没有一个人。李宗谔与向敏中

是亲家,就径直进去见他,不慌不忙地祝贺说:“今天听说下达任命招书,士大夫没有不欢喜宽慰的,

朝廷上下都互相庆贺。”向敏中只是唯唯应答。李宗谔又说:“从皇上即位以来,不曾授予相位,这

是皇上的特殊任命,要不是你功高德隆,对你异常爱护和倚重,哪里会到这个程度。”向敏中还是唯

唯应答,李宗谔终于没有揣测到他的心意。李宗谔又一项一项地叙述前代任仆射的人功勋品德的高大,

皇上提升任命的隆重,向敏中也是唯唯应答,终于不说一句话。李宗谔出去后,又派人到厨房里,打

听今天有没有亲戚宾客的吃喝宴会,也是静寂没有一人。第二天应诏答对,皇上问:“昨天你见到向

敏中了吗?”回答说:“见到了。”皇上又问:“向敏中的情绪怎么样?”李宗谔就把自己见到的情

况一一回答。皇上笑着说:“向敏中特别耐受得官职啊。”

晏元献公为童子时,张文节荐之于朝廷,召至阙下,适值御试进士,便

令公就试。公一见试题,曰:“臣十日前已作此赋,有赋草尚在,乞别命题。”

上极爱其不隐。及为馆职,时天下无事,许臣寮择胜燕饮,当时侍从文馆士

大夫各为燕集,以至市楼酒肆,往往皆供帐为游息之地。公是时贫甚,不能

出,独家居与昆弟讲习。一日选东宫官,忽自中批除晏殊。执政莫谕所因,

次日进覆,上谕之曰:“近闻馆阁臣寮,无不嬉游燕赏,弥日继夕,唯殊杜

门与兄弟读书,如此谨厚,正可为东宫官。”公既受命,得对,上面谕除授

之意,公语言质野,则曰:“臣非不乐燕游者,直以贫无可为之具。臣若有

钱,亦须往,但无钱不能出耳。”上益嘉其诚实,知事君体,眷注日深。仁

宗朝,卒至大用。

晏殊是小孩的时候,张知白就向朝廷推荐了他,皇上召他到宫门,正好碰上皇帝亲自考试进士,

便让它参加考试。他一见到试题就说:“臣下10 天前已经写好了这篇赋,赋的草稿还在,请求另外命

题。”皇上非常喜欢他的毫不隐瞒。到晏殊在馆阁中任职时,天下太平,皇上允许大臣们选择好的地

方宴饮。当时侍从弘文馆的士大夫各自举行宴会,以至街市酒馆中往往都张挂帷帐,成为这些人游玩

休息的地方。晏殊当时贫寒得很,不能出去,独自在家与兄弟讨论、学习。有一天朝廷挑选东宫官员,

忽然从宫中批准任命晏殊。执政的大臣不明白其中的原因,第二天进宫回复皇上,皇上告诉他说:“最

近听说馆阁的大臣们无不游玩宴饮,整天整夜不停,只有晏殊关上门与兄弟一起读书。像这样谨慎忠

厚,正可以担任东宫官。”晏殊接受任命后进宫答对,皇上当面告诉他任命的原因,晏殊用质朴通俗

的语言说:“臣下不是不喜欢宴饮游乐,完全是因为贫困没有游乐饮宴的财力。臣下假若有钱,也会

去的,只是没有钱不能出去罢了。”皇上更加嘉奖他的诚实,懂得为国君效力的根本,对他的爱护关

注一天天加深,到仁宗当朝时,晏殊终于受到重用。

宝元中,忠穆王吏部为枢密使,河西首领赵元昊叛,上问边备,辅臣皆

不能对,明日,枢密四人皆罢,忠穆谪虢州。翰林学士苏公仪与忠穆善,出

城见之。忠穆谓公仪曰:“鬷之此行,前十年已有人言之。”公仪曰:“必

术士也。”忠穆曰:“非也。昔时为三司盐铁副使,疏决狱囚,至河北,是

时曹南院自陕西谪官初起为定帅,鬷至定,治事毕,玮谓鬷曰:‘决事已毕,

自此当还,明日愿少留一日,欲有所言。’鬷既爱其雄材,又闻欲有所言,

遂为之留。明日,具馔甚简俭,食罢,屏左右曰:‘公满面权骨,不为枢辅

即边帅。或谓公当作相,则不然也,然不十年必总枢柄。此时西方当有警,

公宜预讲边备,蒐阅人材,不然,无以应卒。’鬷曰:‘四境之事,唯公知

之,幸以见教。’曹曰:‘玮实知之,今当为公言,玮在陕西日,河西赵德

明尝使人以马博易于中国,怒其息微,欲杀之,莫可谏止。德明有一子,方

十余岁,极谏不已,曰:以战马资邻国,已是失计;今更以货杀边人,则谁

肯为我用者?玮闻其言,私念之曰:此子欲用其人矣,是必有异志。闻其常

往来牙市中,玮欲一识之,屡使人诱致之,不可得,乃使善画者图形容,既

至,观之,真英物也。此子必须为边患,计其时节,正在公秉政之日,公其

勉之。’鬷是时殊未以为然,今知其所画乃元昊也,皆如其言也。”

宝元年间,吏部王鬷担任枢密使,河西首领赵元昊反叛,皇上询问边防情况,辅佐的大臣都不

能回答。第二天,枢密院的4 个人都兔了职,王鬷降职到虢州。翰林学士苏公仪与王鬷关系好,出城

来见他。王鬷对苏公仪说:“我这次的行程,十年前已经有人说过了。”苏公仪说:“那一定是方术

之士。”王鬷说:“不是。从前我做三司盐铁副使,粗略地处理监狱里的囚犯,到了河北。这时曹玮

从陕西贬官后刚被起用做定的主帅。我到了定,把事情处理完,曹玮对我说:‘处理完事,就应当回

去;希望明天再留一天,有些话想对你说。’我既喜欢他的雄才大略,又听他想对我说什么,就留了

下来。第二天,他准备了很简朴的饭菜,吃完后,让身边的人退去,说:‘您满面权贵的骨相,不做

枢密大臣就是边关主帅。有人说您要当宰柜,就不对了。但不到10 年必定会掌管枢密院大权。现在西

方有紧急情况,您应当事先研究边防问题,查看人材,不这样的话,不能应付突发事件。’我说:‘边

防方面的事,只有您懂得,请您指教。’曹玮说:‘我确实懂得一点,今天应当对您说说。我在陕西

的时候,河西的赵德明曾派人用马来与中原地区做交易,因对利息太低感到愤怒,想杀掉来交易的人,

没有人能够劝阻。赵德明有个儿子,才10 多岁,极力劝阻不停,说:用战马帮助邻国,已经是失策了;

现在又因交易的事杀边疆的人,那谁愿意帮我们做事?我听了这些话,暗暗地想:这孩子想要收买人

心了,这必定别有用心。听说他经常在边境贸易场所往来,我想认识他一下,好几次派人引诱他,都

不行,就派会画画的人画下他的相貌,画好送来,我一看,真是个英雄人物,这人一定会成为边境祸

患,算一算时间,正是在您执政的时候,您尽点力吧。’我当时很不以为然,现在明白画师所画的就

是赵元吴,都像曹玮说的那样。”

石曼卿喜豪饮,与布衣刘潜为友,尝通判海州,刘潜来访之,曼卿迎之

于石闼堰,与潜剧饮,中夜酒欲竭,顾船中有醋斗余,乃倾入酒中并饮之。

至明日,酒醋俱尽。每与客痛饮,露发跣足,著械而坐,谓之“囚饮”。饮

于木抄,谓之“巢饮”。以稿束之,引首出饮,复就束,谓之“鳖饮”。其

狂纵大率如此。廨后为一庵,常卧其间,名之曰“扪虱庵”。未尝一日不醉,

仁宗爱其才,尝对辅臣言,欲其戒酒。延年闻之,因不饮,遂成疾而卒。

石曼卿喝酒喜欢喝个痛快,与平民刘潜是朋友,他曾任海州通判时,刘潜来拜访他。石曼卿到

石闼堰去迎接,与刘潜喝了很多的酒,到半夜里酒要喝光了,看到船上有一斗多醋,就把醋倒到酒里

一起喝。到第二天,酒和醋都喝完了。他常常在与客人痛痛快快地喝酒时,露出头发赤着脚,戴着木

枷坐着,称之为“囚饮”;爬到树梢上喝,叫做“巢饮”;用稻草捆住自己,伸出头来喝,再缩回稻

草中,称做“鳖饮”。他的狂放大体上就是这样。他的官署后面是一座庵,他常常睡在那里,取名叫

“扪虱庵”。他没有哪一天不喝醉,仁宗喜爱他的才能,曾经对身边的大臣说,想让他戒酒。石曼卿

听说了,就不再喝酒,因此生病死去。

工部胡侍郎则为邑日,丁晋公为游客,见之,胡待之甚厚,丁因投诗索

米。明日,胡延晋公,常日所用樽罍悉屏去,但陶器而已。丁失望,以为厌

己,遂辞去。胡往见之,出银一箧遗丁曰:“家素贫,唯此饮器,原以赆行。”

丁始谕设陶器之因,甚愧德之。后晋公骤达,极力携挽,卒至显位。庆历中,

谏官李兢坐言事谪湖南物务,内殿承制范亢为黄、蔡间都监,以言事官坐谪,

后多至显官,乃悉倾家物,与兢办行,兢至湖南,少日遂卒。前辈有言:“人

不可有意,有意即差。”事固不可前料也。

工部侍郎胡则当县令时,丁谓是离家久居外乡的人。胡则见到他,对他非常客气,丁谓就写诗

找胡则要米。第二天,胡则请丁谓赴宴,平时所用的酒具全部拿走,只用陶器。丁谓失望了,以为是

讨厌自己,就告辞走了。胡则去看他,拿出一个银质的箱子送给丁谓说:“我家向来贫困,只有这个

酒具了,愿意把它送给你作告别的礼物。”丁谓这才明白摆设陶器的原因,非常惭愧又非常感激他。

后来丁谓一下子地位显贵起来,极力提携胡则,胡则最后也有了高贵的职位。庆历年间,谏官李兢因

议论政事获罪被贬到湖南做杂务官,内殿承制范亢担任黄、蔡两地的都监,认为那些因议论政事被降

职的,以后大多又可以担任显贵的官职,就用尽全部家产,为李兢准备行装。李兢到湖南,没多久就

死了。前辈有这样的说法:“人不可有意去做什么,有意去做就会出差错。”事情本来是不可预料的。

朱寿昌,刑部侍郎巽之子,其母微,寿昌流落贫家,十余岁方得归,遂

失母所在,寿昌哀慕不已,及长,乃解官访母,遍走四方,备历艰难,见者

莫不怜之。闻佛书有水忏者,其说谓欲见父母者,诵之当获所愿,寿昌乃昼

夜诵持,仍刺血书忏,摹板印施于人,唯愿见母,历年甚多。忽一日至河中

府,遂得其母,相持恸绝,感动行路,乃迎以归,事母至孝。复出从仕,今

为司农少卿。士人为之传者数人,丞相荆公而下,皆有《朱孝子诗》数百篇。

朱寿昌是刑部侍郎朱巽的儿子,他母亲衰微了,就流落到贫困的人家,10 多岁才得以回到家乡,

却不知道母亲在什么地方。朱寿昌悲哀思念得不得了。等到长大了,便辞去官职寻访母亲,走遍了四

方,经历了许多艰难,见到他的人没有不同情他的。听到佛经上有“水忏”的说法,那是说想见到父

母的人,诵读佛经就会如愿,朱寿昌就昼夜捧读,并且刺出血来书写“水忏”,刻板印刷迭给别人,

只想见到母亲,经历了许多年。有一天他到河中府,终于找到了他的母亲,母子相互拉着手痛哭欲绝,

感动了行路的人。他迎接母亲回家,侍奉母亲非常孝顺。后来他又出去做官,现在是司农少卿。替他

写传记的读书人有好几个,丞相王安石以下的许多人,都写了《朱孝子诗》几百篇。

朝士刘廷式本田家,邻舍翁甚贫,有一女,约与廷式为婚,后契阔数年,

廷式读书登科,归乡闾访邻翁,而翁已死,女因病双瞽,家极困饿,廷式使

人申前好,而女子之家辞以疾,仍以佣耕,不敢姻士大夫。廷式坚不可,与

翁有约,岂可以翁死子疾而背之,卒与成婚。闺门极雍睦,其妻相携而后能

行,凡生数子。廷式尝坐小谴,监司欲逐之,嘉其有美行,遂为之阔略。其

后廷式管于江州太平宫,而妻死,哭之极哀。苏子瞻爱其义,为文以美之。

朝廷的官员刘廷式,本是农家子弟。邻舍一位老大爷很贫穷,有一个女儿与刘廷式订了婚约。

后来离别了多年,刘廷式读书中了进士,回家乡寻访邻家老大爷,而老人已死,女儿也因病双目失明,

家庭非常贫困,经常吃不饱饭。刘廷式派人去申说以前的婚约,但女子的家人以她有病为由推辞,再

加上替人当雇工,不敢与士大夫联姻。刘廷式坚持不同意,认为与老大爷有约,怎么可以因老人死、

女子病就背弃呢,终于与她成了婚。在家中与他的妻子极为和谐,互相拉着手才行走。一共生了几个

孩子。刘廷式曾因故而受到小的谴责,监察官想要驱逐他,又赞赏他的好品德,就宽恕了他。后来,

刘廷式主管江州太平宫,妻子病死了,哭得十分悲痛。苏子瞻喜爱他的信义,写了文章赞美他。

柳开少好任气,大言凌物。应举时,以文章投主司于帘前,凡千轴,载

以独轮车,引试日衣襴自拥车以入,欲以此骇众取名。时张景能文有名,唯

袖一书帘前献之,主司大称赏,擢景优等。时人为之语曰:“柳开千轴,不

如张景一书。”

柳开年轻时爱任性,常说大话自居人上。参加举人考试时,他把文章达到帘幕前交给主考官,

共有上千卷,用独轮车装载,在考试那天穿着襴衫推着车进去,想借此惊动大家获取名声。当时张景

善写文章有名气,只在袖中带一封信到帘幕前献上,主考官大为称赞,选拔张景为优等。当时的人对

此评论说:“柳开千卷,不如张景一封信。”

卷十 人事二

蒋堂侍郎为淮南转运使日,属县例致贺冬至书,皆投书即还,有一县令

使人,独不肯去,须责回书,左右谕之,皆不听,以至呵逐,亦不去,曰:

“宁得罪,不得书不敢回邑。”时苏子美在坐,颇骇怪,曰:“皂隶如此野

狠,其令可知。”蒋曰:“不然。审必健者,能使人不敢慢其命令如此。”

乃为一简答之,方去。子美归吴中月余,得蒋书曰:“县令果健者。”遂为

之延誉,后卒为名臣。或云,乃天章阁待制杜杞也。

待郎蒋堂担任淮南转运使时,下属各县照例送信祝贺冬至,大都是送了信就回去了,有一个县

令的送信人,偏不肯走,一定要求回封信,蒋堂身边的人告诉他,都不听,以至呵斥他、赶他,也不

离开,说:“宁可得罪大人,不拿到信不敢回县里去。”当时苏舜钦在座,很感奇怪,说:“差役这

样的野蛮厉害,那县令也可以想见了。”蒋堂说:“不对。细想一下那县令一定是个强有力的人,能

像这样使人不敢轻慢他的命令。”就写了一封信回答他,那送信人才离去。苏舜钦回到吴中一个多月

后,收到蒋堂的信说:“那个县令果然是个有才能的人。”于是替他传扬声誉,后来那县令终于成了

名臣。有人说,那县令就是天章阁待制杜杞。

国子博士李余庆知常州,强于政事,果于去恶,凶人恶吏,畏之如神。

末年,得疾甚困,有州医博士多过恶,常惧为余庆所发,因其困,进利药以

毒之,服之洞泄不已,势已危。余庆察其奸,使人扶舁坐厅事,召医博士杖

杀之,然后归卧,未及席布死。葬于横山,人至今畏之,过墓者皆下马。有

病疟者,取墓土著床席间,辄差。其敬惮之如此。

国子博士李余庆担任常州知州,处理政事有力;清除坏人果敢,恶人酷吏像神明一样的畏惧他。

晚年他得了病十分痛苦,有个存在许多过错劣迹的州医博士,常常害怕被李余庆发觉,趁他痛苦时,

送上泻药来毒害他。李余庆服药后腹泻不止,病势危急。他察觉那个医博士的奸诈,让人扶抬他坐到

厅堂办理公务,召来医博士,用木棒打死,然后回去睡,还没到席上就死了,葬在横山。人们至今畏

惧他,经过他的坟墓都下马。有患疟疾的人,取他坟墓的土放在床席之间,就好了。那敬畏到了这种

程度。

盛文肃为尚书右丞,知扬州,简重少所许可。时夏有章自建州司户参军

授郑州推官,过扬州,文肃骤称其才雅,明日置酒召之。人有谓有章曰:“盛

公未尝燕过客,甚器重者方召一饭。”有章荷其意,别日为一诗谢之。至客

次,先使人持诗以入。公得诗,不发封即还之,使人谢有章曰:“度已衰老,

无用此诗。”不复得见。有章殊不意,往见通判刁绎,具言所以,绎亦不谕

其由,曰:“府公性多件,诗中得无激触否?”有章曰:“元未曾发封。”

又曰:“无乃笔札不严?”曰:“有章自书极严谨。”曰:“如此必是将命

者有所件耳。”乃往见文肃而问之:“夏有章今日献诗何如?”公曰:“不

曾读,已还之。”绎曰:“公始待有章甚厚,今乃不读其诗,何也?”公曰:

“始见其气韵清秀,谓必远器,今封诗乃自称:‘新圃田从事,’得一幕官,

遂尔轻脱,君但观之,必止于此官,志已满矣。切记之,他日可验。”贾文

元时为参政,与有章有旧,乃荐为馆职,有诏候到任一年召试。明年,除馆

阁校勘,御史发其旧事,遂寝夺,改差国子监主簿,仍带郑州推官。未几,

卒于京师。文肃阅人物多如此,不复挟他术。

尚书右丞盛度担任扬州知州时,简朴持重,很少随随便便地答应什么的。当时夏有章从建州司

户参军的职位上授任郑州推官,经过扬州,盛度多次称赞他才情高雅,第二天摆酒席接待他。有人对

夏有章说:“盛公不曾宴请宾客,有特别器重的人才接待吃一餐饭。”夏有章蒙受盛度的情意,离别

的时候作了一首诗答谢盛度。他来到客房,先派人拿着诗送进去。盛度接到诗,还没有打开看就退还

来人,派人辞谢夏有章说:“盛度已经衰老,用不着这首诗了。”不125 再见他。夏有章很有点意外,

去会见通判刁绎,把经过情况都讲了一遍,刁绎也不明白这事的缘由,说:“盛公的性格多与人合不

来,你诗中的言辞大概没有刺伤他的地方吧?”夏有章说:“他根本没有打开信封。”刁绎又问:“是

不是书写不工整?”回答说:“我亲自写成的,非常严谨。”刁绎说:“像这样的话,一定是奉命送

信的人有违背盛公的地方了。”就去拜见盛度并问他:“夏有章今天送上来的诗怎么样?”盛度说:

“没有读,已退还他了。”刁绎说:“您开始时对待夏有章很客气,如今却不读他的诗,是什么原因

呢?”盛度说:“开始时见他气韵清秀,认为他一定会有很高的才能,如今诗封上竟自称‘新圃田从

事’,做了一个幕府官,就这样轻佻,您只看着吧,他一定是做官到此为止,志向已经到头了。你千

万记住,以后可以应验。”贾文元当时是参政,与夏有章有老交情,就推荐他担任三馆的职务,有诏

令让他到现职任上一年以后再应召赴考。第二年,夏有章被任命为馆阁校勘,御史揭发了他过去的事,

就被罢免了,改派为国子监主簿,还是兼任郑州推官。没有过多久,在京城里死了。盛度观察人物大

多能像这样,不再靠什么别的办法。

林逋隐居杭州孤山,常畜两鹤,纵之则飞入云霄,盘旋久之,复入笼中。

逋常泛小艇,游西湖诸寺,有客至逋所居,则一童子出应门,延客坐,为开

笼纵鹤,良久,逋必棹小船而归,盖尝以鹤飞为验也。逋高逸倨傲,多所学,

唯不能棋。常谓有曰:“逋世间事皆能之,唯不能担粪与著棋。”

林逋隐居在杭州孤山,经常养着两只鹤,放开它们就飞入云霄,盘旋了很久之后,再进笼子里。

林逋常常驾着小船,游览西湖各个寺庙,有客人到了林逋住的地方时,就有一个孩子出来接待,请客

人坐下,再打开笼子放鹤出去,过不多久,林逋必定摇着小船回来,大概是曾经让鹤飞来传出消息吧。

林逋超脱高傲,学问很广,只是不会下棋。他常常对人说:“我林通世上的事都会,只是不会挑粪与

下棋。”

庆历中,有近侍犯法,罪不至死,执政以其情重,请杀之,范希文独无

言,退而谓同列曰:“诸公劝人主法外杀近臣,一时虽快意,不宜教手滑。”

诸公默然。

庆历年间,有个皇帝身边的大臣犯了法,罪过还不到处死,执政的人认为他情节严重,请求杀

了他。范仲淹一个人不说话,退堂后告诉同事们说:“各位大臣请求皇上不依法处死大臣,一时之间

虽然痛快,不应该让皇上亲手搞乱啊。”那些同事都无言可说。

景祐中,审刑院断狱,有使臣何次公具狱,主判官方进呈,上忽问此人

名“次公”者何义?主判官不能对。是时庞庄敏为殿中丞、审刑院详议官,

从官长上殿,乃越次对曰:“臣尝读《前汉书》,黄霸字次公,盖以‘霸’

次‘王’也。此人必慕黄霸之为人。”上颔之,异日复进谳,上顾知院官问

曰:“前时姓庞详议官何故不来?”知院对任满已出外官。上遽指挥中书与

在京差遣,除三司检法官,俄擢三司判官。庆历中,遂入相。

景祐年间,审刑院审判案件,有个叫何次公的使臣准备案卷,由主判官方进呈送皇上。皇上忽

然问:“这个人叫‘次公’是什么意思?”主判官无法回答。当时庞籍担任殿中丞、审刑院的详议官,

跟着主判官上殿,就越级回答说:“臣下曾读过《前汉书》,书上说黄霸字次公,那是因为‘霸’在

‘王’之次。这个人一定是仰慕黄霸的为人。”皇上点了点头。另一天,再一次提请审判定案,皇上

回头向知院官问道:“上次姓庞的详议官为什么不来?”知院官回答说:“任期满了,已离京到外地

任职。”皇上马上下令中书省让庞籍在京城里听从安排,任命他为三司检法官。庞籍很快升为三司判

官。庆历年间,就做了丞相。

卷十一 官政一

世称陈恕为三司使,改茶法,岁计几增十倍。予为三司使时,考其籍,

盖自景德中北戎入寇之后,河北籴便之法荡尽,此后茶利十丧其九。恕在任,

值北虏讲解,商人顿复,岁课遂增。虽云十倍之多,考之尚未盈旧额。至今

称道,盖不虞之誉也。

世人说陈恕当三司使时,修改了茶法,茶税因此而差不多增加10 倍。我任三司使时,查了他的

登记册,发现从景德年间契丹入侵以后,河北简便买进的办法完全不用了,从此以后茶税收入丧失了

9/10。陈恕在任时,碰上与契丹讲和,商人的买卖很快恢复,当年的税收就增加了。虽然说多达10

倍,我查了一下还没有到过去那么多。他的事到现在还受到称颂,大概是他没有料到的声誉吧。

世传算茶有“三说法”最便。“三说”者,皆谓见钱为一说,犀牙香药

为一说,茶为一说。深不然也。此乃“三分法”耳。谓缘边入纳粮草,其价

折为二分,一分支见钱;一分折犀象杂货,一分折茶。尔后又有并折盐为“四

分法”,更改不一,皆非“三说”也。予在三司,求得“三说”旧案。“三

说”者,乃是三事:博籴为一说,便籴为一说,直便为一说。其谓之“博籴”

者,极边粮草,岁入必欲足常额,每岁自三司抛数下库务,先封桩见钱、紧

便钱、紧茶钞。(紧便钱谓水路商旅所便处。紧茶钱谓上三山场榷务。)然

后召人入中。“便籴”者,次边粮草,商人先入中粮草,乃诣京师算请慢便

钱、慢茶钞及杂货。(“慢便钱”谓道路货易非便处。“慢茶钞”谓下三山

场榷务。)“直便”者,商人取便于缘边入纳见钱,于京师请领。三说先博

籴数足,然后听便籴及直便,以此商人竞趋争先赴极边博籴,故边粟常充足,

不为诸郡分裂,粮草之价,不能翔踊,诸路税课,亦皆盈衍,此良法也。予

在三司,方欲讲求,会左迁,不果建议。

世代相传折算茶钱有三说法最为便利,所谓“三说”,指的是现钱为一说,犀角、象牙、香料、

药材为一说,茶为一说。根本不是这样。这只是三分法罢了。说的是沿边一带送交粮草,那价款折合

为三部分,一部分支付现钱,一部分折合成犀角、象牙、杂货,一部分折合成茶叶。后来又加上折合

成盐变为四分法,改了不止一次,都不是“三说”。我在三司时,找到了“三说”的旧案卷。“三说”,

指的是三件事:博籴是一说,便籴是一说,直便是一说。它所说的“博籴”,指边远地区的粮草,每

年交纳必须交足规定的数额,每年由三司下达数额到库务司,先储备现钱、紧便钱、紧茶钱,然后召

人向朝廷缴纳钱物。“便籴”,指靠近过境地区的粮草,由商人先向朝廷缴纳,再到京城结算提取慢

便钱、慢茶钱和杂货。“直便”,指商人图取方便,在沿边地区交纳现钱,到京城结算提取。三说就

是先博籴,到数额足了,然后听任便籴和直便。因此商人竟相抢先赶到边远地区博籴,所以边疆的粮

食常常充足,没有被各州郡分割,粮草的价格不能飞涨,各路的税收也都超额,这是个好办法。我在

三司时,正想研究探讨,恰好遇到调任,没有实现这个建议。

延州故丰林县城,赫连勃勃所筑,至今谓之赫连城,紧密如石,之皆

火出。其城不甚厚,但马面极长且密,予亲使人步之,马面皆长四丈,相去

六七丈。以其马面密则城不须太厚,人力亦难攻也。予曾亲见攻城,若马面

长,则可反射城下攻者,兼密则矢石相及,敌人至城下,则四面矢石临之。

须使敌人不能到城下,乃为良法。今边城虽厚,而马面极短且疏,若敌人可

到城下,则城虽厚,终为危道。其间更多刓其角,谓之“团敌”,此尤无益。

全藉倚楼角以发矢石,以覆护城脚,但使敌人见备处多,则自不可存立。赫

连之城,深可为法也。

延州旧丰林县城,是赫连勃勃修筑的,至今还叫赫连城。城筑得紧,像石头一样,用刀砍它都

有火花进出。那城墙不很厚,但它的马面很长又很密。我亲自派人去丈量过,马面都长4 丈,相距6、

7 丈。因为马面修得密,城墙就不必太厚,人力也很难攻打。我曾亲眼见过攻城,如果马面长就可以

反过来射击城下进攻的敌人,加上马面密就可以射箭和投石相交,敌人到了城下,那四面的箭和石头

就落到他们身上。要使敌人不能到城下,才是最好的办法。如今边城城墙虽然厚,但马面很短又很稀,

假如敌人可以到达城下,那么城墙即使厚,终究是危险的事。这些马面又有很多被削掉了角,称为“团

敌”,这尤其没有益处。守城的人完全靠依凭楼角来投射箭和石,以保护城墙墙脚。只要使敌人防备

的地方多,他们就无处藏身。赫连这样的城墙,十足可以成为范例。

刘晏掌南计,数百里外物价高下,即日知之。人有得晏一事,予在三司

时,尝行之于东南。每岁发运司和籴米于郡县,未知价之高下,须先具价申

禀,然后视其贵贱,贵则寡取,贱则取盈,尽得郡县之价,方能契数行下,

比至则粟价已增,所以常得贵售。晏法则令多粟通途郡县,以数十岁籴价,

与所籴粟数高下,各为五等,具籍于主者(今属发运司),粟价才定,更不

申禀,即时廪收,但第一价则籴第五数,第五价则籴第一数,第二价则籴第

四数,第四价则籴第二数,乃即驰递报发运司。如此粟贱之地,自籴尽极数;

