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上的男人》电影剧本_ 月亮上的男人 电影


《月亮上的男人》电影剧本
文/(美国)S·亚历山大 L·基耶斯洛夫斯基译/傅琦
(淡入)内景,虚拟空间,白天安迪·考夫曼站在一个虚拟的场景中,看上去有点紧张。他大睁着眼睛,眼神躲躲闪闪,他看着我们,显得窘迫、不安、又有点可爱。他的头发光滑地贴在头顶上,身上穿着安迪·考夫曼特别节目“友好世界”的演出服装。终于,安迪开口讲话了———带着一种奇特的外国人的口音。安迪(假装成外国人):你们好,我是安迪,欢迎来看我的影片。(停顿片刻,显得不太开心)我本来以为我的故事拍出来会很不错……结果却拍成了这样,太可怕了!全是谎言!事情都乱了套……我认识的人演了别人……简直是一团糟!于是我闯进环球公司把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剪掉了。现在,这部影片简短多了。实际上,你们现在看到的就是影片的结尾。感谢您的光临!拜拜!安迪将留声机的唱针放到唱盘上,精彩的片尾曲响起,出现片尾字幕。安迪一动不动地站着,笨拙地看着观众。音乐停下来,他又放下唱针让音乐重新开始。他重复这一动作的次数根据字幕的长度需要而定。终于,字幕放完了。少倾,安迪斜着身子入画,脸上带着狡猾的笑容。他的口音不见了,他小声说———安迪(正常的发音):这下好了!只剩下我的朋友们了。我就是想赶走那些人……他们会在不该笑的地方笑。(停顿片刻)我刚才说的关于这部电影的那些话纯粹是开玩笑……事实上,这部电影棒极了!它包容了所有的东西……从我小时候一直到我死。(突然瞪大了眼睛,捂住自己的嘴)唔!!我不应该说这个的!哦,哎,唉……我们现在就开始吧。让我们跟随故事回到长岛格瑞德奈克……安迪转过身打开一架旧式的16毫米放映机。机器发出“嗡嗡”声。他微笑着看着闪烁的光线。安迪:哦,对,我记得很清楚……镜头推近,放映机的白色光束,画面中充满了白光,白光闪耀着,越来越亮,越来越亮……(叠至)
外景,考夫曼住宅(1957年),白天黑白影像慢慢变成彩色。1957年的格瑞德奈克,这是一个犹太人聚居的高尚社区。几个剃着平头的男孩子正在街上玩棒球,他们笑着、喊着。一辆宽大的敞篷车停在了最小的一幢房子前,40岁的斯坦利·考夫曼走下车来。他穿着套装,看起来是那种只知道好好工作的人———疲惫不堪、一身的责任感。斯坦利走过去赞赏地看着棒球比赛。击球的是他6岁的儿子迈克尔,一个人见人爱的小家伙。迈克尔挥动球棒———清脆的击球声———是个一垒打。斯坦利笑了。斯坦利:这才是我的孩子!好球!小伙子。(亲热地拍拍迈克尔,看着他)嘿,迈克尔……你哥哥呢?迈克尔:他在屋里。斯坦利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他生气地皱着眉头,抓起公文包大步走进屋子。
内景,考夫曼家厨房(1957年),白天小卡罗尔正在哭。35岁的母亲珍尼斯利索地削着胡萝卜,她正在做晚饭。斯坦利从她们身旁大步走过。斯坦利:他在房间里吗?珍尼斯:他当然在房间里。(加重语气)他所有的“朋友”都在那儿。斯坦利瞪起眼,怒气冲冲地走上楼去。
内景,考夫曼家走廊(1957年),白天斯坦利急匆匆地走到安迪的门前,房门紧闭,但可以听到小安迪发出的声音———安迪(模仿女孩焦急声音的画外音):可是,教授,这个怪物怎么长得这么大呀?(又假装成一个英国教授)丛林里的水有问题,我得解开这个秘密暗号。斯坦利十分无奈,打开了房门。
内景,安迪的房间(1957年),白天我们可以看到8岁的安迪,正对着一面墙表演节目。安迪兴高采烈,充满热情。安迪(装成英国教授):也许我该和当地的土人谈谈。(装作跳舞的土人)哄,乓,乓,吧!哄,乓,乓,吧!。斯坦利:安迪!安迪(吓了一跳):哦!这孩子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他身上的一切都收敛起来了,变得内向而笨拙。斯坦利灰心丧气地看着儿子。斯坦利:安迪,你不能再这样了。我们家不是电视台。那墙上没有摄像机。安迪(瞟了一眼那面墙):哎。斯坦利(试图把道理说清楚):儿子……听我说。这样做是不健康的。你应该到外面去,参加体育运动。安迪:可是我这儿有体育节目,是摔跤比赛,在第五频道。斯坦利(大发雷霆):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听着,我决定了!以后不许你一个人在这儿演戏玩儿,你要是想演,你就得有观众。安迪(指着墙):可,可是,我有观众。斯坦利:不对!那不是观众!那是墙纸!观众是有血有肉的人!他们是活生生的、喘气的!明白了吗?!安迪想了想,权衡着父亲为他提供的选择,然后他点了点头。(切至)
内景,考夫曼家起居室(1957年),当天晚些时候小卡罗尔坐在她的婴儿床里。安迪突然一把把她拉了出来。
内景,安迪的房间(1957年),白天安迪匆匆忙忙地进来,他把卡罗尔放到地上。她认真地坐在那里,一脸木然。安迪走到屋子正中,重新开始他的表演。安迪(假装成儿童节目主持人):现在,孩子们!电视娱乐剧场的时间到了!(自己配上了几下掌声)嗨,大家好!你们准备好跟着我一起唱了吗?我会说出动物的名字,你们来告诉我它是怎么叫的!好了吗……?好!(开始演唱)“哦,牛儿叫起来……”卡罗尔眼都不眨地盯着他,然后———卡罗尔:哞。安迪(高兴地笑了):狗儿叫起来……卡罗尔:汪!汪!安迪:猫儿叫起来……(叠化至)
内景,纽约夜总会(1975年),夜安迪的近景,他26岁,已经长大成人。他依旧表演着这首歌。醉熏熏的观众:喵!!全景。这是一个规模不大的嬉皮士夜总会。安迪:鸟儿叫起来……醉熏熏的观众:吱、吱!!安迪:狮子叫起来……醉熏熏的观众:噢)唔!安迪:它们只能这样叫!(咧开嘴笑了起来)谢谢你们。再见!安迪挥挥手,鞠躬谢了幕。夜总会里响起了稀稀落落的掌声。安迪叹了口气。夜总会经理气鼓鼓地走上舞台。他不高兴地看了安迪一眼,然后拿起麦克风。经理:女士们,先生们,感谢安迪·考夫曼为我们带来的喜剧表演!后景处,安迪开始收拾他的小道具:布袋木偶,康笳鼓,一个留声机……他把这些东西全都放进了一只大箱子。(切至)
内景,纽约夜总会(1975年),当天晚些时候夜总会已经空无一人。经理正在整理吧台。安迪急切地走了过来。在台下,他显得平静、温柔———他的声音比耳语大不了多少。安迪:……那,贝瑟曼先生,明天我还是这个时间来……经理(尴尬地):呃,我想……安迪———我……正在考虑让你离开……安迪:你要解雇我?(停顿片刻)我都没跟你要报酬!经理:你听我说,我并不想让你难堪。但是……你的演出太不专业了———跟我一起唱……木偶……放录音……这对安迪来说太突然了,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觉得受了伤害。安迪:你想要什么呢?“玩我老婆吧,别客气”??经理:对!我要的是喜剧!比方说拿交通状况开玩笑,模仿秀,或者是荤段子……安迪:我说不了。我,我做的一切都和别人不一样!经理:是啊,是个人就能让这地方热闹起来!兄弟,你唱歌的时候,我连喝酒的劲儿都没有,我管他什么“黄鼠狼怎么叫”……安迪心情沮丧的看着经理。经理(继续):我很抱歉。你在这儿的演出结束了。令人不安的停顿。安迪哭了起来。经理一下子没词儿了,他不知该怎么办。安迪可怜巴巴地哭着,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经理莫名其妙,他无从判断眼前发生的事情。安迪羞愧地遮住自己的脸,转身走了出去。而后是一片寂静。经理看着他离开,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
外景,纽约夜总会(1975年),当夜安迪哭着冲出门。他走上便道,立刻止住了哭声,像是根本没有发生过刚才的事情。安迪提起他的大箱子朝前走,气愤地摇着头。他拐进一条漆黑的小巷。这是一个典型的让人讨厌的纽约街区,安迪独自一人急匆匆地走着。不过很快就出现了两个人,他们悄无声息地靠近。安迪停了下来,他有些犹豫,拿不定主意是不是应该转过身去。就在这个当口,那两个暴徒已经到了他身边,目露凶光地盯着他。暴徒甲:把钱包给我。安迪胆怯地看着两个人。他们紧张地对峙了片刻。他在想,权衡着可以作出的选择———他忽然结结巴巴地说了起来,还带着一种浓重的外国口音。安迪(假装成外国人):我———扑(不)明白!!暴徒甲:把你的钱拿出来!安迪(假装成外国人):什么??什么牵(钱)?啊扑哒扑!我没有牵(钱)!两个暴徒互相看了一眼。安迪(假装成外国人接着说):丘丘(求求)你们!我昨天刚刚搬到美国!我什么都扑(不)知道!暴徒甲:箱子里有什么?安迪(假装成外国人):扑(不)!诗(是),诗(是)从家乡带来的,我至(自)己的一些东西。暴徒乙:闭嘴!把箱子给我!那家伙一把抢过箱子,砸开了锁……衣服、康笳鼓和唱片都掉了出来。两个暴徒十分丧气。暴徒甲:他妈的外地人!暴徒乙:这家伙怪可怜的。咱们走吧。他们瞟了一眼安迪,怒气冲冲地转身走掉了。安迪松了口气,把自己的东西一件一件地从地上拣起来。他冲着那两个家伙大声说。安迪(假装成外国人):舍舍(谢谢)你们!(切至)
外景,纽约即兴演出夜总会(1975年),夜即兴演出夜总会是这一带最大的喜剧俱乐部。观众们排队等着入场。乔治·史皮罗———一个好莱坞天才经纪人———大步走来。乔治是保守型的人———有布朗克斯口音,头脑简单,热情———但是看上去他有一种可爱的亲和力。门童见是他便笑了一下,挥手示意让他进去。
内景,纽约即兴演出夜总会酒吧(1975年),夜酒吧里聚满了喜剧演员和歌舞演员。一些人转过身来笑着打招呼:“乔治!”,“嗨,乔治!”。乔治和几个人握了手,又和几个人耳语了几句,然后继续走过去……
