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维世之死探幽 孙维世到底怎么死的

当然,也会有人问,也许江青就是要了解毛泽东访苏的情况呢?我们认为这种可能不是不存在。但是,问题的关键在于孙维世没有回答江青的提问是不是因此就可能导致江青对她后来那么残酷的报复?而在一些文革史料里面都把孙维世这次拒绝回答江青的提问作为江青整死孙维世的开启,可见这次提问的实质远非中苏国际间的某些问题那么容易引起江青的极度关注。江青和孙维世的关系素来不错,据金山回忆,1946年江青曾经亲热的问过孙维世:“你看我现在怎么样?”孙维世不知江青所云,江青戏谑的称呼孙维世是“草包”,江青还亲口对孙维世说:“我是主席的夫人,你是周副主席的女儿,我们要搞好团结。”四十年代的江青给孙维世写过很多信,可是这种通信的方式很快就在五十年代绝迹。然而,即便是这样,江青在孙维世的婚礼上仍旧跑来,送上一份厚礼的同时还不忘跟孙维世热烙的扯上几句。江青真正的发迹在六十年代,五十年代的江青还远没有后来那么面目狰狞。所以,还是让我们从孙维世的“通天”的背景上寻找答案吧。

:BYGK8L) 孙维世的“通天”本领在当年就有不少人为之艳羡。据介绍,孙维世可以自由出入中南海,可以随意到中央领导人家里做客,还可以带人去中南海进行参观,还可以吃上一顿两顿便饭。(参看《话剧皇帝-金山传》276页)中南海是中共中央办公所在地,更是当时的中央主要领导人的居住地,可谓禁地森严。内中等级分明,像陈伯达后来回忆的那样,他作为八届中共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只能居住在中南海乙区,而窗台上的花盆也要按照级别摆放,比如陈伯达的家里的窗台只能摆放四盆,毛泽东的窗台则能摆放八盆。不管这个记述是否属实,中南海的规格之高却是举世无双的。(后来八十年代曾经短暂的开放了部分地区供群众参观,但不久又关闭如前。)

孙维世之死探幽 孙维世到底怎么死的
面对这样一个在中国属于最高领地的地方,孙维世不过是一个县团级的干部何以能够随意出入呢?显然来自于她的不俗的背景。大家都知道孙维世是周恩来的干女儿,但是,我们也同时知道周恩来夫妇在党内是一向以严于律己著称的,而且这种律己甚至有些苛刻。周恩来的亲弟弟周恩寿在内务部供职,周恩来特地关照内务部部长曾山要给周恩寿定低级、工资向低标准靠拢。邓颖超作为党内杰出女同志中的元老定级为行政五级,本来无可非议,可是周恩来仍旧要压下一级,按照六级的标准给邓颖超。至于周恩来的侄女周秉德、周秉健等人在周的生前没有额外的沾上一点周恩来的“光”,反倒是因此多受了一些苦。依据这个情况看,周恩来没有理由在妻子、弟弟、侄女之外凭空给一个干女儿如此惹眼的特权呢?这不但不符合周恩来的一贯的作为,也不符合实际。

如此看来,孙维世的这个“特权”只能来自于另外的领导人,而摆在周恩来之上的主要领导人屈指可数,尤其是和孙维世熟悉的更是一望便知。

金山回忆过,孙维世在1949年12月起的那次毛泽东访苏期间和毛泽东有过大量的合影,这说明孙维世与毛泽东之间并不陌生,孙维世不仅有着和江青交往的历史,和毛泽东也有交往的历史,只不过这段历史目前还没有更多的资料予以述及,我们也不准备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的罗嗦,因为查考历史最重证据。

我们还是沿着我们刚才的思路还继续谈谈孙维世的“通天”背景。

金山在《莫将血恨付秋风》一文中披露,康生曾经在五十年代给孙维世写过信,而且是长信。信的内容据金山说那就是“对封建文艺做了疯狂的吹捧”。

我们都知道,康生在五十年代郁郁不得志,正是他一生“养望”的时期,这时候的康生在党内地位甚至不如陈伯达。也就是在这时,我们注意到康生放下当年煊赫一时的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央书记处书记、中央总学委副主任的架子倾心和一些人密切交往,这里面比较突出的就是他和田家英的过从。

三联书店出版的《田家英与小莽苍苍斋》一书中对田家英与康生的交往做过描述:“20世纪50年代,康生听说田家英乐事于藏书,便将自己校补的一套明代冯梦龙编纂的《醒世恒言》赠给了田。康生差人仔细将书每页拓裱,内加衬纸,重新装订。有缺页处,一律染纸配补,由他亲自校订。在该书第一册的卷尾,康生用习见的 “康体”补了118字,因与书中的仿宋木刻体不匹配,从卷三起,他以笔代刀,尝试写木刻字,找到了感觉。他在卷四前的梓页做了如下表述:“此卷缺二页,故按《世界文库》本补之,初次仿写宋体木刻字,不成样子,为补书只得如此。”据统计,康生在这部书中共补写七十余处,约三千六百余字。这或是康生在建国之初泡病号的几年中,值得留下的有限的东西。 20世纪50至60年代初期,康生不断地把自己的“杰作”送给田家英,有其亲书的人生格言,有其自镌的座右铭刻,有时还做些“割爱”,将自己收藏的清人墨迹转赠田家英。一次,康生患感冒,卧床不起,告凡有来访者一律拒之门外。田家英购得一幅金农的字,打电话给康生,他一听马上坐了起来。”

康生当然不会如此平白无故的交结田家英,因为在五十年代(除却1959年后),田家英在毛泽东身边无疑是相当走红的秘书,他的言行有时甚至左右毛泽东的意见,康生厚结田家英的醉翁之意还是在渐渐恢复他在毛泽东的记忆中他康生的“亮点”。所以,一旦在田家英失宠后,康生与田家英的交往也就结束了。诚如《田家英与小莽苍苍斋》一书中指出的那样:“两个人关系发生微妙转变是在1962年的中央北戴河会议之后。那时毛泽东正为“包产到户”的事气恼田家英,以致半年不和田说一句话。而康生自1959年庐山会议之后,又活跃起来,已重新获得毛泽东的赏识。康生“审时度势”,判定田的仕途走到了尽头。这从他写给田的对联中可看出——“高处何如低处好,下来还比上来难”——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打这以后田家英便再也没有收到康生写给他或送给他的东西了。 ”

由此益见康生和田家英的来往并非他康生真的愿意与田家英保持师友的名义,也并非康生酷好金石乃至忘我。其主要目的就是利用田家英的地位侧面的打动毛泽东。一俟田家英不具备这样的资格,那么他在康生的视野中也就很快消失殆尽。上面那段文字中透露的时间是1962年,也就在这一年的下半年中共八届十中全会上,康生已然给补选为中共中央书记处书记,重新走回政治舞台,他也就更不需要走上下坡路的田家英了。

孙维世的周恩来的干女儿,但是,康生写给孙维世的长信难道是为了巴结周恩来吗?当然不是。

我们都知道,在整个五十年代,周恩来在政治上始终处于受压的地位。五十年代初,也就是高饶事件发作之前,毛泽东已经有意把斗争的矛头再度指向周。毛泽东指责政务院犯了分散主义的错误,强调要加强党中央对政府机关的领导。根据毛泽东这一指示,周恩来亲笔签发了1953年3月24日撤销以他为书记的政府党组干事会的通知。周恩来原来负责的政府系统工作除了外事方面还由周恩来作主外,其他的都划归给他人,其中高岗担过来的部委就有八个之多,包括重工业部、一机部、二机部、燃料工业部、建筑工业部、地质部、轻工业部、纺织部。高岗所领导的国家计划委员会故有“经济内阁”的外号。而高岗从延安时期就是毛的亲信,当年跟随高岗的工作人员承认,高岗在生活作风上的问题早就有人向毛做过汇报反映,但都被毛束之高阁、置之不理。

1958 年的南宁会议又成了毛专批周的斗争会,在力平的《开国总理周恩来》一书中的362页中明确的写道:“在南宁会议上,毛泽东是有以柯庆施取代周恩来的设想的,虽然没有正式提出,但是,以周恩来的敏锐,当然能够感到。·····但如果直接提出辞职,容易被误解为进一步对抗,因此,周恩来在1958年6月9日的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上委婉的提出自己继续担任国务院总理是否适当?”虽然事后毛不得不做点表面文章假意挽留周继续留任,可周则必须再进行一次不得已的痛苦的自诬。