其余节级,各得其宜,已无极售。发运司仍会诸郡所籴之数计之,若过于多,

则损贵与远者;尚少,则增贱与近者。自此粟价未尝失时,各当本处丰俭,

即日知价,信皆有术。

刘晏掌管国家财政,几百里外物价的高低,当天就知道了。有人赞扬刘晏的一件事,我在三司

的时候,曾经把他的做法在东南一带推行。每年发运司从郡县征购粮食,并不知道粮价高低,要各地

先将价格呈报,再根据价格的贵贱,贵就少买,贱就多购。只有收齐了各地价格后,才能定下数量发

下执行。等到公文发到时粮价已经上涨,所以常常高价买进。刘晏的方法是让产粮多、交通便利的郡

县,把几十年价格的高低和所购粮食数量的多少,各分为五等,详细地登记造册上交主管机关(现在

属发运司管辖)。粮价刚一确定,不再向上报告,即时开仓收粮。只要是第一等价格的就按第五等数

收购,第五等价格的就按第一等数收购,第二等价格的就按第四等数收购,第四等价格的就按第二等

数收购。同时派人将收购数量迅速报告发运司。这样,粮价低的地方自然收购到最大数量,其他各种

粮价的地方也收购到适当的数量,就不会有不合理的收购。发运司还要综合各郡县收购的数量安排计

划,如果收购过多,就减少价格高和路远地方的收购量;如果还少,就增加价格低和路近地方的收购

量。从此以后,掌握粮价再也不会贻误时机,各自与本地粮食收成的好坏相适应,当天就知道价格。

这确定是好办法。

旧校书官多不恤职事,但取旧书以墨漫一字,复注旧字于其侧,以为日

课。自置编校局,只得以朱围之,仍于卷末书校官姓名。

从前的校书官大多不熟悉职责,只是拿来旧书用墨涂掉个把字,再在旁边注上原来的字,把这

作为每天的工作。从设立编校局开始,只能用红笔圈字,还得在卷末写上校书官的姓名。

五代方镇割据,多于旧赋之外,重取于民。国初悉皆蠲正,税额一定,

其间或有重轻未均处,随事均之。福、歙州税额太重,福州则令以钱二贯五

百折纳绢一匹,歙州输官之绢止重数两;太原府输赋全除,乃以减价籴祟补

之。后人往往疑福、歙折绢太贵,太原折米太贱,盖不见当时均赋之意也。

五代时藩镇割据,大多在原来税收之外,再向百姓搜刮。本朝初年全部免去、改正,税额一次

就定下来,其中可能有轻重不等的地方,就根据情况平衡一下。福州和歙州税额太重,福州就规定用

两贯500 钱折合缴纳1 匹绢,歙州缴给官府的绢只有几两重。太原府要送交的税全部免了,只用减价

买卖的方式补上。后人往往怀疑福州、歙州析合成绢太贵,太原折合成米又太贱,那是看不到当时均

衡税收的本意吧。

夏秋沿纳之物,如盐麹钱之类,名件烦碎。庆历中,有司建议并合归一

名,以省帐钞。程文简为三司使,独以谓仍旧为便,若没其旧名,异日不知,

或再敷盐麹,则致重复。此亦善虑事也。

夏秋两季按例缴纳的钱物,如盐曲钱之类,名称种类琐细。庆历年间,主管部门建议合并归到

一个名目下,以便简省记帐的麻烦。程琳担任三司使时,偏偏认为还按老办法要方便些,假如取消了

原来的名目,以后并不清楚了,可能又会加上盐曲之类,那会引起重复收税。这也是善于考虑事理啊。

近岁邢、寿两郡各断一狱,用法皆误,为刑曹所驳。寿州有人杀妻之父

母昆弟数口,州司以不道缘坐妻子,刑曹驳曰:“殴妻之父母,即是义绝,

况其谋杀,不当复坐其妻。”邢州有盗杀一家,其夫妇即时死,唯一子明日

乃死,其家财产户绝,法给出嫁亲女。刑曹驳曰:“其家父母死时,其子尚

生,时产乃子物。出嫁亲女,乃出嫁姊妹,不合有分。”此二事略同,一失

于生者,一失于死者。

近年来邢、寿两郡分别审判一件案子,运用刑法都有失误,被刑曹驳回。寿州有人杀了妻子的

父母兄弟几个人,州里主管以大逆不道牵连到他的妻子。刑曹驳回说:“打杀妻子的父母,就是恩义

断绝,何况他是谋杀,不应该再牵连他的妻子。”邢州有一个盗贼杀一家人,那夫妇二人当时就死了,

只有一个孩子第二天才死,州里主管按照户绝法把他家的财产给出嫁了的亲生女儿。刑曹驳回说:“这

一家父母死的时候,那儿子还活着,这个时候财产是他儿子的了。出嫁了的亲生女儿,就是他的出嫁

了的姐妹,不应该得到。”这两件事大体相同,一个错在活着的人,一个错在死了的人。

深州旧治靖安,其地碱卤,不可艺植,井泉悉是恶卤。景德中,议迁州,

时傅潜家在李晏,乃奏请迁州于李晏,今深州是也。土之不毛,无以异于旧

州,盐碱殆与土半,城郭朝补暮坏;至于薪刍,亦资于他邑。唯胡卢水粗给

居民,然原自外来,亦非边城之利。旧州之北,有安平、饶阳两邑,田野饶

沃,人物繁庶,正当徐村之口,与祁州、永宁犬牙相望。不移州于此,而恤

其私利,亟城李晏者,潜之罪也。

深州故城在靖安,这个地方盐碱很重,不能种植庄稼,连井水、泉水都是苦的。景德年间,讨

论迁移深州古城,当时,傅潜家在李晏,就上书皇帝请求把深州迁到李晏,就是现在的深州。这里的

土地不长庄稼、草木,与旧的州城没有什么区别,盐碱与土地差不多各占一半,城墙早晨修补晚上就

垮了,至于柴草,也要靠外县供应。只有胡卢河水勉强可以供居民食用,但水源来自城外,这对边城

也是很不利的。旧州城北面有安平、饶阳两县,土地肥沃,人口众多,还处在通往徐村的要道上,与

祁州、永宁如犬牙交错之势,可以互相照应。不把州城迁到这里,而顾念私利,匆忙地迁到李晏,这

是傅潜的罪过。

律云:“免官者,三载之后,降先品二等叙。免所居官及官当者,期年

之后,降先品一等叙。”降先品者,谓免官二官皆免,则从未降之品降二等

叙之;免所居官及官当止一官,故降未降之品一等叙之。今叙官乃从见存之

官更降一等者,误晓律意也。

法律条文规定:“免除官职的人,三年以后,在原来品级上降低两等起用;免除担任的职务及

降级抵当徒刑的人,一年以后,在原来品级上降低一等起用。”降先品,指的是免官时职务、官阶都

免了,就从没有降的品级下降二等起用;免除担任的职务及只降一级官阶抵当徒刑的人,就从那没有

降的品级降一等起用。现在起用官员却从现有的官级上再降一等,是误解了法律的意思。

律累降虽多,各不得过四等。此止法者不徒为之,盖有所碍,不得不止。

据律,更犯有历任官者仍累降之,所降虽多,各不得过四等。注:“各谓二

官各降,不在通计之限。”二官谓职事官、散官、卫官为一官,勋官为一官。

二官各四等,不得通计,乃是共降八等而止。予考其义,盖除名叙法,正四

品于正七品下叙,从四品于正八品上叙,即是降先品九等,免官官当若降五

等,则反重于除名,此不得不止也。此律今虽不用,然用法者须知立法之意,

则于新格无所抵梧。予检正刑房公事日,曾遍询老法官,无一人晓此意者。

法律规定连降的官级即使多,分别不得超过4 等。这种有下限的规定不光是规定一下,是有所

顾忌,不得不有个下限。根据法律,犯官另外有历任官职的仍然连降,降级即使多,分别不得超过4

等。注释:各,指官职、官阶分别降级,不在打通一起计算的限制之内。二官指职事官、散官、卫官

为一官,勋官为一官。二等各降4 等,不能打通一起计算,那样是共降8 等才止住。我研究它的含义,

被除名以后再起用的办法是,正四品在正七品下起用,从四品在正八品上起用,就是在原来品级上降

了9 等。免除官职、降级抵当徒刑假如各降5 等,那反而比除名还重了,这就不得不有个下限。这种

法律规定现在虽然不用,但执法者应该了解立法的本意,那就与新的规定没有抵触了。我担任检正刑

房公事的时候,曾经一一询问老法官,竟没有一个明白这一层意思的。

边城守具中有“战棚”,以长木抗于女墙之上,大体类敌楼,可以离台,

设之,顷刻可就,以备仓卒城楼摧坏,或无楼处受攻,则急张战栅以临之。

梁侯景攻台城,为高楼以临城,城上亦为楼以拒之。使壮士交槊斗于楼上,

亦近此类。预备敌人,非仓卒可致。近岁边臣有议,以谓既有敌楼,则战棚

悉可废省,恐讲之未熟也。

边城的防守设施中有一种战棚,用长木头架在墙垛上,大体上像城楼那样。可以拆卸与安装,

安装时顷刻之间就能完成,用来防备城楼突然被摧毁,或者没有城楼的地方受到进攻,就迅速装起战

棚对付敌人。梁代侯景进攻台城时,就搭起高战楼靠近城墙,城上也搭一座战楼来抵御,派勇士在楼

上交战,这是近似战棚一类的东西。防御敌人的进攻,不是勿促间可以准备好的。近年来驻守边城防

地的官员有一种议论,认为既然有了城楼,那战棚就可以废除了,恐怕这种说法是没有经过深思熟虑

的吧。

鞠真卿守润州。民有斗殴者,本罪之外,别令先殴者出钱以与后应者。

小人靳财,兼不愤输钱于敌人,终日纷争,相视无敢先下手者。

鞠真卿当润州知州时,百姓中有打架的人,在判打架斗殴罪之外,另外要先动手打人的出钱给

后动手的。那些人格低下的吝惜钱财,更不甘心拿钱给敌手,一天到晚吵吵闹闹,互相瞪着眼,没有

人敢先动手。

曹州人赵谏尝为小官,以罪废,唯以录人阴事,控制闾里,无敢连其意

者,人畏之甚于寇盗,官司亦为其羁绁,俯仰取容而已。兵部员外郎谢涛知

曹州,尽得其凶迹,隶系有司,具前后巨蠹状奏列,章下御史府按治,奸赃

狼籍,遂论弃市,曹人皆相贺。因此有告不干己事法,著于敕律。

曹州人赵谏曾经做过小官,因为犯了罪被撤了职,只好靠记录别人的隐私来控制乡里,没有敢

违背他的心意的,人们怕他超过了怕匪徒盗贼,官府也被他控制,一举一动都要看他的脸色。兵部员

外郎谢涛任曹州知州时,充分了解了他的劣迹,把他抓起来关到牢里,详细整理他前前后后大的危害

情况呈报,奏章又发到了御史府按察处处理。赵谏犯罪贪财多得不得了,就被处杀头,曹州人都互相

庆贺。因此有了把“告不干己事法”明明白由地写进诏令的事。

驿传旧有三等,曰步递、马递、急脚递。急脚递最遽,日行四百里,唯

军兴则用之。熙宁中,又有“金字牌急脚递”,如古之羽檄也。以木牌朱漆

黄金字,光明眩目,过如飞电,望之者无不避路。日行五百余里。有军前机

速处分,则自御前发下,三省、枢密院莫得与也。

通过驿站传递文件的方法过去有三种,即步递、马递、急脚递。急脚递最快,每天行走400 里,

只有发生战争时才用这一种。熙宁年间,又有金字牌急脚递,像古代的栩檄那样。在木牌上刷上红漆

再写黄金色的字,光耀眩目,经过的时候如飞电一般,看见的人没有不躲避让路的,每天可走500 里。

有战前机要必须尽快处理的,就从皇帝处发下这种金字牌,就是三省、枢密院也不能参与。

皇祐二年,吴中大饥,殍殣枕路。是时范文正领浙西,发粟及募民存饷,

为术甚备。吴人喜竟渡,好为佛事,希文乃纵民竟渡,太守日出宴于湖上,

自春至夏,居民空巷出游。又召诸佛寺主首谕之曰:“饥岁工价至贱,可以

大兴土木之役。”于是诸寺工作鼎兴。又新敖仓吏舍,日役千夫。监司奏劾

杭州不恤荒政,嬉游不节,及公私兴造,伤耗民力。文正乃自条叙所以宴游

及兴造,皆欲以发有余之财,以惠贫者。贸易饮食工技服力之人,仰食于公

私者,日无虑数万人。荒政之施,莫此为大。是岁两浙唯杭州晏然,民不流

徒,皆文正之惠也。岁饥发司农之粟,募民兴利,近岁遂著为令,既已恤饥,

因之以成就民利,此先王之美泽也。

皇祐二年,吴中发生大饥荒,饿死者的尸体遍布路上。这时范仲淹主管浙西,调发国家粮食并

募集民间所存钱物来赈济灾民,方法极为完备。吴中百姓喜欢比赛划船,爱好做佛事,范仲淹就鼓励

百姓比赛龙舟,太守每天出游到西湖上宴饮,从春天到夏天,居民都出外游玩。范仲淹又召集各佛寺

的主持,告知他们说:“灾荒年间工价最低廉,可以大兴土木工程。”于是各寺院的修建工程都很兴

盛。他又修建仓库和官员宿舍,每天动用工匠一千多人。监察机关弹劾杭州长官不体恤荒政,嬉戏游

乐而无节制,以及官府、私家大修房舍,伤耗民间财力。范仲淹于是自己草拟奏章,申述宴饮游乐以

及兴修房舍的原因,是要调出民间有余的钱财,来救济贫困的人。从事贸易、饮食、工匠、民夫一类

的人,仰仗官府、私家过活的,每天大概有几万人。救济灾荒的措施,没有比这更好的了。这一年两

浙路灾区只有杭州平静无事,百姓没有流亡的,这都是范文正公的恩惠啊!饥荒年岁动用司农寺粮仓

的粮食赈济灾民,募集民间财力为地方兴利,近年来已定为法令。这种措施,既赈救了饥荒,又趁此

机会为民间兴利,这真是古圣先王的美德啊。

凡师行,因粮于敌,最为急务。运粮不但多费,而势难行远。予尝计之,

人负米六斗,卒自携五日干粮,人饷一卒,一去可十八日;(米六斗,人食

日二升,二人食之,十八日尽;)若计复回,只可进九日。二人饷一卒,一

去可二十六日;(米一石二斗,三人食日六升,八日则一夫所负已尽,给六

日粮遣回,后十八日,二人食日四升并粮)若计复回,止可进十三日。(前

八日日食六升,后五日并回程,日食四升并粮)三人饷一卒,一去可三十一

日(米一石八斗,前六日半四人食日八升,减一夫,给四日粮;十七日三人

食日六升,又减一夫,给九日粮;后十八日,二人食日四升并粮。)计复回

止可进十六日(前六日半日食八升,中七日日食六升,后十一日并回程日食

四升并粮)。三人饷一卒,极矣。若兴师十万,辎重三之一,止得驻战之卒

七万人,已用三十万人运粮,此外难复加矣。(放回运夫须有援卒,缘运行

死亡疾病,人数稍减,且以所减之食,准援卒所费)运粮之法,人负六斗,

此以总数率之也。其间队长不负、樵汲减半,所余皆均在众夫,更有死亡疾

病者,所负之米,又以均之,则人所负,常不啻六斗矣。故军中不容冗食,

一夫冗食,二三人饷之,尚或不足。若以畜乘运之,则驼负三石,马、骡一

石五斗,驴一石,比之人运,虽负多而费寡,然刍牧不时,畜多瘦死,一畜

死,则并所负弃之,较之人负,利害相半。

凡是行军作战,如何从敌方取得粮食,是最急要的事情。自己运粮不仅耗费大,按情势说也难

得运好远。我曾经计算过,一个民伕背6 斗米,一个士兵自带5 天的干粮,如果一个民伏供养一个士

兵,去一次可吃18 天。6 斗米,每人每天吃2 升,两个人吃,18 天吃完。假如计算回程,只可以前进

9 天。两个民伕供应一个士兵,去一次可吃26 天。1 石2 斗米,3 个人每天吃6 升,过了8 天一个民

伕背的粮食就已吃光,再给他6 天的粮食返回。后面的18 天,两个人吃,每天4 升,还要加上他们自

带的干粮。假如算上回程,只可以前进13 天。前8 天每天吃6 升,后5 天加上回程,每天吃4 升,还

要加上他们自带的干粮。3 个民伕供应一个士兵,去一次可吃31 天。1 石8 斗米,前6 天半4 个人吃,

每天8 升。回去一个民伕给4 天粮食。中间7 天3 人吃,每天6 升。又回去一个民伕,给9 天粮食。

后面18 天,两个人吃,每天4 升,还要加上他们自带的干粮。算上回程,只可以前进16 天。前6 天

半,每天吃8 升;中间7 天,每天吃6 升;后面两天半加上回程,每天吃4 升,还要加上他们自带的

干粮。3 个民伕供应一个士兵,已经到最大限度了。如果出兵10 万人,其中运送辎重的人员占1/3,

能参加驻防和作战的只有7 万人,要用30 万人运粮,此外很难再增加了。返回的运粮民伕还要有援兵,

沿途运粮还有死亡、生病的,人数会逐渐减少,暂且把省下的粮食来准备援兵需要。运粮的规定,每

个民伕背6 斗,这是参照总数平均估算的数字。他们中队长不背粮,炊事人员只背一半,他们没有背

的部分全部平均分给所有民伕,再加上死亡、生病的,这些人背的米又全部平均分摊,那么,每个民

伕所背的,常常不止6 斗了。所以军队里不容许有吃闲饭的人。一个人吃闲饭,要两三个人供应他,

还可能不够。假如用牲畜来运送,那骆驼可以驮3 石,马、骡驮1 石5 斗,驴1 石,比起人力运送,

虽然背负得多而花费较少,但喂草放牧不及时,牲畜大多会消瘦病死。一头牲畜死了,那就得连同它

所驮的粮食一起丢掉,比起用人来背,利害各占一半。

忠、万间夷人,祥符中尝寇掠,边臣苟务怀来,使人招其酋长,禄之以

券粟。自后有效而为之者,不得已,又以券招之。其间纷争者,至有自陈,

若某人才杀掠若干人,遂得一券,我凡杀兵民数倍之多,岂得亦以一券见给?

互相计校,为寇甚者则受多券。熙宁中会之,前后凡给四百余券,子孙相承,

世世不绝。因其为盗,悉诛锄之,罢其旧券,一切不与。自是夷人畏威,不

复犯塞。

忠、万一带的少数民族,在大中祥符年间曾来抢劫,边防官员随随便便地尽力招来,派人叫来

他们的酋长,把领取粮米的字据给他。从此以后有照着这样抢劫的,官府不得已,又用字据引他来。

他们中有发生争执的,甚至有人自己说出来:“像某人才杀、抢多少人,就得到一张字据,我总共杀

了兵士、百姓有他几倍之多,怎么也只给我一张字据呢?”他们互相比较,认为抢劫得厉害的就要多

拿这样的字据。到熙宁年间一算账,前后一共给了400 多张字据,子孙相继,代代不断。根据他们是

盗匪这一点,全部铲除了他们,取消了那些老的字据,什么也不给了。从此这些少数民族畏惧威严,

不再侵犯边防地区。

庆历中,河决北都商胡,久之未塞,三司度支副使郭申锡亲往董作。凡

塞河决,垂合,中间一埽,谓之“合龙门”,功全在此。是时屡塞不合,时

合龙门埽长六十步。有水工高超者,献议以谓:“埽身太长,人力不能压,

埽不至水底,故河流不断,而绳缆多绝。今当以六十步为三节,每节埽长二

十步,中间以索连属之。先下第一节,待其至底;方压第二、第三。”旧工

争之,以为不可,云:“二十步埽不能断漏,徒用三节,所费当倍,而决不

塞。”超谓之曰:“第一埽水信未断,然势必杀半。压第二塌,止用半力,

水纵未断,不过小漏耳。第三节乃平地施工,足以尽人力。处置三节既定,

即上两节自为浊泥所淤,不烦人功。”申锡主前议,不听超说。是时贾魏公

帅北门,独以超之言为然,阴遣数千人于下流收漉流埽。既定而埽果流,而

河决愈甚,申锡坐谪。卒用超计。商胡方定。

庆历年间,黄河在大名府商胡埽决堤,很久没能堵住,三司度支副使郭申锡亲自去督促施工。

通常堵塞河堤决口,都在将要合拢的地方安放中间一节埽,称为“合龙门”,工程的成败全在于此。

当时多次堵口都没有合龙。那时合龙门的埽长60 步,有一个叫高超的河工建议,认为埽身太长,人力

不能压下去,埽不能沉到水底,所以不能截断河中流水,而绳缆大多被拉断了。现在应当把60 步的埽

分成3 节,每节埽长20 步,中间用绳索连接起来。先压下第一节,等它到底后再压第二、第二节。老

河工竭力争辩,认为不行,说:“20 步长的埽不能塞住水的渗漏,白费了3 节埽,所用的人力物力会

多要一倍,而决口还是堵不住。”高超对他们说:“压下第一节埽确实不能断流,但水势必然减弱一

半。压下第二节埽,只要用一半力气就够了,即使水流还没有截断,也不过是小的渗漏罢了。压第三

节埽是平地施工,可以充分发挥人的力量。三节埽都安放好了,前两节自然就会被泥沙淤填,用不着

再耗费人力了。”郭申锡主张用老办法,不肯采用高超的建议。当时贾魏公任大名府主帅,只有他认

为高超的说法是正确的,暗地里派遣几千人到下游去捞取冲下去的埽。按照老办法做埽果然被冲走,

河堤决口反而更加扩大,郭申锡因此被降职。后来还是采用了高超的办法,商胡埽决堤才被堵住。

盐之品至多,前史所载,夷狄间自有十余种,中国所出,亦不减数十种。

今公私通行者四种:一者“末盐”,海盐也,河北、京东、淮南、两浙、江

南东西、荆湖南北、福建、广南东西十一路食之。其次“颗盐”,解州盐泽

及晋、绛、潞、泽所出,京畿、南京、京西、陕西、河东、褒、剑等处食之。

又次“井盐”,凿井取之。益、梓、利、夔四路食之。又次“崖盐”,生于

土崖之间,阶、成、凤等州食之。唯陕西路颗盐有定课,岁为钱二百三十万

缗。自余盈虚不常,大约岁入二千余万缗。唯未盐岁自抄三百万,供河北边

籴,其他皆给本处经费而已。缘边籴买仰给于度支者,河北则海末盐,河东、

陕西则颗盐及蜀茶为多。运盐之法,凡行百里,陆运斤四钱,船运斤一钱,

以此为率。

盐的种类很多,过去的史书记载,周围少数民族地区就有10 多种。中原产的盐,也不少于几十

种。现在官营、私营的有4 种:一种是“末盐”,就是海盐。河北、京东、淮南、两浙、江南东西、

荆湖南北、福建、广南东西等11 路的人食用。其次是“颗盐”,解州盐泽及晋州、绛州、潞州、泽州

等地出产,京畿、南京、京西、陕西、河东、褒、剑等地的人食用。再次是“井盐”,是打井开采出

来的,益州、梓州、利州、夔州4 路的人食用。还有一种是“崖盐”,是在土崖之间出产的,阶州、

成州、凤州等地的人食用。只有陕西路的颗盐有税收的定额,每年的税款是230 万贯。除此以外税额

多少不一,大约一年的税收是2000 多万贯。只有末盐税每年从中提取300 万,供河北边防地区买粮,

其他地区的盐税都给本地作经费使用。沿边地区买粮食的钱要靠中央财政机构支付,河北路就用官卖

海盐的收入,河东、陕西两路则以池盐和蜀茶的税收为主。运盐的方法,凡是走100 里,陆运每斤收

4 文,船运每斤1 文,以此作为收费标准。

太常博士李处厚知庐州慎县,尝有殴人死者,处厚往验伤,以糟胾灰汤

之类薄之,都无伤迹,有一老父求见,曰:“邑之老书吏也,知验伤不见其

迹,此易辨也,以新赤袖伞日中覆之,以水沃其尸,其迹必见。”处厚如其

言,伤迹宛然。自此江、淮之间,官司往往用此法。

太常博士李处厚任庐州慎县县令时,曾有参与打架致死的,李处厚去验伤,把用酒腌过的肉和

灰汤一类的东西贴在尸体上,都没有见到伤痕。有一个老大爷求见,说:“我是县里的老书吏,听说

您验伤没有发现伤痕,其实这容易分辨。用新红油伞在中午时盖在尸体上,再把水浇到尸体上,那伤

痕一定会显现出来。”李处厚照他说的那样一做,伤痕就清楚地出现了。从此江、淮一带官府往往用

这个办法验伤。

钱塘江,钱氏时为石堤,堤外又植大木十余行,谓之“滉柱”。宝元、

康定间,人有献议取滉柱,可得良材数十万,杭帅以为然,既而旧木出水,

皆朽败不可用,而滉柱一空,石堤为洪涛所激,岁岁摧决。盖昔人埋柱,以

折其怒势,不与水争力,故江涛不能为害。杜伟长为转运使,人有献说自浙

江税场以东,移退数里为月堤,以避怒水。众水工皆以为便,独一老水工以

为不然,密谕其党曰:“移堤则岁无水患,若曹何所衣食?”众人乐其利,

乃从而和之。伟长不悟其计,费以巨万,而江堤之害,仍岁有之。近年乃讲

月堤之利,涛害稍稀,然犹不若幌柱之利,然所费至多,不复可为。

钱塘江在吴越国钱氏时修筑了石堤,堤外又竖起十几行大木柱,叫做“滉柱”。宝元、康定年

间,有人提议把滉柱取出来,这可以得到几十万很好木材。杭州的主帅认为这主意好。不久,旧木柱

从水中取出来,全都朽烂不能用了;而滉柱一经取空,石堤被波涛冲击,年年都被摧垮。大概前人埋

滉柱是为了减弱浪涛的猛势,使石堤不直接受到潮水冲击,因此江涛不能为害。杜伟长任转运使时,

有人提议从浙江盐场以东,退后几里修筑一道半月形石堤,以便避开汹涌的潮水。大多数水工都认为

这个办法可行,只有一个老水工认为不可,暗暗地告诉他的同伴说:“移修堤坝每年就没有水患了,

你们靠什么穿衣吃饭?”众人都乐于自身得到的利益,就跟随着附和他的主张。杜伟长没有察觉他们

的计谋,花费了上万的巨款,而江堤溃决的灾害仍年年发生。近年来才考虑到月堤的好处,修了月堤

后江涛的危害渐有减小,但是还不如立幌柱的办法好。可是滉柱花费钱财太多,不可能再修建了。

陕西颗盐,旧法官自般运,置务拘卖。兵部员外郎范祥始为钞法,令商

人就边郡入钱四贯八百售一钞,至解池请盐二百斤,任其141 私卖。得钱以

实塞下,省数十郡般运之劳。异日辇车牛驴以盐役死者,岁以万计,冒禁抵

罪者、不可胜数,至此悉免。行之既久,盐价时有低昂,又于京师置都盐院,

陕西转运司自遣官主之。京师食盐斤不足三十五钱,则敛而不发,以长盐价;