内景,纽约即兴演出夜总会表演区(1975年),夜这里正在演出。老板巴德·弗兰德曼看见乔治,过来和他热情拥抱,然后带着他挤到一张桌子前。乔治坐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舞台。台上,滑稽演员正在表演一个自作聪明的人。滑稽演员:我正在为我的岳母准备一份特别的圣诞礼物:一个事先付款的葬礼!殡仪馆的人就问我是想让她土葬呢?还是给她涂上防腐剂,或者用火葬。我说:“三样儿都来吧!我可不想有半点纰漏!”(观众的笑声)谢谢,晚安!滑稽演员挥手致意后退场。观众们鼓掌。乔治礼貌地拍了两下巴掌。钢琴师马上开始演奏听不出节奏的乐曲。这看起来像是幕间休息……但就在这个时候,安迪忽然笨拙地走上了舞台。他一幅外国人的滑稽造型。粉红色的茄克衫和领带,头发光溜溜地向后梳着,眼神惊慌,像是一头被汽车前灯照着的鹿。他放下手里的大提箱,从里面拿出各式各样没用的东西放到椅子上。整个屋子安安静静,大家都不知道这个倒霉的家伙到底是谁。安迪试着抓起麦克风,他那种怯场的样子让人感觉很难受。安迪(假装成外国人):现在……现在(四下看了看)……谢谢你们。我很高兴到这里来。我觉得,这个地方很漂亮。但是有一件事我不喜欢,就是交通太拥挤了。今天晚上我不得不从……呃……还有高速公路,交通太拥挤了。我花了一个半小时才到这里!安迪吃吃地笑了,好像这就是他抖出来的“包袱”。观众们没有出声,他们不知道这算什么。安迪(假装成外国人接着说):不过……告诉你们一件可怕的事:我老婆。玩我老婆吧,别客气。观众中发出惊讶的声音,间杂着一两声神经质的笑。安迪作了个姿势,就像是观众听懂了他的笑话后该作的。安迪(假装成外国人接着说):不,不是真的。我只是开玩笑,我非常爱我老婆。但是她不会做菜。你们知道,有一次,她做了牛排和土豆泥。哎,前一天的晚上,她做了意大利面条和肉丸。她的手艺太差了……简直是可怕。大家都觉得尴尬。有的人把眼神转向别处,几个看上去挺时髦的人挖苦地笑着。乔治向前探着身子。安迪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安迪(假装成外国人接着说):下面,我要为大家表演几个模仿节目。首先,我模仿的是阿奇·邦克。(他的音调一点都没变)“你这个笨蛋,所有人都是笨蛋!呃,离,离开我的椅子,傻瓜……到、呃,笨蛋,到厨房去,弄些吃的来!呃,所有人都是笨蛋!我谁都不喜欢,所有人都是大笨蛋!”谢谢!。(他十分高兴,骄傲地鞠了一躬)现在,我要为大家模仿美国总统吉米·卡特。(他的音调仍然没有变化)“大家好,我是吉米·卡特,美利坚合众国的总统。”一些人起着哄离开了。有几个人傻笑着,听出了点苗头。乔治的兴趣被挑了起来。安迪(假装成外国人接着说):现在……我将为大家模仿猫王。一个女人发出讥讽的笑声。安迪咧嘴笑了一下,看起来很愚蠢。他转过身去背对着我们。他按下录音机的“播放”键……《2001漫游太空》的主题曲响了起来。屋里的灯光戏剧性地暗了下来。随着一阵手舞足蹈,安迪撕下了裤子上的两条带子———露出了里面缀在裤子上的人造钻石。他脱下了粉红色夹克衫,换上了一件白色的缀满宝石的夹克。他把头发梳好。又捋了捋。然后又梳了梳。最后,他拿起吉他,摆了个造型———他转过身来。我们看到了猫王。自信,性感,歪着嘴,真是酷闭了。观众全被震住了。猫王的出场音乐轰然而起。安迪/猫王昂首阔步地走到舞台左边鞠了个躬。又走到舞台右边鞠了个躬。然后又回到舞台左边鞠了个躬。音乐停止。安迪(模仿猫王的腔调):谢谢大家。观众欢呼!他们惊诧不已,不禁拍手叫绝。这个人简直就是猫王。突然,《监狱摇滚》的吉他声响了起来。安迪(用猫王的腔调接着演唱):典狱长开了个聚会,在县城的监狱里!那儿有个犯人的乐队,他们开始嚎啕哭泣!乔治的视角镜头。他十分震惊。虽然他还不太肯定眼下发生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他已经被感染了。他招手把巴德叫了过来。巴德弯下身。乔治(低声):喂,这家伙是什么来历?巴德:他好像是立陶宛人。这儿没人了解他。乔治:赞赏地点了点头:他学猫王太他妈像了。(切至)
内景,纽约即兴演出夜总会(1975年),当晚晚些时候安迪正在收拾东西。他很讲究地叠着每一件衣服,捋直衣服的折缝。乔治溜达过来了。乔治:嘿,我很喜欢你的这套节目。安迪(假装成外国人):舍舍(谢谢)你。乔治:听说你是从立陶宛来的?安迪(假装成外国人):不对,我是从卡斯皮尔来的。乔治(有点摸不着头脑):卡斯皮尔?我从没听说过这么个地方。安迪(假装成外国人):它是里海上坠(最)小的一个岛。(停顿了一下)它已经沉了。乔治:哦。唉,我……唉,很抱歉。(停顿了一下)是这样,你听我说,我这么做可能是脑子有问题了,不过我还是觉得你很有意思。如果你需要经纪人的话……我们可以谈谈。乔治递给安迪一张名片。安迪看了一会儿———他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他不再用外国人的口音说话。安迪:史皮罗先生,真是太荣幸了!!乔治意识到刚才的一切都是表演。他会心地笑了。乔治:卡斯皮尔,哈?!(切至)
内景,“来来来”保健餐厅,夜这是一个吉普赛的保健餐厅,所有服务生都是穿着平底凉鞋的女嬉皮士。安迪和乔治坐在一起,这才算是相互进一步认识了。安迪:告诉你吧,我想成为世界上最著名的明星。安迪的狂妄自大让乔治吃了一惊。乔治:人们都……喜欢喜剧演员。安迪:我不是喜剧演员。我没有天赋(耸耸肩)。我是个歌舞演员。乔治抬起头看着安迪———发现安迪的鼻孔下边难以置信地挂着一滴湿湿的大鼻涕。乔治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个女招待端上来两盘子70年代的健康食品———海藻,豆子和植物纤维做的糨糊团———看上去实在不怎么样。乔治皱着眉。安迪却精神倍增。安迪:唉!我特别推荐莲藕。安迪抻出一条小手巾擦了擦手。然后情不自禁地把食物弄成一小堆一小堆的;豆子摆成了风车的形状,菜芽堆成一堆。乔治定睛看着这种奇异的处理食物的方法。乔治:你看起来很有希望……但是……问题是我不知道你该在哪儿演出。你不说笑话……演的东西也不太好拍成电影……你说说看……你自己想去哪儿演?安迪(轻快地):我一直希望在卡内基大厅演出。乔治不知道安迪是不是在开玩笑。乔治:哈哈。很好笑。安迪把他的餐具放进水杯里沾了两下,然后他又用餐巾把它擦干。乔治看着他,实在不解他的这些举动。他再抬起头看见安迪的时候,那滴鼻涕又坠到了另一个鼻孔下。他感到惊奇。安迪:你知道了吧,我不想要简单的笑声。安迪终于要开始吃了———他又低下头默默地祈祷。乔治眉头挑了挑。安迪猛地把头抬了起来。安迪:我想要强烈的反应!我希望观众能有直接的体验。要么喜欢我!要么讨厌我!要么干脆退场———这才是我要的反应!安迪充满成就感地吃了一个豆子。乔治看着他,实在受不了他那滴大鼻涕。他指着安迪的鼻子,递给他一块餐巾。安迪点了点头,把那滴橡皮做的鼻涕拿了下来,小心地放到了一个盒子里。安迪:等我出了名,我就把它们卖掉,因为它们都是“安迪·考夫曼用过的东西”。就在这一时刻,乔治被征服了。他大笑了起来———乔治:你真是个疯子。(然后,他显得很真诚)不过———你也可能是个天才。好吧,安迪,咱们开始干吧(热情地伸出手)。安迪慢慢地笑了,也握住了乔治的手。两个人握着手。这可称得上是个历史性时刻。
外景,贝弗利山,白天洛杉矶最令人目眩的地方。金钱。美女。
内景,史皮罗办公室/韦斯特,白天这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演艺公司,业务繁忙,根本没什么魅力可言,看上去倒更像是个保险公司。乔治坐在他的办公室里,正打电话安抚某人。乔治:塞咪,大卫·伯连纳那儿正缺人,时间不长,但是机会挺难得的。你就快上路了……稍微暴露点儿……秘书(画外音,对乔治):托尼·克利弗顿来电!乔治:谁?秘书(画外音):他说他是安迪·考夫曼的合伙人。乔治:知道了。(回过头来对电话)塞咪,你再想想。我得挂了。(使劲按下另一条线)你好?我是乔治·史皮罗。电话里,一个断断续续的、沙哑的、鼻音浓重的咆哮声———托尼·克利弗顿(画外音):嘿,就找你,你是乔治·史皮罗吗?乔治(顿了一下):呃,对,我就是。托尼·克利弗顿(画外音):“我就是”!你就是他就是我也是你也是……大笨蛋!乔治(莫名其妙):你有什么事吗?托尼·克利弗顿(画外音):有事!你要是有自知之明的话,就离安迪·考夫曼远点!乔治(十分惊诧):你是谁呀?托尼·克利弗顿(画外音):听好了———你他妈的马上就会知道我是谁。托尼·克利弗顿!这是一个让人尊敬的名字、一个让人畏惧的名字。(稍顿)好听的名字难听的名字谁的名字我的名字。乔治:听着,我不知道你有什么事……托尼·克利弗顿(画外音):考夫曼是个撒谎的混蛋!如果你和他签约,我就毁了你!“咔哒”一声,电话断了。乔治有点发懵。
内景,某大学冥想社团教室,白天屋里的光线十分奇妙,使人放松的锡塔尔琴音乐充满整个房间。安迪和十五个光着脚的学生一起坐在半圆形的垫子上。他们紧闭着眼睛,身体摆出不同的瑜珈姿势。他们都在冥想。在他们面前是一把国王宝座一样的椅子,上面坐着一个受人尊敬的印度瑜珈师。辅导教师小温迪坐在他脚边。小温迪身形瘦小,嗓音尖利得让人无法想像。小温迪:现在,一边深呼吸,一边慢慢睁开眼睛。你们应该感到安静、放松、头脑活跃。学生们都睁开了眼睛。瑜珈师:你们现在想到了什么?学生甲:我的头脑非常清晰,我感觉好极了。瑜珈师:很好。学生乙:我身体里所有的压力都没了。瑜珈师的目光转到了安迪身上。安迪甜甜地笑了。安迪:我要感谢您,老师。我的心放射出纯净的能量。瑜珈师温和地点点头。瑜珈师:你一直都有一颗美好的心。但是我还是为你在训练中取得的进步感到骄傲。安迪:对,我把精力投入到了TM当中。实际上,我的经纪人让我把精力投入到演出电视节目当中去。他让我上一个新节目,还没有投资呢,不过我还是很高兴。瑜珈师专著地凝视着安迪,表示自己在认真听他讲话。瑜珈师:你和家人相处和睦吗?安迪:唔,是的。我来这里练习之后,我就从没和他们吵过架。瑜珈师:人生不能没有目标。安迪:我戒了酒,戒了毒,一天冥想三个小时,这已经成了我生活的中心……瑜珈师:你做得很好。安迪恬静地笑了。这笑代替了他想说的很多话。小温迪:好。还有谁想说?安迪:哦,等等!我有个问题。(稍顿,鼓起勇气)有没有……有没有什么秘诀可以让人发笑。“唔?”瑜珈师认真地想着,脸上作出沉思的表情。终于,他开口了———瑜珈师:秘诀,就是沉默。(切至)
内景,《周末夜晚大放送》现场,夜观众坐好,这是广告时间。照明师调试着灯光。摄像作好了准备。安迪的家人坐在贵宾席上。斯坦利和珍尼斯已年近半百,迈克尔和卡罗尔都长大成人。他们显得忧心忡忡。卡罗尔:我还是不相信哥哥就要上电视了!珍尼斯:我希望他别太紧张。斯坦利:有没有紧张都无所谓,这节目半夜才放呢———估计不会有什么人看。广告结束,“鼓掌”的指示灯闪了起来。人们鼓掌。“正在播出”的指示灯亮了。主持人:欢迎回到周末夜晚大放送现场!下面,作为首次播出,我们特别为大家献上……音乐有请安迪·考夫曼!!!现场乐队开始演奏歌曲前奏。安迪抱着他的留声机走上舞台,在麦克风前站好。当前奏结束,应该开始演唱的时候,安迪没有出声儿,他惊恐地环顾四周。乐队停了下来……然后重新开始演奏。安迪仍旧一声不吭。乐队再次停了下来。
内景,《周末夜晚大放送》现场导播室,夜制片人劳伦·迈克尔斯看上去有些着急。劳伦·迈克尔斯:他怎么了?