周恩来的秘书范若愚回忆道:“周恩来同志讲的话,我当然听清了。打完电话之后,他就说得很慢了,有时甚至五六分钟说不出一句来。这时,我意识到,在反冒进这个问题上,他的内心有矛盾,因而他找不到恰当的词句表达他想说的话。在这种情况下,我建议,我暂时离开他的办公室,让他安静地构思,等他想好一段再叫我来记录一段。···我随邓大姐到了周恩来同志办公室,她和周恩来同志争论了很久,最后,周恩来同志勉强地同意,还是由他口授内容,我回到宿舍去整理记录。在整理到学习毛泽东思想问题时,我引了一句成语说:“我和毛主席,‘风雨同舟,朝夕与共’,但是在思想上还跟不上毛主席。……”后来,我把整理后的记录请周恩来同志审阅时,他看到“风雨同舟,朝夕与共”这句成语时,严厉地批评了我。他说,在关于他和毛泽东同志的关系上,在整风以后,还可以引用这句成语,但是在整风以前,不能引用。“这也说明你对党史知识知道的太少!”周恩来同志讲这些话时,几乎流出了眼泪。最后,他逐字逐句地自己动笔修改一遍,又亲自补充了几段,才打印出来,送交政治局常委和书记处传阅。后来稿子退回,周恩来同志看过以后,又要我把批在稿子上的话誊写清楚,再打印一次。我看到政治局常委和书记处提的意见,把“检讨”部分中的一些话删掉了,有些话改得分量较轻了。我看了之后,心里的紧张情绪才缓和下来。但是,我发现周恩来同志在起草这个发言稿的十多天内,两鬓的白发又增添了。”

从范若愚的这段回忆,我们清楚的看到周恩来在那种大背景下的无奈与痛楚,毛泽东对其凌逼之甚于此可见。试想,周恩来处在这样一个境地中,康生会借助孙维世来结好周吗?不仅范若愚如此回忆,周秉德在她的专著《我的伯父周恩来》一书中专门引用了一个周恩来起草的请示报告,为了一个水库的事宜,周恩来不得不向彭真做汇报请示,以周1956年八届中共中央副主席,历史上的最高三人团的首脑之一的地位竟然沦落到此,康生难道不知道吗?以康生的精明、势利,他会如何对待周恩来,岂不是明摆着的?就算不落井下石,可也不至于格外巴结周吧?

周恩来颇有自知之明,他对王稼祥说过,他就适合干跑龙套的工作,当不了主角。而洞察党内风云变幻的康生宁可巴结田家英,也不会主动示好周恩来,这是一个基本常识,至少在五十年代如此。(进入六十年代以后,康生更加把不用巴结周恩来了)

金山说康生在给孙维世的信中对封建文艺进行了疯狂的吹捧,虽只有这么一句,可也说明了信的主要内容是什么,说明了康生交结孙维世的程度。

我们都知道康生此人虽然十恶不赦,可也颇有些真才实学,例如他在书法、金石方面的造诣,完全可以说得上党内独步,关于这一点,康生本人也当仁不让。据知情者说,康生曾经在背后议论过毛泽东的书法,他认为毛的书法根本不属于上乘,充其量不过是在势道一处下了点功夫,言外之意相当明显。康生的这个学问毛泽东也是心知肚明的,他几次公开的对康生的本领加以赞赏,他评价党内几个文化方面的专才,其中还把康生与董必武并列。而党内一些大秀才也不在康生法眼之内,例如他根本瞧不起胡乔木、陈伯达,他还给陈伯达起了一个外号,称他们是毛泽东身边的书呆子、不达时务,特别是他对陈伯达的评价后来不幸言中。

在康生休养期间,登门拜访专门就学问请教康生的党内著名秀才不在少数,像邓拓就是其中一位,邓拓不但和康生切磋学问,还把康生请到家中赏玩古董,以致于邓拓自杀后,康生明确告诉有关部门在查抄邓拓家里的时候务必要手下留情,也就是要把邓拓自己的古玩如数的转交给他康生收存。

在康生而言,能和他畅谈古今文化特别是封建时代的文化者党内寥寥可数,而今他居然屈尊就驾给一个年纪不过三十岁上下的小字辈的孙维世写去长信大谈什么封建文艺的得失,难道不足以说明问题所在吗?

康生这么做的结果和原因只能有一个,那就是要结好孙维世,结好孙维世的目的则是利用孙维世去结好一个更大的更有来头更能左右他康生未来政治命运的重金属。

大量的事实证明,在党内,康生刻意维护和交结的女人无外乎江青、叶群,男性不过是毛、刘、林三人。而这五个人无一不是对康生的前途命运起到关键作用的,那么孙维世呢?为什么康生对孙维世如此垂青呢?

我们在开篇中提及的那句江青和叶群之间的对话起因又是什么呢?是江青的心血来潮吗?为什么江青要在孙维世这件事上拉上叶群垫背呢?

我们都知道,在历史上林彪曾经追求过孙维世,虽然未果,可林彪对孙维世的印象一直不错。而就在孙维世的丈夫金山失踪之后,孙维世投告无门的情况下,第二时间里想到了林彪。她给中央军委去信请求林彪的援助,这封信落在了叶群的手中,而且也被江青得知。

下面我们不妨多说几句叶群其人。叶群在孙维世这件事上应该说本能就不会对孙维世有什么好感,叶群的晋身之道大抵和江青类似,所以,越是这样她们才会对有可能的雷同的情况或者人物倍加注意。叶群当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权欲熏心的伎俩不但破坏大局,而且还顺带着把林彪父子送进万劫不复之地,她那个自作聪明实则愚蠢的关于设立国家主席的三点看法(林办秘书于运深回忆那是叶群的主意)彻底给毛泽东整垮林彪提供了口头依据。但是,在孙维世这件事上公正的说,叶群不需要负有什么罕见的责任。

这里面涉及到一个叶群的为人问题。林办秘书张云生以他和叶群的亲身接触曾经评价叶群虽然比较坏,可到底比起江青来还是要强,至少能和身边人做到好合好散。换言之,叶群的狠毒程度逊于江青。这里我们举出两个例子,第一个是薛明的境遇,谁都知道在延安时期,薛明出于组织纪律曾经对叶群的历史做过揭发,这点深惹林彪、叶群不快,成为后来林彪、贺龙交恶的一个侧重点,然而即便是这样,叶群并没有把薛明置之于死地使得薛明有了劫后余生。相比江青弄死王莹、章泯、囚禁秦桂贞这些绝决的做法显然有些区别。第二个例子是张云生本人,叶群曾经勾引过张云生,但是,张云生并不上当,叶群恼羞成怒把张云生赶出毛家湾。我们不妨设想一下,像这种“首长夫人”倒贴未果的事件如果放在一般情况下,张云生很难全身而退,特别是在那个毛家湾说一不二的年代里,弄死一个区区的秘书,简直就是不值一提,张云生的虎口脱险的另一面也验证了他自己的对叶群的那个评价的不虚。

江青在知道孙维世求助于毛家湾的同时很快赶到叶群那里,提出了“现在趁乱的时候,你给我去抓了这个仇人,你有什么仇人,我也替你去抓。”这里既有警告毛家湾不要走了眼的动机,也有把叶群绑在她自己战车上的起因。叶群在文革初期一向以追随江青自居,而且事事做到紧跟江青,如今她怎么会为了一个既倒的孙维世得罪江青呢?更别说这个孙维世并没有给她留下什么特殊的好印象。

去年,我们走访了一个曾经参加过孙维世专案的“三种人”,他叫王××,他虽然不是孙维世专案的核心人物,不过还是在他的口述中得知了一些孙维世专案的相关背景资料,而且他提供的两个点比较值得关注,或许也是开启孙维世冤狱的一把钥匙。

王× ×说:“孙维世那个案子不能提,一提就做恶梦,好几年都缓不过来那个劲。孙维世在里面不到半年就给弄死了,那是早就有人关照过了,根本活不过整年去(指 1968年)。一开始审她,我还去了,可去一次我就不去了,不是不让我去,而是我不敢去了,那不叫审,那就叫整,说得具体点那就是侮辱人,用书面上的话说就是蹂躏。我有次还问我们的头头说怎么这么整这女的,头头给我一份材料看,我一看,这案子来头太大了,上面都点名了。那几个专案的人整累了,回来喝水聊天时还说,那女的(指孙维世)性子真××的烈,还以为这是中南海呢?······孙维世死的那天我不值班,回来取东西时,听他们说她死了,要我们立刻赶去,我就去了,正赶上往外抬人,死的太惨了,身上就盖着一条白布单,脸上还有血。···后来八十年代让我们这些人交待时,我就把头头给我看的那个材料也给交待了,材料上有一句话我记得最清楚,这是江青说的,那时候江青是什么人啊,她说的话跟圣旨也差不多,我怎么能记不得呢?材料上说孙维世从大庆回来还去见过毛主席,江青就指这件事说孙维世是狐狸精,是美女蛇,还说是她是主席身边的定时炸弹。后来上级组织把我交待的这段话给删了,也没给我解释为什么。”