过四十,则大发库盐,以压商利。使盐价有常,而钞法有定数。行之数十年,

至今以为利也。

陕西颗盐,以前的制度都是官府自己搬运,设置机构管理运输和买卖。兵部员外郎范祥开始创

立凭钞运销食盐的制度,规定商人在边郡交4 贯800 文钱买一张盐票,凭票到解池领盐200 斤,由他

自行出卖。把得到的钱充实边塞的府库,也省了数十郡人民搬运的劳役。从前驾车的牛驴死于运盐的,

一年达上万头,犯了禁卖私盐的罪名而受到征罚的人不知有多少,到这时一切都解脱了。实行这个制

度的时间长了,盐价时高时低,又在京都设立掌管盐务的机关,由陕西转运司派官去管理。京城中食

盐,每斤卖不到35 文时,就收集起来不发卖,这样来提高盐价;超过40 文时,就大量发售库存盐压

价,防止盐商高价谋利。使盐价稳定,而发行盐票也有定额。这种制度实行了几十年,到现在还认为

有利。

河北盐法,太祖皇帝尝降墨敕,听民间贾贩,唯收税钱,不许官榷。其

后有司屡请闭固。仁宗皇帝又有批诏云:“朕终不使河北百姓常食贵盐。”

献议者悉罢遣之。河北父老,皆掌中掬灰,藉火焚香,望阙欢呼称谢。熙宁

中,复有献谋者,予时在三司,求访两朝墨敕不获。然人人能诵其言,议亦

竟寝。

河北盐业专卖法,太祖皇帝曾经发出亲笔签署的诏令,听任民间商人贩卖,只收税钱,不允许

官府专卖。这以后有关部门多次请求关闭私营盐业。仁宗皇帝又批下诏书说:“我最终都不会让河北

的百姓常吃高价盐。”提建议的人全都被遣散了。河北父老都在手中捧着灰,点火焚香,遥望京城欢

呼感谢。熙宁年间,又有提出这样建议的。我当时在三司,寻求两朝皇帝的亲笔诏书都没有找到,但

人人能够背出其中的话,那种提议也就停息了。

卷十二 官证二

淮南漕渠,筑埭以畜水,不知始于何时。旧传召伯埭谢公所为。按李翱

《来南录》;唐时犹是流水,不应谢公时已作此埭。天圣中,监真州排岸司

右侍禁陶鉴始议为复闸节水,以省舟船过埭之劳。是时工部郎中方仲荀、文

思使张纶为发运使、副。表行之,始为真州闸,岁省冗卒五百人,杂费百二

十五万。运舟旧法,舟载米不过三百石;闸成,始为四百石船。其后所载浸

多,官船至七百石;私船受米八百余囊,囊二石。自后北神、召伯、龙舟、

茱萸诸埭,相次废革,至今为利。予元丰中过真州,江亭后粪壤中见一卧石,

乃胡武平为《水闸记》,略叙其事,而不甚详具。

淮南的运粮水道,修筑栏水土坝来蓄水,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从前传说召伯坝是谢安修

筑的。按李翱《来南录》的说法,唐朝时这里还是流水,那就不应该在谢安时修筑这座坝的。天圣年

间,监管真州排岸司的右侍禁陶鉴才提议建造复闸节制水流,来减省行船过坝的劳累。当时工部郎中

方仲荀、文思使涨纶任正副发运使,上奏获准推行这个办法,才修建了真州阐,每年可省去多余的差

役500 人,杂费125 万。旧船运法规定,一条船载米不超过300 石。水闸建成后,开始可装载400 石,

后来载运量渐渐增多,官家船达到700 石,私家船可装运800 多袋米,1 袋等于2 石。从此以后,北

神、召伯、龙舟、茱萸等坝,相继废除,至今成了水运的便利。我在元丰年间经过真州,在江亭后面

的粪土中发现一块倒在地上的石碑,是胡宿撰写的《水闸记》,筒略地记述这件事,但不很详尽。

张杲卿丞相知润州日,有妇人夫出外数日不归,忽有人报菜园井中有死

人,妇人惊,往视之,号哭曰:“吾夫也。”遂以闻官。公令属官集邻里就

井验是其夫与非,众皆以井深不可辨,请出尸验之。公曰:“众皆不能辨。

妇人独何以知其为夫?”收付所司鞠问,果奸人杀其夫,妇人与闻其谋。

丞相张杲卿任润州知州时,有个女人的丈夫外出好多天不回家,忽然有人报告菜园的井里有死

人,那女人吃了一惊,走去看了,大哭着说:“是我丈夫啊!”就报告了官府。张杲卿让下属官员召

集她的邻居到井边验证是不是她的丈夫,大家都认为井太深不能分辨,请求打捞尸体查验。张杲卿说:

“大家都分辨不清,这女人一个人凭什么知道是她丈夫?”就将这女人收押交给所属官员讯问清楚,

果然是奸夫杀了她的丈夫,这女人参与了谋杀。

庆历中,议弛茶盐之禁及减商税,范文正以为不可,茶盐商税之入,但

分减商贾之利耳,行于商贾,未甚有害也。今国用未减,岁入不可阙,既不

取之于山泽及商贾,须取之于农。与其害农,孰若取之于商贾?今为计莫著

先省国用,国用有余,当先宽赋役,然后及商贾,弛禁非所当先也。其议遂

寝。

庆历年间,朝廷上议论开放私卖茶盐的禁令和减免对商人的征税。范仲淹认为不能这样做。官

卖茶盐和征收商税的收入,只不过是分减了商人的一部分利益罢了,对商人并没有很大害处。现在朝

廷的费用没有减少,因此每年的收入也不可缺少,既然不向茶山、盐池和商人中征收捐税,那就必然

要向农民收取。与其损害农民的利益,何不向商人征收?现在的办法,不如先节省朝廷的开支,朝廷

的开支有盈余,就应当先放宽对农民的赋税和劳役,然后才顾及商人。开放私卖茶盐的禁令和减免商

税都不是当务之急。议论于是平息了。

真宗皇帝南衙日,开封府十七县皆以岁旱放税,即有飞语闻上,欲有所

中伤,太宗不悦,御史探上意,皆露章言开封府放税过实,有旨下京东、西

两路诸州选官覆按。内毫州当按太康咸平两县,是时曾会知毫州,王冀公在

幕下,曾爱其识度,常以公相期之,至是遣冀公行,仍戒之曰:“此行所系

事体不轻,不宜小有高下。”冀公至两邑,按行甚详,其余抗言放税过多,

追收所税物,而冀公独乞全放,人皆危之。明年,真宗即位,首擢冀公为右

正言,仍谓辅臣曰:“当此之时,朕亦自危惧,钦著小官,敢独为百姓伸理,

此大臣节也。”自后进用超越,卒至入相。

真宗皇帝在开封府官署时,开封府的17 县都因为旱灾减免了赋税,立刻有流言传到宫中,想中

伤真宗皇帝。太宗知道后不高兴。御史打听到了太宗的心思,都在奏章上把开封府减免赋税的事公开

他说过了头,太宗传下旨意给京东、京西两路各州要求选派官员核查。其中毫州应当查考太康、咸平

两县。当时曾会任毫州知州,王钦若在曾会的手下,曾会喜欢王钦若的见识气度,常常以王公宰相期

待他。到这时派王钦若去,曾会还告诫说:“这一去事关重大,不宜稍有差错。”王钦若到了太康、

咸平两县,查考得很细致,其他人都高谈减免赋税过多,要追收赋税物品,但王钦若一个人请求全部

减免,人们都替他担忧。第二年,真宗即位,首先提升王钦若为右正言,还对身边辅佐的大臣说:“在

那样的时候,我自己也感到忧惧。钦若是个小官,敢于一个人替百姓伸张道理,这是大臣的气节啊!”

从此以后几次越级提拔,最终成了宰相。

国朝初平江南,岁铸钱七万贯;自后稍增广,至天圣中,岁铸一百余万

贯;庆历间,至三百万贯;熙宁六年以后,岁铸铜铁钱六百余万贯。

本朝刚平定江南时,每年铸造7 万贯钱,从此以后渐渐增加,到天圣年间,每年铸钱100 多万

贯。庆历年间,达到了300 万贯。熙宁六年以后,每年铸造铜钱、铁钱6D0 多万贯。

天下吏人素无常禄,唯以受赇为生,往往致富者,熙宁三年,始制天下

吏禄,而设重法以绝请托之弊。是岁,京师诸司岁支吏禄钱三千八百三十四

贯二百五十四;岁岁增广,至熙宁八年,岁支三十七万一千五百三十二贯一

百七十八。自后增损不常,皆不过此数。京师旧有禄者及天下吏禄,皆不预

此数。

天下的小官员向来没有固定的薪俸,只靠受人请托而收受财物为生,往往有能达到富裕的。熙

宁三年,才制定天下小官员的薪俸标准,并设立重刑来断绝以私事相托的弊病。这一年,京城各官署

每年支取小官员的薪俸3834 贯254 文钱,以后年年增加。到熙宁八年,每年支取371533 贯178 文。

从那以后,每年增减不定,但都没有超过这个数字。京城原来有薪俸的小官吏和全国各地小官吏的薪

傣,都不包括在这个数字之内。

国朝茶利,除官本及杂费外,净入钱禁榷时取一年最中数,计一百九万

四千九十三贯八百八十五,内六十四万九千六十九贯茶净利(卖茶,嘉祐二

年,收十六万四百三十一贯五百二十七,除元本及杂费外,得净利十万六千

九百五十七贯六百八十五。客茶交引钱,嘉祐三年,除元本及杂费外,得净

利五十四万二千一百一十一贯五百二十四。),四十四万五千二十四贯六百

七十茶税钱。(最中嘉祐元年所收数,除川茶钱外。)通商后来,取一年最

中数计一百一十七万五千一百四贯九百一十九钱,内三十六万九千七十二贯

四百七十一钱茶租(嘉祐四年通商,立定茶交引钱六十八万四千三百二十一

贯三百八十,后累经减放,至治平二年,最中分收上数。),八十万六千三

十二贯六百四十八钱茶税。(最中,治平三年,除川茶税钱外会此数。)

