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一曲牧歌然后出发——读张承志《黑骏马》有感 读黑骏马有感

草原比爱更大

读《黑骏马》总会让我想到一副我已记不得名字的油画,画上是一片草原,草原上站着一个穿花裙子的女人,她望着远方,脸却不知为何模糊而不可辨认,她牵着一个学步年龄的孩子,那孩子黝黑地站在她被风扬起的裙摆里,脸同样模糊而不可辨认。

我记得那幅画上没有太阳,但是却能让人轻易地感受到阳光的毛燥,渗入每一株草茎,流进女人裙摆的每一道皱褶。

或许那个女人就是索米娅,而那个孩子就是她瘦小的其其格;又或许那是白音宝力格已经死去的母亲,在她生命的最后几个午后里,牵着自己的孩子,等待一声马蹄。

然而这不重要,因为这就是草原。它太博大、太深邃,以至于我们看不清其中的细节。我们看到的是一个无比广袤的概念,白日的游云和羊群,夜暮的蒙古包与酥油茶;而草原上的牧人、女人和孩子,他们的脸和草原上的草一般,和其间流淌过的小河里的水一般,纵然无时无刻不在变化着、更迭着、悲愁着、欢喜着,却总也只是草原这道永恒风景的一部分。

在《黑骏马》中,白音宝力格跟着白发额吉长大。送他来到额吉的帐篷时,他的阿爸对他说:“在这儿长大吧,就像你爷爷和父亲一样。”而在小说的最后,白音宝力格与索米娅分离时,索米娅“突然震人肺腑地喊了一声”:“巴帕!”,然后恳求白音宝力格将自己以后的孩子送来给她抚养。

我仿佛看见了一条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串珠,缓缓而坚定地蜿蜒在大草原上。从祖辈,到父辈,到白音宝力格为代表的千千万万草原青年,再到他们的儿孙,一条串珠,串起了多少代人的喜怒哀乐,串起了多久远的走不出、扭不断的时间。

白音宝力格回来的时候,林老师向他回忆:“我总觉得索米娅姐姐是个刚生了孩子的女人。我总觉得,她一连多少年总是抱着一个哇哇哭的婴儿在这条路上慢慢走着,就这种幻觉。”林老师作为一个汉族人对于这部小说的视角切换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角色。其实,她对索米娅的这种幻觉何尝不是所有草原女人的写照呢?

就索米娅自己,她深爱着白音宝力格,她为怀上了希拉的孩子而犹豫、痛苦、怀疑,但是她却会在白音宝力格使劲摇晃她威胁到了她的孩子的时候,“哭叫着,在我死命钳住她的手里挣扎着,突然一低头,狠狠地在我僵硬的手上咬了一口!”

就白发额吉,她疼爱自己的两个宝贝,舍不得他们中的任一个离开,她“执拗地躲到蒙古包西侧去睡”,而让出“炉火正北的、属于男女主人的那块白垫毡”,但是她却会在白音宝力格为希拉奸污了索米娅而极其愤怒的时候,“不以为然地摇摇头,然后开始搔着那一头的白发。她嘟囔地说:‘不,孩子。佛爷和牧人们都会反对你。希拉那狗东西……也没有什么太大的罪过。’她朝我伸出一只瘦骨嶙嶙的手来,‘……有什么呢?女人——世世代代还不就是这样吗?嗯,知道索米娅能生养,也是件让人放心的事呀。’”

这就是草原的逻辑,简单、粗暴,充满最原始的母性与生殖观;它不辩解、不掩饰、不哭诉;它充满腥味也洒满光辉。

草原的文化是强硬而不容许人去怀疑或是改变的。当白音宝力格在痛苦中念想着“去追求更纯洁、更文明、更尊重人的美好,也更富有事业魅力的人生”时,他真的有能力去判断哪种文明是更好的吗?当他策马奔向白音乌拉,准备去见索米娅,心里想着“也许,我的沙娜正在生活的漩涡中呼喊着我,等着我向她伸出救援的手”的时候,他真的有资格去“救援”她吗?