这个回忆,第一,告诉我们说,孙维世被押入监狱挨整是有人存心要致其于死地,而且王××用的这个蹂躏想必大家也该清楚,狭义上的蹂躏对于一个女囚来说意味着什么!第二,江青漫骂孙维世的理由。第三,孙维世的惨死。

江青分别在1962年、1964年两次拉拢过孙维世,她要孙维世帮助她整理话剧,孙维世没答应不说,还对江青的杰作《杜鹃山》表示特殊的沉默。孙维世从大庆回来的时间应该是1964年以后,也就是说在江青拉拢孙维世未果的情况下,在江青看来又添新恨。

孙维世死状很惨,《话剧皇帝-金山传》中记载,孙维世死时遍体鳞伤、赤身裸体。王××回忆中也提及这一点,不过,这里我想顺便多说两句,汉语中的赤身裸体和一丝不挂不是完全意义上的同义词,互联网上介绍孙维世的冤狱多数使用一丝不挂这个词,我认为不够严肃,有故意闹噱头的意思在内。据王××自己说,孙维世死时的衣服穿的很少。不过,不管是一丝不挂还是赤身裸体抑或穿的很少,都直接反映了孙维世冤狱的黑暗所在。

试想,是什么原因能够导致让江青如此的仇视孙维世呢?是什么原因是让江青暗示可以用一切非人类的手段处理孙维世呢?

对照一下王莹、章泯的死就会有个侧面的回应,王莹因为争演赛金花一事开罪江青,章泯因为过去有和江青同居的历史急于被江青灭口,这两个人的死亡是江青直接插手过问的,也就是说在江青亲手弄死的对象中,真正属于“路线分歧、政策分歧”的几乎等于零,而最让江青恨恨不止的恰恰是私人之间的矛盾乃至仇隙。所以,孙维世这个案子在很大程度上也应该做如是看。

但是,仅凭这个孙维世专案成员的口述就可以断定孙维世一案仅限于挟私报复吗?目前几乎所有的党史教科书包括金山的回忆文章似乎都在强调这个印象,然而,事实真的是这样吗?难道在挟私报复的烟幕下没有掩盖着另外一种更为逼真的倾向或者预谋吗?

两种版本的《金山传》都在告诉我们一个情节,那就是当孙泱(孙新世兄长)、金山出事以后,孙维世、孙新世姐妹四处求人力图解救亲人于危难之间,他们除了向中央军委写信以外,就是给当时权倾一时的中央文革也就是江青写信求救。这件事揭示了什么问题呢?它至少说明一个现象,那就是江青对孙维世出事之前最后一次去见毛泽东的定位不准确。

孙维世不是江青、叶群一流,本身没有厚黑的本领,她在情急之中找到江青足以说明她最后一次去见毛泽东属于正常范围内的觐见,假如像江青诬蔑的那样,孙维世何能给江青写信?但是,目前披露孙维世最后一次去见毛泽东的情节的只有这位专案成员,江青是不是真的了解孙去见毛的详情,不得而知。原中央警卫局的邬吉成在他的回忆录中记载,江青未得毛泽东允准的前提下是不能随意见毛的,而且还举了一个生动的例子。其实不仅江青,毛的其他亲属包括邵华、毛岸青、李讷、李敏、张文秋等人都不能随意觐见毛,即便是见毛,也需要事前被告知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当然,江青不在此列,因为她一旦见毛,不该说的也常常要说。不过,只要是毛不准备让江青知道的,一般没有人敢对外泄漏半个字。

我们知道,在孙维世被捕之前,孙泱(原人民大学党委副书记,曾任朱德秘书)已经被整死。孙泱的死显然不是矛头对准孙维世的,因为打倒一个孙维世不需要这么一个特别大的铺垫,这点作为孙泱的首长的朱德看的很清楚。朱德曾经说过:“孙泱有什么错?他的错无非两点,第一是给我当过秘书,第二是说了真话。”

朱德在五十年代后期开始受到的逐渐的有目的、有步骤的政治打压不是没有来由的,在庐山会议期间,朱德一发言就被毛指责为隔靴搔痒,而后,毛还质问朱德是不是在会上举了半个手的问题。由庐山批彭引发的军委扩大会议,朱德更成了被炮轰的重点,林彪等人不断给朱德上纲,这里我们不禁要问,如果没人指使,林彪何能对朱德如此开炮?林彪点名批评朱德,还宣称朱德“没有当过一天总司令”,又把当年在江西的旧账重新翻了出来,并以此作为朱德反对毛泽东的历史证据。朱德对康克清说:“总司令不是我要当的,我当没当过总司令,毛主席最清楚。”不过,朱德还是被迫做了长篇检讨,朱德在检讨中说:“自己在历史上曾经犯过路线错误,并且几次支持过错误路线。在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又犯了两个大错误,······既然如此,那么,同志们对我的批评不能说是没有理由的。”10 月,经毛泽东批准,中共中央将朱德的这份检讨印发党内。

朱德生平最为讨厌个人崇拜,对日益被掀起的个人崇拜狂潮嗤之以鼻,毛非常不满,据李维汉回忆,1964年,毛泽东批评朱德说,此人一听反个人崇拜就眉飞色舞、手舞足蹈。文革中,朱德的厄运加剧,连戚本禹这样的小丑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了。

孙泱的死应该说和打击朱德有着密切的关联,而且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孙泱遇难前后,朱德曾经请周恩来出面伸以援手,周恩来苦笑道:“有些人我没有保他,他的日子还好过一些,我保了他,他的日子更难过了。这是我没有想到的。”周恩来同样的这句话还在武汉7.20事件中提及过,保健医生张佐良做了忠实的回顾,不过,张佐良的这个回顾并不见于他在国内出版的《周恩来的最后十年》一书,而是见载于他在香港出版的《周恩来保健医生回忆录》一书50页。

孙泱何许人也?周恩来能不知道?但是,以第三号人物的地位仍旧无法对孙泱的生死作出明确的表态,而在周的内心深处,当然比较朱德要清楚,那些来冲着孙泱来的人背后的黑手到底是谁?

周恩来走上文革这辆战车,是带着不愿和不敢的情绪的,说他不敢不上,那是因为他不敢和毛泽东决裂,因为和毛的决裂意味着覆顶;说他不愿上来,是因为他不认同文革的这种浩劫方式。所以,我们就能看到周恩来在文革十年的一个特殊的形象,一方面委曲求全,一方面用“软顶”的方式维护国家的基本局面不致于全面垮掉。

江青在毛泽东面前告周的状说:“我们层层烧荒,他(周)却处处灭火。”毛说:“他一贯如此。”

当孙维世的材料送达江青处,江青把有关的信件资料烧毁,却保留了一张周接见孙维世他们大庆剧团的一张合影,江青拿着这张照片找到周恩来说:“这下子罪证找到了。”周看后默默无语。

孙维世是1968年3月1日被捕,3月22日,周恩来就在公开场合下喊出“誓死捍卫中央文革”以及公开赞扬江青的话,这应该不是偶然的吧?

我们在这篇文章的开头中曾经这样写到过:江青和叶群说过:“现在趁乱的时候,你给我去抓了这个仇人,你有什么仇人,我也替你去抓。”

有人突发奇想,要是把这段对话中的一位主人公换成另外一个人呢?效果会是如何?

×××和江青说:“现在趁乱的时候,你给我去抓了这个仇人,你有什么仇人,我也替你去抓。”

怎么样?有些毛骨悚然吧?

当然,这种话是否存在我们首先还是要看历史事实。

留在历史的印象中有一件事值得反复琢磨,那就是在这场铺天盖地的文化大革命中,历次和毛泽东作对的人都没有逃脱劫难,而和江青有过过节的人也经常横遭不测。总之,得罪这对夫妻的人在文革中鲜有幸免者。

现在只要看看江青拉拢孙维世的几段谈话就可以窥知内中的奥妙所在。

1963年,江青对孙维世说:“你来和我合作,抓一下这个戏(杜鹃山),搞他个样板来,怎么样?”江青又说:“你来给我当参谋,抓话剧。”孙维世说:“总理已经批准我去大庆深入生活。”江青说:“看来只有我孤军奋战了?”