内景,《周末夜晚大放送》现场,夜这时,安迪放好了留声机,大声地放起了音乐,这是《超级无敌鼠霸王》的主题歌。安迪却仍然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他故意什么都不做。画外响起《超级无敌鼠霸王》的主题歌:我们身陷险境,我们不绝望,因为有危险的地方,就有超级无敌鼠霸王!观众们迷惑不解。考夫曼一家慌张不已。
内景,《周末夜晚大放送》现场导播室,夜劳伦·迈克尔斯(惊慌失措):天哪,我的天哪,他怎么在那儿干待着呀。这可是直播啊,这下死菜了!
内景,《周末夜晚大放送》现场,夜镜头回到安迪这里。《超级无敌鼠霸王》主题歌(画外音,继续)我们不多想,我们追随超级无敌鼠霸王……随后的一瞬间———安迪像是忽然活了过来,他雄赳赳地对着口型假唱———《超级无敌鼠霸王》主题歌(画外音):我是超级无敌鼠霸王!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一招,他们哄然大笑。一唱完这句,安迪马上又恢复了刚才那种面无表情的样子。《超级无敌鼠霸王》主题歌(画外音):马上就到,超级无敌鼠霸王!观众们兴奋地尖叫着。音乐结束,观众们疯狂地鼓掌。安迪很高兴,他咧嘴笑着鞠躬谢幕。考夫曼一家鼓掌鼓得最起劲。斯坦利看着他的儿子乐得合不上嘴,他感到无比的骄傲。(切至)
内景,史皮罗办公室/韦斯特,白天安迪走进来,乔治一下从桌子后面跳了起来。乔治:安迪,快进来!你能飞过来真是太好了!!安迪:空姐把这副耳机送给我了。乔治:真是……太好了!不过我这儿有更好的东西。这回可了不得……(他说得天花乱坠,还故意卖关子)你肯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将是你一生中最难得的一次机会……主演全国电视网、黄金档的———情景喜剧!!!安迪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住了。他僵在了那里。安迪:情景喜剧?乔治:这可是经典!玛丽·泰勒摩尔和鲍伯·纽哈特的演出都是这帮人给做的!说的是一个出租汽车站里的事!演了这个,你会成为另一个弗朗兹,你会红透半边天的!安迪(困惑的):让我演弗朗兹?乔治:不是!是像弗朗兹!你不知道那个角色吗,就是那个疯子式的整天越狱的家伙!小孩儿都学他的样子,在饭盒上都贴着他。安迪(不温不火地):乔治,我讨厌情景喜剧。乔治:你别急,好的还在后边呢!ABC的人看过你演的那个外国人,他们就是想让你演他,他们还给他起了个名字叫———(查着他的记录)兰卡,这是一个招人喜欢的、有点傻傻的机修工!!!安迪(长长的停顿):不行。乔治:不行?哪部分不行??安迪:整个儿都不行。没有一样听起来是好的。乔治(不知所措):安迪……这是每一个喜剧演员的梦想。安迪:我跟你说过,我不是喜剧演员。情景喜剧是最低级的娱乐———愚蠢的笑话、事先录好的笑声。乔治(震惊):但是,可是,这是经典,他们捧红了鲍伯·纽哈特……安迪:我没兴趣。我要自己给自己写剧本(一阵沉默)。乔治(生气地看着安迪):这个你必须演。安迪:我不演。乔治(大发雷霆):听着,你这个自大狂!这行我干了20年了!我告诉你!你要是不抓住了,这样的机会不会出现第二次,永远不会!好一阵沉默。安迪看着乔治,对他的激情感到十分惊讶。安迪从椅子里站起来,四下里看了看办公室的陈设,看着陈列着的各种奖品……其中有金唱片———这是成功和经验的象征。安迪(想了想,点了点头):好吧,好吧,我演。(稍顿)但是我有条件。乔治(放心了):当然!谈的就是这些。安迪开始在一张纸上写东西。乔治:你干什么?安迪:我把我的条件写下来。乔治耐心地等着。“咔哒”一声,安迪收起笔,他写完了。乔治微笑着拿起安迪开出的单子扫了一眼,脸上立刻变了一副神情,他完全被搞糊涂了。乔治:你逗我玩儿呢?这太荒谬了!安迪(不假思索地):这是我演出的条件。乔治:你这都是什么条件!!你也写得出来!(他指着一条)这都是什么呀———“保证有两次托尼·克利弗顿的客串演出”?!谁是托尼·克利弗顿?!安迪:他在拉斯维加斯,也是圈儿里的人。我以前经常学他。我们还……因为这事儿吵过架。乔治(好像想起了什么):我想起这个人了。他是个笨蛋!他讨厌你!安迪:他说话是糙了点,但是我欠他个人情。安迪起先笑得很淳朴,而后他变得十分严厉。安迪:你说我是新的“弗朗什么”,那么ABC的人就应该满足我的要求(讽刺地模仿了一下弗朗兹)。嘿,唉,唉,唉!乔治不再那么强硬。他盯着那张单子。
内景,ABC的会议室(洛杉矶),白天乔治坐在会议桌旁,他对面坐着三个电视网的官员。乔治假装若无其事地念着安迪提出的要求。乔治:考夫曼先生要求在每集情节进行到一半时才出现。(稍顿)考夫曼先生要求在拍摄前保证90分钟的冥想时间,任何人不得打扰。(稍顿)考夫曼先生要求不参加彩排。(停顿)考夫曼先生要求在电视网中拥有自己的特别节目时间。三个执行官都是一脸茫然。终于,乔治念到了关键的一条。乔治:《出租车》剧集必须保证有两次托尼·克利弗顿的客串演出。三个执行官:谁???乔治:托尼·克利弗顿。执行官甲:谁是托尼·克利弗顿?!乔治(严肃地):不知道。长时间的停顿。三个执行官看着乔治,好像在看一个疯子。乔治:不过,安迪说这个人很了不起。(显得有些笨拙)他还说,这些是他参加演出的条件。执行官的头儿梅纳德·史密斯挪动了一下身子,他备感无奈。执行官乙:考夫曼是不是就想多要点钱,别的人也这么干过?乔治(缓缓地、沮丧地摇了摇头):不是。梅纳德(看了看他的手下,皱起眉头):乔治,我们不能和这种谁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演员签约。这个生意吹了。
内景,史皮罗办公室/韦斯特,白天乔治把包扔在桌上,然后一头栽倒在椅子里。乔治(拿起电话开始拨号):安迪?安迪(画外音):嗨,乔治!乔治:嗨,安迪。我问你,这个托尼·克利弗顿有没有在哪儿表演?安迪(画外音):那当然。(稍顿)不过只在星期一晚上。乔治:好,在哪儿?