不,他没有。文明与文明之间、生活与生活之间没有高下之分,更没有感化与被感化、拯救与被拯救的关系。林老师,这位来自“文明”的汉族世界的姑娘,在谈到额吉时,总是满脸兴奋地说:“啊,你们的奶奶真好啊……我总觉得自己错过了机会,没能亲眼见见这位老人,这位伟大的女性!”而白音宝力格自己,也在“文明”世界里迷茫了,面对草原,他质问自己:“你得到了什么呢?是事业的建树,还是人生的真谛?在喧嚣的气浪中拥挤;刻板枯燥的公文;无休无止的会议;数不清的人与人的摩擦;一步步逼人就范的关系门路。或者,在伯勒根草原的语言无法翻译的沙龙里,看看真正文明的生活?观察那些痛恨特权的人也在心安理得地享受特权?听那些准备移居加拿大或美国的朋友大谈民族的振兴?”他在暮色中的草原湖畔,凝视着颤悠悠的湖水,想到了奶奶“昏花而灼人的眼睛”,他想要“纵身跳进湖水,跳进奶奶那微微颤动着的、一闪一闪的呼唤中去。”

而自始至终,草原始终不言一声。它和它古老而伟大的智慧就那么亘古地存在着,你若离开,它不远送,你若归来,它便拥你入怀,以纯美的夜色、以浸人的糠酒。

而草原上成长起来的人们,纵然不承认,又有谁能够拒绝得了、摆脱得了这智慧、这精神、这魂灵呢?就连白音宝力格的爱情,也是起始于草原上的两帧画面——阳光里勒紧的腰带勾勒出来的美好曲线;朝霞里红扑扑的双颊和黑亮亮的眼眸。

“在分开伯勒根河流域和外部草原的那条峥嵘的山谷里……是一条人迹罕至的山沟。自古以来,畜群从不来这儿吃草,人家也不靠近这儿居住。如果细细查看的话,可以看见,那高得齐腰的幽深野草中有一簇簇白得晃眼的东西。那就是一代代长辞我们而去的牧人的白骨。他们降生在这草中,辛劳在这草中,从这草中寻求到了幸福和快乐,最后又把自己失去灵魂的躯体还给这片青草。我亲爱的银发额吉,同时给了我以母爱和老人之爱的奶奶,一定也天葬在这里。”

天葬沟,草茫茫,骨苍苍。十年,百年,千年,还会有无数的牧人在这里皮肉离析、尸骨朽去。没有墓碑,没有纪念。草原,比他们每一个人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都要博大得多,它用无尽的高草将他们吞没,就像时间吞没掉一个又一个故事一样。

草原比爱更大。因此作者写的这个故事,与一匹马无关,与一个人无关,与一段情无关,而只与一片永恒的大草原有关。最冷漠的就是最温暖的,在草地里打一个滚,然后上马向前,无需泪水,无需遗憾,自有与天际相接的青草,年年岁岁唱着同样的歌调。

爱比生活更冷

“漂亮善跑的——我的黑骏马哟/拴在那门外——那榆木的车上/善良心好的——我的妹妹哟/嫁到了山外——那遥远的地方/走过了一口——叫做‘哈莱’的井啊/那井台上没有——水桶和水槽/路过了两家——当作‘艾勒’的帐篷/那人家里没有——我思念的妹妹/向一个放羊的人打听音讯/他说,听说她运羊粪去了/朝一个牧牛的人询问消息/他说,听说她拾牛粪去了/我举目眺望那茫茫的四野啊/那长满艾可的山梁上有她的影子/黑骏马昂首飞奔哟,跑上那山梁/那熟识的绰约身影哟,却不是她。”

当白音宝力格一家刚刚捡到黑马驹,当奶奶第一次哼起这首悠远的歌子,索米娅便不出声地流泪了,“她说:‘当然啦,她会是一匹黑骏马。你看,它刚生下来就有本事穿过风雪跑到咱们家门口……可是,巴帕。’她闪着黑黑的眼睛盯着我,‘嗯,等你真的走遍了锡林郭勒和全部草原以后,你会像奶奶唱的那样,骑着你的钢嘎·哈拉回到这里,来看看我吗?’”