本朝茶叶的收益,除去官府资本及杂费之外,净收入国库的钱到禁止官府专卖时选一年收入的

中间数,共计1904093 贯885 文,其中649069 贯是经营茶叶的纯利。卖茶,嘉祐二年,收入160431

贯527 文,除去本钱及杂费外,得纯利106957 贯685 文。容茶交纳的引钱,嘉祐三年,除去本钱及杂

费外,得纯利542111 贯524 文。445024 贯670 文是茶税钱。这是居于中间的嘉祐元年所收的数字,

除去川茶钱在外。允许商人买卖以后,选一年收入的中间数,共计1175104 贯919 文,其中369072

贯470 文是茶租。嘉祐四年允许茶商买卖,立下的规矩是茶叶要交引钱684321 贯380 文,后来多次减

免税收,这是到了治平二年,居中间的年份分收上交的数字。806032 贯648 文是茶税。这是居中间的

治平三年的茶税,除去川茶税钱外总共得出这个数字。

本朝茶法:乾德二年,始诏在京、建州、汉、蕲口各置榷货务。五年,

始禁私卖茶,从不应为情理重。太平兴国二年,删定禁法条贯,始立等科罪。

淳化二年,令商贾就园户买茶,公于官场贴射,始行贴射法。淳化四年,初

行交引,罢贴射法;西北入粟给交引,自通利军始,是岁罢诸处榷货务,寻

复依旧。至咸平元年,茶利钱以一百三十九万二千一百一十九贯三百一十九

为额。至嘉祐三年,凡六十一年,用此额,官本杂费皆在内,中间时有增亏,

岁入不常。咸平五年,三司使王嗣宗始立三分法,以十分茶价,四分给香药,

三分犀象,三分茶引。六年,又改支六分香药犀象,四分茶引。景德二年,

许人入中钱帛金银,谓之三说。至祥符九年,茶引益轻,用知秦州曹玮议,

就永兴、凤翔以官钱收买客引,以捄引价,前此累增加饶钱。至天禧二年,

镇戎军纳大麦一斗,本价通加饶共支钱一贯二百五十四。乾兴元年,改三分

法,支茶引三分,东南见钱二分半,香药四分半。天圣元年,复行贴射法,

行之三年,茶利尽归大商,官场但得黄晚恶茶,乃诏孙奭重议,罢贴射法。

明年,推治元议省吏,计覆官、旬献等皆决配沙门岛,元详定枢密副使张邓

公,参知政事吕许公鲁肃简各罚俸一月,御史中丞刘筠、人内内侍省副都知

周文质、西上阁门使薛昭廓、三部副使各罚铜二十斤,前三司使李咨落枢密

直学士,依旧知洪州。皇祐三年,算茶依旧只用见钱。至嘉祐四年二月五日,

降敕罢茶禁。

本朝关于茶叶的规定,乾德二年,才诏令在京、建州、汉、蕲口分别设立专卖处。乾德五年,

开始禁止私卖茶叶,做到不把情理放在重要位置。太平兴国五年,朝廷修改了禁令条款,开始设立同

级罪。淳化二年,让商贩到种茶户买茶,国家在官办交易场所实行“贴射”收税,开始实行贴射法。

淳化四年,开始实行交引法,废止贴射法,茶商在西北把粮食上交“交引”机构后领取凭据,从通利

军开始实行,当年就废止了各处的专卖处,不久又照原样恢复。到咸平四年,茶利钱的标准是1392119

贯319 文。到嘉祐二年,共61 年,都按照这个标准,官府本钱和杂费都包括在内,中间有时有增加或

亏损,年收入没有一定规律。咸平五年,三司使王嗣宗开始设立三分法,将茶价作为10 分,4 分付给

香药,3 分付给犀角象牙,3 分付给茶票。成平六年,又改成支付6 分香药、犀角、象牙,4 分付给茶

票。景德二年,朝廷允许人们缴纳给国家钱、丝绸和金银,叫做“三说”。到大中祥符九年,茶票更

加不重要,朝廷采纳秦州知州曹玮的建议,到永兴、凤翔用官钱收买茶商的茶票,来保住茶票的价值,

在此以前己多次增加了利钱。到天禧二年,镇戎军缴纳一斗大麦,本价之上再加上利钱支付1 贯254

文。乾兴元年,朝廷修改三分法,支付茶票3 分,东南现钱2 分半,香药4 分半。天圣元年,再一次

实行贴射法,实行了3 年,茶叶利润全归大商人了,官办交易场只得到了发黄的、迟生的、质次的茶,

仁宗就颁布诏令让孙奭重新议定,废除贴射法。第二年,追究原议省吏、计复官旬献等的罪责,都发

配到沙门岛,原详定枢密副使张士逊、参知政事吕夷简、鲁宗道分别罚扣一个月的薪俸,御史中丞刘

筠、入内内侍省副都知周文质、西上阁门使薛昭廓和三部副使分别罚铜20 斤,撤销前三司使李谘的枢

密直学士官职,仍旧任洪州知州。皇祐三年,计算茶钱依旧只用现钱。到嘉祐四年二月五日,仁宗下

诏令废除茶禁。

国朝六榷货务,十三山场,都卖茶岁一千五十三万三千七百四十七斤半,

祖额钱二百二十五万四千四十七贯一十。其六榷货务,取最中,嘉祐六年,

抛占茶五百七十三万六千七百八十六斤半,祖额钱一百九十六万四千六百四

十七贯二百七十八。荆南府祖额钱三十一万五千一百四十八贯三百七十五,

受纳潭、鼎、澧、岳、归、峡州、荆南府片散茶共八十七万五千三百五十七

斤。汉阳军祖额钱二十一万八千三百二十一贯五十一,受纳鄂州片茶二十三

万八千三百斤半。蕲州蕲口祖额钱三十五万九千八百三十九贯八百一十四,

受纳潭、建州、兴国军片茶五十万斤。无为军祖额钱三十四万八千六百二十

贯四百三十,受纳潭、筠、袁、池、饶、建、歙、江、洪州、南康、兴国军

片散茶共八十四万二千三百三十三斤。真州祖额钱五十一万四千二十二贯九

百三十二,受纳潭、袁、池、饶、歙、建、抚、筠、宣、江、吉、洪州、兴

国、临江、南康军片散茶共二百八十五万六千二百六斤。海州祖额钱三十万

八千七百三贯六百七十六,受纳睦、湖、杭、越、衢、温、婺、台、常、明、

饶、歙州片散茶共四十二万四千五百九十斤。十三山场祖额钱共二十八万九

千三百九十九贯七百三十二,共买茶四百七十九万六千九百六十一斤。光州

光山场买茶三十万七千二百十六斤,卖钱一万二千四百五十六贯。子安场买

茶二十二万八千三十斤,卖钱一万三千六百八十九贯三百四十八。商城场买

茶四十万五百五十三斤,卖钱二万七千七十九贯四百四十六。寿州麻步场买

茶三十三万一千八百三十三斤,卖钱三万四千八百一十一贯三百五十。霍山

场买茶五十三万二千三百九斤,卖钱三万五千五百九十五贯四百八十九。开

顺场买茶二十六万九千七十七斤,卖钱一万七千一百三十贯。庐州王同场买

茶二十九万七千三百二十八斤,卖钱一万四千三百五十七贯六百四十二。黄

州麻城场买茶二十八万四千二百七十四斤,卖钱一万二千五百四十贯,舒州

罗源场买茶一十八万五千八十二斤,卖钱一万四百六十九贯七百八十五。太

湖场买茶八十二万九千三十二斤,卖钱三万六千九十六贯六百八十。蕲州洗

马场买茶四十万斤,卖钱二万六千三百六十贯。王祺场买茶一十八万二千二

百二十七斤,卖钱一万一千九百五十三贯九百九十二。石桥场买茶五十五万

斤,卖钱三万六千八十贯。

本朝有6 个专卖处、13 个山场,总管卖茶一年共10533747 斤半,本额为2354047 贯10 文。其

中6 个专卖处,取居中间的数字,嘉祐六年,收售茶叶5736786 斤半,本额钱1964647 贯278 文。荆

南府本额钱315148 贯375 文,收纳潭州、鼎州、澧州、岳州、归州、峡州和荆南府的片散茶总共875357

斤。汉阳军本额钱218321 贯51 文,收纳鄂州的片茶238300 斤半。蕲州蕲口本额钱359839 贯814 文,

收纳潭州、建州和兴国军的片茶50 万斤。无为军本额钱348630 贯430 文,收纳潭州、筠州、袁州、

池州、饶州、歙州、江州、洪州、南康军和兴国军的气散茶总共斤。真州本额钱514022 贯932 文,收

纳潭州、袁州、池州、饶州、歙州、建州、抚州、筠州、宣州、江州、吉州、洪州、兴国军、临江军

和南康军的片散茶总共2856206 斤。海州本额钱308703 贯676 文,收纳睦州、湖州、杭州、越州、衢

州、温州、婺州、台州、常州、明州、饶州和歙州的片散茶总共424590 斤。13 个山场本额钱共有289399

贯732 文,共收购共叶4796961 斤。光州光山场收购茶叶307216 斤,卖出收入12456 贯。子安场收购

茶叶228030 斤。卖出收入13689 贯348 文。商城场收购茶叶400553 斤。卖出收入27079 贯446 文。

寿州麻步场收购茶叶331833 斤,卖出收入34811 贯350 文。霍山场收购茶叶532309 斤,卖出收入35595

贯489 文。开顺场收购茶叶269077 斤,卖出收入17130 贯。庐州王同场收购茶叶297328 斤,卖出收

入14257 贯642 文。黄州麻城场收购茶叶284274 斤,卖出收入12540 贯。舒州罗源场收购茶叶185082

斤,卖出收入10469 贯785 文。太湖场收购茶叶829032 斤,卖出收入36096 贯680 文。薪州洗马场收

购茶叶40 万斤,卖出收入26360 贯。王祺场收购茶叶182227 斤,卖出收入11953 贯992 文。石桥场

收购茶叶55 万斤,卖出收入36080 贯。

发运司岁供京师米,以六百万石为额。准南一百三十万石,江南东路九

十九万一千一百石,江南西路一百二十万八千九百石,荆湖南路六十五万石,

荆湖北路三十五万石,两浙路一百五十万石, 通余羡岁入六百二十万石。

发运司每年供应京城的米,以600 万石为定额。淮南供应130 万石,江南东路991100 石,江南

西路1288900 石,荆湖南路65 万石,荆湖北路35 万石,两浙路150 万石。总计丰歉平均每年交纳620

万石。

熙宁中,废并天下州县。迄八年,凡废州、军、监三十一:仪、滑、慈、

郑、集、万、乾、儋、南仪、复、蒙、春、陵、宪、辽、窦、壁、梅、汉阳、

通利、宁化、光化、清平、永康、荆门、广济、高邮、江阴、富顺、涟水、

宣化。废县一百二十七:晋州(赵城)、杭州(南新)、普州(普康)、磁

州(昭德)、华州(渭南)、德州(德年)、陵州(贵平藉县)、忠州(桂

溪)、兖州(邹县)、广州(信安、四会)、陕府(湖城、峡石)、河中(西

河、永乐)、巴州(七盘、其章)、坊州(昇平)、春州(铜陵)、北京(大

名、渔水、经城、永济)、莫州(郑县、长丰)、梧州(戎城)、邛州(临

这)、梓州(永泰)、河阳(汜水)、沧州(饶安、临津)、融州(武阳、

罗城)、象州(武化)、归州(兴山)、汝州(龙兴)、怀州(修武、武陟)、

道州(营道)、庆州(乐蟠、华池)、瀛州(束城、景城)、顺安(高阳)、

澶州(顿邱)、洺州(曲周、临洺)、丹州(云岩、汾川)、潞州(黎城)、

琼州(舍域)、火山(火山)、横州(永定)、宜州(古阳、礼丹、金城、

述昆)、汾州(孝义)、延州(金明、丰林、延水)、太原(平晋)、随州

(光化)、邢州(尧山、任县、平乡)、秦州(长道)、达州(三冈、石鼓

蜀)、扬州(广陵)、赵州(隆平、柏乡、赞皇)、雅州(百丈、荣经)、

祁州(保泽)、同州(夏阳)、嘉州(平羌)、河南(洛阳、福昌、颖阳、

缑氏、伊阙)、滨州(相安)、慈州(文城、吉乡)、成都(犀浦)、戎州

(宜宾)、绵州(高昌)、荣州(公井)、宁化(宁化)、乾宁(乾宁)、

真定(灵寿、井陉)、荆南(建宁、支江)、辰州(麻阳、招化)、陈州(南

顿)、桂州(修仁、永宁)、安州(云梦)、忻州(定襄)、剑门关(剑门)、

汉阳(汉川)、恩州(清阳)、熙州(狄道)、河州(枹罕)、卫州(新乡、

卫)、渝州(南川)、虢州(玉城)、果州(流溪)、利州(平蜀)、许州

(许田)、奇岚(岚谷)、蓬州(蓬山、良山)、冀州(新珂)、涪州(温

山)、阆州(晋安、岐平)、复州(玉涉)、润州(延陵)。

熙宁年间,撤并全国的州、县。到熙宁八年,总共撤销州、军、监31 个:仪、滑、慈、郑、集、

万、乾、儋、南仪、复、蒙、春、陵、宪、辽、窦、壁、梅、汉阳、通利、宁化、光化、清平、永康、

荆门、广济、高邮、江阴、富顺、涟水、宣化。撤销县127 个:晋州的赵城、杭州的南新、普州的普

康、磁州的昭德、华州的渭南、德州的德平、陵州的贵平和藉县、忠州的桂溪、兖州的邹县、广州的

信安和四会、陕府的湖城和峡石、河中的西河和永乐、巴州的七盘和其章、坊州的昇平、春州的铜陵、

北京的大名、洹水、经城和永济、莫州的鄚县和长丰、梧州的戎城、邛州的临溪、梓州的永泰、河阳

的汜水、沧州的饶安和临津、融州的武阳和罗城、象州的武化、归州的兴山、汝州的龙兴、怀州的修

武和武陟、道州的营道、庆州的乐蟠和华池、瀛州的束城和景城、顺安的高阳、澶州的顿邱、洺州的

曲周和临洺,丹州的云岩和汾川、潞州的黎城、琼州的舍城、火山的火山、横州的永定、宜州的古阳、

礼丹、金城和述昆、汾州的孝义、延州的金明、丰林和延水、太原的平晋、随州的光化、刑州的尧山、

任县和平乡、秦州的长道、达州的三冈、石鼓和蜀、扬州的广陵、赵州的隆平、柏乡和赞皇、雅州的

百丈和荣经、祁州的深泽、同州的夏阳、嘉州的平羌、河南的洛阳、福昌、颖阳、缑氏和伊阙、滨州

的招安、慈州的文城和吉乡、成都的犀浦、戎州的宜宾、绵州的西昌、荣州的公井、宁化的宁化、乾

宁的乾宁、真定的灵寿和井医、荆南的建宁和枝江、辰州的麻阳和招谕、陈州的南顿、桂州的修仁和

永宁、安州的云梦、忻州的定襄、剑门关的剑门、汉阳的汉川、恩州的清阳、熙州的狄道、河州的鄚

罕、卫州的新乡和卫县、渝州的南川、虢州的玉城、果州的流溪、利州的平蜀、许州的许田、岢岚的

岚谷、蓬州的蓬山和良山、冀州的新河、涪州的温山、阆州的晋安和岐平、复州的玉沙、润州的延陵。

卷十三 权智

陵州盐井,深五百余尺,皆石也,上下甚宽广,独中间稍狭,谓之“杖

鼓腰”。旧自井底用柏木为干,上出井口,自木干垂绠而下,方能至水,井

侧设大车绞之。岁久井干摧败,屡欲新之,而井中阴气袭人,入者辄死,无

缘措手。惟候有雨入井,则阴气随雨而下,稍可施工;雨晴复止。后有人以

一木盘,满中贮水,盘底为小窍,洒水一如雨点,设于井上,谓之“雨盘”,

令水下终日不绝,如此数月,井干为之一新,而陵井之利复旧。

陵州盐井有500 多尺深,井壁全是岩石。井的上部和下部都很宽大,只有中间比较狭窄,叫做

“杖鼓腰”。过去,从井底开始用柏木做成板,往上直到井口。从沿壁的木板放下绳子,才能到达水

面。井旁安放大绞车绞动绳索。年代久了,木板腐烂,多次想更换新的,但井中阴气袭人,人一下去

就死,无法施工。只有等到下雨天雨水落到井里,阴气随雨水下降,才稍为可以施工,天一睛就得停

止。后来有人用一个木盘,盘中盛满水,盘底凿些小孔,水像雨点一样洒出,安放在井口上,称为“雨

盘”,让水整天不停地洒下。这样连续八个月,木板被换成新的,陵州盐井又被重新利用起来了。

世人以竹、木、牙、骨之类为叫子,置人喉中吹之,能作人言,谓之“嗓

叫子”。尝有病暗者,为人所苦,含冤无以自言,听讼者试取叫子令嗓之,

作声如傀儡子,粗能辨其一二,其冤获申。此亦可记也。

人们用竹子、木头、象牙、兽骨之类做成哨子,放在人的喉咙里吹,能发出像人说话似的声音,

被称作“嗓叫子”。曾有一个喉咙哑了不能说话的人,被人害苦了,有着冤屈却说不出来。听诉讼的

人试着拿一个嗓叫子让他放在喉中,发出了像木偶那样的声音,能粗略地听出小部分意思,他的冤屈

因而得到了伸雪。这件事值得记录下来。

《庄子》曰:“畜虎者不与全物、主物。”此为诚言。尝有人善调山鹧,

使之斗,莫可与敌。人有得其术者,每食则以山鹧皮裹肉哺之,久之,望见

其鹧,则欲搏而食之,此以所养移其性也。

《庄子》说:“养老虎的人不给老虎吃完整的或活的动物。”这是很有道理的话。曾经有一个

很会调教驯养鹧鸪的人,让它和别的鹧鸪斗,没有一只能敌得过它。有人发现了他的方法,每次喂食

时都用庶鸪皮裹上肉给它吃,时间长了,它看见别的鹧鸪,就想捕捉来吃掉,这就是通过驯养未改变

鹧鸪的习性。

室元中,党项犯塞,时新募“万胜军”,未习战阵,遇寇多北。狄青为

将,一日,尽取“万胜”旗付“虎翼军”,使之出战。虏望其旗,易之,全

军径趋,为“虎翼”所破,殆无遗类。又青在泾原,尝以寡当众,度必以奇

胜,预戒军中尽舍弓弩,皆执短兵器,令军中闻钲一声则止,再声则严阵而

阳却,钲声止则大呼而突之,士卒皆如其教。才遇敌,未接战,遽声钲,士

卒皆止;再声,皆却。虏人大笑,相谓曰:“孰谓狄天使勇?”时虏人谓青

为“天使”。钲声止,忽前突之,虏兵大乱,相蹂践死者,不可胜计也。

宝元年间,党项人侵犯边境。当时刚刚招募的“万胜军”,没有经过战阵的演习,遭遇敌人经

常打败仗。狄青当了将领,有一天,把万胜军的旗帜全部交给虎翼军,让他们出战。敌人望见这种旗

帜。认为容易对付,全军径直冲过来,结果被虎翼军打败,大概没有剩下什么人了。另一次,狄青在

泾原带兵,曾经以少数兵力对付许多敌人,考虑到必须用奇计才能取信,事先告诫全军都放下弓箭,

一律使用短兵器,传令全军听到一声钲响就停止前进,听到第二声就严整阵容佯装撤退,钲声一停,

就高喊着冲向敌人。士兵们都像他布置的那样。刚一遭遇敌人,还没有接火,钲声立刻响了起来,士

兵们都停止前进;第二次钲声响起,又都撤退。敌人大笑起来,互相说着:“谁说狄青是天使勇猛?”

当时敌人叫狄青为“天使”。钲声突然停止,士兵们一下子冲向敌人,敌兵大乱,互相踩踏致死的,

数都数不过来。

狄青为枢密副使,宣抚广西。时依智高守昆仑关,青至宾州,值上元节,

令大张灯烛,首夜燕将佐,次夜燕从军官,三夜飨军校。首夜乐饮彻晓,次

夜二鼓时,青忽称疾,暂起如内,久之,使人谕孙元规,令暂主席行酒,少

服药乃出。数使人劝劳座客。至晓,各未敢退。忽有驰报者云,是夜三鼓,

青已夺昆仑矣。

狄青任枢密副使时,被派到广西当宣抚使。当时侬智高占据着昆仑关。狄青到宾州,正赶上元

宵节,他下令军营中张灯结彩,头一夜宴请各路将领和参谋官员,第二夜宴请一般官员,第三夜款待

广大军士。第一夜饮宴奏乐通宵达旦;第二夜二更时分,狄青忽然说有病,一下站起进里面去了。过

了很久,他派人告诉孙元规,要他暂时主持宴会敬酒,自己稍微吃点药就出来,又多次派人向座上宾

客劝酒。到拂晓,将校等都不敢离席。忽然有人飞马传报说,当夜三更时候,狄青已经夺取了昆仑关。

曹南院知镇戎军日,尝出战小捷,虏兵引去。玮侦虏兵去已远,乃驱所

掠牛羊辎重,缓驱而还,颇失部伍。其下忧之,言于玮曰:“牛羊无用,徒

縻军,不若弃之,整众而归。”玮不答,使人候虏兵去数十里,闻玮利牛羊

而师不整,遽还袭之。玮愈缓,行得地利处,乃止以待之。虏军将至,迎,

使人谓之曰:“蕃军远来必甚疲,我不欲乘人之怠,请休憩士马,少选决战。”

虏方苦疲甚,皆欣然严军歇良久。玮又使人谕之:“歇定可相驰矣。”于是

各鼓军而进,一战大破虏师,遂弃牛羊而还。徐谓其下曰:“吾知虏已疲,

故为贪利以诱之。比其复来,几行百里矣,若乘锐便战,犹有胜负。远行之

人,著小憩,则足痹不能立,人气亦阑,吾以此取之。”

曹玮主持镇戎军事务时,有一次出战获得了的胜利,敌人退走了。曹玮派人侦察得知敌军走得

很远了就下令赶着缴获的牛羊和辎重车辆,慢慢地走回未,队伍也很不整齐。部下担忧地对曹玮说:

“这些牛羊没什么用处,白白地牵制住军队,不如丢掉它们,整好部队迅速返回。”曹玮没有说什么,

只是派人继续侦察。敌兵走了几十里,听说曹玮贪图牛羊,部队完全乱了,突然掉头回来袭击。曹玮

越走越慢,走到一处地形有利的地方,就停止前进,等待敌人。敌军快要走近的时候,他派人去说:

“你们的军队从远处走来,一定很疲劳,我不想利用别人疲惫的时机进攻,请你们让兵马休息,一会

儿再进行决战。”敌兵正苦于非常疲劳的时候,听到这话都很高兴,在保持戒备状态的情况下休息了

好一阵子。曹玮又派人告诉他们说:“休息好了,可以进军啦!”于是各路军队都击鼓进军,一个回

合就大败敌军,然后放弃了牛羊回营。他对部下慢慢地说:“我知道敌人已经疲劳了,所以装出贪利

的样子引诱他们。等他们重新回来时,几乎走了100 里路了。假如乘敌人士气旺盛时就决战,还可能

有胜有负。走远路的人,如停下一会儿,就会腿脚酸软站立不住,士气也会涣散。我正是因此而取胜

的。”

予友人有任术者,尝为延州临真尉,携家出宜秋门。是时茶禁甚严,家

人怀越茶数斤,稠人中马惊,茶忽坠地。其人阳惊,回身以鞭指城门鸱尾,

市人莫测,皆随鞭所指望之,茶囊已碎于埃壤矣。监司尝使治地讼,其地多

山,崄不可登,由此数为讼者所欺。乃呼讼者告之曰:“吾不忍尽尔,当贳

尔半。尔所有之地,两亩止供一亩,慎不可欺,欺则尽覆入官矣。”民信之,

尽其所有供半。既而指一处覆之,文致其参差处,责之曰:“我戒尔无得欺,

何为见负?今尽入尔田矣。”凡供一亩者,悉作两亩收之,更无一犁得隐者。

其权数多此类。其为人强毅恢廓,亦一时之豪也。

我的一位朋友很会运用策略。他曾在担任延州临真尉时,带着家人出宜秋门。当时茶禁很严格,

他家人揣着几斤越茶,遇到人多的地方马受了惊,茶叶一下子掉到地上。他假装吃惊,转过身用马鞭

指着城门屋脊的鸱尾,街上的人弄不清发生了什么事,都顺着马鞭指的方向望去,茶叶袋就被踩碎到

尘土中去了。监司曾让他处理一些有关土地的官司。那地方有很多山,形势险峻难以攀登,因此好几

次被那些打官司的人欺骗。这一次就叫那些人来告诉他们说:“我不忍心把你们的财产都收尽,可以

放宽你们一半。你们所有的地,两亩只要交一亩的税,你们慎重一点不要再欺骗人了,再欺骗人就要

全部没收充公了。”这些人都相信了他,按全部土地的一半交税。过了一会儿,他指着一处进行查验,

东算西算算出它的差错处,责备说:“我告诫你们不要再欺骗人了,为什么要违背我的意思?现在必

须全部没收你的田地。”凡是上报一亩的,都按两亩地征收,再也没有一点土地能够隐瞒的了。他的

随机应变大多属这一类。他的为人坚强刚毅,恢弘豁达,也是当时的豪杰。

王元泽数岁时,客有以一獐一鹿同笼以问雱:“何者是獐,何者为鹿?”

雱实未识,良久,对曰:“獐边者是鹿,鹿边者是獐。”客大奇之。

王雱几岁的时候,一位客人将一只獐和一只鹿关在一个笼子里,然后问他:“哪一只是獐,哪

一只是鹿?”王雱确实不能分辨,过了一会儿回答说:“獐旁边的是鹿,鹿旁边的是獐。”客人对他

的回答很感惊奇。

濠州定远县一弓手,善用矛,远近皆伏其能。有一偷亦善击刺,常蔑视

官军,唯与此弓手不相下,曰:“见必与之决生死。”一日,弓手者因事至

村步,适值偷在市饮酒,势不可避,遂曳矛而斗,观者如堵墙。久之,各未

能进。弓手者忽谓偷曰:“尉至矣。我与尔皆健者,汝敢与我尉马前决生死

乎?”偷曰:“喏。”弓手应声刺之,一举而毙,盖乘其隙也。又有人曾遇

强寇斗,矛刃方接,寇先含水满口,忽噀其面,其人愕然,刃已揕胸。后有

一壮士复与寇遇,已先知噀水之事,寇复用之,水才出口,矛已洞颈。盖已

陈刍狗,其机已泄,恃胜失备,反受其害。

濠州定远县有一个弓箭手,善于使用长矛,远近的人都佩服他的本领。有一个小偷也善于击刺,

一直瞧不起官府的军队,只与这位弓箭手不相上下。他说:“见了那弓箭手,我一定与他拼个你死我

活。”有一天,弓箭手有事到了村边泊船处,正好那小偷在街上喝酒,看样子是不可回避了,他们就

提起长矛打斗起来,观看的人像一堵墙似的围着。斗了很久,两人都不能取胜。弓箭手对小偷说:“校

尉来了!我与你都是健儿,你敢与我到校尉的马前决一生死吗?”小偷说:“行。”弓箭手应声刺去,

一下子就刺死了小偷,就是利用了他的空子啊。还有一件事,有人曾遇到强盗打斗,长矛刚刚相接的

时候,强盗事先己含了一口水,忽然喷到他的脸上,这个人惊愕起来,强盗的矛尖己刺进了他的胸膛。

后来有一个勇士又一次与强盗相遇,已预先知道强盗喷水的伎俩,强盗还是用这个办法,他的水才出

口,勇士的矛已经刺穿了他的喉咙。因为他已经显示出微不足道的本事,他的机巧已经泄露,想靠这

一下子取胜而没有防备,反而遭到杀害。

陕西因洪水下大石塞山涧中,水遂横流为害。石之大有如屋者,人力不

能去,州县患之。雷简夫为县令,乃使人各于石下穿一穴,度如石大,挽石

入穴窖之,水患遂息也。

陕西因为洪水冲下一块大石头堵在山涧中,水就横流造成灾害。石头大到像一间屋子,靠人力

移动不了它。州县官员担忧这件事。雷简夫当那里的县令,就派人在石头底下挖通一个洞,估计像石

头那样大时,把石头引入洞里,水害就平息了。

熙宁中,高丽入贡,所经州县,悉要地图,所至皆造送,山川道路,形

势险易,无不备载。至扬州,牒州取地图,是时丞相陈秀公守扬,给使者:

“欲尽见两浙所供图,仿其规模供造。”乃图至,都聚而焚之,具以事闻。

熙宁年间,高丽入来进贡,所经过的州县,都要一份地图,所到之处都绘好迭给他们,山河道

路,地形险易,没有什么不是详细画上的。他们到了扬州,送一份公文到州署索取地图。当时任扬州

刺史的是现在的丞相陈升之,骗高丽使者:“我想全部看看两浙所提供的地图,好仿照那个样子绘制。”

等地图拿来后,陈升之都把它们烧了,并把这件事报告了朝廷。

狄青戍泾原日,尝与虏战,大胜,追奔数里。虏忽壅遏山踊,知其前必

遇险,士卒皆欲奋击,青遽鸣钲止之,虏得引去。验其处,果临深涧,将佐

皆悔不击。青独曰:“不然。奔亡之虏,忽止而拒我,安知非谋?军已大胜,

残寇不足利,得之无所加重。万一落其术中,存亡不可知。宁悔不击,不可

悔不止。”青后平岭寇,贼帅依智高兵败,奔邕州,其下皆欲穷其窟穴,膏

亦不从,以为趋利乘势入不测之城。非大将事,智高因而获免。天下皆罪青

不入邕州,脱智高于垂死。然青之用兵,主胜而已,不求奇功,故未尝大败。

计功最多,卒为名将。譬如弈棋,已胜敌可止矣,然犹攻击不已,往往大败,

此青之所戒也。临利而能戒,乃青之过人处也。

狄青驻守泾原的时候,曾经与敌人打了一仗,取得了巨大胜利,追赶敌人好几里。敌人一下子

堵在一座山前停下来了。狄青推测他们的前面一定遇到什么危险,他的士兵都想奋力追击,狄青却下

令敲钲制止部下,敌人因而逃跑了。查看那个地方,果然面临深涧,将士们都后悔没有追击。狄青却

说:“你们说的不对。正在逃亡的敌人一下子就停下来抵御我们,怎么知道这不是阴谋?我军已取得

了大的胜利,残余的敌人也不一定能得到什么好处,就是得一点也不会有什么。万一落到他们的圈套

里,存亡就不清楚了。宁可后悔没有追击,不能后悔没有停止。”狄青后来平定昆仑关的盗匪时,匪

首侬智高失败了,逃往邕州。狄青的部下都想要彻底扫荡匪窟,狄青也不听他们的,认为为了得到一

点好处就乘势深入那种不知深浅的城池,不是一个大将应该做的事,侬智高因此而得以逃脱。全国上

下都指责狄青不攻入邕州,侬智高逃跑了还能垂死挣扎。但是狄青用兵,注重胜利罢了,不追求建立

奇功,所以他不曾有什么大的失败。计算战功他最多,终于成为有名的将领。比如下棋一样,已经战

胜了敌人就可停止了,但如不停地攻下去,往往会大败,这是狄青引为鉴戒的。面对一点好处而能谨

慎,正是狄青超过别人的地方。

瓦桥关北与辽人为邻,素无关河为阻。往岁六宅使何承矩守瓦桥,始议

因陂泽之地,潴水为塞,欲自相视,恐其谋泄,日会僚佐,泛船置酒赏蓼花,

作《蓼花吟》数十篇,令座客属和,画以为图,传至京师,人莫喻其意。自

此始壅诸淀。庆历中,内侍杨怀敏复踵为之。至熙宁中,又开徐村、柳庄等

泺,皆以徐、鲍、沙、唐等河,叫猴、鸡距、五眼等泉为之源,东合滹沱、

獐、淇、易、白等水并大河,于是自保州西北沈远泺,东尽沧州泥枯海口,

几八百里,悉为潴潦,阔者有及六十里者,至今倚为藩篱。或谓侵蚀民田,

岁失边粟之入,此殊不然,深、冀、沧、瀛间,惟大河、滹沱、漳水所淤,

方为美田;淤淀不至处,悉是斥卤,不可种艺,异日惟是聚集游民,刮碱煮

盐,颇干盐禁,时为寇盗;自为潴泺,奸盐遂少,而鱼蟹菰苇之利,人亦赖

之。

瓦桥关以北和辽人为邻的地区,一向没有可以作为防守的关河险要。往年正七品武官何承矩镇

守瓦桥,开始建议利用低洼的地方,蓄水作为边防屏障。想亲自去看看,又怕计谋泄露出去。就每天

会集部属官员,驾船饮酒观赏蓼花,作了几十首《蓼花吟》,要求在座的人和诗,还画成图,传送到

京城,人们都不明白他的意图。从此就开始了拦截塘泊筑堤蓄水的工程。庆历年间,太监杨杯敏又接

着进行这项工程。到熙宁年间,又挖开徐村、柳庄等地的湖泊,并引来徐河、鲍河、沙河、唐河等河

流,叫猴、鸡距、五眼泉等泉水的水源,东面汇合滹沱河、漳水、淇水、易水、涞水等河流,下游并

入黄河,这样,从保州西北沈远泺,直到东边沧州的泥枯海口,近800 里的地方都成为塘泊,水面宽

的地方有近60 里,到现在还依靠它作为屏障。有人认为这样做是侵没民田,每年会减少边防地区的粮

食收获,其实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在深圳、冀州、沧州、瀛州范围内,只有被黄河、滹沱河、漳水