内景,罗马妈妈餐厅,夜这是个意大利餐厅,光线很暗,设有红色的车厢座。餐厅里坐着一些附庸风雅的人,到处烟雾缭绕。领班把乔治引到一个座位上。一个小小的乐队挤在“舞台”上———所谓舞台就是屋子顶头一块大约有六英尺宽的地方。灯光暗了下来。一个嗓音尖利的主持人开始讲话———主持人(画外音):在这里,罗马妈妈餐厅非常荣幸地请到了国际歌坛的风云人物,他的唱片销量已经超过猫王和甲壳虫乐队的总和……乔治不太相信。主持人(画外音):女士们,先生们,有请娱乐之王———托尼·克利弗顿!鼓手敲出了一串鼓点。顾客们鼓掌。一个追光打在入口处,然而没人出现。追光等待着……等待着……仍然等待着……鼓点越来越慢,最后终于停住了。主持人又喊了起来———主持人(画外音):女士们,先生们,出于对托尼·克利弗顿先生的尊重,鉴于他对嗓音质量的要求,请熄掉你们的香烟和雪茄。人们生气地抱怨着,不耐烦地照他的话做了。一个怒气冲冲的家伙把雪茄捅到了一个盛水的杯子里。生气的人:他妈的,这值5块钱呢。主持人(画外音):现在!不用我再介绍了———托尼·克利弗顿!乐队奏响懒洋洋的标准“瓦莱尔”。托尼·克利弗顿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他的样子很让人讨厌。他的脸像是一张橡胶皮面具,头上戴着黑色假发,黑色的小胡子挂在上唇边。他戴了一副墨镜,挺着像是揣起来的肚子。他身上穿了件桃色的礼服,里面是兰色带天鹅绒花边的衬衣。托尼停住脚步,冲着观众得意地笑着。他拿起香烟吸了一口,对着观众吐了几个烟圈。托尼·克利弗顿:哈!大家好?观众被激怒了。生气的人:操你大爷!其他人虽然表露得没这么强烈,但是都同意这句话。人们开始各说各的。托尼对眼前的喧哗毫不理会。他开始演唱,唱得像是被什么踩着脖子,而且找不着调———托尼·克利弗顿(唱):瓦莱尔!喔,喔。卡他尔,喔,喔,喔,喔。乔治直往后躲。这歌声简直令人发指。托尼·克利弗顿(接着唱):给我爱的翅膀,给我鸽子的翅膀。给我……(忘词了)呃……肯德鸡的翅膀(乐队也找不着调了)……托尼·克利弗顿(唱):哦。唔,嘟,嘟,唔,哒,嘀,在你眼里扎根针(乐队放弃演奏停了下来)……托尼·克利弗顿:这该死的歌。只有一个人鼓掌。大多数人喝着倒彩。托尼·克利弗顿:大家好!(蛮横地)这边的,你们几个,好吗?那边的,你们几个,好吗?(他走近一个女人)这个,意大利面条,好吗?女人:你别烦我。托尼·克利弗顿:好吧!(他在周围转了转)你,你过得愉快吗,先生?!吧台边坐着一个人,这个人显得孤孤单单的,而且心情不是很好,看上去像个面瓜。托尼·克利弗顿走到他身边,把麦克风杵到他的脸前。面瓜:还行吧……托尼·克利弗顿:你叫什么?面瓜:鲍伯。托尼·克利弗顿(他的反应像是听到了特别滑稽的事):鲍伯?鲍伯!鲍伯,鲍伯,鲍伯。鲍伯什么?面瓜:鲍伯·高斯基。托尼·克利弗顿:高斯基?这是什么姓啊,你是波兰人?面瓜(谦恭地):是的。托尼·克利弗顿(恼羞成怒):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就是波兰佬的幽默?我告诉你,你敢这么做的话,你他妈的就给我滚出这个餐厅去!面瓜(胆小地):我就叫这个名字。托尼·克利弗顿:闭嘴!我讨厌这种波兰笑话!人们都很尴尬。托尼·克利弗顿:我的表演是干干净净的!比如说,我绝不会演……就是那种……“在波兰你们管漂亮女孩叫什么”?面瓜(笨拙地傻笑着):叫……出来玩的。托尼·克利弗顿:知道了吧,我说的就是这个!(激怒的)现在!轮到我给你来点幽默了!托尼抓起鲍伯的水杯,冲着鲍伯兜头就浇了下去。乔治大吃一惊。人们惊呆了。鲍伯被浇了一身水。人们嘘声大作,开始冲托尼·克利弗顿扔东西。鲍伯哭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出了餐厅。托尼·克利弗顿:走你的吧,你这个死胖子!整个屋子乱了起来,人们都异常愤怒。乔治捂着脸不忍目睹眼前这一幕,他看上去很不舒服。突然,托尼冲着他厉声大喊———托尼(安迪的声音):还有你。到后台来见我!乔治生怕他冲过来干些什么。
内景,罗马妈妈餐厅厨房,当天夜里晚些时候厨房的工作人员正在干活。乔治四处走着,他终于发现了托尼。托尼背对着我们,在员工餐桌旁吃着意大利面条。乔治看到他,气不打一处来,他怒气冲冲地大步走了过去。乔治:怎么样,我来了。你想怎么样?托尼放下了手里的叉子。他停了一会儿……慢慢转过身……原来是安迪。乔治摒住了呼吸。他的眼睛瞪得都要掉出来了。安迪笑得很天真,示意乔治坐下。安迪:你饿吗?乔治喘着粗气,像是要犯心脏病一样。他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他颤颤巍巍地走到一把椅子边坐了下来。乔治低头扫了一眼,食物旁放着托尼的橡皮面具。乔治:我……我,我不明白这演出到底是怎么回事。安迪(热情欢快地):这是老式的搞笑方式,很不错。所有人都喜欢恶棍。乔治:是吗?那你把这话跟那个被你羞辱跑的蠢货说说!片刻的停顿。鲍伯走了过来。他的真名是鲍伯·祖姆达。祖姆达:嘿,安迪,演得真不赖。安迪:乔治,这是鲍伯·祖姆达。鲍伯和我搭档好几年了。乔治看得目瞪口呆。在近景中,我们可以看出鲍伯是个自大孤僻的人,而且一肚子的坏水儿。两人对视了一下,都坏坏地笑了。祖姆达:气氛真是火爆啊!乔治:那你肯定不叫高斯基。祖姆达:在这儿,你听到什么都不要相信。乔治想了想,也笑了。(切至)
内景,ABC的会议室(洛杉矶),白天梅纳德及其随员坐在桌边,全神贯注地听着。乔治低声说着他的绝密消息———乔治:这件事不能传出这个房间。事情是这样的:安迪就是托尼,而托尼就是安迪!他们俩会来来回回地否认这件事,但是我敢向上帝保证,他们是同一个人!(着重地)这买卖划得来!你们花一份工钱得到两个安迪·考夫曼!梅纳德仔细地想着这件事的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他沉思了好一会儿,突然笑了出来……
内景,AB超市,夜凌晨一点。超市里还有几个人在闲逛,安迪便在其中,他坐在太空侵略者游戏机前。安迪专注地盯着屏幕,视线敏锐,不时地用手指敲击按钮轰倒那些火星人。他玩得浑然忘我。后景处,乔治忽然走进门来。他在市场里四处张望,一下看到了安迪。他兴奋地跑了过来。乔治:安迪!安迪(仍然玩着游戏):怎么了?乔治(抑制不住地大笑):安迪……他们答应了!他们全都答应了!他们觉得你提的条件就够歪才———他们看中的就是你这点!(稍顿)你要红透天了!安迪抬起头,显得很吃惊。他的太空站爆炸了,但是他根本没注意。他转身看着乔治,慢慢地、开心地笑了,真地很开心。安迪:太谢谢你了!(切至)
内景,《出租车》拍摄现场,白天拍摄《出租车》的第一周。演员们在出租车站的布景前排练。制片人在看台上观看。裘德·赫尔斯、托尼·丹泽和马里卢·汉纳在念台词(具体台词实拍时确定)。然后,一个让人厌烦的黑人替身演员开始念兰卡的台词。演员们四下张望———托尼·丹泽(大发雷霆):我说,这算什么玩意儿啊!(大步走到制片人那里)考夫曼呢?他怎么不来??一个制片人———艾德·温伯格站了起来。他吓坏了———艾德:星期五开拍的时候你们会见到他的。现在先和罗德尼对词儿吧。大家都很生气,停顿了片刻后,演员们继续排练……
内景,《出租车》拍摄现场,几天后观众们陆陆续续走进现场。演播室的看台上坐满了观众。
内景,《出租车》拍摄现场后台,白天演员们聚在化装间外面。裘德·赫尔斯:我敢打赌是那个替身演员和咱们一起演。马里卢·汉纳:不会,安迪来了,我听见的。据说他被锁在化装间里了。裘德很惊讶。
内景,《出租车》拍摄现场安迪化装间,白天安迪正在冥想。他很安详,完全处于内心的宁静之中。寂静无声。终于,一只带闹钟的收音机“唧唧唧”地响了起来。安迪猛地睁开眼,平静地呼了几口气。他坐直身子,从身边拿过一个密封的纸袋。他撕开袋子,从里面掏出了剧本。安迪叹了口气,打开剧本,开始像一个一目十行的读者那样一页页看过去。
内景,《出租车》拍摄现场,当天晚些时候看台上坐满了人。这里正在拍摄《出租车》(早先排练的那场戏)。在规定时间,扮成兰卡的安迪入场———他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副可爱的模样,穿着机修工的工装裤。他在场上欢蹦乱跳。人们大笑不已。一组《出租车》的切换镜头。快速切换的镜头,安迪扮演兰卡的一系列精彩瞬间。他深受欢迎。掌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内景,《出租车》拍摄现场后台,白天演员们鞠躬谢幕,然后跑下舞台。所有人都很高兴———除了安迪。他绕到祖姆达面前,表情十分严肃。安迪:我不演了。祖姆达:什么?!?安迪:节目一集比一集糟糕。祖姆达:你疯了吗?!有四千万人每星期都等着看你!安迪:是吗?他们懂什么?祖姆达:他们肯定什么都不懂!那才好呢!(压低声音)他们会信任你。你先让观众喜欢你,然后,在你的特别节目里,你就可以拿他们开涮了!“嗯?!”安迪挑起了眉毛。(切至)
内景,梅纳德·史密斯办公室(洛杉矶),白天这是梅纳德·史密斯办公室,这位实权执行官在这里控制着整个ABC。此刻,他正对着电话大喊大叫———梅纳德:我才不管呢!特拉沃塔是签了约的,只要是能赚钱的事他就干!……那好啊!你爱怎么告就怎么告。他挂了电话。他的助理偷偷地探进头来。助理:先生,下面出了点问题,是考夫曼的特别节目,他们说他不遵守……技术要求。梅纳德(迷惑不解):技术要求???