1964年,江青对孙维世说:“维世,你拍了那么多戏,有没有问题?这次该去我那里了吧?”孙维世敷衍了事。

我们都知道,从1962年开始,上海的“好学生”柯庆施就已经提出“大写十三年”的口号,江青借助柯庆施的力量决定从文艺界入手,打破政治上既定的格局,应该说江青的这套做法不但毛泽东知道,而且也比较关注。其后,毛的对文艺界的两个批示就是根据江青的整理材料作出的结论。而抓样板戏更是江青的一个突破口,从后来的发展状态看,毛为了在文艺界打开口子,不惜动用林彪出面给江青撑腰,一部文艺座谈会纪要,毛泽东修改多次,加了很多他自己的东西进去,而林彪奉命照发。

江青对话剧的印象是“针插不进、水泼不入”的“独立王国”,其实只要稍通文革史的人都会知道这句著名的“独立王国”论的原创作者是谁。江青找孙维世谈话,虽然仅限于话剧样板戏,可来头之大却是孙维世没有料到的。而江青谈话的宗旨也并非江青的独创,而是另有高人的指点。孙维世没有细想内中的缘由,在孙维世从大庆归来后,按照孙维世专案的工作人员的回忆,孙维世回到北京后去见了毛,谈的话题虽然不得而知,但是,涉及文艺界的话题应该是题中应有之义。而除了文艺界呢?会不会有其他的政治任务呢?不会词连周恩来、朱德呢?也是不得而知。然而,孙维世并没有从这次谈话中获得新的转机,倒是危机步步逼进,从这个结果看,此次谈话大约也不够理想。

夫妻二人两次出面,孙维世都没有理解或者说没有执行,其令人悻恼程度也是可想而知。

我们都知道江青抓样板戏的背后绝不是揭示文艺界那么简单,而是带有浓厚的政治预谋,即以海罢事件为例(海瑞罢官简称海罢),江青事前找过李希凡,李不敢接,此后才选定姚文元。而海罢事件的幕后老板何许人也也是不难猜想的吧?那么这次话剧界的打破缺口从孙维世这里入手,后台老板何许人也也是一样的吧?

孙维世拒绝了一个前台指挥,又绝决了一个后台老板,这起政治事故比较五十年代的出访事件远要说明孙维世的立场,这样一个立场的人应该何去何从呢?似乎田家英的下场已经说明了问题。

我们都知道,在文革里江青点名要整垮的电影演员中王莹是一个比较突出的典型。不过,王莹在遭到非人待遇后身体处于半瘫痪状态下还是在1973年11月被批准入院治疗,只不过这种治疗的效果几乎等于零,所以,王莹最后没有能够自救,但是,王莹仍旧在医院住了一年多,所以,目前文革史上通行的说法说王莹含冤而死却并非孙维世的惨死可以等量齐观的。

而另外一个意外的插足孙维世事件的李立三也在文革中莫名其妙的“选择”了“自杀”,李立三说起来不过是在孙维世这件事上澄清了一个事实真相而已,却因此遭到围攻,李立三死后,法医鉴定报告里连死者的身高、体重都搞错了,难怪李立三的亲属和生前好友始终质疑李立三是否死于自杀,按照陈昌浩的儿子陈祖涛的观察,举凡在文革中所谓自杀几乎无一例外都是属于他杀包括胁迫自杀。所以,李立三所谓的服毒自尽也应做如是看。

王莹、章泯都是江青必欲致其于死地的人,而遭受的折磨却远不是孙维世可比,孙维世入狱仅有半年的光景就给活活弄死,可见,如果江青是仅仅是出于泄愤将孙维世弄死,理由却也不够充分,至少力度不够。孙维世的死只有和政治上的最大黑幕联系到一起的时候,才是露出冰山一角之际!

孙维世、孙泱的父亲孙炳文烈士惨遭杀害之前写下了一首绝命诗,诗中的最后一句就是“莫将血恨付秋风”,孙维世的丈夫金山多年以后就把这句诗当作纪念孙维世的文章的题目,其所蕴含的意义不言而喻。

孙维世至今离世已经差不多四十年,而她死亡的全部真相仍旧没有权威的披露,这起文革中最大的政治谋杀案之一的背后所昭示的黑幕远非今天我们能够想象和理解的,其元凶可以说至今逍遥法外,不知道当我们面对历史的天空时,如何仰视孙维世那冤绝的眸子!

孙维世死前对妹妹孙新世说过一句话:“江青最坏”,我想孙维世想要说的可能远不及此,而就是这句话在文革中也已经大逆不道,能让一个文弱的女性在生命的尽头说出这样的话的同时其所能够解读出来的内容不是已经令人不寒而栗了吗?

我们可以淡忘一切,可以让一切仇隙和冤恨都随着时间的推移使得沉默的血迹慢慢的从记忆中淡化开去,但是,历史能够淡忘吗?事实能够淡化吗?

血写的历史终究要战胜墨写的谎言,我们都期待着这一天!

一.蓟门烟树中 走近

那还是春寒料峭中。从三环折入蓟门烟树、寻常院落,手又被“邓老”不寻常地攥紧。

当然,更不寻常的是:我依然恭称之为“邓老”的“邓老”,其实是主持开国大典的林伯渠的苏维埃之子——与邓子恢留在苏区的儿子被彼此错认过长长的一段。

我却为另一种不寻常的失礼而至今惭疚:

驾着残摩的邓老曾多少次亲临我在北京的处处陋室!我呢,第一次也是届时惟一一次折过蓟门的新春之叩,预约时居然毫不掩饰来意之不纯:不光拜年,也是来索借“邓老”三姐林利的《往事琐记》的。当年在杭州,江青让林利住毛泽东走后的房间都自觉“失礼”呢;大过年的,我却“寻”林利寻到“邓老”家来了,却为的是红格格孙维世的“第四十个清明”与“第四十个金秋!”——是的,金秋的十月十四!她十八年前在这个日子收获了爱情的十月十四,北京最美丽的日子,恶魔的利喙——一根钉子锥入她的脑心,这个风华正茂的红格格再也与金秋无缘了:已经四十年了!

绝色的孙维世!

不会瞑目的孙维世!

穿着草鞋跳上飞往莫斯科飞机的红格格!

曾被一、二、三号人物同时宠爱又同时抛弃——中国最不寻常的女人!

“第四十个清明与金秋”!只见她,只有她,唯是也最是她——白发苍苍的林利,还在为相依为命八年的孙维世这样呕心泣血:

“我不甘心啊!”

所以礼仪程序也不寻常起来:记得抱拳合掌后,不待斟茶,邓老就牵扶着我径直走进他的书房兼卧室。一边递过中央文献出版社出版的、业已珍重包装好的《林利:往事琐记》,一边说:

“刚看过不到一半:三姐写得最多的就是孙维世,其次就是四伴江青了……”

邓老自己都还未曾卒读!——我这算寻常之“借”么?不安地思忖着,出口的却不是歉与谢,而是问:

“你继母给江青写匿名信的事书中有吗?”

是啊,踏破铁鞋无觅处!——孙维世遇难四十周年的欲祭又茫然之际,贺岁铃群之中“邓老”那久违的一声,是祝福,更是天人点化:“邓老”不可能没有亲姐姐的呕心之作吧?!

儿子把《往事琐记》珍重置入他的皮囊里的那一瞬,我在自扪:这另一个红格格——林利阿姨的回忆文字,能让孙维世从血色混沌中走出多少清明呢?

但我也确信:

无论如何,蓟门烟树中,我走近了“红格格”姐妹……

二.这样的红格格姐妹

漫眼扑来,是理想主义最经典的红色——

被弄混的“邓老”与林秉苏咿呀蹒跚在会昌山下之时,他的三姐林利与周恩来义女孙维世,正开始着她们在莫斯科相依为命的漫漫八年:

党校——共产国际——红色救济总会;

姐妹俩床对着床对了七年的一个房间,一同学习,一类工作,一种彼此投合却异于瞿独伊的洒脱;

燃烧的广州,血腥的上海,动荡的童年……既然两个红格格彼此陌生的时候就拥有那样多的共同与熟悉,那反法西斯最艰苦岁月的如影随形,怎能不终为林利的血泪凝成文字?——姐妹俩即使为前线将士输血,都是一前一后啊!

为孙维世的戏剧执着和生活来源,林利甚至延宕了大半年的归国期…

异国归来。

孙维世随心进出中南海,主创中国青艺、执导《保尔.柯察金》、组建中央实验话剧院、开拓新中国儿童戏剧、深入大庆编导《初升的太阳》——追梦于红色艺术之峰……

林利不但俄译《毛选》,陪译尤金,随团翻译,两见斯大林,还曾与四赴苏联治病的江青三次相伴几乎始终——有史家称其为“江青的女官”。

林利何甘月复一月陪侍的寂寞与依附?却又视此为“替伟大领袖分忧”。

而最经典的是,江青收到林伯渠夫人朱明斥詈她的匿名信的同时,西湖、富春江却又克里姆林宫医院、克里米亚亲王行宫般见证:林伯渠女儿林利与江青又一度伴如密友,她就住在领袖离开前住的房间里陪侍着……

可以想见毛泽东自己也曾心存谢意地这样认可。

以中国之大,谁比通天有术、媚近无耻的康生鼻子更灵?!最是康生写给孙维世纵论文艺的长信,最是康生向林莉敞开的鼓楼小石桥公寓,见证着:

一对患难与共、又最为时代娇宠的红格格姐妹!