淤灌的地方才成为良田,淤灌不到的地方,都是盐碱地,不能种植。以前这里聚集了许多游民,刮碱

煮盐,违犯了朝廷禁卖私盐的法令,有时还变成了盗贼。自从这里成为塘泊以后,做私盐的事便很少

发生,鱼、蟹、茭白、芦苇带来了财富,百姓们也可以靠它们过活。

浙帅钱镠时,宣州叛卒五千余人送款,钱氏纳之,以为腹心。时罗隐在

其幕下,屡谏以谓敌国之人,不可轻信。浙帅不听。杭州新治城堞,楼橹甚

盛,浙帅携寮客观之,隐指却敌,佯不晓,曰:“设此何用?”浙帅曰:“君

岂不知欲备敌耶?”隐谬曰:“审如是,何不向里设之?”浙帅大笑曰:“本

欲拒敌,设向内何用?”对曰:“以隐所见,正当设于内耳。”盖指宣率将

为敌也。后浙帅巡衣锦城,武勇指挥使徐绾、许再思挟宣卒为乱,火青山镇,

入攻中城,赖城中有备,绾等寻败,几于覆国。

钱镠任浙江统帅时,宣州叛军5000 人向他表示忠诚,钱镠接受了,还把他们当作心腹。当时罗

隐在他的门下,多次用敌对国家的人不能轻信的话动说他,这位浙江统帅不听。杭州新修了一段城墙,

城楼很高大,钱镠带着部属一起去观赏。罗隐指着那却敌楼,假装不懂地问:“修个这样的楼有什么

用?”钱镠说:“您难道不明白是用来防御敌人的吗?”罗隐又假意地说:“果真是这样的话,为什

么它面向城内修建呢?”钱镠大笑着说:“本意是想抵御敌人,面向城内修建有什么用?”罗隐回答

说:“据我看来,正是应当面向城内修建啊!”指的就是宣州降兵将会重新为敌。钱镠巡视衣锦城,

担任了武勇指挥使的徐绾、许再思带领宣州兵发动叛乱,放火烧了青山镇,攻进了城内。幸好城里有

准备,徐绾等人不久就失败了,但也差一点国都亡了。

淳化中,李继捧为定难军节度使,阴与其弟继迁谋叛,朝廷遣李继隆率

兵讨之。继隆驰至克胡,渡河入延福县,自钱前驿夜入绥州,谋其所向。继

隆欲径袭夏州,或以谓夏州贼帅所在,我兵少,恐不能克,不若先据石堡,

以观贼势。继隆以为不然,曰:“我兵既少,若径入夏州,出其不意,彼亦

未能料我众寡。若先据石堡,众寡已露,岂复能进?”乃引兵驰入抚宁县,

继捧犹未知,遂进攻夏州,继捧狼狈出迎,擒之以归。抚宁旧治无定河川中,

数为虏所危。继隆乃迁县于滴水崖,在旧县之北十余里,皆石崖,峭拔十余

丈,下临无水,今谓之啰瓦城者是也。熙宁中所治抚宁城,乃抚宁旧城耳。

本道图牒皆不载,唯李继隆《西征记》言之甚详也。

淳化年间,李继捧担任定难军节度使,暗地里与他的弟弟李继迁商议反叛,朝廷派李继隆带兵

去讨伐。李继隆飞速赶到克胡,渡过黄河,进入延福县,从钱前驿乘夜到绥州,想着应该往哪里进发。

李继隆想直接偷袭夏州,有的人说夏州是叛军统帅所在地,我们的兵力少,恐怕不能攻克,不如先占

领石堡,观察一下叛军的动向。李继隆认为这样不好,说:“既然我们的兵力少,假如直接攻打夏州,

是出其不意,敌人也不一定能探知我军的多少。假如先占领石堡,我军兵力的多少就暴露了,哪里再

能发动进攻呢?”就带兵飞奔抚宁县。李继捧还不知道。随后又进攻夏州,李继棒慌慌张张出城迎战,

被俘获押回朝廷。抚宁县的老县城在无定河平原上,经常被敌人骚扰。李继隆就将县城迁到滴水崖,

在旧县城的北面10 多里。这里到处都是石崖,峭壁高达10 多丈,下边正对无定河,现在说的啰瓦城

就是这里。熙宁年间的抚宁县城,是抚宁老县城。这一道的地图和文件上都没有写明这件事,只有李

继隆的《西征记》说得很详细。

熙宁中,党项母梁氏引兵犯庆州大顺城。庆帅遣别将林广拒守,虏围不

解。广使城兵皆以弱弓弩射之,虏度其势之所及,稍稍近城;乃易强弓劲弩

丛射,虏多死,遂相拥而溃。

熙宁年间,党项族女将梁民带兵进犯庆州大顺城。庆州统帅派另一位将领林广守城抗敌。敌军

紧紧地包围了全城。林广让守城士兵都用质量差的弓箭射击敌人,敌人估计这种箭的力量所到的地方,

渐渐靠近城墙。这时守军才换用强劲的弓箭密集射击,敌人大多死亡,其余的就互相拥挤着溃逃了。

苏州至昆山县凡六十里,皆浅水无陆途,民颇病涉。久欲为长堤,但苏

州皆泽国,无处求上。嘉祐中,人有献计,就水中以蘧蒢刍槁为墙,栽两行,

相去三尺。去墙六丈又为一墙,亦如此。漉水中淤泥实蘧蒢中,候乾,则以

水车汱去。两墙之间旧水墙间六丈皆土,留其半以为堤脚,掘其半为渠,取

上以为堤。每三四里则为一桥,以通南北之水。不日堤成,至今为利。

苏州至昆山县共60 里,都是浅水,没有陆路,百姓都因往来涉水感到不便,很久就想修筑长堤。

但苏州是低洼的水乡,没有地方取土。嘉祐年间,有人建议,在水中用芦席、草把等做成墙,排成两

行,相距3 尺,离墙6 丈远的地方再做成同样的墙。捞起淤泥填在墙中,等淤泥干了,就用水车排去

两道墙中间的积水,墙中间6 丈宽的地方都是土了。留下它的一半作为堤基,把另一半挖成渠,用挖

出来的土筑堤。每隔3、4 里修一座桥,以便南北丙侧的水相通。不久堤修成了,到现在还在提供方便。

李允则守雄州,北门外民居极多,城中地窄,欲展北城,而以辽人通好,

恐其生事。门外旧有东岳行宫,允则以银为大香炉,陈于庙中,故不设备。

一日,银炉为盗所攘,乃大出募赏,所在张榜捕贼甚急。久之不获,遂声言

庙中屡遭寇,课夫筑墙围之,其实展北城也。不逾旬而就,虏人亦不怪之。

则今雄州北关城是也。大都军中诈谋,未必皆奇策,但当时偶能欺敌,而成

奇功。时人有语云:“用得着,敌人休;用不着,自家羞。”斯言诚然。

李允则镇守雄州时,北门外居民住宅非常多。城里地面狭窄,他想向北扩展城墙,却因为与辽

国发展友好关系,又担心它生出事来。北门外原来有一座东岳行宫庙,李允则用银子做成一个大香炉,

摆放在庙里,故意不派人守卫。有一天,银香炉被盗贼偷走,他就四处张榜悬赏捉拿盗贼,并派人抓

紧搜捕。过了很久还没有抓到盗贼,他又放出口风说庙里多次遭到偷抢,就督促民仗筑一道墙把庙围

起来,其实是扩展北边的城墙。不到10 天城墙筑好了,辽国人也不感到奇怪。那就是现在雄州的北关

城。大体上说来,军事上的机谋,未必都是奇异的策略,只要当时偶尔能够骗过敌人,就能成为奇功。

当时的人有这样的说法:“用得着,敌人休;用不着,自家羞。”这话说得很实在。

陈述古密直知建州浦城县日,有人失物,捕得莫知的为盗者。述古乃给

之曰:“某庙有一钟,能辨盗至灵。”使人迎置后阁祠之,引群囚立钟前,

自陈不为盗者,摸之则无声,为盗者摸之则有声。述古自率同职祷钟甚肃,

祭讫,以帷围之,乃阴使人以墨涂钟,良久,引囚逐一令引手入帷摸之,出

乃验其手,皆有墨,唯有一囚无墨,遂承为盗,盖恐钟有声不敢摸也。此亦

古之法,出于小说。

枢密直学士陈述古担任建州浦城县令时,有人被偷了东西,抓了一些有嫌疑的人而不知谁是盗

贼。陈述古就骗他们说:“某庙里有一座钟,能辨认盗贼,非常灵验。”派人把钟抬到后面的楼阁里

祭耙,带这群囚犯到钟前站好,告诉他们说,不是盗贼的摸它就没有声响,做了盗贼的摸它就有声音。

陈述古自己率领县衙门的官员很恭敬地向钟祈祷,祭祀完后,用帐幕把钟围起来,又暗地里叫人用墨

汁涂在钟上。过了一会儿,带领囚犯一个一个地伸手到帐幕中去摸钟,出来后检查他们的手,手上都

有墨迹,只有一个囚犯没有,他就承认是盗贼。原来他害怕钟会发出声响不敢摸它。这也是古代用过

的方法,出自小说的记载。

熙宁中,滩阳界中发汴堤淤田,汴水暴至,堤防颇坏陷,将毁,人力不

可制。都水丞侯叔献时莅其役,相视其上数十里有一古城,急发汴堤注水入

古城中,下流遂涸,急使人治堤陷。次日,古城中水盈,汴流复行,而堤陷

已完矣。徐塞古城所决,内外之水,平而不流,瞬息可塞。众皆伏其机敏。

熙宁年间,滩阳县内掘堤引汴水带泥沙到田地里,汴水突然到来,堤防坍陷得很厉害,快要垮

了,人力不能遏制。都水丞侯叔献当时到现场指挥这项工程,看到在上游几十里处有一座古城遗址,

就下令紧急掘开汴水河堤放水进古城,下游水位就降低了,再迅速派人修复坍陷的河堤。第二天,古

城里的水满了,汴水又顺着河道流下来,而坍陷的堤已修好了。再慢慢地堵塞通向古城的决口,由于

堤内外的水相平而没有急流,所以很快就可以堵塞好。人们都佩服侯叔献的机智敏捷。

宝元中,党项犯边,有明珠族首领骁悍,最为边患。种世衡为将,欲以

计擒之。闻其好击鼓,乃造一马持战鼓,以银裹之,极华焕,密使谍者阳卖

之,入明珠族。后乃择骁卒数百人,戒之曰:“凡见负银鼓自随者,并力擒

之。”一日,羌酋负鼓而出,遂为世衡所擒。又元吴之臣野利,常为谋主,

守天都山,号天都大王,与元昊乳母白姥有隙。岁除日,野利引兵巡边,深

涉汉境数宿,白姥乘间乃谮其欲叛,元昊疑之。世衡尝得蕃酋之子苏吃曩,

厚遇之,闻元吴尝赐野利宝刀,而吃曩之父得幸于野利,世衡因使吃曩窃野

利刀,许之以缘边职任、锦袍、真金带。吃曩得刀以还,世衡乃唱言野利己

为白姥谮死,设祭境上,为祭文,叙岁除日相见之欢。入夜,乃火烧纸钱,

川中尽明。虏见火光,引骑近边窥觇,乃佯委祭具,而银器凡干余两悉弃之。

虏人争取器皿,得元吴所赐刀,及火炉中见祭文已烧尽,但存数十字。元吴

得之,又识其所赐刀,遂赐野利死。野利有大功,死不以罪,自此君臣猜贰,

以至不能军。平夏之功,世衡计谋屠多,当时人未甚知之。世衡卒,乃录其

功,赠观察使。

宝元年间,党项族侵犯边境,有个明珠族部落首领凶狠蛮横,是边防的最大祸患。种世衡做将

军时,想用计抓住他。听说这个人喜欢打鼓,于是制了一个“马持战鼓”,镶上银子,装饰得极其华

丽,秘密派间谍把这鼓假意卖给了明珠族。然后挑选了几百名勇敢兽战的勇士,告诫他们说:“凡看

见有随身带银鼓的,要出死力把他捉拿回来。”有一天,这明珠族首领背着鼓出来,就被种世衡活捉。

另外,元吴有个大臣叫野利,是主要的出谋划策的人,驻守天都山,号称天都大王,平时与元

吴的奶妈白姥不睦。有一年除夕,野利领兵巡察边防,深入汉境好几天。自姥乘机诬蔑野利想叛军投

宋,元昊开始怀疑他了。种世衡曾俘获一个西夏酋长的儿子苏吃曩,用厚礼热情地款待他。听说元吴

曾赐给野利一把宝刀,而苏吃曩的父亲得到野利的喜欢和信任,种世衡就要苏吃曩偷出野利的宝刀,

许诺他事成后留他做边防官,并赐给他锦袍、金带。苏吃曩果然拿到宝刀归来,于是种世衡到处散布

说野利已被白姥陷害死,并在边境上设坛祭祀,为野利作祭文,叙述除夕那天同野利相见的欢乐。到

晚上,又焚烧纸钱,把山沟照得通明。敌兵见有火光,领着骑兵到附近侦察,种世衡又假装抛弃祭器,

还把千多两银器都扔在那里。敌人争先恐后地抢夺那些银器,捡到了元吴赐给野利的宝刀,并在焚纸

炉中发现烧过的祭文,还残剩下几十个字。元昊得到这些物证,又认识他所赐的宝刀,立即赐野利自

杀。野利有大功,又不是因犯罪而死,从此以后,西夏国君臣之间便互相猜疑,以至不能出兵打仗。

讨平西夏的功绩,以种世衡献的计谋最多,但当时人们并不了解。种世衡死后,朝廷才查证、登记他

的功劳,追赠他为观察使。

卷十四 艺文一

欧阳文忠常爱林逋诗“草泥行郭索,云木叫钩辀”之句。文忠以为语新

而属对亲切。钩辀鹧鸪声也。李群玉诗云:“方穿诘曲崎岖路,又听钩辀格

磔声。”郭索,蟹行貌也。扬雄《太玄》曰:“蟹之郭索,用心躁也。”

欧阳修常喜爱林逆的诗句“草泥行郭索,云木叫钩辀。”欧阳修认为语言新颖而又对偶贴切。

钩辀,是鹧鸪鸟的鸣叫声。李群玉的诗说:“方穿诘曲崎岖路,又听钩辀格磔声。”郭索,是螃蟹爬

行的样子。扬雄的《太玄》说:“螃蟹郭索,是因为用心浮躁的缘故。”

韩退之集中《罗池神碑铭》,有“春与猿吟兮秋与鹤飞。”今验石刻,

乃“春与猿吟兮秋鹤与飞。”古人多用此格,如《楚词》:“吉日兮辰良。”

又“蕙肴蒸兮兰籍,奠桂酒兮椒浆。”盖欲相错成文,则语势矫健耳。杜子

美诗:“红稻啄余鹦鹉粒,碧梧栖老凤凰枝。”此亦语反而意全。韩退之雪

诗:“舞镜鸾窥沼,行天马度桥。”亦效此体,然稍牵强,不若前人之语浑

成也。

韩愈集子中的《罗池神碑铭》,有“春与猿吟兮秋与鹤飞”的句子。现在与石刻验证,原来是

“春与猿吟兮秋鹤与飞。”古人多用这种格式,如《楚辞》中有“吉日兮辰良”的句子,又有“蕙肴

蒸兮兰籍,奠桂酒兮椒浆”。大概是想要相互交错成文,则文章语句的气势就矫健有力了。杜甫有诗

句:“红稻啄余鹦鹉粒,碧梧栖老凤凰枝。”这也是词语颠倒而意思周全。韩愈的《雪诗》有诗句“舞

镜鸾窥沼,行天马度桥”,也是效仿这种体式,但是稍许牵强了一些,不似前人的诗句那么浑然天成。

退之《城南联句》首句曰:“竹影金锁碎。”所谓“金锁碎”者,乃日

光耳,非竹影也,若题中有“日”字,则曰“竹影金锁碎”可也。

韩愈《城南联句》诗中的首句是:“竹影金锁碎。”所说的“金锁碎”,是指日光,不是指竹

影。如果题中有“日”字,那么说“竹影金锁碎”也可。

唐人作富贵诗,多纪其奉养器服之盛,乃贫眼所惊耳。如贯休《富贵诗》

云:“刻成筝柱雁相挨。”此下里鬻弹者皆有之,何足道哉。又韦楚老《蚊

诗》云:“十幅红绢围夜玉。”十幅红绢为帐,方不及四五尺,不知如何伸

脚?此所谓“不曾近富儿家。”

唐代人写作宫贵诗,大多记载他们供养器物服饰的繁盛,那不过是穷人眼中所惊奇的东西罢了。

例如贯休的《富贵诗》说:“刻成筝柱雁相挨,”这是乡里弹琴卖艺的人都有的东西,有什么值得称

道的呢!又比如韦楚老的《蚊诗》说:“十幅红绡围夜玉。”用十幅红纱做成帐子,见方不到四五尺,

不知道该如何伸脚?这就是所说的“从来没有接近过富贵人家”。

诗人以诗主人物,故虽小诗,莫不埏蹂极工而后已。所谓“旬锻月炼”

者,信非虚言。崔护题《城南诗》,其始曰:“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

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后以其意未全,语未工,改

第三句曰:“人面抵今何处在。”至今所传此两本,唯《本事诗》作“祗今

何处在。”唐人工诗,大率多如此,虽有两“今”字,不恤也,取语意为主

耳。后人以其有两“今”字,只多行前篇。

诗人用诗来表现人物,因此即使是小诗,没有不反复锤炼修改,达到极其工致之后才罢休的。

所说的“旬锻月炼”,确实不是虚妄之言。崔护题咏《城市诗》,开始写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

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后来因为它的意思不够完全,语句不够工致,

改第三句为:“人面只今何处在。”到现在流传下来的两个版本,只有《本事诗》写作“只今何处在。”

唐代诗人对诗句的锤炼,大多如此。即使有两个“今”字,也不顾忌,而是取诗句的意义为主。后来

的人因为它有两个“今”字,只多通行前篇诗文。

书之阙误,有可见于他书者。如《诗》:“天夭是椓”,《后汉·蔡巨

传》作:“夭夭是加”,与“速速方谷”为对。又“彼祖矣岐,有夷之行”,

《朱浮传》作:“彼岨者岐,有夷之行。”《坊记》:“君子之道,譬则坊

焉。”《大戴礼》:“君子之道,譬犹坊焉。”《夬卦》:“君子以施禄及

下,居德则忌”,王辅嗣曰:“居德而明禁”,乃以“则”字为“明”字也。

书的缺误,有可以从其他的书中看出的。例如《诗经》“天夭是椓”,《后汉书·蔡邕传》写

作“夭夭是加”,与“速速方谷”相对。又例如“彼岨矣岐,有夷之行,”《朱浮传》写作“彼岨者

岐,有夷之行。”《坊记》说:“君子之道,譬则坊焉”。《大戴礼》写作“君子之道,譬犹坊焉”。

《央卦》:“君子以施禄及下,居德则忌。”王辅嗣说:“居穗而明禁”,是把“则”字作为“明”

字了。

音韵之学,自沈约为四声,及天竺梵学入中国,其术渐密。观古人谐声,

有不可解者。如“玖”字“有”字多与“李”字协用;“庆”字“正”字多

与“章”字“平”字协用。如《诗》:“或群或友,以燕天子,”“彼留之

子,遗我珮玖。”“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终三十里,十于维耦。”

“自今而后,岁其有,君子有谷,贻孙子。”“涉降左右,令闻不已。”“膳

夫左右,无不能止。”“鱼丽于罶,鲤,君子有酒,旨且有。”如此极多。

又如“孝孙有庆,万寿无疆。”“黍稷稻梁,农夫之庆。”“唯其有章矣,

是以有庆矣。”“则笃其庆,载锡之光。”“我田既臧,农夫之庆。”‘万

舞洋洋,孝孙有庆。”《易》云:“西南得朋,乃与类行;东北丧朋,乃终

有庆。”“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班固《东都

赋》:“彰皇德兮侔周成,永延长兮膺天庆。”如此亦多。今《广韵》中“庆”

一音“卿”。然如《诗》之“未见君子,忧心忡忡,既见君子,庶几有臧。”

“谁秉国成,卒劳百姓,我王不宁,覆怨其正。”亦是“怲”、“正”与“宁”、

“平”协用。不止“庆”而已。恐别有理也。

音韵的学问,从沈约创建四声起,到天竺梵学传入中国,它们的技法逐渐精密。考察古人的谐

音,有不能理解的。例如“玖”字“有”字多与“李”字谐音通用;“庆”字“正”字多与“章”字

“平”字谐音通用。例如《诗经》中有“或群或友,以燕天子”,“彼留之子,贻我现玖”,“投我

以木李,报之以琼玖”,“终三十里,十千维耦”,“自今而后,岁其有,君子有谷,贻孙子”,“陟

降左右,令闻不已”。“膳夫左右,无不能止”,“鱼丽于罶,鲤,君子有酒,旨且有”,象这样

的句子非常多。又例如“孝孙有庆,万寿无疆”,“黍稷稻梁,农夫之庆”,“唯其有章矣,是以有

庆矣”,“则笃其庆,载锡之光”,“我田既臧,农夫之庆”,“万舞洋洋,孝孙有庆”。《易经》

说:“西南得朋,乃以类行,东北丧朋,乃终有庆”,“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

班固的《东都赋》说:“彰皇德兮侔周成,永延长兮膺天庆”。象这类的例子也非常多。现在《广韵》

中“庆”字的另一读音为“卿”。但是象《诗经》中“未见君子,忧心忡忡、既见君子,庶几有臧,”

“谁秉国成,卒劳百姓,我王不宁,覆怨其正”,也是““怲”、“正”与“宁”、“平”谐音通用。

不仅仅“庆”字是这样,恐怕另外有道理。

小律诗虽末技,工之不造微,不足以名家,故唐人皆尽一生之业为之,

至于字字皆炼,得之甚难,但患观者灭裂,则不见其工。故不唯为之难,知

音亦鲜,没有苦心得之者,未必为人所知。若字字皆是无瑕可指,语音亦掞

丽,但细论无功,景意纵全,一读便尽,更无可讽味,此类最易为人激赏,

乃《诗》之《折杨》、《黄华》也。譬若三馆楷书作字,不可谓不精不丽,

求其佳处,到死无一笔,此病最难为医也。

小的律诗尽管是小技艺,如果工夫不达到细微的境界,不足以称为家。所以唐人都尽一生的精

力来创作它。至于每个字都进行锤炼,用准一个字很困难,只是担心看的人粗心大意,没有看见他的

诗的工致之处。新以不仅只是作诗难,知音也少,即使有煞费苦心选准了字的,也不一定为人所知。

如果每一个字都是没有瑕疵可以指责,语言也艳丽华贵,但仔细推究却不切实,情景意思即使周全,

让人一览无余,毫无余味,更不能讽诵吟味,这类诗最容易被人赞赏,《诗经》中的《折杨》《黄华》

就是如此。譬如馆阁中用楷书体写字,不能说不精致不华丽,但是寻找它们绝妙之处,到死也没有一

笔,这种毛病最难医洽。

王圣美治字学,演其义以为“右文”。古之字书,皆从“左文”。凡字,

其类在左,其义在右。如木类,其左皆从木。所谓“右文”者,如“戋”,

小也,水之小者曰“浅”,金之小者曰“钱”,歹而小者曰“残”,贝之小

者曰“贱”。如此之类,皆以“戋”为义也。

王圣美研究文字学,推演文字的意义开创了“右文”。古时候的字书都是从“左文”。所有的

汉字,它表示的类别在左边,它的意义在右边。例如木类的字,它们的左边都从木。所谓右文,如“戋”

是小的意思,小的水流称“浅”,小的金称“钱”,小的破骨称“残”,小的贝壳称“贱”。象这样

一类的字,都将“戋”作为自己的意义。

王圣美为县令时,尚未知名,谒一达官,值其方与客谈《孟子》,殊不

顾圣美,圣美窃晒其所论。久之,忽顾圣美曰:“尝读《孟子》否?”圣美

对曰:“生平爱之,但都不晓其义。”主人问:“不晓何义?”圣美曰:“从

头不晓。”主人曰:“如何从头不晓?试言之。”圣美曰:“‘孟子见梁惠

王’,已不晓此语。”达官深讶之,曰:“此有何奥义?”圣美曰:“既云

孟子不见诸侯,因何见梁惠王?”其人愕然无对。

王圣美做县令的时候,还不出名。去进见一位显赫的官吏,正碰上他在与客人谈论《孟子》,

全不理睬圣美,王圣美私下讥笑他们谈论的内容。过了许久,这位官员忽然回头看着王圣美说:“你

曾经读过《孟子》吗?”王圣美回答说:“我平生喜欢《孟子》,只是完全不明白它的意思。”主人

问道:“不知道什么意义?”王圣美回答说:‘从头都不知道。”主人问:“怎么从头都不知道?你

试着说一下。”王圣美说:“‘孟子见梁惠王’,已经不理解这句话了。”达官对此十分诧异,说:

“这有什么深奥的道理?”王圣美说:“既然说孟子不见诸侯,为什么去见梁惠王呢?”这位达官突

然怔住无言以对。

杨大年因奏事论及《比红儿诗》,大年不能对,甚以为恨。遍访《比红

儿诗》,终不可得。忽一日,见鬻故书者有一小编,偶取视之,乃《比红儿

诗》也,自此士大夫始多传之。予按《摭言》,《比红儿诗》乃罗虬所为,

凡百篇,盖当时但传其诗,而不载名氏,大年亦偶忘《摭言》所载。

杨大年因为上奏政事而谈到《比红儿诗》,杨大年不能对答,感到很遗憾。他到处寻找《比红

儿诗》,始终没有得到。忽然有一天,看见卖旧书的人有一本小书,偶然拿来看看,原来是《比红儿

诗》,从此以后士大夫开始大量流传。我考察《摭言》,《比红儿诗》原来是罗虬所作,共一百篇,

大概当时只流传他的诗而不记载它的作者姓名,杨大年也偶然忘记了《摭言》中记载的事。

晚唐士人,专以小诗著名,而读书灭裂。如白乐天《题座隅诗》云:“俱

化为饿殍”,作“孚”字押韵。杜牧《杜秋娘诗》云:“厌饫不能佑”。饴

乃饧耳,著作饮食,当音饮。又陆龟蒙作《药名诗》云:“乌啄蠹根回”,

乃是“乌喙”,非“乌啄”也。又“断续玉琴哀”,药名止有“续断”,无

“断续”。此类极多。如杜牧《阿房宫赋》,误用“龙见而雩”事,宇文时

斛斯椿已有此谬,盖牧未尝读《周》、《隋》书也。

晚唐的文人专门以小诗而著名,但是读书粗心大意。例如白居易的《题座隅诗》说:“俱化为

饿殍”,是押“孚”字的韵。杜牧的《杜秋娘诗》说:“厌饫不能饴”,饴是糖的意思,如果当作饮

食讲,应该读“饮”的音。又例如陆龟蒙的《药名诗》说:“乌啄蠹根回”,应该是“乌喙”,而不

是“乌啄”。又例如“继续玉琴哀”,只有“续断”的药名,而没有“断续”的药名。这样的例子有

许多。例如杜牧的《阿房宫赋》,误用了“龙见而雩”的典故,北周字文氏时斜斯椿已经有了这种错

误,大约杜牧没有读过《周书》、《隋书》。

往岁士人多尚对偶为文,穆修、张景辈始为平文,当时谓之“古文”。

穆、张尝同造朝,待旦于东华门外,方论文次,适见有奔马践死一犬,二人

各记其事,以较工拙。穆修曰:“马逸,有黄犬遇蹄而毙。”张景曰:“有

犬死奔马之下。”时文体新变,二人之语皆拙涩,当时已谓之工,传之至今。

过去文人写文章大多推崇对偶,直到穆修、张景等人才开始写作散文,在当时称之为“古文”。

穆修和张景曾经一齐在东华门外等待天亮上朝,正在议论文章的时候,恰好看见有一匹奔马踩死了一

只狗,二个人各自记下了这件事,来比较各自句式的优劣。穆修说:“马逸,有黄犬遇蹄而毙。”张

景说:“有犬死奔马之下”。当时文体刚刚变化,他们两人的话虽然都呆板生硬,但人们已经认为很

好,一直流传到现在。

按《史记年表》:“周平王东迁二年,鲁惠公方即位。”则《春秋》当

始惠公而始隐,故诸懦之论纷然,乃《春秋》开卷第一义也。唯啖、赵都不

解始隐之义,学者常疑之。唯于《纂例》隐公下注八字云:“惠公二年,平

王东迁。”若尔,则《春秋》自合始隐,更无可论,此啖、赵所以不论也。

然与《史记》不同,不知啖、赵得于何书?又尝见士人石端集一纪年书,考

论诸家年统,极为详密。其叙平王东迁,亦在惠公二年,予得之甚喜,亟问

石君,云“出一史传中,遽检未得。”终未见的。据《史记年表》注:“东

迁在平王元年辛未岁。”本纪中都无说,诸侯世家言东迁却尽在庚午岁,《史

记》亦自差谬,莫知其所的。

根据《史记》“年表”记载:“周平王向东迂都二年,鲁惠公才即位”。那么《春秋》就应该

开始于鲁惠公,但却开始子鲁隐公,所以各派儒家议论纷纷,这是《春秋》开卷的第一宗大义。只有

啖助、赵氏完全不解说开始于隐公的含义,学者们常常对此感到疑惑。只是在《篡例》“隐公”的下

面注明了八个字说:“惠公二年,平王东迁”。如果这样,那么《春秋》自然应该从鲁隐公开始,这

就没有什么可争论的了,这就是啖氏、赵氏不议论这件事的原因。然而,这与《史记》的说法不相同。

不知道啖氏、赵氏是从什么书上知道的?我曾经看到文人石端编集一本纪年的书,推究论说各家的年

代统系,非常周详严密。它叙述平王东迁这件事也在惠公二年,我得到这份资料非常高兴,连忙问石

端,他说:“出自于一本史传书中,匆忙检索而没有找到。”我最终没有见到确切考证。根据《史记》

“年表”的注是:“东迁在平王元年,岁在辛未。”“本纪”中都没有提到,诸侯的“世家”说东迁

却都在庚午岁,《史记》的记载自己也有差错谬误,不知它的确切时间。

长安慈恩寺塔,有唐人卢宗回一诗颇佳。唐人诸集中不载,今记于此:

“东来晓日上翔鸾,西转苍龙拂露盘,渭水冷光摇藻井,玉峰晴色坠栏干,

九重宫阙参差见,百二山河表里观。暂辍去蓬悲不定,一凭金界望长安。”

长安慈恩寺塔有唐人卢宗回的一首诗很好。唐人的各个集子中没有记载,现在记录于此:“东

来晓日上翔鸾,西转苍龙拂露盘。渭水冷光摇藻井,玉峰睛色坠栏干。九重官阙参差见,百二山河表

里观。暂辍去蓬悲不定,一凭金界望长安。”

古人诗有“风定花犹落”之句,以谓无人能对。王荆公以对“鸟鸣山更

幽”。“鸟鸣山更幽”本宋王籍诗。元对:“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

上下句只是一意。“风定花犹落,鸟鸣山更幽”,则上句乃静中有动,下句

动中有静。荆公始为集句诗,多者至百韵,皆集合前人之句,语意对偶,往

往亲切过于本诗,后人稍稍有效而为者。

古人诗中有诗句“风定花犹落”,以为没有人能对得上。王安石用“鸟鸣山更幽”的句子来对。

“鸟鸣山更幽”原本是宋人王籍的诗句。原来的对偶句是“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上下句只是

一个意思。“风定花犹落,鸟鸣山更幽”,却是上句是静中有动,下句是动中有静。王安石开始写作

集句诗时,多的达到了一百个韵,都是汇集前人的诗句,句子的意义、对仗往往比原诗还亲密贴切,

后来渐渐有人仿效他做集句诗。

欧阳文忠尝言曰:“观人题壁,而可知其文章”。

欧阳修曾经说:“看一个人在墙壁上题辞,就可以知道他的文章怎样。”

毗陵郡士人家有一女,姓李氏,方年十六岁,颇能诗,甚有佳句,吴人

多得之。有《拾得破钱》诗云:“半轮残月掩尘埃,依稀犹有开元字。想得

清光未破时,买尽人间不平事。”又有《弹琴》诗云:“昔年刚笑卓文君,

岂信幽桐解误身?今日未弹心已乱,此心元自不由人。”虽有情致,乃非女

子所宜。

毗陵郡一姓李的士人家有一个女儿,才16 岁,较能写诗,有许多好的诗句,吴中的很多人都有

她的诗。她有《拾得破钱》诗说:“半轮残月掩尘埃,依稀犹有开元字。想得清光未破时,买尽人间

不平事。”又有《弹琴》诗说:“昔年刚笑卓文君,岂信丝桐解误声。今日未弹心已乱,此心元自不

由人。”诗虽然有情致,但是并不是女子所应有。

卷十五 艺文二

切韵之学,本出于西域。汉人训字,止曰:“读如某字”,未用反切。

然古语已有二声合为一字者,如“不可”为“叵”,“何不”为“盍”,“如

是”为“尔”,“而已”为“耳”,“之乎”为“诸”之类,似西域二合之

音,盖切字之原也。如“软”字文从“而”“犬”,亦切音也。殆与声俱生,

莫知从来。今切韵之法,先类其字,各归其母。唇音、舌音各八,牙音、喉

音各四,齿音十,半齿半舌音二,凡三十六,分为五音。天下之声,总于是

矣。每声复有四等,谓清、次清、浊、平也。如颠、天、田、年,邦、胮、

庞、厖之类是也。皆得之自然,非人为之。如帮字横调之为五音,帮、当、

刚、臧、央是也;(帮,宫之清。当,商之清。则,角之清。威,微之清。

夹,羽之清。)纵调之为四等,帮、滂、傍、茫是也。(帮,宫之清。滂,

宫之次清。傍,宫之浊。茫,宫之不清不浊。)就本音本等调之为四声,帮、

牓、傍、博是也。(帮,宫清之平。滂,宫之次清。傍,宫之浊。博,营之

不清不浊。)四等之声,多有声无字者,如封、峰、逢止有三字,邕、胸止

有两字,竦、火、欲、以皆止有一字。五音亦然,滂、汤、康、苍止有四字。

四声则有无声亦有无字者,如萧字、肴字全韵皆无入声,此皆声之类也。所

谓切韵者,上字为切,下字为韵。切须归本母,韵须归本等,切归本母,谓

之音和,如“德红”为“东”之类。“德”与“东”同一母也。字有重,中

重、轻,中轻、本等声,尽泛入别等。谓之类隔。虽隔等须以其类,谓唇与

唇类,齿与齿类。如“武延”为“绵”,“符兵”为“平”之类是也。韵归

本等,如“冬”与“东”字母皆属“端”字,(“冬”字,)“冬”乃“端”

字中第一等声,故“都宗”切,“宗”字第一等韵也,以其归“精”字,故

“精”徵音第一等声。“东”字乃“端”字中第三等声,故德红切。“红”