内景,《考夫曼特辑》拍摄现场机房,同一时间安迪正在导播室里和一个巨无霸身材的技师争吵着。祖姆达边看边吃着香蕉。安迪:这是我的节目!你快点播!技师:不!梅纳德一边系着上衣扣子一边走过来。小温迪正坐在一圈蜡烛前冥想,梅纳德生气地从她身边绕了过去。梅纳德:安迪,我听说你这个特辑搞得挺特别的……(非常巧妙地在这儿停顿了一下)我知道是带速出了点问题。技师(受够了):对,这位天才宝贝儿让我把水平控制弄乱!他想让画面上下滚动!梅纳德(不太明白):你放给我看看。技师按了一个键。监视器上出现了安迪的图象,但是时间不长。安迪(屏幕上的形象):下面请看……在电视上初次登场的、神奇的胖子罗丽莎!!就在这个时候,安迪的影像开始上下滚动起来,然后屏幕上变成一片雪花,什么图象都没有了。安迪(高兴地):播出效果肯定棒。观众会以为他们的电视机坏了。他们会离开坐位,调按钮,敲电视,但是他们没有办法弄好它!梅纳德盯着监视器。画面还在滚动,什么都看不清。他很失望———梅纳德:安迪……我们不希望观众离开他们的座位。他们会换台的。安迪:但这是搞笑!这是一个搞笑的行为。观众会发现自己做什么都是徒劳的。他自我陶醉地笑着。梅纳德呆呆地看着他,试图给他解释清楚———梅纳德:安迪,呃,台里一直都有这么一个规矩:观众必须能够看到节目。安迪:但这只有30秒钟!没人说话。梅纳德:5秒。安迪:20秒!梅纳德:10秒。安迪:成交。两个人迅速地握了握手。梅纳德点了点头离开了。停顿片刻。安迪掏出一条小手巾把手擦干净。一个场工走过来,手里拿着个巨大的邮包。场工:考夫曼先生,这些信您要吗?安迪抬起头,他高兴起来,看上去像是要过节一样。
内景,安迪的公寓,白天这间公寓看起来不怎么样,倒像是个宿舍:到处是廉价的家具,地毯上污迹斑斑,像框中装着马哈瑞什的照片。安迪躺在床上,他的身子底下是无数封影迷的来信。安迪高兴地打着电话。安迪:……是我,安迪·考夫曼!……真的!……我收到了你的信……这么说你喜欢这个节目是吗?你信里说我傻傻的。你是不是觉着我太傻了?……太好了。我很高兴。安迪手里拿的信上贴着一张女孩子的快照。他非常紧张。安迪:你真是太好了,还给我寄了照片,咪咪……因为你知道我长什么样……现在,我也知道你长什么样了!安迪把信翻了过来。他看了一眼回信地址。安迪:在这儿,呃,圣伯纳迪奥……(稍顿)离这儿只有几小时的路,是不是?……
外景,圣伯纳迪奥市区,黄昏夕阳西下。安迪和咪咪一起在一处看起来很糟糕的商业区里散步,咪咪健康又性感。咪咪:……这样的话,等我念完三年级,我就到我爸爸的会计事务所工作。除非我决定和我的朋友瓦莱丽住在一起,她想搬到阿纳海姆,但是我不想去。两个人都感到没话可说了。安迪:噢。(对方仍然没说话)你想玩摔跤吗?咪咪:你说什么?安迪:你想玩摔跤吗?摔跤是打破隔阂的好办法。(稍顿)那种直接的身体接触可以让两个人真正地走到一起。咪咪不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她觉得安迪很粗鲁。咪咪:你说什么呢?!我们刚认识了一个钟头。安迪(冷静地):不,不,不,我说的不是性!我的意思是,它会让人想到性,但它不是,它只是摔跤,真的。咪咪:我不想谈这个了!一段尴尬的沉默。他们继续往前走。咪咪抬手指着远处。咪咪:夕阳真美。安迪:你什么意思?咪咪(有点生气):我的意思,是……呃……天上的那些颜色,那么明快。我喜欢每天的这个时候。安迪(笨笨地耸耸肩):我没想过这些,我觉得就是……天黑了。(稍顿)但是我喜欢你!嘿!要不咱们把汽车加满油,开到提约纳去结婚吧???咪咪的角度镜头。她害怕得直哆嗦,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嘶哑了。咪咪:我觉得我该回家了。(切至)
内景,ABC会议室(洛杉矶),白天乔治给梅纳德及其随员播放安迪的特辑。电视网的监制们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像是大便干燥。屏幕上———安迪温柔地、充满爱心对“哈罗小弟”讲话。安迪(屏幕上的形象):有一次啊……我去了你的画廊。我在那儿坐着,我就想摸摸你。我的心情不太好,因为我知道所有人的样子,于是我想,现在,我是不是可以……摸摸你。安迪非常轻柔地摸了摸“哈罗小弟”的脸,然后他哭了起来。监制们震惊不已。安迪(屏幕上):哈罗小弟,我从小就看你的节目……(哽咽地,焦急地)你是我在电视里交的第一个朋友。我一直希望能见到你……现在……我终于见到了。监制乙:这一点都不好笑。监制丙(阴沉地):伪艺术的垃圾……乔治(对这种反应十分担忧):不是……特辑不都是这样的……等一会儿……后面特别精彩。就在这时候,电视画面变成一片雪花。梅纳德板起了脸———梅纳德:我的天哪!我们是最好的电视台,我们就不能提供像样的信号吗?!梅纳德气愤地跳起来使劲地锤电视。“嘭”,“嘭”!乔治有点害怕,他不知所措地小声嘀咕了一句———乔治:别……呃……那是节目的一部分。一段可怕的沉默。梅纳德十分尴尬。他终于忍无可忍———梅纳德:你回去告诉考夫曼,这个节目他永远别想播出!!
内景,杰瑞餐厅,夜这是一家熟食店。安迪系着围裙气呼呼地擦着桌子。他把用过的盘子摞起来,把剩饭倒掉。两个工人模样的人在座位上冲他招手。工人甲:劳驾,能再给我来点咖啡吗?安迪:可以,可以,马上就来。(吃力地把那摞盘子弄进厨房)是要咖啡,对吧?那个人点了点头。安迪赶紧拿着咖啡壶过来给顾客倒咖啡。工人甲:我觉得,你看上去真像安迪·考夫曼。安迪:是啊,大家都这么说。安迪赶紧离开。那个人的朋友探过头来小声说。工人乙:我跟你说,他就是安迪·考夫曼。工人甲:你敢打赌吗?要真是他,就不会在这儿干活了,还给我倒咖啡!厨房旁边。安迪倒掉杯子里的咖啡渣滓。他浑身是汗。后景处,乔治走进餐厅。他看到了安迪,于是坐到一张桌子旁大声喊。乔治:嘿!麻烦你收拾一下这桌子,再给我来个小蛋糕?安迪转过身。两人互相看着对方。乔治:安迪,你这样太过分了。你把那个围裙脱了。安迪(狂怒地):不脱!比起ABC,我宁可在这儿工作。在饭馆里没人骗我。他们不会一会儿答应你当收银员,一会儿又让你去厨房里炸东西。安迪拿着水壶匆匆离开。乔治起身追他。乔治:好,我道歉。他们都是混蛋!但是我们做的是开创性的工作。事先你没法知道人们喜欢什么……安迪:我之所以演《出租车》,就是为了能有我自己的特辑!乔治(努力让他平静下来):你听我说,我打算让你和一些剧院签约,同时,我把特辑拿到各处放放,看看有没有人想买。安迪(痛苦地):好啊,我们来个旧货大拍卖。“嘿,瞧一瞧看一看,谁要落地灯,谁要电视网特别节目,5毛钱卖啦!”两人都觉得丧气。安迪往水杯里倒满水。安迪:我和《出租车》签的合同还剩多久到期?乔治:你签了五年,(尴尬地)现在还剩四年零七个月。安迪(抬起眼):好吧,我回去。但是你告诉他们,首先,他们得到的不是兰卡。他们得到的是托尼!(切至)
外景,得克萨斯A&M大学礼堂,夜大字招牌“德克萨斯A&M上演———安迪·考夫曼”。可以听到里面掌声雷动。
内景,礼堂,同一时间安迪走上舞台。狂热的掌声越来越响。对于这些人,安迪的出现是一件惊天动地的事。安迪(笑了笑,鞠躬):谢谢大家。我很高兴能到这里来。我相信今晚我们会过得很愉快。我们可以一起唱……联谊会女生:演兰卡!!安迪对这个名字很敏感,他很不安,但努力保持镇静。安迪:呃,我要给大家表演木偶……醉鬼们(一起喊):兰卡!兰卡,卡,卡,卡!!!安迪板起面孔———但是没产生任何效果———安迪:请大家稍等一小会儿(气冲冲地快步走下台去)。
内景,大学礼堂后台,夜祖姆达呆在一堆道具中间,身旁放着那个康笳鼓。安迪跑过来。安迪:给我一本书。祖姆达(震惊地):不!安迪,别这么干。安迪:他们求我这么干。安迪猛地从祖姆达手里抢过一本书。祖姆达没敢拦他。
内景,大学礼堂,夜安迪大步走回来,凝视着人群———安迪:因为你们是这样特别的观众……所以这将是我有史以来第一次在舞台上展现真实的我。(换了一种快速而清晰的英国口音)我其实是个英国人。我在伦敦长大,在牛津受的教育。虽然我机缘巧合地扮演了一个小丑,但是我觉得这一工作确实太粗俗了。可以说……美国朋友们,(稍顿)我更喜欢文学。因此,今晚,我希望给各位带来优雅的享受,我将为大家朗读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小说!(拿起书)《了不起的盖茨比》,作者F·斯科特·菲茨杰拉德!!全场默然。“哦?”人们不知道这到底是好是坏。观众席里一片困惑的低语。安迪(操着英国口音,“啪”的一声把书打开):第一章。(开始朗读)“在我年轻幼稚的那些年月里,我的父亲给了我一些忠告,从那以后我曾经在自己的头脑中反复思考过这些忠告。‘你以后每逢观察别人,’他告诉我,‘千万记住一点:这个世界上的人不都像你有那么好的教养。’”有些人发出神经质的笑声。他真的要朗读这本书吗?安迪(英国口音,继续读):“他没再多说什么。我们父子俩的话虽说不多,彼此却心照不宣,因此我明白他那话中含有更深刻的哲理……”突然,观众里有人尖声叫起来———兄弟会男生:兰卡!!!观众们跟着叫嚷起来。安迪停止朗读,看着那个学生。他笑了。安迪(用兰卡的腔调):诗分干舍(十分感谢)!!!观众们狂热地鼓掌。安迪等到掌声静下来,他重新开始朗读———安迪(英国口音):“去年秋天从东部回来,我真希望全世界的人都穿上军服,永远保持着一种严肃的姿态;我不想再让自己的目光享有粗暴窥测别人心灵的特权。”观众开始叫倒好。安迪抬起头看着他们。安迪(英国口音):求你们了,大家声音小点。我们还有很多要读。(继续朗读)“只有盖茨比(这本书就是以这位先生的大名而命名的)不能幸免———盖茨比,我毫不掩饰地鄙夷他的一切行为……”人们仍然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内景,大学礼堂,当晚晚些时候安迪(英国口音):第二章。人们备感无趣。