三.孙维世与红格格受难群

这样的林利,文革劫世竟也难逃她四度长相伴的女皇的魔掌,难以幸免她的父亲主持开国大典的国度的国家灾难:

她是与孙维世同案、同日被捕的;

德胜门外、半步桥、秦城……七年又四十天三个监狱辗转中的屈辱、苦难与被吞噬的风华;

被捕时就在隔壁却来不及告别、终于恨撼魂天的母亲;

这样的林利写了192页申辩,为李立三、为李莎、为格拉娘、为赵洵,独独不为自己辩护——是“因为没有必要”,还是一种人格、一种自信、一种尊严?……

劫世红格格受难群,除了孙维世与林利,当然还有刘家、邓家、陶家的格格们,还有张雅玛,还有欧阳菲……

鲁豫不止一次面对过刘爱琴的滂沱泪;

前不许久,叶帅家那位格格还在凤凰屏幕上倾吐着当年狱中的绝望呢……

原来“革命”不仅在大口吞噬自己的孩子林昭、李九莲、张志新、钟海源们,红色宫廷也在肆虐自己的格格们!就为一种又神圣又卑劣的红色!

没有追踪过高、铙、潘、杨的格格们。彭德怀的侄女、罗瑞卿的女儿,是各自都有所披露的——仅凭红格格受难群在史无前例中的史无前例,这样的感叹就是深刻:

原来有一种“革命”叫自噬!

——红色的自噬!

正因如此,四十年中国又一次聚焦着,又疑问着:

是尤物,是异数,还是家国不幸必然与女人的那种关联?

劫世红格格受难群中——

谁同时拥具孙维世的绝色、雍容、艺术造诣、执着与追求?

谁像孙维世那样被中国的一、二、三号人物几乎同时宠爱,又同时在权利之巅将其踹入魔谷?

极权与嫉妒,美丽与罪恶,尊严与犬儒,祸水与冤魂:谁比孙维世的遭遇更惨烈、更不幸、更能在一己的惨烈与不幸中解码自身也追寻其中的“红色”,解码荒诞、噬血、恶浊的极权体制与时代?

谁能理解天人之隔几近四十年,另一个红格格为红格格孙维世的不平之吼:

——所谓“脑蜘蛛网膜下腔出血”致死的孙维世,竟是“死不见尸,连骨灰也没有。为她举行的控诉大会……始终没有人提到置她于死地的凶手是谁。竟没有一个字提到叶群、林彪等人。我不甘心啊!(P218)”

四.为叹息而叹息

孙维世可爱的“小超妈妈”却总叹义女的“刚烈”。

殊不知历史更为这叹息而叹息:叹“义父”亲自批准逮捕义女之所“曲”所“全”深处的柔弱,叹这样柔弱的民族与这样柔弱的世代,更叹一代代理想主义者的痛思,柔弱地被这一声声叹息至今阻遏于体制之外——正是这种体制造成着狂热与柔弱的时代:热血又冷血的“我们”与匍匐着又讴歌着的“我”……

——刚烈被边缘正义也就必然被边缘的中国啊,您还要在同一个地方摔几跤呢?!

那么中国,别忘了刚烈——拒绝柔弱的孙维世!

所以我想说,我要说,我不能不大声说:

可敬的林利阿姨二十万言的《往事琐记》,

“……我找不到我们祖先所谓的‘哀而不怨’、‘怨而不怒’、‘温柔敦厚’的心境。”

“我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地‘顾全大局’——‘四人帮’的大局是充满邪恶的大局,有什么顾全可言!(P234)”这就是无愧于生命的秋色!

这也就是为叹息的叹息!

在蓟门烟树侧的鄱阳湖大酒店,当我和“邓老”频频举杯,为2008之春,为我对林利阿姨《往事琐记》求索中的求索,为格格和平民面对酷烈苦难求索中的平等……

——尽管这种平等绝不意味着体制思索上彼此的认同或绝无差距,但我确信:一种人之为人的人性的相通,自蕴其中!

而此刻我想说,我要说,我要大声说:

我的举杯也是拒绝柔弱,是为叹息而叹息!

这样的举杯,才是一种实则自我鞭策的呼唤——

年年清明,岁岁重阳,总是我的一束白花,在八宝山瞿秋白墓前慰藉着瞿独伊孤寂的献祭。从未坦告过陪祭的妻子:这样的冷清中,这座曾被砸毁过的墓前,在莫斯科曾同居一室、气质并不相近、遭际也不相同的两个红格格:孙维世与瞿独伊,竟会叠映在我的同一束白花里。哀思也叠迭着沉思——两代革命者被“自己阵营”斥辱牵引的沉思……

是啊,年复一年的那两度凝滞、混沌的时光里,孙维世总是谜一样久久站在我的心头,沉默地睁着大大的眼晴……也许只有天国的李九莲,才能解那一束白花的三层意蕴,才能正视孙维世睁着的大眼晴!

而今年清明,今年金秋,就该不止于仅仅一束白花了吧……

那么,四十个金秋冥而不暝的红格格孙维世啊,你的凄美,你的刚烈,你的冤屈,你无以拥有金秋旋律的红格格悲歌,连同肇造这一切却又阻遏着记忆与反思的体制,会不会在你的第四十个清明—金秋时刻“清明”或灼目一些呢——

在蓟门烟树的穿越之中;

在林利阿姨们被边缘的刚烈拒绝沉默之后;

在第四十个金秋这悲歌一曲之时?

江青之间:“什么事?”

1950年10月14日。

江青拉带着毛岸英,岸青、李纳和一份厚礼,出现在北京青年宫金山与孙维世的婚礼上。

江青故意拉近孙维世问道:“你为什么不上我那儿去?”

孙维世问:“什么事?”

江青说:“还不就是讲讲你和主席出国的事情吗?”

两双女人的大眼睛的对探之间,妒火与愕然的倏忽之间,新娘子也许就在王顾左右而言它了:幸福的日子本身就是盾牌。

然而,被疑忌者一直的避遁,疑忌者妒恨的加深……终于文革来临,旗手登峰。如果最狂热的理想主义掩饰的不是最龌龊现代情仇,在人民英雄纪念碑前的最后一次约见中,孙维世留给妹妹孙新世的遗言怎么会是这样?——

“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如果我死了,肯定是被人害死的!”

——在另一个世纪,林利展开她的悲思漫忆。展读中,早已没有了丝毫猎奇的意绪,只是悲怆,是哀思,是沉重的体制思索,是林利阿姨仰天长啸的那一声:“我不甘心啊!”

长天,回响着历史仍然的疑惑:

新婚那天的孙维世与江青之间:“什么事?”

那天,义父义母的贺仪可就薄多了,却又深多了:一本鲜红的婚姻法。

然而金山在朝鲜与金日成的女秘书出轨,还是离新婚仅四个月。

怒不可遏的金太阳把“寻欢作乐”的女秘书给毙了。彭德怀非常恼火地发电请示,要借金山的头向金日成谢罪。周恩来却令押回金山。邓颖超则让人赶紧传话当时在国外的林莉,要她写信劝维世“转到党的立场上来”。林阿姨的理解就是离婚,立马写信劝离。上下左右所有的人都等着那一声,却也只等到这样一声:

“金山犯了不可原谅的罪行,我相信:这是他最后一次了!”

“此后的长期中,维世忍辱负重帮助金山。金山(改造)期满回京了。她向领导请求准许他重返戏剧界,直至有一天,维世去找文艺界的领导,说金山患有严重心脏病,怕自己死后见不着马克思,请求恢复他的党籍,领导终于准其所请……(P216)”

是原谅,是挽救,是守护,还是……?在一代代的绝代风华之中,何曾有过如此宽厚、隐忍、痴爱到无以复加的“仁至义尽”呢!然而,对比孙维世前后拒婚林彪、刘亚楼的洒脱、雍容与优游,林利阿姨啊,这还是本真的孙维世吗?您不觉得只有在婚姻之外,才能求解这即使张瑞芳也不屑、不堪的一切吗?是否有一种义父义母也无可奈何的力量,在隐隐驱迫着孙维世把屈辱的婚姻,也作为自身守护的盾牌?

知妻莫若夫——金山后来说:“我在监狱就知道,这场运动,维世不是死,就是疯!”

孙维世与江青之间:真有“什么事”?!