虽然小说并不完全是生活,但是通过小说我们仍能无可奈何地看到,生活中有多少一语成谶。纵然还仍处在年少纯真的时光,索米娅作为草原女性的直觉就已经让她隐约地看到了草地上俯伏着的那条线——她和她的巴帕注定沿着那条线,相遇,相知,分离,回首,然后错过。

在分析《黑骏马》的这一课课堂上,当分析白音宝力格的选择时,老师提问了一个同学。老师问:“如果你是白音宝力格,你会后悔你的离开吗?”同学答:“会。”然后陈述了一大段令人信服的理由;然后老师又问:“那么如果让你再选择一次,你会选择留下吗?”同学答:“不会,我想如果我是白音宝力格,我仍然会选择离开。”

这两问两答让我印象极深。它们让我看到一种深深的无奈和朝气和命运的轮转。也许作者向我们传达的并非只是一声阴差阳错间丢失爱情和纯美生活的叹息,更是一种透过这叹息的思考。当我们坐定下来,通过理性来剖析感性,我们就会在寒栗中看到,为何相似的故事总是一遍一遍地重演,为什么当白音宝力格会想到“哦,如果我们能早些懂得人生的真谛;若果我们能读一本书,可以从中知晓一切哲理而避开那些必须步步实践的泥泞的逆旅和必须口口亲尝的酸涩苦果,也许我们会及时地抓住幸福,而不致和它失之交臂……我们成长着,强壮与充实起来,而感情的重负和缺憾也在增加着,使我们渐渐学会了认真的感慨。而当我们突然觉得在思想上长大了一岁,并实在地看清了前方时,往事却不能追赶,遗恨已无法挽回。”为什么当他“望着比我们年轻些的后来者,望着他们的无奈、幻想和激情”,“有一些深沉些的目光”的时候,他并不是想着要去纠正他们,给他们一些他当年不曾得到过的指点和真谛,而只是“神情平静地走着,暗暗地加快了一点儿步伐”了。有些教训本身就是其存在的意义,那些错过的路,在最初出发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分歧。

白音宝力格和索米娅重逢的那个夜里,白音宝力格因为忍受不了二者之间生疏的平静,乞求索米娅“说点什么吧。”于是在那个暗沉沉的夜里,往事开始苏醒。白音宝力格“从来没有想到在荒僻草原上有这样一个严厉的法庭,在准备着对我的灵魂的审判。”他吃力地叙述着,仿佛他才是那个痛苦的、受了委屈的孩子。对话进行到后来,索米娅的记忆越打越开,她最后完全激动起来,“她猛然昂起头来,用一种异样的、嘶哑的声调大声问我:‘为什么你不是其其格的父亲呢?为什么?’”罗曼罗兰在《约翰·克里斯多夫》中写道,每个人心底都有一座埋葬爱人的坟墓,他们在其中成年累月的睡着。可是终有一天这坟墓会打开,旧时的爱人会从其中爬出来,用苍白的嘴唇向你微笑。然后索米娅说:“如果是你该多好啊……哪怕你远走高飞,哪怕你今天也不来看我!”索米娅是草原的女儿,她有着草原女性的沉静与忍让,她爱着白音宝力格,她怀上希拉的孩子,她在一个人的夜里赶着牛车给奶奶送葬,她涉过伯勒根河,她从不曾诉说自己的委屈,而只是默默地在青草上留下自己的泪和足迹。在这个夜晚,她所有的辛酸和悲苦都化作了这一声呓语——“如果是你该多好啊……”

然而白音宝力格却再一次地懦弱了。我们看到,他“木然地、僵硬地坐着,好久答不上话来”,然后,他又“不知背诵了一句谁的话:‘我不能够……索米娅,你是多么美好啊。’”看到这里,我似乎听到了轰然地一声,白音宝力格自己开启了这场审判,但他自己却不能足够勇敢地去面对它,他自己敲响了定审的那一锤。那一锤跟课堂上同学的答话一样,它们都告诉我们,如果时间能够重来,白音宝力格,还是会选择离开。草原在后头,生活在前头,爱在零星的缝隙里,闪着零星的冷光。