内景,大学礼堂后台,夜手表上的时间是11点半。组织者生气地看着祖姆达———组织者:他是不是不会停了?祖姆达(冷冰冰地):当然会停。等他读完他就会停的。
内景,大学礼堂,当晚晚些时候人们纷纷退场,差不多已经走了一半人。安迪意识到人们的反感,但是他已无路可退,他必须继续下去。安迪(英国口音):“有证据表明,汤姆对黛茜一个人四处乱跑感到不安,因为下一个星期六晚上他和黛茜一起去了盖茨比的聚会。也许他的出现给那个夜晚带来了特殊的压抑的性质……”台下有人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有气无力的声音:演兰卡。安迪抬起头,他十分震惊。他觉得这是一种侮辱,“发起了脾气”———安迪(英国口音):你们听着!我不必站在这儿忍受你们的无礼!算了,我不演了。再见!他“嘭”地合上书。人们欢呼起来。安迪终于发作了,他转过身。安迪(英国口音):不,不,我逗你们玩呢。观众席上一片嘘声。安迪(英国口音):你们听好,你们是希望我继续读下去呢,还是希望听唱片?观众们大叫着要听唱片。安迪笑了,他把唱针放好。大家惊恐地听到,留声机里放出来的声音是安迪继续朗读《了不起的盖茨比》。安迪(从唱片中传来的英国腔):“他的出现给那个夜晚带来了特出的压抑的性质,在我的记忆里,它从那个夏天盖茨比的其他聚会中跳了出来……”(叠)
内景,大学礼堂,当晚晚些时候观众席上只剩下六个人。安迪仍然在读那本书。安迪(英国口音):“明天我们将加快步伐,把手臂伸得更远……总会在一个瑰丽的早晨……因此,我们逆流而上,尽管那倒退的潮流不断地把我们推向过去的岁月,我们仍将继续奋力向前”(神情萧索地合上书)。安迪(英国口音):完。没有声音,安迪沉浸在独享的喜悦当中,这从他的脸上可以一览无余,他就像刚刚爬上了珠穆郎玛峰。安迪等待着,但是没有掌声。死寂一片。安迪抬眼望去……他才发现本已寥寥无几的观众都在酣睡。安迪耸耸肩,拖着缓慢的步子走下舞台。侧厅里,祖姆达在一张折叠椅上大声地打着呼噜。
外景,大学礼堂,黎明安迪和祖姆达走了出来,祖姆达东倒西歪地眯着眼睛四处看。他们拖着装道具的行李箱,缓慢地向他们租的车走去。校园里空无一人。祖姆达:没人能像我这么喜欢无政府状态……但这是不可能实现的!安迪点了点头,但是他并不明白。安迪:咱们去吃早饭吧。(切至)
内景,史皮罗办公室/韦斯特,白天乔治正在冲着安迪和祖姆达大嚷大叫。俩个人坐在乔治的长沙发上,惭愧地低着头。乔治:这算什么演出??(他生气地念完了手里的单子)三百人退场!组织者要求退款!安迪呜咽了起来,他像个受气包那样小声对乔治说———安迪:对不起,乔治……乔治:你太他妈应该说对不起了!(转向祖姆达)还有你,你是领队!你应该提醒着他点!祖姆达(知错地叹了口气):我们可能是有点离谱儿……乔治一肚子火儿,他来回踱着。乔治:在中西部和南部演出的时候,你不能拿观众开涮!这不是后现代,这是找揍。如果你想在得克萨斯演出,你就得演《超级无敌鼠霸王》!你就得演猫王!!安迪:可是乔治,我想拓宽戏路……乔治:那好哇。但是只能在洛杉矶和纽约!在那儿你随便实验!出场的时候带个睡袋到台上去睡觉我都不管!安迪(认真想着乔治的话):他们能让我睡多久呢?乔治:我不知道!(调整了一下自己情绪,放低声音,平静了下来)安迪……你问一问你自己:你想娱乐谁?是观众,还是你自己?安迪的角度镜头。他自己也不知道。(切至)
内景,浴室(史皮罗办公室/韦斯特),白天安迪狂躁地洗着自己的手。他用手接着洗涤液,然后把手放在水里使劲地撮。而后再用洗涤液,再撮,再用洗涤液……
内景,史皮罗办公室/韦斯特,白天乔治冲着祖姆达叹了口气。乔治:我替安迪担心。他的压力正在影响他的工作。祖姆达(想了想):是不是托尼·克利弗顿就要上《出租车》那个组了?我怕这会让他彻底没戏了。乔治:鲍伯,安迪需要休息。你看能不能让他离开这里的一切。带他去夏威夷,或者去巴厘岛……去找点特别的东西,要好东西……祖姆达仔细考虑着乔治的话。(切至)
外景,野马农场(内华达州),白天一个破破烂烂的招牌上写着“欢迎来到野马农场”。这个围在带刺儿的铁丝网里的地方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妓院。落满灰尘的带斗卡车停在外边的沙地上。一辆小轿车缓缓地停在大门外。祖姆达和安迪坐在车里,安迪显得很害怕。安迪:这儿我不太熟……(担心地)我妈知道了会怎么想啊?祖姆达:她会说“现在我的儿子是个男人了”。安迪:这太肮脏了。祖姆达:这儿的姑娘接客前都会弄干净的。安迪(点点头):好吧。
内景,野马农场,白天接待室里挂着镶木框淡黑色海报,放着音乐。20个面无表情的妓女排成一排。安迪紧张得像一个高中生,他冲着一个妓女指了一下……然后他又指了另一个……然后他又指着前一个……祖姆达:哪一个?停顿片刻后,安迪变成了一个德国人的样子,他戴上单片眼镜,僵硬地走了起来。安迪(扮成德国人):汪(我)凉(两)个都要!汪(我)要那个小姐……寒(还)要那个有凉(两)个大苹果的!两个被选中的女孩拉着安迪的手把他带走了。他走到门口,紧张地看了祖姆达一眼。祖姆达笑着安慰他。安迪咽了咽口水,走了进去……过了一会儿,祖姆达开始应付那个年长的妓院老板娘,看她的表情便知她对这些事早已司空见惯了。祖姆达:今天很特别,我朋友第一次找妓女。老板娘(嘲笑地):你说什么?安迪差不多每个周末都来。祖姆达(几乎惊掉了下巴):你是说……安迪?老板娘:他不总叫这个名字,有时候他是托尼,穿着燕尾服……祖姆达起先还怀疑,然后他大笑了起来。连他都被耍了。
内景,野马农场卧室,白天安迪正在和两个妓女摔跤。他们扭作一团,四处乱滚,三个人都只穿着内衣。安迪突然把那两个人都翻倒了,用手臂扣住她们,两人动弹不得。安迪(喘着气,低头看着她们):你们都让着我。妓女(性感地傻笑着):那又怎么样……安迪(笑着躺倒在床上,稍顿):嘿!如果给你们300块钱,愿不愿意跟我去洛杉矶,咱们去搞一台电视演出?(切至)
内景,《出租车》拍摄现场拍练厅,白天《出租车》剧组的演员们拿着剧本围坐在一张大桌子旁边,每个人看上去都怒不可遏。艾德·温伯格走了进来。托尼·丹泽:他在哪儿呢?艾德:他刚到。卡罗尔·凯恩:他迟到了一个小时。艾德:听我说,别人跟我说过这个克利弗顿有点古怪。这星期,你们必须把他伺候好了。突然,门“嘭”地一声打开了。托尼蹦了进来,他脏兮兮、醉醺醺的,手里攥着一个用棕色袋子裹着的酒瓶子。托尼·克利弗顿:出租车———吃喝玩乐!寻欢作乐,人民公社!这些词都和《出租车》这个词压韵!是吧,姑娘们?小温迪和那两个妓女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她们把自己打扮得像是荡妇。托尼感觉很好,他们大叫大嚷起来。剧组的演员们都瞠目结舌。托尼·克利弗顿:怎么都哭丧着脸?你们快给我读剧本!(吃吃地笑)不过,都别担心!兄弟我熬了一晚上,把要改的地方都写下来了。(拿出写得乱七八糟的几张纸)我给我加了一首曲子,把裘德·赫尔斯删掉了,我还把地点改在了马迪格拉斯!艾德脸都绿了。(切至)
内景,《出租车》拍摄现场,当天晚些时候这里正在试演。托尼站在一辆车的前盖上跳着踢踏舞。他做了个“奇特”的动作,他的酒瓶突然飞了出去撞在了墙上。演员们都强忍着看他在那儿表演。托尼·克利弗顿:下面是新的主题歌(开始演唱)。哦耶,我们开着出租车,我们玩得很舒坦。哦耶,我们都是同事,我们作完这变态工作。
内景,《出租车》拍摄现场机房,白天心烦意乱的艾德和乔治坐在一起。艾德:乔治,已经耽误两天了。星期五就要拍。我们必须让他走!乔治(担心地):我怕安迪会受不了……艾德:那咱们现在就下去告诉他!艾德指着大摇大摆、四处乱逛的托尼。乔治使劲摇头。乔治:下边那个人是托尼,不是安迪。真的,就像“茜碧儿”———安迪没在这座房子里!艾德(死死地瞪着他):那好,不管那人是他妈谁,他现在被解雇了!乔治(叹了口气):好吧。但是我们得先跟安迪说一声。我估计他在旧金山,正准备一个音乐会。艾德感到意外,挑了挑眉毛。(切换)
内景,《出租车》拍摄现场机房,过了一会儿乔治在打电话。艾德在原地走来走去。乔治(对着电话):嗨,黛安,我是乔治。我找安迪,他在旧金山。(假装等了一会)好,我等着。艾德扫了一眼下边的舞台,托尼就这样忽然不见了,他像变魔术似地消失了。又等了一会儿———乔治换成免提,然后“咔哒”一声,电话里传出安迪兴高采烈的声音。安迪(画外音):嗨,乔治!听到你的声音真高兴!乔治:嗨,安迪。那边天气怎么样?安迪(画外音):咳,这种海湾!总是雾蒙蒙的!艾德看上去完全找不着北了。乔治冲他眨眨眼———乔治:我和艾德在《出租车》现场呢。托尼出了点麻烦。安迪(画外音):天哪!他受伤了?艾德:不是,不是,安迪,不是这种事。(紧张地停顿)是……托尼不太合适。他的表演风格太……夸张了。(切至)