孙维世、林莉陷狱的第十八天,周恩来正在人民大会堂与造反派商决东北局的有关问题。

江青威风凛凛地来了,一上来就当着亲准过逮捕义女的周恩来和众人的面,歇斯底里地骂道:

“成元功是总理的一条狗,孙维世是总理身边的一条狼!”

听江青这恶狠狠的一声!情仇已成猎物,何曾消18载积怨于丝毫?!看来,作为情仇的孙维世,仍然是江青对孙维世直到大庆归来仍进过中南海、见过毛泽东的定位?据孙维世专案组王XX交代:“江青就指这件事说孙维世是狐狸精,是美女蛇,还说是她是主席身边的定时炸弹!”再看王莹之死、看章泯之殁,江青亲手弄死的对象中,谁真正属于“路线分歧、政策分歧”?

孙维世的名字“赫”列其中、而周恩来却不得不批也不能不批的那份逮捕名单:当是那个莫须有的“李立三、李莎里通外国集团”吧?

可苍天在上:所谓的“苏修特务”——孙维世与李立三、李莎之间的联系,仅多少年前送过两张戏票而已!——孙维世、林莉与李立三的妻女是同一车厢穿越西伯利亚回到祖国的。

刚烈的孙维世!可怜遍体鳞伤、死后还戴着手铐的孙维世!为一次“觐见”、两张戏票“一缕香魂入梦遥”之时,是风华正茂的48之年,陷狱才半年多——恰恰 是18年前她的大喜之日、江青的逼问之日:

红与黑的10月14日!

——女皇与死囚之间:竟是“这样”的事!

六. “ 求证”康生

金山在《莫将血恨付秋风》一文中解释:孙维世不去也不和江青讲她同毛泽东出国的事情——“王顾左右而言它”,“是因为事关党和国家机密。”

历史诚然不是京夫子的艺术演绎,却也容不得亲尊者讳饰。

其实,以当时中苏的友盟、以江青的地位——作为毛泽东的五个秘书之一,按照曾志的回忆,江青可以阅读政治局委员规格的文件——以此前此后苏联六年四次以第一夫人的高规格接治江青的殷勤,当时虚荣已极却犹未勃发野心的江青,还会有什么对于她非知不可、乃至对讳言的小女子翻译耿耿一生的“党和国家机密”呢?

以康生的情治耳目与老谋深算,他投孙维世万言以长谈文艺,向林莉随时敞开他的鼓楼小石桥公寓的收藏与殷勤,难道会仅仅因为红格格姐妹是艺术知音,或当过一阵能涉入“党和国家高级机密”的翻译?

林利阿姨是这样为“康生‘凑’上来”一节文字画龙点睛的:

“康生表示对我特别关怀,正是江青特别需要我陪伴的时候。”“我送一张江青拍摄的我在划船的照片给她(曹轶欧)。她大喜,回赠了一张她本人青年时代的照片……”

“后来听说,我之所以在‘文革’刚开始就被揪,是康生说了话。他说,林利已经修了,我不管她了。”其实,已跳龙门——身居中央文革顾问显要的康生,其时已与江青密谋好如何收政敌与情仇于一网了。

曾深得圣眷后又被冷落的田家英,就面对过几乎与此一摸一样的康生:五十年代,康不断与如日中天的田书赠往来,甚至忍痛 “割爱”校补的一套明代冯梦龙编纂的《醒世恒言》。据统计,康生在这部书中共补写七十余处,约三千六百余字。可见这位权势的射雕者,为重新点燃他在毛泽东记忆中的亮点的迂回深曲、不择手段。而一发现毛泽东为“包产到户”的事气恼得半年不和田家英说一句话,康生与田家英之间那高雅浓郁的一切,便嘎然而止。

孙维世却是处处事事、公公私私都疏离避让着江青的,应该说康生不会不知道。也许正因为他洞然那疏离更深处的一切,才不但依然“凑”近孙维世,而且“凑”得比对林利更热络,更亲切、更艺术、更屈尊吧。

这个中国现代史上罕有其匹的大奸大滑知道些什么?他不辞老病,洋洋洒洒,把鸿博、热情与关切深深烙进一个风华绝代的红格格的心里,最终为的又是什么?

当然,这种超级的热络又绝无与林利同看《伐子都》、面对面议论《一个人的遭遇》乃至关注、照拂、安排、调动她的工作的那种张扬——想来,红格格孙维世也许从未现身小石桥康公馆。那么这彼此的外敛、节制与悄然,又是为什么?

四十年翘盼解密,终于宁可相信:越是关键的专案材料,怕是越是毁得差不多了:在乱中,在“拨乱”中,在稳定压倒一切的政治需要中。——好在这些旁征博引与诸多的为什么,恰构成历史小心求证的证据链。正是这一切,与江青1950.10.14那多少有些释怀却又被引燃着疑忌的日子——与那天她的那份厚礼和那声“为什么”,与那个日子十八年后的红格格惨死之间:一个长长的证据链——从各个环节到终端漫是血污的证据链,在孙维世的第四十个清明,难道不是前所未有清明地证实着:

与其说金山在解释,不如说他在掩饰?

是的,同一问题穿越时空又遭遇“王顾左右而言它”:前是新婚的妻子本人,后是苟活的丈夫,都在讳伪证真——都在为极权及其体制或至尊至亲者讳以避不测,都在欲盖弥彰着女人们最微妙的过敏,都在流布与加剧着一种传闻,一种疑惑,一种权势峰巅上女人的妒与恨。

七. 权势、时势与妒恨中的女皇

权势与时势,对于妒与恨中的女人,是不是跳出魔瓶的魔鬼的翅翼与血盆大口?

丈夫金山失踪之后,投告无门的孙维世第二时间里想到了追求过她的林彪。她给中央军委去信请求林彪的援助。这封信当然落在了林办主任叶群的手中。

得知此讯的江青几乎在第一时间赶到毛家湾。

这是权势有了,时势也到了的1968!

——不再是1950,不再需要一份不菲的礼物掩饰妒恨的“为什么”,不再也不可能需要林利伴居克里姆林宫皇家医院、克里米亚行宫或巴尔维赫疗养院了!

难道那就是林利阿姨的四次长相伴的江青——那个在苏求医的病恹恹的江青?

——对傅连璋的妻子、李公朴的女儿颐指气使、极尽挑剔,却对林莉和颜悦色;背后数落斯大林宴请前叮咛她的刘少奇,曝露出当面的无可奈何;从帮佣的母亲、酗酒的父亲到黄敬、唐纳、毛主席,无不尽与林利言,连同为她自杀过五六次的唐纳,每次吞下的红头火柴不超过六根……

这样的江青,不会掩饰她爱读女红军爱上白皮肤篮眼晴白军军官的《第四十一》;这样的江青,在巴尔维赫疗养院邂逅知其上海滩底细的杨帆,转身就走;这样的江青那个三月五日为斯大林嚎啕大哭,然后去圆柱大厅为斯大林守灵,再后来又以同样歇斯底里的嚎啕,阻宕林利提前回国;对那样一声——马林科夫的妻子知其学历不高时率直地说:“那就到我的电力学院来学习吧!”——这样的江青怕是耿耿了一辈子!

不过,还是这个江青,毛主席离开刘庄让林莉住他的房间:

“我们不会是失礼吧?!”

林利笔下的江青也势利也虚荣,虽在养病,却要有与第一夫人相应的高级待奉的派头,却也不乏透明与真诚——

——“江青扬言我是她的朋友。”

林莉阿姨,这不仅仅是“扬言”,这是当年的真实,是“从不对人轻苟言笑”的江青真实的“孤独”求友!

也同样相信,江青亲口对孙维世这样的坦露也是虚荣的真诚:“我是主席的夫人,你是周副主席的女儿,我们要搞好团结。”四十年代的江青给孙维世写过很多信,这种“团结的方式”为什么会在五十年代绝迹?除了她所依附的领袖光环的急剧膨大与炫目,使身处环心的她更眩晕与孤独,似乎就只剩下一种微妙的解释了——这种微妙又恰恰相系着江青对环心位置的无比恋眷、不择手段的守护,尤其相系着她对红都女皇显赫与极权的觊觎!林利说,江青的第一夫人地位“在我看来是巩固的”,只不过是以自己的恬淡胸襟度乱世魔女罢了。

是红海洋簇拥的权势,是无法无天的时势,使情仇妒恨中的女人一跃而成政治巅峰上的魔女——把一次次推心置腹的“女友”也置于万劫不复的,不正那个克里米亚黑海岸边娓娓中不乏透明与真诚的江青吗?为虎作伥的,不正是曾对林利忘年而情浓的康生?!

仅仅因为林利是她情仇的密友!