字第三等韵也,以其归“匣”字,故“匣”羽音第三等声。又有互用借声,

类例颇多。大都自沈约为四声,音韵愈密。然梵学则有华、竺之异,南渡之

后,又杂以吴音,故音韵庞驳,师法多门。至于所分五音,法亦不一。如乐

家所用,则随律命之,本无定音,常以浊者为宫,稍清为商,最清为角,清

浊不常为徵、羽。切韵家则定以唇齿牙舌喉为宫、商、角、徵、羽。其间又

有半徵、半商者,如“来”、“日”二字是也,皆不论清浊。五行家则以韵

类清浊参配,今五姓是也。梵学则喉牙齿舌唇之外,又有折、摄二声。折声

自脐轮起至唇上发,如“欦”字之类是也。摄声鼻音,如“欱”字鼻中发之

类是也。字母则有四十二,曰:“阿、多、波、者、那、啰、拖、婆、荼、

沙、嚩、哆、也、瑟、吒、迦、娑、么、伽、他、社、锁(呼)、拖、奢、

佉、义、娑多、多壤、曷多、(三合)车、裟麽、诃婆、縒、伽、吒、拏、

娑颇、娑迦、也娑、室者、佗、陀。为法不同,各有理致。虽先王所不言,

然不害有此理,历世浸久,学者日深,自当造微耳。

反切的学问,本是出自干西域,汉代人训释字音,只是说:“读如某字”,没有运用反切。但

是古时的语音已经有把两个音合为一个字的,例如将“不可”合成为“叵”,“何不”合成为“盍”,

“如是”合成为“尔,“而已”合成为“耳”,“之乎”合成为“诸”之类,类似于西域两个拚合的

语音,大约是反切的起源。例如“‘輭”字,字形上从“而”“犬”,这也是反切之音,大约是与字

音同时形成,无从知道它的来由。现在反切的方法,是先将字归类,分别归入各自的声母中。唇音、

舌音各有八个,牙音、喉音各有四个,齿音有十个,半齿、半舌音各有二个,共是36 个,分为五音。

天下的声母,全汇总在这里了。每个声母又有四等,称为清、次清、浊、平。例如颠、天、田、年、

邦、胮、庞、厖之类的音就是如此,都是得于自然,不是人为的造作。如“帮”字,横向排列为五音:

就是帮、当、刚、臧、央。纵向排列为四等,就是帮、滂、傍、茫。以本音、本等来排列为四声,就

是帮、膀、傍、博。四等的声母很多是有声母而无字的,例如封、峰、逢只有三个字, 邕、身只有两

个字,竦、火、欲、以都只有一个字。五音也是如此,滂、汤、康、苍只有四个字。四声则有没有声

调也没有字的,例如萧字、肴字,整个韵都无入声,这些都是声母的情形。所说的切韵,是取上字为

切声,取下字为韵母。切声必须归于本母,韵必须归于本等。切声归于本母,称为音和,例如“德红”

切为“东”之类。“德”和“东”是同一声母。字有重、中重、轻、中轻、本等五等声,全部泛入别

等。称为类隔。虽然隔等也必须依用它们的声类。就是唇音与唇音为一类,齿音与齿音为一类。例如

“武延”切为“绵”,“符兵”切为“平”之类就是这样。韵母归于本等,例如“冬”和“东”,字

母都属于“端”字,“冬”本来是“端”字中第一等声母,因此“都宗”切的“宗”字是第一等韵,

因为它归于“精”组字,因此“精”是徵音的第一等声母。“东”字是“端”字中第三等声,所以“德

红”切的“红”字是第三等韵,因为它归于“匣”组字,因此“匣”为羽音的第三等声。还有互相借

声的,这类的例子很多。大约自从沈约创立四声,音韵学便越来越严密,然而梵学中有中华、天竺的

差异,南渡之后,又掺杂了吴地的语音,因此音韵驳杂,师法多门。至于划分五音,方法也不统一。

例如音乐家运用的五音,就是根据乐律来确定,本来没有固定的章调,经常以浊音为宫,稍微清的音

为商,最清的音为角,清浊不定的音为徵、羽。切韵家则以唇、齿、牙、舌、喉音为宫、商、角、徵、

羽。其中又有半徵、半商的音,例如“来”“日”二字就是,都不论清、浊音。五行家则把韵类清浊

相配,现在的五姓就是。梵学除了喉、牙、齿、舌、唇声母之外,又还有折、摄两种声母。折声从肚

脐发音到嘴唇发出,例如“欱”字之类就是如此。摄声是鼻音,例如“欱”字音从鼻中发出,这一类

就是如此。梵音字母有42 个,称为:“阿、多、波、者、那、嚩、拖、婆、茶、沙、麽、哆、也、瑟、

吒、迦、娑、麽、伽、他、社、锁、拖、奢、佉、义、娑多、多壤、曷多、三合车、姿麽、诃婆、

縒、伽、吒、拏、娑颇、娑迦、也娑、室者、佗、陀。方法不同,各有各的道理。虽然先王没有言及,

但是不妨碍有这些道理,经历的时间越久,学习的人更加深入,自然应该达到精微的地步。

幽州僧行均集佛书中字为切韵训诂,凡十六万字,分四卷,号《龙龛手

镜》,燕僧智光为之序,甚有词辩。契丹重熙二年集,契丹书禁甚严,传入

中国者法皆死。熙宁中,有人自虏中得之,入傅钦之家,蒲传正帅浙西,取

以镂板。其序末旧云:“重熙二年五月序”,蒲公削去之。观其字音韵次序,

皆有理法,后世殆不以其为燕人也。

幽州僧人行均收集佛书中的字,替它们注音、释义、共有16 万字,分为四卷,称为《龙龛手镜》,

燕地憎人智光替它作了序,言词很是雄辩。成书于契丹朝重熙二年。契丹的书禁十分严厉,把书传入

中原的人根据法律都处以死。熙宁年间,有人从胡地得到了这本书,传入傅钦的家中,蒲宗孟为渐西

帅臣,取来刻板印行。书序的末尾原来称:“重熙二年五月序”,蒲宗孟将它删掉。观察书中字的音

韵次序,都有道理法则,后世大约不会把他当作燕地人了。

古人文章,自应律度,未以音韵为主。自沈约增崇韵学,其论文则曰:

“欲使宫、羽相变,低昂殊节,若前有浮声,则后须切响。一简之内,音韵

尽殊;两句之中,轻重悉异。妙达此旨,始可言文。”自后浮巧之语,体制

渐多。如傍犯、蹉对、假对、双声叠韵之类。诗又有正格、偏格,类例极多,

故有三十四格、十九图、四声八病之类。今略举数事。如徐陵云:“陪游馺

娑,骋纤腰于结风;长乐鸳鸯,奏新声于度曲。”又云:“厌长乐之疏钟,

劳中宫之缓箭,”虽两“长乐”,意义不同,不为重复,此类为“傍犯”。

如《九歌》:“蕙肴蒸兮兰藉,奠桂酒兮椒浆。”当曰:“蒸蕙肴”,对“奠

桂酒”,今倒用之,谓之“蹉对”。如“自朱耶之狼狈,致赤子之流离”,

不唯“赤”对“朱”,“邪”对“子”,兼“狼狈”、“流离”乃兽名对鸟

名。又如“厨人具鸡黍,稚子摘杨梅”,“当时物仪朱云小,后代声名白日

长”,以“鸡”对“杨”,以“朱云”对“白日”,如此之类,皆为“假对”,

如“几家村草里,吹唱隔江闻”,“几家村草”与“吹唱隔江”皆双声。如

“月影侵簪冷,江光逼履清”,“侵簪”、“逼履”皆叠韵。诗第二字侧入,

谓之“正格”,如“凤历轩辕纪,龙飞四十春”之类;第二字平入,谓之“偏

格”,如“四更山吐月,残夜水明楼”之类。唐名贤辈诗用多正格,如杜甫

律诗,用偏格者十无一二。

古人的文章,自然符合音律法度,没有以音韵为主的。自从沈约推崇音韵学,他评论文章时说:

“要使宫音、商音相互变化,高低节奏不同,如果前面有轻扬之声,那么后面必须晕重浊之音。一章

之内,音韵完全不同;两句之中,轻重都有区别,能够通达其中的神妙,才可以谈论文章。”从此以

后,浮艳工巧的语句、文章的体制渐渐多了。例如傍犯、蹉对、假对、双声、叠韵之类。诗又有正格、

偏格,门类极多,因此有34 格、19 图、四声八病之类。现在大致列举几个例子。例如徐陵说:“陪

游馺娑,骋铁腰于结风;长乐鸳鸯,奏新声于度曲。”又说:“厌长乐之疏钟,劳中宫之缓箭。”虽

然两处用“长乐”,但意义不相同,不是重复,这一类就是“傍犯”。例如《九歌》中的“蕙肴蒸兮

兰藉,奠桂酒兮椒桨”,应该说:“蒸蕙肴”,与“奠桂酒”相对,现在颠倒运用,称之为“磋对”。

例如“自朱邪之狼狈,致赤子之流离”,不仅仅是“赤”对“朱”,“耶”对“子”,加上“狼狈”

与“流离”是兽名与鸟名相对。又例如“厨人具鸡黍,稚子摘杨梅,”“当时物议朱云小,后代声名

白日长”,将“鸡”与“杨”相对,将“朱云”与“白云”相对,这样一类,都称为“假对”。例如

“几家村草里,吹唱隔江闻”,“几家村草”和“吹唱隔江”都是双声。例如“月影侵簪冷,江光逼

履清”,“侵簪”、“逼履”都是叠韵。诗的第一个字为仄声入句,称为“正格”,例如“凤历轩辕

纪,龙飞四十春”之类;诗的第二字用平声八句,称为“偏格”,如象:“四更山吐月,残夜水明楼”

之类。唐代著名的诗人们写诗大多用正格,比如杜甫的律诗,用偏格的诗不到十分之一二。

文潞公归洛日,年七十八。同时有中散大夫程珦、朝议大夫司马旦、司

封郎中致仕席汝言,皆年七十八。尝为“同甲会”,各赋诗一首。潞公诗曰:

“四人三百十二岁,况是同生丙午年。招得梁园为赋客,合成商岭采芝仙;

清谈亹亹风盈席,素发飘飘雪满肩。此会从来诚未有,洛中应作画图传。”

文彦博归洛阳的时候,78 岁。同时的还有中散大夫程煦、朝议大夫司马旦、司封郎中归休的席

汝言,都是78 岁。他们曾经组成为“同甲会”,各自赋诗一首。文彦博的诗写道:“四人三百十二岁,

况是同生丙午年。招得梁园为赋容,合成商岭采芝仙。清淡亹亹风盈席,素发飘飘雪满肩。此会从来

诚未有,洛中应作画图传。”

晚唐五代间,士人作赋,用事亦有甚工者。如江文蔚《天窗赋》:“一

窍初启,如凿开混沌之时;两瓦鴥飞,类化作鸳鸯之后,”又《土午赋》:

“饮渚俄临,讶盟津之捧塞;度关傥许,疑函谷之丸封。”

晚唐五代时,文人作赋运用典故也有非常工致的。例如江文蔚的《天窗赋》说:“一窍初起,

如凿开混沌之时;两瓦鴥飞,类化作鸳鸯之后。”又有《土牛赋》说:“饮渚俄临.讶盟津之捧塞;度

关傥许,疑函谷之丸封。”

河中府鹳雀楼三层,前瞻中条,下瞰大河。唐人留诗者甚多。唯李益、

王之奂、畅诸三篇能状其景。李益诗曰:“鹳雀楼西百尺墙,汀洲云树共茫

茫。汉家箫鼓随流水,魏国山河半夕阳;事去千年犹恨速,愁来一日即知长。

风烟并在思归处,远目非春亦自伤。”王之奂诗曰:“白日依山尽,黄河入

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畅诸诗曰:“迥临飞鸟上,高出世尘间。

天势围平野,河流入断山,”

河中府鹳雀楼有三层,往前可以看见中条山,往下可以俯瞰大河。唐代诗人留有很多诗。只有

李益、王之奂、畅诸的三篇诗能够形容出它的景致。李益的诗写道:“鹳雀楼西百尺墙,汀洲云树共

茫茫。汉家箫鼓随流水,魏国山河半夕阳。事去千年犹恨速,愁来一日即知长。风烟并在恩归处,远

目非春亦自伤。”王之奂的诗写道:“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畅诸

的诗写道:“迥临飞鸟上,高出世尘间,天势围平野,河流入断山”。

庆历中,予在金陵,有饔人以一方石镇肉,视之若有镌刻,试取石洗濯,

乃宋《海陵王墓铭》,谢朓撰并书,其字如钟繇,极可爱。予携之十余年,

文思副使夏元昭借去,遂托以坠水,今不知落何处。此铭朓集中不载,今录

于此。“中枢诞圣,膺历受命,于穆二祖,天临海镜,显允世宗,温文著性,

三善有声,四国无竞。嗣德方衰,时唯介弟,景祚云及,多难攸启。载骤軨

猎,高辟代邸,庶辟欣欣,威仪济济。亦既负籯,言观帝则,正位恭己,临

朝渊嘿。虔思宝缔,负荷非克,敬顺天人,高逊明德。西光已谢,东旭又良,

龙夕俨,葆挽晨锵。风摇草色,日照松光,春秋非我,晚夜何长!”

庆历年间,我住在金陵,有厨子用一块方形的石板压肉,我看见石板上面好象有雕刻的痕迹,

就试着取来石板洗干净,原来是南朝刘宋时期的《海陵王墓铭》,文和字都是由谢胱撰写的,字体像

钟繇,非常可爱。我随身携带它十多年,文恩付使夏元昭借去,就借口说坠落到水里,现在不知道流

落在什么地方。这篇铭文谢胱的文集中没有记载,现在抄写于此:“中枢诞圣,膺历受命,於穆二祖,

天临海镜。显允世宗,温文著性,三善有声,四国无竞。嗣德方衰,时唯介弟,景祚云及,多难攸启。

载骤軨猎,高闻代邸,庶辟欣欣,威仪济济。亦既负扆,言观帝则,正位恭己,临朝渊嘿。虔思宝缔,

负荷非克,敬顺天人,高逊明德。西光已谢,东旭又良,龙夕俨,荷挽晨锵。风摇草色,日照松光,

春秋非我,晚夜何长!”

枣与棘相类,皆有刺。枣独生,高而少横枝;棘列生,卑而成林:以此

为别。其文皆从“束”,音刺,木芒刺也。束而相戴立主者枣也,束而相比

横生者棘也。不识二物者,观文可辨。

枣与棘相似,都长有刺。枣单独生长,树干高而少横的枝条;刺并列而生,低矮而成树林,以

此作为它们的区别。刺与棘这两个字都由“朿”组成,读作“刺”的音,是树木上的刺。从“朿”而

相互上下重叠竖着生长的是枣,从“朿”而彼此井列横向生长的是棘。不认识这两种植物的,看它们

的字形就可以分辨清楚了。

金陵人胡恢博物强记,善篆隶,臧否人物,坐法失官十余年,潦倒贫困。

赴选集于京师,是时韩魏公当国,恢献小诗自达,其一联曰:“建业关山千

里远,长安风雪一家寒。”魏公深怜之,令篆太学石经,因此得复官。任华

州推官而卒。

金陵人胡恢见闻广博,记忆力强,擅长于篆书和隶书,喜欢评论人物,因为犯法丢官十多年,

穷困潦倒。到京城候选,这时韩琦执掌朝政,胡恢献上小诗自荐,其中有一联写道:“建业关山千里

远,长安风雪一家寒”。韩琦非常可怜他,让他篆刻太学石经,因此得以复官,推任华州推官而去世。

熙宁六年,有司言日当蚀四月朔,上为彻膳、避正殿。一夕微雨,明日,

不见日蚀,百官入贺,是日有皇子之庆,蔡子正为枢密副使,献诗一首,前

四句曰:“昨夜薰风入舜韶,君王未御正衙朝。阳辉已得前星助,阴沴潜随

夜雨消。”其叙四月一日避殿、皇子庆诞、云阴不见日蚀,四句尽之,当时

无能过之者。

熙宁六年,天文官署报告说将在四月初一日发生日蚀,皇上因此撤消御膳,避开正殿。这一晚

上下小雨,第二天没有看见日蚀,文武百官入宫庆贺,这天有皇子诞生的喜事。蔡挺为枢密付使,献

上贺诗一首,诗的前四句说:“昨夜薰风入舜韶,君王未御正衙朝。阳辉已得前星助,阴沴暗随夜雨

消。”诗中叙述四月一日皇上避开正殿、皇子诞生、云层阴暗不见日蚀,四句诗概括尽了,当时的诗

没有能超过它的。

欧阳文忠好推挽后学。王向少时为三班奉职,于当滁州一镇,时文忠守

滁州。有书生为学子不行束修,自往诣之,学子闭门不接,书生讼于向,向

判其牒曰:“礼闻来学,不闻往教。先生既已自屈,弟子宁不少高?盍二物

以收威,岂两辞而造狱。”书生不直向判,径持牒以见欧公,公一阅,大称

其才,遂为之延誉奖进,成就美名,卒为闻人。

欧阳修喜爱提拔后生学子。王向年轻时为三班奉职,管理滁州的一个镇,当时欧阳修担任滁州

太守。有一个读书人因为学生不行拜师礼,他便自己前去见礼,学生关上门不接纳,书生向王向提起

诉讼,王向在他的状子上判决说:“按照礼仪,只听说学生前来学习,没有听说先生亲自去教。先生

既然已经将自己委曲,学生怎么不把自己稍微抬高?你们二位为什么不收敛各自的威仪,哪里用得上

各持一词来告状呢?”书生对王向的判辞不服,径直拿着状子去见欧阳修,欧阳修读了,大大地称赞

王向的才学,于是为他宣扬提携,造就了他的美名,王向终于成为名人。

卷十六 艺文三

士人刘克博观异书。杜甫诗有“家家养乌鬼,顿顿食黄鱼”,世之说者,

皆谓夔、峡间至今有鬼户,乃夷人也,其主谓之“鬼主”,然不闻有乌鬼之

说。又鬼户者,夷人所称,又非人家所养。克乃按《夔州图经》,称峡中人

谓鸬鹚为“乌鬼”。蜀人临水居者,皆养鸬鹚,绳系其颈,使之捕鱼,得鱼

则倒提出之,至今如此。予在蜀中,见人家养鸬鹚使捕鱼,信然,但不知谓

之“乌鬼”耳。

读书人刘克广博阅览奇书。杜甫的诗说:“家家养乌鬼,顿领食黄鱼”。世上解说的人都认为

夔州、三峡一带现在还有鬼户,是蛮夷人,他们的首领称为“鬼主”。但是并没有听说过有乌鬼的说

法。而且鬼户是蛮夷人的称法,并非家庭喂养的东西。刘克就根据《夔州图经》,以为三峡的人称鸬

鹚为“乌鬼”。住在水边的蜀人都养鸬鹚,用绳子系住它的脖子,让它们去捕鱼,捕到鱼之后就把鸬

鹚倒提着让它把鱼吐出来,到现在都是如此。我在蜀中时看见人们养鸬鹚让它们捕鱼,的确是如此,

但不知道它们称为“乌鬼”。

和鲁公凝有艳词一编,名《香奁集》。凝后贵,乃嫁其名为韩偓,今世

传韩偓《香奁集》,乃凝所为也。凝生平著述,分为《演纶》、《游艺》、

《孝悌》、《疑狱》、《香奁》、《籝金》六集,自为《游艺集》序云:“予

有《香奁》、《籝金》二集,不行于世。”凝在政府,避议论,讳其名;又

欲后人知,故于《游艺集》序述之,此凝之意也。予在秀州,其曾孙和惇家

藏诸书,皆鲁公旧物,末有印记甚完。

和凝有一本艳词集,名字叫《香奁集》。和凝后来显达了,于是就将这部词集托名为韩偓所作。

现在世上流传的《香奁集》是和凝所作。和凝生平的著述分为《演轮》、《游艺》、《孝悌》、《疑

狱》、《香奁》、《籝金》六个集子。他自己替《游艺集》作的序说:“我有《香奁》、《籝金》两

个集子,没有在世上流传”。和凝在官府时,要避免别人的议论,隐瞒了自己的姓名,又想要让后人

知道是他作的,所以在《游艺集》中的序言中记叙了这件事。这是和凝的意图。我在秀州的时候,和

凝的曾孙和惇家里收藏有各种书籍,都是和凝留下的东西,它们后面的印记都非常完整。

蜀人魏野隐居不仕宦,善为诗,以诗著名,卜居陕州东门之外。有《陕

州平陆县》诗云:“寒食花藏县,重阳菊绕湾。一声离岸橹,数点别州山。”

最为警句。所居颇萧洒,当世显人多与之游,寇忠愍尤爱之。尝有《赠忠愍》

诗云:“好向上天辞富贵,却来平地作神仙。”后忠愍镇北都,召野置门下。

北都有妓女美色,而举止生梗,士人谓之“生张八”。因府会,忠愍令乞诗

于野,野赠之诗曰:“君为北道生张八,我是西州熟魏三。莫怪樽前无笑语,

半生半熟未相谙。”吴正宪《忆陕郊》诗曰:“南郭迎天使,东郊访隐人。”

“隐人”谓野也。野死,有子闲,亦有清名,尚居陕中。

蜀人魏野隐居不做官,会写诗,以诗写得好而闻名,居住在陕州东门之外.他有一首诗《陕州平

陆县》写道:“寒食花藏院,重阳菊绕湾。一声离岸橹,数点别州山”。是最为绝妙的句子。魏野生

活得非常潇洒,当时的显贵之人多与他有来往,其中寇忠愍特别喜欢他。魏野曾经写过一首《赠忠愍》

的诗说:“好向上天辞富贵,却来平地作神仙”。后来寇忠愍镇守北部,将魏野召到他的门下。北都

有一个妓女非常美丽,但行为举止却非常生硬倔强,文人称她为“生张八”。一次州府举行宴会,寇

忠愍让她向魏野讨一首诗,魏野赠与她的诗写道:“君为北道生张八,我是西州熟魏三。莫怪尊前无

笑语,半生半熟未相请。”吴正宪的《忆陕郊》写道:“南郭迎天使,东郊诏隐人。”“隐人”就是

指魏野。魏野死后留下一个儿子名为魏闲,也有很清高的名声,现在还住在陕中。

卷十七 书画

藏书画者,多取空名,偶传为钟、王、顾、陆之笔,见者争售,此所谓

“耳鉴”,又有观画而以手摸之,相传以为色不隐指者为佳画,此又在耳鉴

之下,谓之“揣骨听声”。

收藏书画的人,很多人是贪图作者的名气,偶尔有传说是钟繇、王羲之、顾恺之、陆探微的手

笔的,见到的都争着买进,这就是所说的“耳鉴”。还有的人看画用手去摸,据说着色均匀,手指摸

上去没有高低不平的感觉的就是好画。这种方法又比“耳鉴”低下,叫做“揣骨听声”。

欧阳公尝得一古画牡丹丛,其下有一猫,未知其精粗。丞相正肃吴公与

欧公姻家,一见曰:“此正午牡丹也。何以明之?其花披哆而色燥,此日中

时花也,猫眼黑晴如线,此正午猫眼也。有带露花,则房敛而色泽。猫眼早

暮则睛圆,日渐中狭长,正午则如一线耳。”此亦善求古人笔意也。

欧阳修曾经得到一幅古画“牡丹丛”,画的下方有一只猫,他不知道这幅画的好坏。丞相吴育

与欧阳修是亲家,他一见这画就说:“这是正午的牡丹。怎么知道的呢?画上的花,看上去涣散无力,

而且颜色干燥。这正是中午时的花。猫的黑眼仁就像一条线,这正是正午时的猫眼。早上带有露水的

花,花心收拢,颜色湿润。猫的眼睛在早晨和夜里都是圆的,随着太阳升高逐渐变为狭长,到正午的

时候就像一条线了。”这也是善于推求古人的创作意图了。

相国寺旧画壁,乃高益之笔。有画众工奏乐一堵,最有意。人多病拥琵

琶者误拨下弦,众管皆发“四”字;琵琶“四”字在上弦,此拨乃掩下弦,

误也。予以谓非误也。盖管以发指为声,琵琶以拨过为声,此拔掩下弦,则

声在上弦也。益之布置尚能如此,其心匠可知。

相国寺的旧壁画,是高益的手笔。有一面墙上描绘了众多乐工奏乐的画非常有意思。人们大多

责怪弹琵琶的人拨错了下弦,那众多的乐管都发出“四”字的音,而琵琶的“四”字应在上弦,这里

的一技却是掩着下弦,是错误的。我认为这并不是错误的,大约管弦乐器是放开指头发出声音,琵琶

是手指拔过琴弦发出音响,这一拔尽管按住下弦,但是声音却是发自于上弦。高益对画面的安排居然

能达到这样的地步,他的匠心可以从中知道了。

书画之妙,当以神会,难可以形器求也。世之观画者,多能指摘其间形

象位置,彩色瑕疵而已,至于奥理冥造者,罕见其人。如彦远《画评》,言

“王维画物,多不问四时,如画花往往以桃、杏、芙蓉、莲花同画一景。”

予家所藏摩诘画《袁安卧雪图》,有雪中芭蕉,此乃得心应手,意到便成,

故造理入神,迥得天意,此难可与俗人论也。谢赫云:“卫协之画,虽不该

备形妙,而有气韵凌跨群雄,旷代绝笔。”又欧文忠《盘车图》诗云:“古

画画意不画形,梅诗咏物无隐情。忘形得意知者寡,不着见诗如见画。”此

真为识画也。

书画的妙处,应该用心神去领会,很难用具体的形象来寻求。世上看画的人,大多能指点评说

画中形象、位置、色彩方面的瑕疵罢了,至于能够达到深刻理解其中奥妙的人却十分少见。就如彦远

《画评》所说:“王维画东西,大多不管四季,比如画花卉,往往把桃花、杏花、芙蓉花和莲花同画

在一个景中。”我家收藏的王维的画《袁安卧雪图》,上面画有雪中芭蕉,这就是王维得心应手,意

到便成的画,所以达到的意境出神入化,全然得之于天意,这是难以和俗人论说的。谢赫说:“卫协

的画,尽管不具备完全的形体之妙,但却具备一种超出群雄的气势,这真是从来没有的绝妙之笔。”

又如欧阳修的《盘车图》说:“古画画意不画形,梅诗咏物无隐情。忘形得.187.意知者寡,不若见诗

如见画。”这是真正的懂得画。

王仲至阅吾家画,最爱王维画《黄梅出山图》,盖其所图黄梅、曹溪二

人,气韵神检,皆如其为人。读二人事迹,还观所画,可以想见其人。

王钦臣观看我家收藏的画,他最喜爱王维的那幅《黄梅出山图》的图画,大概画上描绘的黄梅、

曹溪两个人的气质风韵都与他们的为人一致。读了这两个人的事迹,再回过头来看画,就可以想象出

这两人的实际样子。

《国史补》言:“客有以《按乐图》示王维,维曰:‘此《霓裳》第三

叠第一拍也。’客未然。引工按曲乃信。”此好奇者为之。凡画奏乐,止能

画一声,不过金石管弦同用一字耳,何曲无此声,岂独《霓裳》第三叠第一

拍也?或疑舞节及他举动拍法中别有奇声可验,此亦不然。《霓裳曲》凡十

三叠,前六叠无拍,至第七叠方谓之“叠遍”,自此始有拍而舞作,故白乐

天诗云:“中序擘鬇初入拍。”“中序”即第七叠也。第三叠安得有拍?但

言“第三叠第一拍”,即知其妄也。或说尝有人观画《弹琴图》,曰:“此

弹《广陵散》也。”此或可信。《广陵散》中有数声,他曲皆无,如拨攦声

之类是也。

《国史补》记载:“有个客人拿着《按乐图》给王维看,王维说:‘这幅画上正在演奏的乐曲

是《霓裳》曲的第三叠第一拍’。客人不认为是这样,让乐工们演奏了这支乐曲才相信。”这个故事

是那些喜欢猎奇的人编的。所有画奏乐的图,都只能画一个声音被奏出时的情形,不过金、石、管、

弦同时用一个字罢了,但什么曲子又没有这样一个音,哪里唯独是《霓裳》第三叠第一拍呢?有的人

疑心是舞曲的节奏以及其它动作和拍法中别有其他乐音可以验证,这也不是如此。《霓裳曲》共有13

叠,前六叠没有拍,到第七叠才称为“叠遍”,从这里才开始有拍而有舞蹈动作,所以白居易的诗说:

“中序擘初入拍”。“中序”就是第七叠,第三叠怎么有拍呢?单说“第三叠第一拍”,就知道这

是错误的。有人说曾有人观看《弹琴图》这幅画说:“这是弹奏《广陵散》。”这或许是可信的,《广

陵散》中有几个音,别的曲子全没有,如拔攦声这种音就是。

画牛虎皆画毛,惟马不画毛,予尝以问画工,工言:“马毛细不可画。”

予难之曰:“鼠毛更细,何故却画?”工不能对。大凡画马,其大不过盈尺,

此乃以大为小,所以毛细而不可画;鼠乃如其大,自当画毛。然牛虎亦是以

大为小,理亦不应见毛,但牛虎深毛,马浅毛,理须有别。故名辈为小牛小

虎,虽画毛,但略拂试而已。若务详密,翻成冗长。约略拂试,自有神观,

迥然生动,难可与俗人论也。若画马如牛虎之大者,理当画毛。盖见小马无

毛,遂亦不摹,此庸人袭迹,非可与论理也。又李成画山上亭馆及楼塔之类,

皆仰画飞檐。其说以谓“自下望上”,如人平地望塔檐间,见其榱桷。”此

论非也。大都山水之法,盖以大观小,如人观假山耳。若同真山之法,以下

望上,只合见一重山,岂可重重悉见,兼不应见其溪谷间事。又如屋舍,亦

不应见其中庭及后巷中事。若人在东立,则山西便合是远境;人在西立,则

山东却合是远境。似此如何成画?李君盖不知以大观小之法,其间折高折远,

自有妙理,岂在掀屋角也?