内景,《出租车》拍摄现场安迪化装间,白天托尼正在打电话。小温迪忙着把罐装的冰茶倒在他的威士忌酒瓶里。他抬起头,感觉受到了侮辱。托尼·克利弗顿(用安迪的声音):夸张?(切回)
内景,《出租车》拍摄现场机房,白天艾德:安迪,我给你打这个电话是因为我非常尊重你的艺术修养。你是否同意我解雇托尼·克里弗顿。安迪(画外音):天哪!(心烦意乱地)乔治,这是让托尼去死。他等这个机会等了一辈子。乔治:还会有别的机会的。艾德:安迪,我不得不这么做。他演得真是太差了。安迪(考虑了一阵,画外音):我想,我能理解。不过艾德,拜托你……跟他说的时候照顾点儿他的情绪。艾德:好的,安迪,我会的。安迪挂了电话。艾德松了口气,他转过头对乔治———艾德:谢谢你。(切至)
内景,《出租车》拍摄现场,当天晚些时候托尼·克利弗顿(疯狂地咆哮着):操你大爷!我就不走!!全景。艾德面无表情。演员们紧张地站在他身后。艾德:我们谈好了的!!托尼·克利弗顿:我不知道你说什么。你必须和另一个人谈———艾德:不错!!我和安迪·考夫曼谈过了!托尼·克利弗顿:我不认识什么考夫曼。他冒充我,玷污了我的名誉。利用我的名声,他才有了今天。艾德面色铁青,盯着托尼,没有丝毫的心慈手软———托尼火辣辣的目光从他的橡皮面具后面射出来。艾德:你从我的舞台上滚下去!你被解雇了!托尼·克利弗顿:我有合同!!我要到劳工部告你!突然,“咔嚓”一声!艾德顺着声音看过去。一个记者正在拍照。艾德:你是谁呀?!记者:我是洛杉矶时报的。我们想给克利弗顿先生作点宣传。(停了一下)是考夫曼先生安排的。看台上,乔治走进来。他看着下面越来越混乱的人群,有点儿为难。舞台上,群情激愤。艾德勃然大怒———艾德:保安!把这个人赶出去!!舞台上,摄影棚的保安跑过来。他们抓住托尼。托尼·克利弗顿:住手!把手从我身上拿开!托尼和大家混战在一起。照相机频频闪光。托尼·克利弗顿:放开我!我是大明星!看台上,乔治看着这个混乱场面,他哈哈笑了起来。舞台上,两个保安拖着托尼往门口走。托尼·克利弗顿:你们会后悔的!总有一天,这儿全是我的!托尼尖叫着被拖走了。一片死寂。艾德:我不想有人看到这些照片。保安(冲着记者):这儿不许随便进来。你得把相机里的胶卷给我。保安伸手要拿相机。不知道事情会怎样发展———忽然祖姆达不知从哪儿走了过来,他理所当然地拿过相机。祖姆达:这个交给我处理吧。祖姆达拿过相机,不关他事儿似地向门口走去……艾德忽然大叫了起来———艾德:等等,他是一伙的!祖姆达一惊。两个保安冲他跑过来。祖姆达一转身跑了起来,保安在后面紧追不舍。祖姆达跑过乔治身边,突然把相机调换到乔治手上。保安们飞快地跑了过去,根本没有注意到。乔治一脸苦相,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忠于安迪。他盯着自己手中的这个定时炸弹,身上直冒汗。乔治迅速把照相机塞到外衣里急忙逃向大门,疯疯癫癫连蹦带跳地跑了出去。
外景,派拉蒙片场,白天乔治玩儿命地跑着。他撞倒了服装架子,绕着人群曲里拐弯地跑着。片场门口,托尼被人拖了出来,又踢又叫———托尼·克利弗顿:住手!救命!你们不会这样对待韦恩·纽顿———两个保安把托尼扔出大门。他摔在人堆里。后景处,乔治发疯似地跑着,从出口逃了出去。
外景,派拉蒙片场门外,白天乔治三步并两步地走着,气喘如牛。他向后瞟了一眼,托尼就在他旁边。小温迪和祖姆达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过来。他们相互看着对方,都感觉到一种默契。托尼·克利弗顿:嘿,挺热闹的。乔治慢慢地笑了。
内景,《出租车》剧组办公室,同一时间艾德冲进办公室,他无法遏止自己的暴怒———艾德:浑蛋!!(“嘭”地关上身后的门)他妈的我们说好了的,那浑蛋却耍我!!艾德气炸了。他的秘书小心翼翼地对他说———秘书:哦,艾德……有你一个电话———艾德:我不在!秘书:那个,哦……是安迪·考夫曼……“哦?!”艾德气得直抖,他盯着电话看了一会儿,慢慢拿起听筒。艾德:喂???没有声音。过了一会,安迪开始讲话,他的声音很平静。安迪(画外音):刚才你真是太精彩了。艾德(大吃一惊):哦?安迪(画外音):刚才你在情境里。你变成了一个丧失理智的制片人。(由衷地高兴)这是我看过的最好的即兴演出。艾德的近景。他认真地想着安迪的话。而后,令人惊讶的是:他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艾德:那……谢谢夸奖。安迪(停顿片刻,画外音):那好,下周见。安迪挂上了电话。艾德坐在那里,还没有回过味儿来。(切至)
内景,洛杉矶健康食品餐厅,夜安迪、祖姆达、乔治和小温迪挤在车厢座里,他们笑个不停,庆祝着自己的胜利。他们读着洛杉矶时报,急切地想知道报纸是怎么报道这事的。插入报纸上的头条新闻:“谁是托尼·克利弗顿?”下面是一张托尼被扔出拍摄现场的照片。他们欢呼起来———安迪:太棒了!这回托尼成真人了———不光在电视上!这对他的事业大有好处。祖姆达(念着文章里的一段):“这真是安迪·考夫曼吗?如果他是安迪·考夫曼,安迪·考夫曼是不是疯了?”安迪(得意地笑着):看,他们完全被骗住了!我只不过是在表演一个疯子!大家不高兴地看了他几眼。安迪(高兴地看着自己的晚饭):哦,这太好吃了。(冲着侍者大叫)嘿,再给我来点海藻?!(切至)
内景,演出经纪人办公室,白天一个油头滑脑的经纪人坐在他的办公室里。这间办公室看上去很拥挤,到处都挂着明星照片。他一边看着洛杉矶时报上的报道,一边打着电话———经纪人:史皮罗先生,我是金·奈特,我在哈瑞斯塔霍。我们想和安迪·考夫曼签约,请他到我们的娱乐场演出。(交叉切入)
内景,史皮罗办公室/韦斯特,白天乔治在打电话———乔治:呃,安迪实在不喜欢在娱乐场里表演。观众不太配合。经纪人(画外音):哦。那人有些失望,想着接下来还应该怎么说———经纪人(画外音):那托尼·克利弗顿呢?乔治(有些吃惊):真的?!你希望托尼·克利弗顿在哈瑞斯塔霍演出??经纪人(画外音滑头地):当然。我们想扩大我们的观众群———我知道大学生很喜欢安迪·考夫曼。乔治(没了兴趣):你听我说,我得跟你说清楚。托尼·克利弗顿不是安迪·考夫曼。经纪人(画外音):对,对,对。我知道!(笑得挺开心)眨呀眨!摸呀摸!乔治(哭笑不得):不,我是说真的。你只要签了托尼,就别盼着安迪。经纪人(画外音,笑得更厉害了):我会碰碰我的运气!!乔治眼珠转了转,很不耐烦。最后,他耸了耸肩———乔治:好吧,随你便!你就签他吧。(切至)
外景,日落大道,白天乔治开着他的敞篷车。突然,他看到了什么,这让他大吃一惊。他猛地一踩刹车。跟在后面的三辆车发出刺耳的刹车声,差点儿撞到一起。乔治根本没注意到这些。他瞪大了眼睛看着一个布告栏。布告栏上写着:“哈瑞斯塔霍献上,安迪·考夫曼暨托尼·克利弗顿!同台演出!只此一晚!”乔治看得目瞪口呆。
外景,日落大道公用电话亭,白天乔治(对着电话大喊大叫):金,你误会了!!托尼和安迪不可能同台演出。(心烦意乱地)这在肉体上是办不到的。经纪人(画外音):怎么会?你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地跟我说,托尼·克利弗顿不是安迪·考夫曼。乔治:对,我知道我怎么说!但是,你得相信我,这是不可能的!经纪人(画外音):当然可能。托尼自己给我打的电话。他冲我喊了半天,坚持要求他的化装间要比安迪的大。他们今天晚上要一起上台,真的!乔治惊呆了。他看着他的手表。(切至)
外景,塔霍湖,黄昏华丽的哈瑞娱乐场掩映在四周的暮色中。传来刺耳的喇叭声:“托尼·克利弗顿和安迪·考夫曼!”乔治让尖叫着的车停下,他跳出车子跑进表演场。
内景,哈瑞娱乐场,夜娱乐场里挤满了人,到处是人们好奇的谈话声。侍者们忙着收拾餐桌。乔治冲了进来,找到了一个远远的位子,这里已经坐了几个人。一个男人正对他妻子兴致勃勃地说着话,这个男人听上去是个好出风头的人。乔治支起耳朵听着———男人:你没听懂我的意思!这是个非常简单的概念。妻子:你说的一点道理都没有。他们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男人:这是真的!他们永远不会同时上台!台上的乐队奏起了开场的小号。光线转暗。刺眼的追光打到舞台边缘。突然,托尼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手举在头顶上摆了个得意洋洋的姿势。雷鸣般的掌声。托尼微笑着。音乐停了下来。乔治向前探着身子,他很好奇安迪到底会怎么出场。托尼装模作样地鞠了个躬,转身对着乐队,他在等待。嘈杂的声音慢慢减弱,但没有完全消失。托尼等着,等着,等着……突然他转向观众狂暴地喊了起来———托尼·克利弗顿:闭嘴!!!!!!所有人都抬起头,吃惊不已。大家的咕哝声差不多停了下来。托尼就那么站着,目光中带着愤怒,盯着所有那些不守规矩的人,一直等到他们安静下来……托尼转了回去,对着乐队抬起胳膊。乐师们拿起各自的乐器。全场都安静了下来,只有瓷器碰撞的声音。侍者们正在上咖啡。托尼像一个陀螺一样猛地转过身,面色铁青。托尼:你们难道没听见吗,穿得跟企鹅似的!!!人们作着手势,嘴里发出“嘘!”声,让侍者们安静。