以至七年牢狱之后的那个广场与清明四月,林莉不得不远匿故乡湖南以避江青的魔掌,因为据说江青曾这样牢记着她——在广播电台的“林莉”问题的材料批示中,责斥该台“连一个‘苏修特务’都查不清楚”。那时孙维世的义父还活着,在江青的批语旁边也批了一句,说这个林莉是张浩(我党先烈林育英)的女儿。意即此林莉不是彼林利。

不知各自批语的那一瞬,克里米亚黑海岸是否从江青脑际掠过?周恩来又怎样想着和“彼林利”异国患难八年的义女的?

只知从江青的“孤独”求友到女皇梦,这实际上是另一个维度的孙维世死难真相求证。

八. 第一、第二夫人的同一情仇

即使有一天,地理上的毛家湾消失,仍可绝然断定:第一、第二夫人——江青与叶群在毛家湾推心置腹的那段血色经典,将与一代代人性记忆中的“红史”永远同在。

难道谁又能告诉我:“史无前例”中,还有比这更经典、更堂皇的、更本色的“史无前例”了吗——

一位女政治局委员对另一为女政治局委员说:

“现在趁乱的时候,你给我去抓了这个仇人,你有什么仇人,我也替你去抓。”

这个仇人就是可怜的孙维世。为兄、为夫的情急中忘忽情隙的她——红而不黑的格格哪能料到:向林、江的求救,无异乎引火烧身!

——是现场见证呢,还是悉自至亲?无论如何历史都应为此感谢林立衡:真实地记忆与传达两个女政治局委员史无前例的惊心动魄与伟大!

却只有也唯有林利,既见证着林立衡的姐姐胎动之际林彪对孙维世的爱情攻势,又是叶群因孙维世“遭遇冷落”而向江青大放悲音的当事人。只有也唯有林利阿姨,以曾经零距离的历史,提供了对毛家湾血色经典的全新的解读:什么你的仇人,我的仇人?!

原来两个女政治局委员的情仇是同一个红格格!

原来情仇是如此嗜血地深嵌入最堂而皇之的史无前例中!

原来权欲私怨正是绞杀民族正气与生气之罪尤!

确有史家这样认为:“在孙维世这件事上叶群不需要负有什么罕见的责任。”与折戟沉沙一道淹没的,恐怕也包括林、叶涉入孙维世专案的关键文字——林彪集团覆亡,也似并不影响更其猖獗的四人帮极力维护孙案。第二夫人叶群的手上,果真不沾孙维世的血吗?

那么,读一读漫忆皆史的林利琐记吧——

对于叶群,还有比孙维世更大的情仇吗?

九. 常胜将军失败的爱情攻势

平型关之役后,林彪赴苏治伤,携即将分娩的妻子——陕北一支花张梅就住在共产国际宿舍“留克思”。

花样年华的孙维世风华绝代,光彩照人,在莫斯科倾慕她的同志自然大有人在。比如那个五音不全的刘亚楼,只要孙维世一来,他就一本正经而又荒腔走版地随唱起《月儿弯弯影儿长》之类——那就是他公开向孙维世示意的执拗表现之一。林彪是红军英雄,又是维世与她母亲的抗大校长。 “一次,在七部,林彪从食堂端饭回屋子。维世见了,赶忙跑过去,接过饭来,恭恭敬敬替他送进房里。她却完全没有想到,这位比她年长十来岁的校长会追求她。(P56)”

林彪对孙维世的爱情攻势,开始很隐蔽。他“邀维世出去玩,让我(林利)也参加,一起逛马路、公园。”

“我完全想像不到,一个男人在妻子生孩子(林晓琳)的时候竟然会去追求别的女孩子”!

林彪“即将回国的时候,竟要维世跟他一起走。维世拿我做挡箭牌,说莉莉不走,她也不走。林竟说,那就都走。维世跟我说,李进(林彪)决定要我们都回去。我很诧异,说组织上原定要我们留莫学习的,怎么又改变了?林当时是(驻共产国际)党代表,他的话有权威性。维世说,那你写封信给他,说明情况。其实我们住得很近,我也可以直接去问他,但听了维世的话,便写了一封信,由维世转交。”“林彪要她一同回去,她当然不同意。她热爱自己的戏剧艺术,对个人生活问题毫无考虑。我和她床并床地在一间屋里生活了七年,我深知她的事业心、她对戏剧的执着。”

“于是,我和维世跟林彪回国之事就此作罢。”

“直到1943年,林彪辗转托人带了一封信给维世,说他不得已听从别人劝告结了婚,但唯世留给他的印象甚深。”这时“维世才告诉我,林彪1941年临行之前要和他结婚,要她同他一起走。至于原来的妻子,不管维世态度如何,他都决定和她分手。”

“对林彪这封信,我们取笑了一阵,并找出其中文法的误谬。可见,维世对林对她的追求是毫不在乎的。”

常胜将军失败的爱情攻势!

十. “ 林总这几天总是叨念着……”

直至80高龄,漫忆历历的林利阿姨越愈凿凿认定:

就是常胜将军失败的爱情追求“后来给维世带来了灭顶之灾”。

1946年10月6日,去国八年的林利、孙维世,与李立三的妻子李莎及女儿一道,终于出现在哈尔滨车站。却不见组织上派人接待,只是李立三把她俩与妻女一道接至他家里暂住,说不数日即安排她们赴延安。组织的回避与行期的匆迫,令红格格姐妹大惑不解。经反复诘问,原来——

“在我们回国前,林彪知道维世将要来哈尔滨,情绪异常激动,竟向东北局的一些领导同志倾诉心事。说他原本爱维世,只为先回国,在延安被同志们撺掇,才另娶叶群。现在孙维世回国,他心情难以平静。叶群知道后也到处哭哭啼啼。东北局的领导为了维护东北主要领导者林彪的安宁,只好把孙维世遣走。这件事就交李立三办。”因为李立三兼着的三人调处执行部有美国班机来往。

不多几日故国重逢的寒暄款待中,劝孙维世嫁四野参谋长刘亚楼者比比不绝,刘也又度亲自求婚,孙维世忐忑未允。

当然了,谁又能阻遏堂堂林彪来见他的梦中情人?

围着一张长餐桌,却是叶群抢先发了话,多么经典的酸辣甜腻啊,字字棉里藏着针:“林总这几天总是叨念着要来看看你们,今天不就见着了。”

又被夹在“你们”中的林利满心不快。

不知所措的孙维世,“哭了一场”。

十一. 哈尔滨来电——为了党的利益

孙维世的话剧艺术只能在大城市展开,中央批准回到延安的红格格姐妹,双双去哈尔滨工作。十一月途经北京执行部中共驻地时,叶剑英却以东北来电为由阻遏;尽管由于周恩来专函坚持,姐妹俩到了长春,仍然被伍修权这样明告:哈尔滨来电拒绝她们去。几天后,返回北平等候的姐妹俩获悉哈尔滨方面李立三署名的来电:

“孙维世同志,请你为了党的利益,不要来哈,林利可以来。”

十二月,只身来到哈尔滨的林利,责问李立三何忍拆姐妹?才知几次阻止孙维世来哈的电报都是叶群擅自发的,李立三当时出差在外。回来被叶群要求签发所谓“为了党的利益”的那封电报时,李立三这样劝她:

“孙维世也可以和别人——例如刘亚楼结婚嘛,与你的家庭生活又何碍之有?”

叶群声色俱厉,立刻一顶大帽子压下来:

“刘亚楼是参谋长,林彪是司令员,工作关系那么密切,如果因为生活方面的事而生龃龉,于战局不利谁担得了责?!”

北平解放初,李立三在北京饭店理发巧遇周恩来。

义父仍为义女愤愤不平:“立三呀,你这个人就爱管闲事!在哈尔滨的时候,值得专门给我发那个不让维世去的电报吗?”

无独有偶——

还是在这个北京饭店,为夫贵妻荣不择手段的叶群不期又遇孙维世。这北京,当然不是她想怎么发电报就怎么发的东北局了。

睁圆了眼,叶群又甩出一句经典:

“天下那么大,何必挤在一起呢!”

十二. 世界真小,权势无边

是的,世界真小,尤其对于江青、叶群们!

1954年春天。

毛泽东要离开西湖刘庄回京去主持宪法制定,林利受命总理前往杭州,又去陪待孤独、寂寞的江青。

那天,恰巧当时也在杭州的林彪夫妇来探,林利打了招呼,即便退出。

要说客厅之外,触目伤怀的林利不在想着孙维世,不在怨着她的在石景山改造中的金山,那就不是本真的林利了。

当年孙维世如若去了哈尔滨,哪会是这段孽姻?!