人们画牛和老虎都画毛,只有画马不画毛。我曾经用这一问题问画工,画工说:“马的毛细,

不能画。”我刁难他说:“老鼠的毛更加细,为什么却画呢?”画工不能回答。一般画马,大小不过

一尺,比真正的马要小得多,如果按照比例缩小,毛就细得不能画了,画老鼠则与实物大小差不多,

自然应当画毛。但牛和老虎也是把大的画成小的,按道理说也不应该画毛,但牛、虎的毛深,马的毛

浅,从道理上讲应该区别,所以名画家画小牛、小虎,虽然也画毛,只不过是略涂数笔而已。假使一

定要画得周到细密,反而显得芜杂而累赘;简单涂上几笔,倒自有神观,更为生动,不过这个道理很

难与那些不懂画理的人去论说。如果象画大牛、大虎一样画马,理应当画毛。大约见小马没有毛,于

是也就不画毛了,这是庸人因袭旧迹,不可与他们论理。又如李成画山上的亭馆和楼塔这些建筑,都

用仰视的角度来画飞檐。他的说法认为“从下向上望,就如同人在平地望到塔檐,只看见屋椽”。这

种说法是不对的。一般画山水的方法,都是将大的景物当作小的景物,就如同人看假山一样。如果用

看真山的方法从山下往上看,只应该看见一重山,怎么能一重一重全都看到,更不应该看到溪谷中的

情景了。又如看屋舍,也不应看得见中庭后巷中的东西。如果人站在东边,那么山的西边就应该是远

境;人站在西边,那么山的东这就应该是远境。象这样怎么能画成画呢?李成大约不知道以大观小的

方法,怎样处理高低远近,其中自有奥妙的道理,哪里在于把屋角掀起来呢?

画工画佛身光有匾圆如扇者,身侧则光亦侧,此大谬也。渠但见雕木佛

耳,不知此光常圆也。又有画行佛光尾向后,谓之“顺风光”,此亦谬也。

佛光乃定果之光,虽劫风不可动,岂常风能摇哉。

画工画佛像身上的光圈有扁圆如扇子的,佛像的身子侧着,那光线也侧着,这是大谬误。他仅

看见了木雕的佛,却不知道这种光常常是圆的。还有画行走的佛,光的尾是向后方的,称为“顺风光”,

这也是谬误。佛光是定果的光芒,即使是遇见了劫灾大风也不会动,怎么是普通的风能摇动的呢?

古文“己”字从“一”从“亡”,此乃通贯天、地、人,与“王”字义

同。中则为“王”,或左或右则为“己”。僧肇曰:“会万物为一己者,其

惟圣人乎?”子曰:“下学而上达。”人不能至于此,皆自成之也。得己之

全者如此。

古文“己”字从“一”从“亡”,这是贯通了天、地、人,与“王”字的意义相同。竖笔放在

中间就成了“王”字,放在左边或者右边就成了“己”字。僧人肇说:“把万物会合在自己身上的,

大约只有圣人吧!”孔子说:“学习基础的东西,从而通达上乘的道理。”人不能达到这种境地,都

是自己造成的。使自己成为全人的人便是这样的。

度支员外郎宋迪工画,尤善为平远山水。其得意者,有《平沙雁落》、

《远浦帆归》、《山市晴岚》、《江天暮雪》、《洞庭秋月》、《潇湘夜雨》、

《烟寺晚钟》、《渔村落照》,谓之“八景”,好事者多传之。往岁小.190.

窑村陈用之善画,迪见其画山水,谓用之曰:“汝画信工,但少天趣。”用

之深伏其言,曰:“常患其不及古人者,正在于此。”迪曰:“此不难耳,

汝先当求一败墙,张绢素讫,倚之败墙之上,朝夕观之,观之既久,隔素见

败墙之上,高平曲折,皆成山水之象,心存目想:高者为山,下者为水;坎

者为谷,缺者为涧;显者为近,晦者为远;神领意造,恍然见其有人禽草木

飞动往来之象,了然在目,则随意命笔,默以神会,自然境皆天就,不类人

为,是谓‘活笔。’”用之自此画格日进。

度支员外郎宋迪擅长绘画,尤其善于画平阔广远的山水。他画有《平沙雁落图》、《远浦帆归

图》、《山市晴岚图》、《江天暮雪图》、《洞庭秋月图》、《潇湘夜雨图》、《烟寺晚钟图》、《渔

村落照图》,被称为“八景”,好事的人都将它们到处宣扬。过去,小窑村陈用之擅长画画,宋迪看

了他画的山水之后对陈用之说:“你的画确实很好,但是缺少了一点天然的情趣。”陈用之非常佩服

宋迪的话说:“我经常忧虑自己的画不如古人的地方,就是在这里啊!”宋迪说:“要解决这个并不

难,你应当先找一堵破败的墙,把白色的绢完会铺开,将它靠在破墙上,早晚观察它,观察久了,隔

着绢看到败墙上面,高低曲折的地方,都会形成山水的景象。眼里留存着这些形象心里就想:高的是

山,低的是水;坑穴是山谷,空缺是山涧;明显的是近景,模糊的是远景;用心神去领会用意念去营

造,仿佛看见有人、鸟、草、木在飞动往来的景象,清清楚楚如在眼前,景物自然都是天然而成的,

不象是人为的,这就叫做“活笔”,陈用之的画的格调从此日益提高。

古文自变隶,其法已错乱,后转为楷字,愈益讹舛,殆不可考。如言有

口为“吴”,无口为“天”。按字书,“吴”字本从“口”从“”,(音

捩)“天”字也。此固近世谬从楷法言之。至如两汉篆文尚未废,亦有可疑

者,如汉武帝以隐语召东方朔云:“先生来来。”解云:“来来,枣也。”

按,“枣”字从“束”(音刺)不从“来”。此或是后人所传,非当时语。

如“卯金刀为刘,货泉为白水真人。”此则出于纬书,乃汉人之语。按“刘”

字从“”(音酉)从“金”,如、、皆从,非“卯”字也,

“货”从“贝”,“真”乃从“具”,亦非一法,不知缘何如此?字书与本

史所记,必有一误也。

古文字自从演变为隶书以来,它的法则已经错乱,后来又转变为楷书,就更加错乱,字的原义

差不多不可考索了。比如说有“口”就成了“吴”字,没有“口”就成为“天”字。根据字书的说法,

“吴”字从“口”从“夭”,而不是从“天”字。这一定是近代错误地根据楷书的方法来解说的。至

于西汉时代,篆文还没有被废,但也有可疑的地方,如汉武帝用隐语召东方朔说:“先生来来。”解

释说:“来来就是枣字。”考证“枣”字从“”不从“来”。这或许是后人传说,不是当时的语言。

例如说:“卯金刀是刘,货泉是白水真人。”这是出自于纬书,是汉代人的语言。考证“刘”字从“”

从“金”,如“、都是人“”,不是从“卯”字。“货”字从“贝”,“真”字是从“具”,

也不是一样,不知道为什么是这样?字书与史书所记录的,其中一定有一个是错误的。

唐韩偓为诗极清丽,有手写诗百余篇,在其四世孙奕处。偓天复中避地

泉州之南安县,子孙遂家焉。庆历中,予过南安,见奕出其手集,字极淳劲

可爱。后数年,奕诣阙献之,以忠臣之后,得司士参军,终于殿中丞。又予

在京师,见偓《送鞏光上人》诗,亦墨迹也,与此无异。

唐代诗人韩偓写的诗非常清丽,他有手写的诗一百多篇,保留在他的第四代孙韩奕那儿。韩偓

在唐昭宗天复年间隐遁在泉州的南安县,他的子孙于是就在这安家。庆历年间,我经过南安,看到了

韩奕向我出示的韩偓手写的文集,字迹特别淳厚遒劲,令人喜爱。几年后,韩奕到朝廷献上了这本集

子,因为他是忠臣的后代,得到了司士参军的官职,官最后做到了殿中丞。另外,我在京城,看见韩

偓的诗《送巩光上人》,诗的墨迹也同那本集子一样没有差异。

江南徐铉善小篆,映日视之,画之中心,有一缕浓墨,正当其中,至于

曲折处亦当中,无有偏侧处,乃笔锋直下不倒侧,故锋常在画中,此用笔之

法也。铉尝自谓吾晚年始得竵匾之法,凡小篆喜瘦而长,竵匾之法,非老笔

不能也。

江南人徐铉擅长写小篆,映照着日光看他的字,在笔画的中间有一线浓墨,到了笔画弯折的地

方这条浓墨也在正中间,没有偏斜的地方,这是笔锋直下而不偏侧的缘故,所以笔锋总在笔画的正中,

这是运笔的方法。徐铉自己说他晚年才得到歪扁的方法,凡是小篆喜欢瘦而且长,歪扁的方法,不是

写字老道的人是无法掌握运用的。

《名画录》:“吴道子尝画佛,留其圆光,当大会中,对万众举手一挥,

圆中运规,观者莫不惊呼。”画家为之自有法,但以肩倚壁,尽臂挥之,自

然中规。其笔画之粗细,则以一指拒壁以为准,自然匀均,此无足奇。道子

妙处不在于此,徒惊俗眼耳。

《名画录》记载:“吴道子曾经画佛像,把圆形的光圈留着不画,在一次大的聚会中,他当着

众人的面举起手一挥,圆形就顺着他的手的运动而画成了,观看的人没有不惊叹的。”画家画这样的

东西自然有办法,只要将肩膀靠着墙壁,尽着手臂的长度将手一挥,自然就画成了一个圆形。他的笔

法的粗细,就是以一个手指隔着墙壁作为标准,笔法自然均匀,这并没有什么值得奇异的。吴道子的

画好处并不在这里,只不过使那些俗人的眼睛惊奇罢了。

晋、宋人墨迹,多是吊丧问疾书简。唐正观中,购求前世墨迹甚严,非

吊丧问疾书迹,皆入内府。士大夫家所存,皆当日朝廷所不取者,所以流传

至今。

晋代与南朝宋人留下来的书法真迹,很多是凭吊死者和问候病人的书信。唐朝贞观年间,购集

前世书法真迹很少遗漏,不是吊丧问疾的书信,都被皇家收去了。士大夫家中保存的墨迹,都是朝廷

当时没有选取的,因此这些墨迹流传到现在。

鲤鱼当胁一行三十六鳞,鳞有黑文如“十”字、故谓之鲤。文从鱼里者,

三百六十也。然井田法即以三百步为一里,恐四代之法,容有不相袭者。

鲤鱼在胸部的两侧各有一行鳞,共有36 片,鳞上有如同“十”字的黑色斑纹,所以称为鲤。字

形上从文从里,就是360。但井田制以三百步为一里,大约这是四代的规矩,可能有不相因袭的情况。

国初,江甫布衣徐熙、伪蜀翰林待诏黄筌,皆以善画著名,尤长于画花

竹。蜀平,黄筌并二子居宝、居实、弟惟亮皆隶翰林图画院,擅名一时。其

后江南平,徐熙至京师,送图画院品其画格。诸黄画花,妙在赋色,用笔极

新细,殆不见墨迹,但以轻色染成,谓之“写生”。徐熙以墨笔画之,殊草

草,略施丹粉而已,神气迥出,别有生动之意。筌恶其轧己,言其画粗恶不

入格,罢之。熙之子乃效诸黄之格,更不用墨笔,直以彩色图之,谓之“没

骨图”,工与诸黄不相下。筌等不复能瑕疵,遂得齿院品。然其气韵皆不及

熙远甚。

北宋初年,汪南平民徐熙,后蜀的翰林待诏黄荃,都由于擅长于绘画而闻名,他们特别擅长于

画花和竹。后蜀为北宋灭亡后,黄荃与他的二个儿子居宝、居实,弟弟惟亮,都归属于翰林图画院,

一时间有极大的名气。后来,南唐为北宋灭亡,徐熙到了京城,把他的画送到图画院去品评画的格调

等级。黄荃和他的兄弟、儿子画花妙处在于着色,用笔极其新颖细腻,几乎看不见墨迹,只是用淡色

染成,称之为“写生”。徐熙用墨笔作画,笔法非常简朴,稍许涂一点颜色,便神气活现,另有它生

动的意味。黄筌憎恨徐熙压倒了自己,就说徐熙的画粗糙丑恶没有格调,不用徐熙。徐熙的儿子就仿

效黄氏父子的风格,再不用墨笔,径直用彩色描画,称为“没骨图”,功夫、技巧与黄氏父子兄弟不

相上下。黄荃等人无法再挑剔出毛病来,于是徐熙儿子被收入画院,然而这些画的神气和风韵与徐熙

相比都差得很远。

予从子辽喜学书,尝论曰:“书之神韵,虽得之于心,然法度必资讲学。

常患世之作字,分制无法。凡字有两字三四字合为一字者,须字字可拆。若

笔画多寡相近者,须令大小均停。所谓笔画相近,如“杀”字乃四字合为一,

当使“乂”“木”“几”“又”四者小大皆均。如“尗”字乃二字合,当使

“上”与“小”二者大小长短皆均。著笔画多寡相远,即不可强牵使停。寡

在左而取上齐,寡在右则取下齐。如从“口”从“金”,此多寡不同也,“唫”

即取上齐,“”则取下齐。如从“喟”从“又”,及从“口”从“胃”三

字合者,多寡不同,则“叔”当取下齐,“喟”当取上齐。如此之类,不可

不知。”又曰:“运笔之时,常使意在笔前,此古人之良法也。”

我的侄儿沈辽喜欢学习书法,他曾经议论说:“书法的神韵尽管在心领神会中得来,但是它的

法则规范还是一定要依赖讲解与学习。我经常担忧现在世上的人写字,规则散乱没有一定的法规。凡

是由两个字、三个字或四个字组合成的一个字,必须每个字都能拆开来看。如果笔画多少相近的字,

必须让它们大小均匀。例如“唫”字就是由四个字组成,如“锃”字是由两个字组成的,应该让“上”

与“小”二个字的大小长短都均匀。如果字的笔画多少相差很远,就不能勉强拉扯使它们均匀。字的

左边笔画少,就让它上面对齐;字的右边笔画少,就让它下面对齐。例如一个字从“口”从“金”,

这就是笔画多少不一样,“唫”字就取上面对齐,“”字就让下面对齐。例如一个字从“喟”从“又”,

以及另一个字从“口”从“胃”,是三个字合成的字,它们的笔画多少不相同,那么‘叔’字应该下

面对齐,‘喟’字应该上面对齐。这样的道理,不能不知道。”他又说:“运笔的时候,要经常使意

在笔先,这就是古人写字的好方法。

王羲之书,旧传惟《乐毅论》乃羲之亲书于石,其他皆纸素所传。唐太

宗裒聚二王墨迹,惟《乐毅论》石本。其后随太宗人昭陵。朱梁时,耀州节

度使温韬发昭陵得之,复传人间。或曰:“公主以伪本易之,元不曾入圹。”

本朝人高绅学士家。皇祐中,绅之子高安世为钱塘主簿,《乐毅论》在其家,

予尝见之。时石已破缺,末后独有一“海”字者是也。其家后十余年,安世

在苏州,石已破为数片,以铁束之。后安世死,石不知所在。或云:“苏州

一富家得之。”亦不复见。今传《乐毅论》,皆摹本也,笔画无复昔之清劲。

羲之小楷字于此殆绝;《遗教经》之类,皆非其比也。

王羲之的书法,以前据说只有《乐毅论》是王羲之亲笔写在石上,其他的都是写在纸上和绢帛

上流传的。唐太宗收集了王氏父子的墨迹,保存在的只有《乐毅论》石刻版本。后来它们随着唐太宗

葬入昭陵。朱粱的时候,耀州节度使温韬发掘昭陵得到了它们,二王的墨迹又流传到人间。有人说:

“是公主将假的版本换掉了真的墨迹,二王的真迹原本就没有入墓穴。”本朝人,高绅学士收藏在家。

皇祐年间,高绅的儿子高安世任钱塘县主簿,《乐毅论》就在他家,我曾经见过。那时石头已残破了,

在末尾单独有一个“海”字的就是。他们家在后来的十多年中,高安世在苏州,石头已经残破为几片,

用铁丝拴在一起。后来高安世去世,《乐毅论》的石块不知到哪里去了。有人说:“苏州一个富人家

得到了它。”也再没有见过。现在流传的《乐毅论》,都是临摹本,字的笔画不再有过去的清丽遒劲。

王羲之的小楷字从此大约绝迹了,象《遗教经》这样的墨迹,都不能与之相比。

王鉷据陕州,集天下良工画圣寿寺壁,为一时妙绝。画工凡十八人,皆

杀之,同为一坎,瘗于寺西厢,使天下不复有此笔,其不道如此。至今尚有

十堵余,其间西廊“迎佛舍利”,东院“佛母壁”最奇妙,神彩皆欲飞动。

又有“鬼母”、“瘦佛”二壁差次。其余亦不甚过人。

王鉷据守陕州时,将天下优秀的画工集中在一起画圣寿寺的壁画,成为当时的一绝。画工共18

人,都被杀了,一同葬在一个坑穴之中,埋葬在圣寿寺西厢房,要让天下不再有这样的绝笔,王鉷丧

失人伦到这样的地步。到现在还有十多堵墙留有壁画,其中西廊的“迎佛舍利”,东院的“佛母壁”

最奇特神妙,画中人物神采飞扬,仿佛要飞动起来似的。其次又有“鬼母”、“瘦佛”两堵壁画,其

余的画也没有什么超过别人的地方。

江南中主时,有北苑使董源善画,尤工秋岚远景,多写江南真山,不为

奇峭之笔。其后建业僧巨然祖述源法,皆臻妙理。大体源及巨然画笔,皆宜

远观。其用笔甚草草,近视之几不类物象;远观则景物粲然,幽情远思,如

睹异境。如源画《落照图》,近视无功;远观村落杳然深远,悉是晚景,远

峰之顶,宛有反照之色,此妙处也。

南唐中主时,有个北苑使董源会画画,尤其擅长画秋天山林烟岚远景,大多是江南山水的写真,

不用奇特险峻的笔法。后来,建业僧人巨然继承董源画法,都达到了很高超的境界。大体上董源和巨

然的画,都适宜于远看,他们用笔十分简朴,近看几乎什么也不象;远看则景物鲜明,情思深幽,仿

佛看到另一个天地。比如董源的《落照图》,近看没有什么效果,远看则村落幽暗深远,都是晚景,

远处山峰的顶端好象有落日返用的颜色,这正是它的奇妙的地方。

卷十八 技艺

贾魏公为相日,有方士姓许,对人未尝称名,无贵贱皆称“我”。时人

谓之许我。言谈颇有可采,然做诞,视公卿蔑如也。公欲见,使人邀召数四,

卒不至。又使门人苦邀致之,许骑驴径欲造丞相厅事,门吏止之不可,吏曰:

“此丞相厅门,虽丞郎亦须下。”许曰:“我无所求于丞相,丞相召我来。

若如此,但须我去耳。”不下驴而去。门吏急追之不还,以白丞相。魏公又

使人谢而召之,终不至。公叹曰:“许市并入耳,惟其无所求于人,尚不可

以势屈,况其以道义自任者乎!”

贾魏公做丞相的时候,有一个方士姓许,对人从不称呼名字,无论贵贱都称“我”,当时人们

称他为“许我”。他言谈非常有风趣道理,但性情狂傲怪诞,不把公卿贵族放在眼里。贾魏公想要见

他,四次派人邀请他,他都不到。又派门人苦苦相邀,许我才来。许我骑着驴子直接要进入丞相客厅,

门吏制止他不许进入,门吏说:“这是丞相的厅门,即使是寺丞郎官也要下马。”许我说:“我没有

什么要求助于丞相,是丞相邀请我来的,如果是这样,只须我离开罢?”便不下驴而离去。门吏急忙

追他,许我不回。门吏将事情经过告诉丞相,丞相又派人道歉并邀请他,但许我终究没有去。魏公感

叹说:“许我不过是一个平民,只因为他无所求于人,尚且不能用权势屈服,更何况以道义为己任的

人呢!”

营舍之法,谓之《木经》,或云喻皓所撰。凡屋有三分:自梁以上为“上

分”,地以上为“中分”,阶为“下分”。凡梁长几何,则配极几何,以为

榱等。如梁长八尺,配极三尺丑寸,则厅法堂也,此谓之“上分”。楹若干

尺,则配堂基若干尺,以为榱等。若楹一丈一尺,则阶基四尺五寸之类。以

至承栱、榱、桷,皆有定法,谓之“中分”。阶级有峻、平、慢三等。宫中

则以御辇为法,凡自下而登,前竿垂尽臂,后竿展尽臂为“峻道”;(荷辇

十二人:前二人曰“前竿”,次二人曰“前绦”,又次曰“前胁”;后二人

曰“后胁”,又后曰“后绦”,末后曰“后竿”;辇前队长一人曰“传唱”,

后一人曰“报赛”。)前竿平肘,后竿平肩为“慢道”;前竿垂手,后竿平

肩为“平道”,此之为“下分”。其书三卷。近岁土木之工,益为严善,旧

《木经》多不用,未有人重为之,亦良工之一业也。

建房房屋方法的书叫做《木经》,有人说是喻皓所著。所有的房屋分为三部分:从梁以上的是

上部分,地面以上的是中间部分,台基是下部分。梁有多长,那么所造的房屋屋脊也应该相应有多高,

以此来确定椽子等构件的尺寸。比如梁是八尺长,那么屋脊就应是三尺五寸,这是造厅堂的法则,这

称之为上部分。厅堂的柱子有多高,那么厅堂的基础也应造多高,以此来确定椽子等构件的尺寸。比

如柱子高一丈一尺,那么台阶应该是四尺五寸。至于承重的斗拱和椽子、斜枋都有规定的法则,这就

是中间部分。台阶分陡坡、中坡和缓坡三等,皇官中台阶的坡度以御辇抬法的不同作为区分的标准,

抬辇从下面上台阶,前竿的人双臂伸直下垂,后竿的人双臂向上举直,这样的坡度为峻道。抬前竿的

人平肘抬,抬后竿的人平肩抬,这是慢道;抬前竿的人垂着手抬,抬后竿的人平肩抬,这是平道。这

里所说的便是下部分。《木经》分为三卷。近年来对土木工程要求更加严格完善,旧《木经》不大适

合了,没有人去重新编写, 这也是优秀工匠需要完成的一项任务啊!