在整个故事里,我一直很是为远嫁之后的索米娅对于学校的一份几近让人无法理解的执拗与热情而动容。从后来林老师的叙述我们可以知道,索米娅在求她收下其其格做学生时哭得又凶又伤心,“头发乱蓬蓬的,脸上又是泪水又是鼻涕”,在其其格正式开始上课后,她又“常常躲在教室窗子外听着,有时候,外面下着雨,她就那样淋着,呆呆地站在窗子外面呀……”并且,在嫁到白音乌拉之后,索米娅一直在学校帮工,我们也可以看出她为此是投入了相当的精力。为什么索米娅对学校会有如此的感情呢?在我看来,学校是构成索米娅对白音宝力格记忆的相当重要的一环。她呆呆地看着学校里的其其格的时候,她看到的也许是当年她的巴帕离开的理由。嫁入新家之后,她可以收起蒙古包,收起那童年的小门和木格天窗,但是她割舍不下心底里的那一份伤痛和质疑。她知道自己和白音宝力格的分歧,她是想要看看这分歧的具体模样,她想要看看这分歧究竟是如何大,大到能够分裂开爱情。

是啊,是他们之间不可回避的分歧——而不是生活的偶然——叫他们错过。小说中也不止一次地写道白音宝力格的心理:“也许是因为几年来读书的习惯渐渐陶冶了我的另一种素质吧,也许就因为我从根本上讲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牧人,我发现了自己和这里的差异。”他并不是真正的草原的汉子,真正的草原汉子是像达瓦仓这样的,粗鲁、直率、善良、质朴。达瓦仓和索米娅组成的家庭才是草原人的家庭,一代一代,本来如此。这是草原,这是生活。

因此,我一直很赞同作者写的“那熟识的绰约身影哟,却不是她”的部分,写索米娅从一个朝霞里的美丽姑娘到“大嫂子和老太婆样”的转变,因为若是二人相遇,旧情重燃,那么这必然又是另一本俗气的言情。我们当然不能否认白音宝力格和索米娅之间的爱情是足够真挚的,但是爱比生活更冷。生活也许是烈日,是狂风,是日渐一日侵蚀土地的流水;但是爱,是荒生的稗草,看似繁茂热烈,却根浅、无着、来去皆易。

钢嘎·哈拉

小说为什么要以“黑骏马”为题,是相当好理解的。首先,“黑骏马”是一首歌,这首古老的歌子,不仅串起了整个故事的情节,更是大草原上某种精神的沉淀。然后,“黑骏马”是一匹马,钢嘎·哈拉,它从黑马驹开始,一直陪伴着白音宝力格成长,它是他与旧生活的联系。

又或许,这两者本来是统一的?在文章的开头,作者写道:“歌手骑着的马走着,听着。只有它在点着头,默默地向主人表示同情。有时人的泪珠会噗地溅在马儿的秀鬃上:歌手找到了知音。”可见歌凝聚了草原的灵性,而马懂得这份灵性,马是这灵性的延伸甚至化身。

在我看来,小说中的黑骏马绝不仅仅是白音宝力格的知音,而更是白音宝力格本身——它是作为草原的儿子的白音宝力格,是他的最原初、最冲动、最热烈的心。这一点,在小说中很多细节里都能够找到证据:

二十年前,当白音宝力格知道索米娅怀上了希拉的孩子,他痛苦、感慨、气愤,他在奶奶的言语中沉重地丢下手中的匕首后,只能迷茫地、久久地注视着广袤的大草原,然而这时,我们却看到钢嘎·哈拉“嘶鸣起来”,它“正披鞍挂镫,精神抖擞地跺着脚”,当白音宝力格无力地抱住它,告诉他不用去复仇了的时候,他又“不安地打着响鼻,用前蹄刨着草地。”此后第三天,白音宝力格在河滩上再次遇到希拉,这时的钢嘎·哈拉在主人仍在努力克制着自己情绪的时候就已经“嘶叫着跳了起来,朝他冲上去。”

二十年后,白音宝力格回到草原,却得知“奶奶已赫然长逝,索米娅又远嫁异乡,我和这片青青草原之间维系的血脉断了”,无奈地准备放弃之时,钢嘎·哈拉却“猛地竖起前蹄,在空中转了半周,然后用立着的两条后腿一蹬,嗖地冲了出去。”钢嘎·哈拉不似白音宝力格的有诸多顾虑,它只是决定载着自己的主人,去白音乌拉,去找当年的索米娅。