而客厅之内呢?——

“谁知江青后来说,叶群当场就哭起来了”,那似乎是:

“我一来她就走,我就这么讨人嫌?!她眼里只有那个金金贵贵的孙维世!什么呀…….”

不再是冰城哈尔滨,不再围着那一张长餐桌,不再有孙维世、李立三夫妇。南国西湖一隅,由于一个女人哭声的散播,空气中弥满着另一个女人的影子。

那会儿的林彪一定又伤感、又尴尬、又恼火……

世界真小啊。

林彪写着“发不同青心同热”的时侯,在想着身边的这个女人,为梦中的女人杭州般哭泣过多少次吗!

女人就是女人。

而男人中,有一类这样的常胜将军或统帅:女人,即使梦中的女人,对于他们不是一个尊严、鲜活、美妙的生命,而不过是权势、胜利、征服、占有的装饰与象征。他们不但绝不会为自己曾经失败的爱情追求而沮丧,而且往往要在亲手掰碎自己曾经的梦的过程中,找回作为一个常胜将军的心理平衡与征服快感——尤其当梦中的女人与他攫取与守护的权势相违,他们甚至赋予或纵容的他们的女人无法无天!

于是,同一只将军的手:

一边为别人“撺掇”来的妻子写着“处女证明”——而且拿着在党的政治局会议上庄严宣读,传阅……

一边在曾经的梦中情人的逮捕令上冷血地签着字、画着圈!

于是,第一、第二夫人在毛家湾演绎的血色经典,“彪炳华夏”!

——是的,权势曾那样肆虐无边!

这样的情仇,与爱无关。正如去岁若干四野子弟恶心林晓霖代父谢罪,株及张梅。第二夫人的第一情仇在他们铁血的心里,也可想而知!

但是,刻录这类男人与被他们纵容的情仇女人在历史横段面上的貌似尊荣,与不可一世的猖獗;在人之为人的人与爱对面的历史耻辱柱上,还她 (他)们以一种嗜血体制可被畸儿的真容——

谁能否认:那个风华绝代却灰骨无存的女人:孙维世,却以这种与爱有关的意义永远活着?!

红格格就是红格格,其后这一切,对于孙维世似乎就顺理成章了——

抗大最年轻的女学员;

《团圆》最风云的主角——据说当年延安演出《被蹂躏的人》,江青甚至给孙维世配过戏;

穿着草鞋就跳上了飞往莫斯科的飞机,先就读于莫斯科东方大学,后进莫斯科戏剧学院表演系和导演系深造;

就是在反法西斯最艰苦的岁月,她与林伯渠女儿林利也像伊巴露丽的女儿、野板参三的妻子一样深得共产国际的关照与信任;

林彪、刘亚楼的梦中情人,即使归国之后,林、刘也曾艳羡若仙、趋之若鹜;

跻身华北联合大学文工团的风靡全军,执导青艺的风靡全国;

毛泽东访苏时唯一的贴身女秘书——翻译组组长......

——在红色中国,还有比孙维世更风光、更娇艳的红格格吗?!

这确是胜似骨血的红色母女:胡宗南攻打延安,小超妈妈带着学成归来的孙维世,背上背包,朝夕相依在陕西佳县和山西三交镇等地的土改岁月中;

西山见证:亲自为老战友的妻子、养女的母亲(任锐)撰题墓碑的,依然是周恩来;

西花厅见证:曾把金婚纪念的红花戴在周恩来夫妇胸前以示爱与被爱、至亲至孝的,就是也只是他们最钟爱的这位养女!

剧照中的冬妮娅撕开了保尔,张瑞芳情断金山。孙维世这样与金山结合,自然使义父不无难堪,但“小超妈妈”还是代表周恩来出席了婚礼。一本红色的结婚证,是义父义母最宽仁、最诚挚的祝福。为了孙维世婚后的甜蜜,妹妹孙新世更只以西花厅为家。

金山跨国风流,金日成枪毙了女秘书,彭德怀怒不可遏......这样的金山居然能安然归国,并终于重新入党、还得以再塑《风暴》中的施洋,万尼亚舅舅,……所凭所倚绝不仅仅是红格格的宽宏吧——更是周恩来的颜面深处的父女情!

这样的金山竟成绝色的孙维世的绝恋!实乃世间一谜,更为举世所叹,却也似乎更加凸显红色艺术,乃至“活人演给活人看的活戏”,是孙维世生命的寄托:从《保尔.柯察金》,到深入大庆——《初生的太阳》……孙维世虽躲着江青,却始终拥抱着自己信仰与艺术的太阳!而这样的孙维世,岂能为文革旗手江青所容?!

仅仅因为两位红格格与李莎结伴归国,仅仅因为孙维世给李立三送过两张戏票,周恩来巍颤颤签署了养女的逮捕令?!

有档为证:

就是这个中国的赫鲁晓夫,听着对他敲响的五一六丧钟一个星期之后,居然还主持了批判“野心家”朱德的中央政治局会议——只不过因为八十高龄的朱德,漠对众人纷纷落井下石的“彭罗陆杨”,一如这位厚道老人先消极于讨伐高饒、又不作为于围剿彭黄。

就是这次会议上,就在陈毅循着林彪的政变经直斥朱德“我看你是要黄袍加身”之后,周恩来竟以现身说法、负荆请罪的赤诚,比照出他介绍入党的朱德总司令对于毛主席“是不可靠的,是不能信任的”!

于是,在孙维世被捕之前,江青亲自跑到中国人民大学向孙维世她的兄长孙泱(原人民大学党委副书记,曾任朱德秘书)发难。1967年10月6日,孙泱惨死在人民大学的地下室里。朱德悲彻肝腑:“孙泱有什么错?他的错无非两点,第一是给我当过秘书,第二是说了真话。”

孙泱遇难前后,厚道的朱德曾经请周恩来出面伸以援手,周恩来苦笑道:“有些人我没有保他,他的日子还好过一些,我保了他,他的日子更难过了。”——同样的这句话,周恩来还在武汉7.20事件中提及过。然而教父义重,兄妹情深,对峙着红格格与女皇的都箭在弦上!

当逮捕养女孙维世、林利的报告出现在周恩来的笔端,政治绞肉机并没有给他留下苦笑的空间,孙、林结伴归国的李莎后面的李立三,李立三后面的刘少奇,打倒中国的赫鲁晓夫后面的共产主义世界霸权——这些,都是养父周恩来心知肚明、只能推波助澜、不能犹豫于毫发的。何况非常时刻,仅仅妒视孙维世的中国第一夫人与第二夫人,就足以令大国总理战战兢兢了。据说当孙维世的材料送达江青处,江青把有关的信件资料烧毁,却保留了一张周恩来接见孙维世他们大庆剧团的一张合影,江青拿着这张照片找到周恩来说:“这下子罪证找到了。”

谁的祭日,我站在人民英雄纪念碑前

孙维世的第四十个祭日,我站在人民英雄纪念碑围栏前:孙维世她与妹妹孙新世最后诀别于此,丙辰清明挽祭周恩来的诗山花海,也啸聚于此......

我却隔着围栏,凝视半个世纪前林昭含泪抚摸的那块五四浮雕。

孙维世死时47岁;只活了36岁的林昭,也就死在那年春天;自由主义高标,理想主义的绝唱,充满风华却没有金秋的中华巾帼,一代又一代的青春觉醒与悲剧......都在这人民英雄纪念碑前昭示着同一个血色经典——

革命吞吃自己最优秀的孩子,甚至吞噬自己最纯正,最刚烈的红格格!

随后的厄运,自然就属于国家主席,元帅,政治局委员、常委乃至总书记们本身了......可谁又能说,孙维世遇难不到八年之后的养父周恩来之殁仅仅是体制自嗜逻辑的延伸,而与一种人格分裂对良知、生命的撕裂无关?

是的,没有真相的国度,也不会有真相深处的真相——

回眸丙辰清明的诗山花海,历史被扭曲的前行,何其迷茫、何其蹒跚、又何其真诚与执着!

此刻,吊臂云集的天安门广场,中心花坛正在我的眼前变脸——国庆花灯主景更换为亚欧首脑会议标识。毛主席纪念堂东西两侧,正涌动着的两列等候“瞻仰”领袖遗容的长长人流中,有谁知道孙维世是谁?有谁知道今天对于孙维世是什么日子吗?有谁想到过咫尺之遥的人民英雄纪念碑前曾经的诗山花海吗?

没有真相的国度又没有了记忆、反思与穿透;只有金融危机的现代抗争;只有传统而迷茫的东方膜拜!

——这就是孙维世绝命四十年的中国!

不知道林利阿姨与孙新世今天怎样纪念红格格姐姐?

也在天国的金山,遥在异国的侄女,正在思念着妻子与姑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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