审方面势,覆量高深远近,算家谓之“术”。文象形,如绳木所用

墨斗也。求星辰之行,步气朔消长,谓之“缀术”。谓不可以形察,但以算

数缀之而已。北齐祖亘有《缀术》二卷。

审视方位地形,丈量高低及距离远近,被算学家称为“术”。宇是一个象形字,如同用绳

去画直线用的墨斗。推究天体的运行,以及推算节气塑望变化,被称为“缀术”。意思是说不能用外

部的形态来考察研究它们,只是用算术缀连起来计算。北齐祖亘写有《缀术》二卷。

算术求积尺之法,如刍萌、刍童、方池、冥谷、堑堵、鳖臑、圆锥、阳

马之类,物形备矣,独未有“隙积”一术。古法,凡算方积之物,有“立方”,

谓六幕皆方者,其法再自乘则得之。有“堑堵”,谓如土墙者,两边杀,两

头齐,其法并上下广,折半以为之广,以直高乘之,又以直高为股,以上广

减下广,余者半之为句,句股求弦,以为斜高。有“刍童”,谓如覆斗者,

四面皆杀,其法倍上长加入下长,以上广乘之,倍下长加入上长,以下广乘

之,并二位,以高乘之,六而二。“隙积”者,谓积之有隙者,如累棋、层

坛及酒家积罂之类。虽似覆斗,四面皆杀,缘有刻缺及虚隙之处,用“刍童

法”求之,常失于数少。予思而得之,用“刍童法”为上行、下行,别列下

广,以上广减之,余者以高乘之,六而一,并入上行。(假令积罂:最上行

纵横各二罂,最下行各十二罂,行行相次,先以上二行相次,率至十二,当

十一行也。以“刍童法”求之,倍上行长得四,并入下长得十六,以上广乘

之,得之三十二,又倍下长得十六,并入上长,得四十六,以下广乘之,得

三百一十二,并二位再三百四十四,以高乘之,得三千七百八十四,重列下

广十二,以上广减之余十,以高乘之,得一百一十,并入上行,得三千八百

九十四,六而一,得六百四十九,此为罂数也。“刍童”求见实方之积,“隙

积”求兄合角不尽,益出羡积也。)履亩之法,方圆曲直尽矣,未有“会圆”

之术。凡圆田,既能拆之,须使会之复圆。古法惟以中破圆法拆之,其失有

及三倍者。予别为“拆会”之术,置园田,径半之以为弦,又以半径减去所

割数,余者为股,各自乘,以股除弦,余者开方除为句,倍之为割田之直径,

以所割之数自乘,退一位倍之,又以圆径除所得,加入直径,为割田之弧。

再割亦如之,减去已割之数,则再割之数也。此二类皆造微之术,古书所不

到者,漫志于此。

算术中求物体体积的方法,比如刍萌、刍童、方池、冥谷、堑堵、鳖臑、圆锥、阳马等,各种

物体的形状都齐备了,只没有隙积这一种算法。古代的算法,凡是算物体的体积,有立方体,是指六

个面都是正方的物体,它的计算方法是把一条边自乘二次便求得了。有堑墙,是说如土墙一样的形状

的物体,两个墙面是倾斜的,两头的面是直立的。它的截面积的算法是把上、下底面的宽相加,除以

2,作为截面的宽,用直高与它相乘就得。再将直高作为股,用上底面的宽减去下底面的宽,得到的差

数除以2 作为勾,用勾股定理算出弦,便是它的斜边长。有刍童,是说形状如倒扣在地上的斗,四个

侧面都是斜面。它的计算方法是:把上底面的长乘以2,加上下底面的长,再把上底面的宽乘它,把

下底面的长乘以2,加上底面的长,再用下底面的宽乘它;加上这二项,用高乘它们,再取它的六分

之一,便得到了它的体积。“隙积”是说体积有空隙的堆垛体,像垒起来的棋子、分层建造的土坛和

酒店里堆起的酒坛一类的东西。虽然像倒扣的斗,四个侧面都是斜的,但是由于边缘有残缺和空隙的

地方,若用“刍童法”计算,得出的数字往往比实际的数要少。我想出了一种算法;用刍童法算出它

的上位、下位,另外列出它的下底宽,减去上底宽,将这一差数乘以高,取其六分之一,并入前面的

数目就可以了。(如果有堆垛的酒坛子,顶上层长、宽都是两只坛子,最底层长、宽都是12 只坛子,

一层层相互错开垛好。先从顶上层数起,数到有12 只坛子的地方,恰好是11 层。用刍童法来计算,

把上层的长乘以2 得4,加下层的长得16,用上层的宽来乘它,得32。又用下层的长乘以2 得24,加

以上层长得26,用下层的宽来乘以它,得312。上、下两位相加,得344,乘以高得3784。另外将下

层的宽12 减去上层的宽,得10,与高相乘,得110。加上前面的数字得3894。取它的六分之一,得

649。这便是酒坛子的数目。运用刍童法算出的是“实方”的体积,运用隙积法算出的是截剩部分拼合

成的体积,可以算出多余的体积。)丈量土地的方法,方、圆、曲、直的都有了,但是没有会圆的算

法。凡是圆形土地,既能够拆开它,又必须让它合起来能够恢复圆形。古代的算法仅用“中破圆法”

拆开来计算,它的误差有达到三倍的。我另外发明了一种拆开、会合的方法;设置一块圆形的土地,

用它的直径的一半作为弦;再以半径减掉所割下的弧形的高,它们的差数作为股。弦、股各自平方,

用弦的平方减去股的平方,它们的差数开平方作为勾,再乘以2,便是割下的弧形田的弦长。再割一

块田,它的算法也是这样,将总的弧长减去已割部分的弧长,便是再割田的弧长了。(假如有一块圆

形田,直径是十步,想·201·让割出的弧形高二步,就用圆的半径五步作为弦,五步的平方等于25,

用半径减掉弧形的高二步,将它们的差数三步作为股,平方得九。用它来减弦的数25,得16,开平方

得四,这便是勾,再乘以二就得弧的弦长。将圆弧的高二步自乘,得数为四,再乘以二得八,退上一

位为四尺,用圆的直径相除。现在圆的直径是十,已经满了整十数,不除退上一位也可以。只需要将

四尺加入弧弦长,便得出圆弧的弧长,共为八步四尺。再割一块田,也依据这种方法。如果圆弧的直

径是20 步,要计算弧长,就应该折半,这便是所说的要用圆弧直径来除它。)这两类方法都是涉及精

微的算法,是古书里没有涉及到的,所以随意记录在这里。

“蹙融”或谓之“蹙戎”,《汉书》谓之“格五”。虽止用数棋共行一

道,亦有能否。徐德占善移,遂至无敌。其法以己常欲有余裕,而致敌人于

崄。虽知其术止如是,然卒莫能胜之。

“蹙融”或称为“蹙戎”,《汉书》称它为“格五”。虽然规定了只用数粒棋子来同走一道,

但技艺也有高低之分。徐德占精干此道,以至于没有敌手。他的下法是以己方常常要富裕,而致使敌

手于险境。虽然知道他的下法是如此,但终于没有人能胜过他。

予伯兄善射,自能为弓。其弓有六善:一者性体少而劲,二者和而有力,

三者久射力不屈,四者寒暑力一,五者弦声清实,六者一张便正。凡弓性体

少则易张而寿,但患其不劲。欲其劲者,妙在治筋。凡筋生长一尺,乾则减

半;以胶汤濡而梳之,复长一尺,然后用,则筋力已尽,无复伸弛。又揉其

材令仰,然后傅角与筋,此两法所以为筋也。凡弓节短则和而虚,(“虚”

谓挽过吻则无力。)节长则健而柱,(“柱”谓挽过吻则木强而不来。“节”

谓把梢裨木,长则柱,短则虚。)节得中则和而有力,仍弦声清实。凡弓初

射与天寒,则劲强而难挽;射久天暑,则弱而不胜矢,此胶之为病也。凡胶

欲薄而筋力尽,强弱任筋而不任胶,此所以射久力不屈、寒暑力一也。弓所

以为正者,材也。相材之法视其理,其理不因矫揉而直中绳,则张而不跛。

此弓人之所当知也。

我的大哥很会射箭,自己会做弓。他做的弓有六个好处。一是弓形体小而强度高,其二是弓易

开而有力,三是久用弓力也不减弱,第四是天气冷热不同,而弓力不变,第五是开弓时弦声清脆而坚

实,第六是一开弓,弓体就正,没有偏扭现象,凡是弓,弓体轻巧就容易拉开,而且使用寿命长,只

是担忧弓的强度不高;要想使弓强度提高,妙处在筋的处理上。凡是一尺长的筋,干了以后就缩短一

半;用胶汤浸润又极力梳直,又可以恢复到一尺长,然后再用的话,它的弹力已经没有了,不能再伸

弛。再揉制做弓用的材料,向开弓相反的方向弯曲,然后才绕上筋和角,这两种方法都是用来处置筋

的。凡是弓节短的,弓就易拉开而无力,弓节长的,弓就硬而且难开,如果弓节恰好的话,弓就易开

而有力,而且弦声清脆而坚实。一般的弓或在天寒时刚开始用来射,弓就硬而难拉开,而用久了,或

在天热的时候,弓就会变得软而乏力,不能发箭,这就是胶造成的毛病。大凡弓上的胶要涂得薄一些,

而筋要尽量泡透,弓的强弱是依凭筋的强弱而不依恁胶的厚薄,只有这样,才能使弓久用而力不乏,

天气寒热始终一致。弓能正的原因,是因为所用的材料,选择材料的方法是要依据材料的纹路,其纹

理不经过矫正就直的,在开弓时就不会偏。这是做弓的人应当知道的道理。

小说:唐僧一行曾算棋局都数,凡若干局尽之。予尝思之,此固易耳,

但数多,非世间名数可能言之。今略举大数。凡方二路,用四子,可变八千

十一局。方三路,用九子,可变一万九千六百八十三局。方四路,用十六子,

可变四千三百四万六千七百二十一局。方五路,用二十五子,可变八千四百

七十二亿八千八百六十万九千四百四十三局,(古法十万为亿,十亿为兆,

万兆为稊。算家以万万为亿,万万亿为兆,万万兆为垓。今但以算家数计之。)

方六路,用三十六子,可变十五兆九十四万六千三百五十二亿八千二百三万

一千九百二十六局,方七路以上,数多无名可记。尽三百六十一路,大约连

书万字五十二,即是局之大数。(万字五十二,最下万字即万局,第二是万

万局,第三是万亿局,第四是一兆局,第二是万兆局,第六是万万兆,谓之

一垓,第七是垓局,第八是万万垓,第九是万亿万万垓。此外无名可纪。但

五十二次万倍乘之·203·即是都大数,零中数不与。)其法:初一路可变三

局,(一黑、一白、一空。)自后不以横直,但增一子,即三因之,凡三百

六十一增,皆三因之,即是都局数。又法:先计循边一行为法,(凡十九路

得一十亿六千二百二十六万一千四百六十七局。)凡加一行,即以法累乘之,

乘终十九行,亦得上数。又法:以自法相乘。(得一百三十五兆八百二十一

万七千一百七十四亿四千八百二十八万七千三百三十四局,此是两行凡三十

八路变得此数也。)下位副置之,以下乘上,又以下乘下,置为上位;又副

置之,以下乘上,以下乘下,加一法,亦得上数。有数法可求,唯此法最径

捷。(只五次乘便尽三百六十一路。)千变万化,不出此数,棋之局尽矣。

据小说记载:唐朝僧人一行曾算过围棋时可能下出不同局面的总数,一共有多少局,他都算出

来了。我也曾经考虑过,这当然容易。但棋局数目太大,不是用现在的大数名称可以表达出来的。现

在我大略说一下,如果棋盘是两路见方,就有四个用子位置,可以变化出81 种棋局。是三路见方,有

九个用子位置,可以变化出:39=1.9683 局;是方四路,有16 个用子位置,可以变化出:316=430,

6721 局;方五路,有25 个用子位置,可以变化出:325=8472,8860,9443 局。(根据古法,十万为

亿,十亿为兆,万兆为稊。而算家以万万为一亿,万万亿为一兆,万万兆为核。我们现在只是用算家

的计算方法来计数。)方六路,有36 个用子位置,可以变化出:336=15,0094,6352,9699,9121

局。七路以上布局的,变化的局数无法计下来,如果将棋盘361 路的变局全记下的话,大概要连写52

个万字才是局的大致数字。(52 个万,那么最后一个万字表示万局,第二个万字是万万局,第三个万

字是万亿局,第四个万字是兆局,第五个万字是万兆局,第六个万字是万万兆局,万万兆称为一垓,

第七个万字是垓局,第八个万字为万万垓局,第九个字是万亿万万垓局,再住上就没有大数名词好用

了。连接52 次万倍相乘后所得的积数就是棋局总数的大概。这里只给出第一位的数字,其余的数字都

略而不讲。)计算的方法是:先考虑一个点,它可以有三种情况。或放黑子,或放白子,或空着不放

子。从它出发,不论横直,每增加一个点,就多乘一个3;一直增加到全盘361 点,每次都多乘一个3,

就得到棋局的总数了。另一种算法是:先算出沿边一行的棋局数,这个数称为基本数。一行共19 个点,

共得1162261467 局。每加算一行,就用这个基本数乘一次,乘尽19 行,也得到上段所讲的棋局总数。

又一种算法是:将基本数相乘,(得135851717672992089 局,这是两行共38 点变化出来的局数。)

把这个数布列在筹算盘的上位,下位也列这个数,用下位数乘上位数,再乘以下位数;把结果布列在

上位,下位也布列它,用下位数乘上位数,再乘以下位数;再用基本数乘一次;也得到前段所讲的总

数。求棋局总数有许多种方法,只有这种方法最快捷。(只须五次运算就得出361 个点所变化出的棋

局总数。)棋盘上可能布置出的局面是千变万化的,但是这个数目已经包括尽可能有的局面了。

《西京杂记》云:“汉元帝造蹴踘,以蹴踘为劳,求相类而不劳者,遂

为弹棋之戏。”予观弹棋绝不类蹴踘,颇与“击踘”相近,疑是传写误耳。

唐薛嵩好蹴踘,刘钢劝止之曰:“为乐甚众,何必乘危邀顷刻之欢?此亦“击

踘”,《唐书》误述为“蹴踘”。弹棋今人罕为之,有谱一卷,盖唐人所为。

其局方二尺,中心高如覆盂,其巅为小壶,四角微隆起。今大名开元寺佛殿

上有一石局,亦唐时物也。李商隐诗曰:“玉作弹棋局,中心最不平”。谓

其中高也。白乐天诗:“弹棋局上事,最妙是长斜”。“长斜”谓抹角斜弹,

一发过半局。今谱中具有此法。柳子厚叙棋用二十四棋者,即此戏也。《汉

书注》云:“两人对局,白黑子各六枚”。与子厚所记小异。如弈棋,古局

用十七道,合二百八十九道,黑白棋各百五十,亦与后世法不同。

据《西京杂记》记载:“汉元帝爱好踢毬,因踢毬使身体辛劳,便寻找类似子踢毬而又不使身

体辛劳的游戏,于是做弹棋的游戏。”我观察弹棋这种游戏与踢毬全不类似,倒与“击踘”类似,我

疑心是传写错误的缘故。唐代薛嵩爱好踢毬,刘刚劝阻他说:“让人快乐的游戏很多,有什么必要冒

着危险寻求片刻之欢呢?”此处也为“击踘”,《唐书》错误地把它说成是“蹴踘”。弹棋这种游戏

现在的人很少玩,有一卷棋谱,大约是唐代人所作。它的棋盘二尺见方,中心高耸如同倒扣的盂盆,

最高处为一小壶,四角微微隆起。现在大名府开元寺佛殿上有一张石棋盘,也是唐代所制的,李商隐

诗句说:“玉·205.作弹棋局,中心最不平。”说的是弹棋盘中心高,白居易有诗句说:“弹棋局上

事,最妙是长斜。”“长斜”是说从角上斜着弹过去,一发过半局。今天的棋谱中仍然有这种方法,

柳宗元谈棋时说用24 棋,指的就是这种游戏。《汉书注》记载:“两人对局,白黑子各六枚。”与柳

宗元所说的略有出入。如下棋,古局用17 道,合289 道,黑白棋各150,也同后来的下法不一致。

算术多门,如“求一”、“上驱”、“搭因”、“重因”之类,皆不离

乘除。唯“增成”一法稍异,其术都不用乘除,但补亏就盈而已。假如欲九

除者,增一便是;八除者,增二便是。但一位一因之。若位数少,则颇简捷;

位数多,则愈繁,不若乘除之有常。然算术不患多学,见简即用,见繁即变,

不胶一法,乃为通术也。

计算方法有很多种,例如“求一”、“上驱”、“塔因”“重因”等等。这些简捷算法都离不

开乘除。但是“增成”法则稍为不同,它全不用乘除,只须移多补少就成了。例如,用9 除,就在下

一位加上本位数字的一成;用8 除,就在下一位加上本位数字的两成就行了。只是在进行这种运算的

时候要一位一位的算,如果位数少,就比较简捷,但位数多时,则反而繁复,不如普通的乘除法那样

普遍适用。不过,计算方法不妨多学。实际计算时,不要墨守成法,哪种方法简捷就用哪种方法,如

果一种方法用起来觉得繁复,就换另一种方法。这才是一般的原则。

板印书籍,唐人尚未盛为之。自冯瀛王始印五经,已后典籍,皆为板本。

庆历中,有布衣毕昇,又为活板。其法用胶泥刻字,薄如钱唇,每字为一印,

火烧令坚。先设一铁板,其上以松脂腊和纸灰之类冒之。欲印则以一铁范置

铁板上,乃密布字印。满铁范为一板,持就火炀之,药稍熔,则以一平板按

其面,则字平如砥。若止印三二本,未为简易,若印数十百千本,则极为神

速。常作二铁板,一板印刷,一板已自布字,此印者才毕,则第二板已具,

更互用之,瞬息可就。每一字皆有数印;如“之”“也”等字,每字有二十

余印,以备一板内有重复者。不用则以纸贴之,每韵为一贴,木格贮之。有

奇字素无备者,旋刻之,以草火烧,瞬息可成。不以木为之者,木理有疏密,

沾水则高下不平,兼与药相粘,不可取。不若燔土,用讫再火令药熔,以手

拂之,其印自落,殊不沾污。升死,其印为予群从所得,至今宝藏。

用木板刻印书籍,唐朝人还没有广泛运用。自从五代冯瀛王开始用木板刻印五经,以后的经典

书籍,都用木板刻印。庆历年间,有个平民叫毕升,创造了活字印刷的技术。方法是用胶泥来刻制活

字,活字的厚度薄得象铜钱边缘,每个字做成一个印,然后用火把它杀硬。印刷前先准备一块铁板,

在这铁板上面铺上松香、蜡和纸灰调和成的药。要印刷时,就把一个铁框放在铁板上,在铁板里将字

密密的排上,排满以后,拿到火上烘烤,等到药物有点熔化,用一块平板在活字上面一按,整板字面

就能平得象磨刀石那样。如果只印两三本书,这种方法不算简便,如果印上几十、几百以至几千本,

那就非常快速。通常是准备两块铁板,一块板在印刷,另一块板则另外排字,这板才印完,第二版已

准备妥当,轮流使用,转眼间就印好了。每个字都有几个印,例如“之”、“也”等字,每个字有20

多个印,以便准备一板内有重复的字时使用。不用的时候,就用纸贴上标签,按每个韵为一类,放在

木格里保存。如果碰上不常见到的字平时没有准备好的,可以马上刻制,用草火来烧它使它变坚硬,

转眼间就做成,不用木头来做字印的原由,是因为本纹有疏有密,沾上水以后就会凹凸不平,而且和

药物粘连在一起,不容易取下。不如用胶泥制的好,用完把字板放在火里烤一下,让药物熔化,用手

拂去后,字印就落下来了,一点也不会沾污。毕升死后,他的活字传到了我的子侄们手里,到现在还

珍贵地保存着。

淮南人卫朴精于历术,一行之流也。《春秋》日蚀三十六,诸历通验,

密者不过得二十六七,唯一行得二十九;朴乃得三十五。唯庄公十八年一蚀,

今古算皆不入蚀法,疑前史误耳。自夏仲康五年癸已岁,至熙宁六年癸丑,

凡三千二百一年,书传所载日食,凡四百七十五。众历考验,虽各有得失,

而朴所得为多。朴能不用算推古今日月蚀,但口诵乘除,不差一算。凡“大

历”悉是算数,令人就耳一读,即能暗诵;“傍通历”则纵横诵之。尝令人

写历书,写讫,令附耳读之,有差一算者,读至其处,则曰:“此误某字”。

其精如此。大乘除皆不下照位,运筹如飞,人眼不能逐。人有故移其一算者,

朴自上至下,手循一遍,至移算处,则拨正而去。熙宁中,撰《奉元历》,

以无候簿,未能尽其术。自言得六七而已,然已密于他历。

淮南人卫朴,精通历法,是唐代僧人一行之类的人物。《春秋》上记载了36 次日食,用各种历

法去验算,精密的不过算出二十六七次,只有一行算出29 次,而卫朴却测得35 次。只有庄公18 年的

一次日食,在现在和过去推算日食的方法都算不出,怀疑是以前的史书记载错了。从夏朝仲康五年癸

已岁到熙宁六年癸丑岁,总共3201 年,书上记载的日食记录,共475 次,用各种历法考核验证,虽然

各有得失,而以卫朴推算出来的为最多。卫朴能不用算筹来推算日月食,只用口算乘除,也不会有一

点差错。凡是“大历”都有一大堆数字,卫朴让别人在他耳边读一遍,就能背出来,而“傍通历”更

是倒背如流。曾经叫人抄写历书,写完后叫人在耳旁读给他听,有差错一个算码的,读到那里,他就

说:“这里错了某字”,他精确到了这种地步。对大数目的乘除,用不着对位,就能迅速地运算,一

般人的眼睛跟也跟不上。有人故意移动一个算筹,卫朴用手上下摸一遍,摸到移动的地方,马上就能

拔正。熙宁中卫朴主修《奉元历》,因为没有天文观测记录,所以他的才能没有完会发挥出来,《奉

元历》的准确程度只达到六七成,但是已经比其他的历法都精密了。

医用艾一灼谓之“一壮”者,以壮人为法。其言若干壮,壮人当依此数,

老幼羸弱,量力减之。

中医学上用艾绒治病,每次燃烧一个艾炷叫做“一壮”,是以强壮的人为标准的。医书上所说

的灸多少“壮”,强壮的人应当按照这个数字,而老年、小孩或瘦弱的人,要酌量减少。

四人分曹共围棋者,有术可令必胜。以我曹不能者立于彼曹能者之上,

令但求急,先攻其必应,则彼曹能者为其所制,不暇恤局;则常以我曹能者

当彼不能者。此虞卿斗马术也。

四个人分两方下围棋,有一种方法可以让人一定胜取。那便是,让我方棋术较差的人在对方能

手之前,要求他只管急攻,并且先攻击对方非救不可的地方,使对方较强的人受到牵制,无暇顾全大

局。再让我方棋术较好的人去与对方技术较差的人作战。这就是虞卿斗马的方法。

西戎用羊卜,谓之“跋焦”;卜师谓之“厮乩”。以艾灼羊髀骨,视其

兆,谓之“死跋焦”。其法:兆之上为神明;近脊处为坐位,坐位者主位也。

近傍处为客位。盖西戎之俗,所居正寝,常留中一间,以奉鬼神,不敢居之,

谓之“神明”,主人乃坐其傍。以此占主客胜负。又有先呪粟以食羊,羊食

其粟,则自摇其首,乃杀羊视其五藏,谓之“生跋焦”。其言极有验,委细

之事,皆能言之。“生跋焦”土人尤神之。

西北的戎人用羊来占卜,被称为“跋焦”,巫师称为“厮战”。用艾火烧羊的胯骨,观察它的

裂纹,称为“死跋焦”。这种方法是:裂纹的上部为神明,接近脊椎处为坐位,坐位就是主位,靠近

旁边之处为客位。根据戎人的习俗,居室的正房,通常留下中央的一间房,用来供奉鬼神,人不敢居

住,称为神明,主人就坐在它的旁边。用这种方法来预算主客胜负。还有先对谷物施加咒语,用带咒

语的谷物喂羊,羊吃了这种谷物,就会自己摇头,于是杀了看它的五脏,这被称为“生跋焦”,这些

占卜的言辞极灵验,琐细的事都能言中。土人对“生跋焦”尤其感到神奇。

钱氏据两浙时,于杭州梵天寺建一木塔,方两三级,钱帅登之,患其塔

动。匠师云:“未布瓦,上轻,故如此。”乃以瓦布之,而动如初。无可奈

何,密使其妻见喻皓之妻,赂以金钗,问塔动之因。皓笑曰:“此易耳,但

逐层布板讫,便实钉之,则不动矣。”匠师如其言,塔遂定。盖钉板上下弥

束,六幕相联,如肢箧,人履其板,六幕相持,自不能动。人皆伏其精练。

钱氏在统治两浙的时候,在杭州梵天寺修建一座木塔,才修到二、三层时,钱帅登上它,嫌木

塔摇动,工匠说:“还没有铺瓦,上面轻,所以如此。”于是在上面铺了瓦,但是塔依旧和当初没有

铺瓦时那样晃动。无可奈何之际,工匠悄悄地让妻子见喻皓的妻子,并赠送了金钗,寻问塔晃动的原

因。喻皓笑着说:“这很容易,只要每层铺上木板后,再用钉子钉牢,就不动了。”工匠遵照喻皓所

说的,塔就稳定了。因为钉板上下紧束,上、下、左、右、前、后六面相联如同箱子一样的严实,人

踩在塔板上,六面都用了力,相互扶持,塔自然不会摇晃了。人们都佩服喻皓的高明。

医者所论人须发眉虽皆毛类,而所主五脏各异,故有老而须白眉发不白

者,或发白而须眉不白者,脏气有所偏故也。大率发属于心,禀火气,故上

生,须属肾,禀水气,故下生;眉属肝,故侧生。男子肾气外行,上为须,

下为势;故女子、宦人无势,则亦无须,而眉发无异于男子,则知不属肾也。

医生说的人的须发、眉毛都是属于毛类,但它们所从属的五脏又各不相同,所以有老了胡须白

而眉毛头发却不白的人,有头发白而胡须眉毛不白的人,这都是从属的内脏器官的功能各有所偏重的

缘故。一般是头发属于心,承受火气的影响,所以生于上;胡须属于肾,承受水气的影响,所以生于

下;眉毛属于肝,所以生于两侧。男子肾气外行,上为胡须,下为外生殖器官,因为女子、太监没有

男性生殖器,所以也就没有胡须,而头发眉毛则和男子一样,所以知道它不属于肾。

医之为术,苟非得之于心,而恃书以为用者,未见能臻其妙。如术能动

钟乳,按《乳石论》曰:“眼钟乳当终身忌术”。五石诸散用钟乳为主,复

用术,理极相反,不知何谓。予以同老医,皆莫能言其义。按《乳石论》云:

“石性虽温,而体本沈重,必待其相蒸薄然后发”。如此,则眼石多者,势

自能相蒸,若更以药触之,其发必甚。“五石散”杂以众药,用石殊少,势

不能蒸,须借外物激之令发耳。如火少必因风气所鼓而后发,火盛则鼓之反

为害,此自然之理也。故孙思邈云:“‘五石散’大猛毒。宁食野葛,不服

五石。遇此方即须焚之,勿为含生之害。”又曰:“人不眼石,庶事不佳。

石在身中,万事休泰。唯不可服‘五石散’。”盖以“五石散”聚其所恶,

激而用之,其发暴故也。古人处方,大体如此,非此书所能尽也。况方书仍

多伪杂,如《神农本草》,最为旧书,其间差误尤多,医不可以不知也。

医生的医术,如果不是从心里理解,而只是依赖书本,是不会使医术达到很高的水平的。例如

苍术和白术等能激发触动石钟乳的作用。根据《乳石论》说:“服了石钟乳,就永远不能再服术。”

五石散一类的散剂以石钟乳为主,又用术来疗理,这本是极为相反的事,我不明白这是什么原理。我

向老年的医生请教,都讲不出其中道理。根据《乳石论》说:“矿物性药物的性质虽然温热,而体质

沉重,必须当它们相互发生作用时,其药性才能发散出来”。照这样的话,服石多了的话肯定会自己

起作用,如若再用其他的药刺激它,其药性就会发散得更厉害了。在五石散中掺入了许多种药,用石

钟乳的很少,势必不能自己起作用而需要用其它的药物来刺激它的药性。比如火小,一定要用鼓风的

方法使火旺起来;火很旺,若再鼓风就反而有害,这是一般的常识。所以孙思邈说:“五石散是大猛

急毒,宁可吃有大毒的野葛,也不要吃五石散。遇到这一药方就必须烧掉它,不要让它成为人类的祸

害。”又说:“人不服食乳石,诸事都不好,乳石在体内,万事安宁。只是不可吃‘五石散’”。因

为五石散集合了诸药中那些不好的特性,集中起来使用,所以发作得又猛又急。古人在处方时大致如

此,也不是这本书能讲清楚的。何况医药书上有许多是不真实和杂乱的东西,比如《神农本草》是最

古老的书,里面的错误特别的多,做医生的不可不知。

予一族子旧眼穹劳,医郑叔熊见之,云:“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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