后来,在索米娅快要回来的时候,又有这样一段描写:“很久,我抬起头来,太阳已经偏西。我看见钢嘎·哈拉在我旁边的湖水里站着,它浑身的皮毛在湖水里洗过之后,像纯净的碳一样漆黑,向阳的一面闪着漂亮的漆光。它笔直地站在清波摇荡的湖水浅滩里,一动不动。它高高地昂着头,箭一般的双耳耸立着——它在注意地眺望着什么。”这绝对是一个美到极致的瞬间,顺着钢嘎·哈拉眺望的目光,我们就可以看到索米娅的牛车从山梁的车道上慢慢下来!重逢的时刻,白音宝力格和索米娅表面上都显得很平静,但是钢嘎·哈拉并不是这样,它“拖着脚绊,一蹦一跳地奔来”,“蹦跳着来到我们跟前,不管不顾地径自把脖颈伸向索米娅,把颤动着的嘴唇伸到她的怀里”。

黑骏马钢嘎·哈拉就是白音宝力格的内心——它抛下白音宝力格重重地顾虑,它冲动、暴躁、单纯,它爱得绝对,它恨得彻底。所以,尽管白音宝力格多次地说道自己跟真正的草原人不一样,但是我仍然可以看到草原在它身上投射下的影子,这影子从他的心上滴落,滴到青草地上,就化成了这匹毛皮如墨漆的黑骏马。黑骏马是他的故事,是故事里的歌,是歌里那个奔驰的身影,但更是他差点遗落在时光深处的自己,是他热血的、无畏的、质朴的心,是他作为一个在草原成长起来的男人的抹不去的证明。

看到了这一点,再重读小说时,其中的许多细节就展现出了之前未曾发现的意味。例如,白音宝力格最开始并没有认出陪伴自己长大的钢嘎·哈拉,反而是与他闲聊的牧羊大叔一眼就认出了它。这或许可以理解成钢嘎·哈拉是属于草原的性灵,真正的草原人能够认识他、记住它,而白音宝力格之前却正走在一条越来越远离草原的路上;心灵重回草原,就必然要从重新认识钢嘎·哈拉开始。他说:“光阴如流水。钢嘎·哈拉已经显得骨骼粗大,不再像以前那样修长苗条。它的胸脯虽然显得更加宽厚结实,可是作为一匹在赛会上与精选的好马争一步之短长的骏马来说,它的黄金时光已经结束。就像我们已经成人立业,步入坚实的中年,结束了那充满激动和幻想的青春年华一样。”这与他第一次在阳光中看到索米娅的腰身、第一次感受到爱情的萌动时的心理是遥遥相应的:“我从那么小就盼望着长成一个男子汉。可是男子汉原来完全不仅仅是拥有一匹骏马。”在一个人的人生中可以有那么多种重要的东西,对于白音宝力格,生活的重心可以是他所学习的牧业知识,可以是走出草原给他带来的金钱和地位,也可以是一颗作为草原的儿子的真诚的心。黑骏马是他在草原上的旧生活,是在那样的生活里全部的热忱和激情;他拥抱它,凝望它,或是远离它,认不出它,从某种程度上都能折射他对人生重心的选择。

听一曲牧歌然后出发——读张承志《黑骏马》有感 读黑骏马有感

因此,小说的最后,“钢嘎·哈拉抖动着满颈黑鬃,飞一样地冲向前方,把激动的风儿甩在身后,久久带着一阵远去的唿哨。”当钢嘎·哈拉能够迈开步伐奔离索米娅、奔离这旧生活的最后一个结点的时候,我这才能够相信白音宝力格是真正地放下自己的回忆了,此时他才真正能够做到“把已成过去的一切都倾洒于此,然后怀着一颗更丰富、更湿润的心去迎接明天”。

《黑骏马》到底写了什么?写了伯勒根河缓缓流过的草原,写了断裂在生活里的爱情,写了一颗草原之子的心的重新回归与再次出发;然而我一直认为,读小说更多地是为了体会而不是追究。读便读了,捧着这轻轻重重的几十页文字,把它们当作一首悠长的牧歌来听,听草原的灵性悠悠袅袅地升起,然后衔一支草梗,歪骑着马,继续慢慢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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