侍者们这才意识到托尼是在对他们说话,他们将信将疑地转身看着台上!这是他们的工作啊!托尼·克利弗顿:对!对!就是你们!我在跟你们说话!!你们最好站在那儿别动,不然我踢烂你们的屁股!!!托尼的一通爆发是如此不留情面,那些侍者都不敢再动。他们像雕像似地站着,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托尼很满意,转回去对着乐队抬起胳膊。乐师们再一次拿起各自的乐器。看上去马上就会有音乐来盖过所有的声音,侍者们开始四处走动,观众们开始低声说话。托尼听到了,他放下了手臂,一脸的失望。乐师们放下乐器。托尼等着,终于等到了绝对的安静。他示意乐队重新作好准备。乐队准备好了。刚好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放了一下汤匙。托尼晃动着身子,就像被电击了一样。他再次把手放下,转过身,死死地瞪了那个肇事者一眼。他再次转过身,低下头,等着,等着,等着。乔治旁边那个好出风头的男人小声对他妻子说。男人:他不会开始演出的!考夫曼觉得这才最有意思。(稍顿)我们花了40块钱,就为来看这个永远不会开始的演出。乔治傻乎乎地笑了。全场鸦雀无声。慢慢地,非常缓慢地,托尼抬起了胳臂。慢慢地,乐师们准备好各自的乐器。托尼就这么站着,站着,站着,他在等……等着什么声音……来打破现有的寂静。结果前功尽弃,有人咳嗽了一声。整个过程又重头来了一遍。终于……终于……托尼被绝对的寂静包围着。终于,(就在这种无声的等待漫长得就要让人无法忍受的时候)托尼有所举动。他原地转过身,看着台下的观众……整个地方看起来像是图斯奥德蜡像馆。托尼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观众的反应各不相同———有人笑,有人叫倒好,有人问旁边的人怎么回事,有些人猥亵地尖叫,还有些人居然鼓起掌来。托尼非常高兴。他转向乐队,举起指挥棒,打下第一拍!音乐开始。一束追光打在台侧……安迪大步走了出来。乔治惊得下巴几乎掉下来。那个男人的妻子:瞧!我跟你说过!他们不是一个人!整个观众席掌声雷动。一切恢复正常,就好像一次平常的演出。安迪羞涩地鞠了一个躬,走到早已摆在那儿的一排康笳鼓前。他开始演奏。托尼·克利弗顿抓起一个麦克风———托尼·克利弗顿:谢谢大家!谢谢大家!下面这首曲子是写给我朋友弗兰克·辛纳特拉的。这首歌让他小小地火了一把,但是他却忘了在专辑里感谢我。托尼开始引吭高唱《我就是我》。乔治斜着眼,想弄明白这个人到底是谁。托尼·克利弗顿(唱):我是不是对,我是不是错,这世界上会不会有属于我的角落!我就是我!我就是我!我还能是谁,我自己又是谁?托尼的演唱糟糕透顶。安迪高兴地敲着康笳鼓伴奏。观众根本摸不着头脑。唱到结尾,跑着调,他的声音很吓人———托尼·克利弗顿(唱):我们要接受(扯着脖子喊着最高音),我就是我自己,己,己,己!乐队以一阵喧闹的重音作结。观众席上嘘声大作。(切至)
内景,哈瑞娱乐场后台,当晚晚些时候乔治在走廊里转悠,他在找化装间。他转了个弯,看到一扇门上写着“考夫曼”,而隔壁的一扇门上写着“克利弗顿”。乔治瞪大了眼睛。他想了想,打开了“考夫曼”的门。屋里只有安迪一个人,他正在收拾东西。乔治的出现让他十分惊喜。乔治没有进去。他走到那扇写着“克利弗顿”的门前。安迪跟在后面。乔治打开那扇神秘的门……
内景,哈瑞娱乐场克利弗顿化装间,夜化装间里,祖姆达正在卸妆。他摘下托尼的橡皮面具。乔治大口喘着气,哆哆嗦嗦地坐下。安迪兴高采烈地跟进来。乔治十分惊异———乔治:你还挺得意。你这样子就像弱智儿童放学回家,“看,爸爸,我得了个差!”安迪:你不觉得这很好笑吗?乔治:“好笑”?我不知道。我就觉得让人摸不着“头脑”、让人“头昏”、让人———“头疼”。就这感觉。(不再那么严厉)比如说,那会儿,你们俩一起上台那会儿……安迪(兴奋地上窜下跳):呦)呼!你明白了吧,看了很多东西之后,观众会觉得他们知道是怎么回事。看见托尼·克利弗顿,他们就说“那实际上是安迪·考夫曼”。这样的话,演出一下就没意思了。所以现在,事实是,托尼否认他是我!托尼不是我!但他又可能是!观众永远也不会知道……(语无伦次地)他们以为是在笑话我,实际上是我在笑话他们,因为他们是错的,而我是对的!乔治(被搞得晕头转向):现在你成功了,你制造了这个精致的笑话,但是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个人会笑。(讥讽地)你……和你。祖姆达:就算是这样!但是我们觉得这很有劲儿!现在我该去演托尼了。我会在哪个人头上浇杯水的!乔治(变得严肃起来):但这有什么意义吗?这会让你成为世界上最著名的明星吗?安迪(沉思着):乔治,观众希望我不断地让他们感到震惊。但是除了装死,或是把剧院烧了,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深思地)因为我一直都得比他们领先一步。乔治:我觉得你把这种哲学扩展到真实生活中了。这太霸道了,再不会有什么是真诚的了。安迪(感到困惑):乔治,以前就没有。(稍顿)你以前不知道吗?(切至)
内景,安迪的公寓,夜杂志封面上是阿诺德·施瓦辛内格,这正是他作为健美运动员最辉煌的那段日子。到处都是杂志、健美、女性、摔跤。安迪仔细研究着,祖姆达担心地看着这些杂志。安迪:瞧这个!一个邪恶的俄国人!哦,这儿有个邪恶的纳粹———他为铲除肮脏的东西而战!嘿,这儿还有邪恶的日本人!祖姆达:什么东西,二战?安迪:你知道吗,我一直想当一个摔跤手,看上去很坏的那种……祖姆达:不是我说你,兄弟,我觉得你根本不是干这个的料儿。这些荷尔蒙过盛的大男人能打断你的腿!!他们的个头儿太大了!安迪沉下脸。他知道祖姆达说的没错。停顿片刻,安迪注意到一期相扑杂志,封面上的照片是一个摔跤手和他娇小的未婚妻。他慢慢拿起这本杂志,来了精神。安迪:那我可以挑个比我个头小的……
内景,莫夫·格里芬节目,白天特写,安迪和莫夫·格里芬。安迪穿着一件愚蠢的摔跤服,看上去像是减肥内衣。他学着摔跤手的样子吼叫着———安迪:……我发誓我会坚持比赛,直到我被击败为止。我双肩着地就算失败!!比赛时间是三分钟。莫夫(不太好意思地):而且对手是女人。安迪:对!是女人!(强调地)我这样做是因为我觉得在摔跤比赛中女人不可能胜过男人,即便是接受过重量训练的女人……摔跤是需要头脑的。(他想不起该说什么了)还有,呃,我就是觉得女人在这方面不行。观众都觉得不对劲,他们小声咕哝着。安迪笑了,他想收回刚才说的话。安迪:不,不!女人在许多方面都比男人强。比如说做饭,打扫卫生,洗土豆,刷胡萝卜,养孩子,拖地,她们都比男人强。我敢肯定!没人出声。莫夫有点不安。一些人开始喝倒彩。我们能看出安迪挺高兴。安迪:但是说到摔跤,女人就得靠边儿站!如果哪个女人认为我说的不对,就请上来证明给我看。我会闭上我的嘴而且给她500块钱。莫夫转身面向观众席,怂恿着———莫夫:有人……要上来吗……?全景。所有女观众都愤怒地举起手!镜头从人群中划过,终于有了人选———这是莲恩,一个活跃的女人。她一边生气,一边笑,还自言自语地说着———莲恩:我要打死这个笨蛋。(切至)
内景,莫夫·格里芬节目,几分钟后安迪和莲恩站在场地里。莲恩不屑地看着安迪一个人在那儿耀武扬威。祖姆达穿了一身裁判的衣服。祖姆达(假装裁判):请双方握手,各就各位,然后回到这里开始比赛。莲恩伸出手。安迪假装要和她握手,又嘲笑着把手撤了回来,大摇大摆地走开了。人们嘘声大作。“当!”的一声,铃声敲响,比赛开始。莲恩冲着安迪撞了过去,使劲地想摔倒他。但是她一点儿摔跤的经验都没有。安迪一下抓住她的双腿把她翻了过去。“叭”的一声,莲恩摔在地上。看来安迪是训练过的。祖姆达单膝跪地,察看结果,他尽力让一切看起来都很专业。莲恩挣扎着,扭着身子。莲恩抓住安迪的胳臂使劲把他按倒。人们欢呼雀跃。安迪的身子撞到地板上。欢呼声更热烈了。突然,安迪翻过来抓住了莲恩的头发!莲恩的头猛地向后弯了过去。群情激愤。祖姆达慌忙跑过来,作了个严重警告的手势。安迪点点头,俩人分开。他们转着圈,对峙着,莲恩在寻找突破口。突然,安迪来了个单臂扼颈,莲恩的手臂动弹不得。俩人拚着力气,最后安迪把莲恩脸朝下摔在地上。记数———一!二!三!“当”的一声,比赛结束。安迪跳起来嘲笑观众———安迪:我赢了!我有头脑!(指着自己的脑袋)好了,宝贝儿,认命吧!回去作饭吧,那才是你该干的!!!莲恩生气地看着他。突然,场子里响起老唱片里欢快的钢琴曲,其中间杂着一只小鸡的咯咯叫声,安迪一边跟着叫,一边绕着场地学着令人讨厌的公鸡步。
内景,莫夫·格里芬节目后台,当天晚些时候接待员陪着莲恩。莲恩头晕眼花的。接待员跟她说了一大堆废话。接待员:这是免费赠送的莫夫先生的照片。这是你那份海龟蜡……莲恩:我不需要海龟蜡。接待员:到这儿来的每位客人都有一份。这是红龙虾餐厅的双人优惠券。莲恩接过这堆没用的东西晃晃悠悠地走了。她经过安迪面前时,安迪高兴地叫住她———安迪:真了不起,你得分了!这些东西不错啊!莲恩:走开。可怜别人去吧。莲恩不愿和他纠缠,匆匆离开了。安迪在后面追她———安迪:嘿,你不会把刚才我说的那些当真吧,那是演出的一部分!(很想引起莲恩的兴趣)就像是以前,狂欢节的时候,戏院前招揽生意的人会故意去激怒观众。莲恩:是吗。就是说你刚才是假装成一个混蛋了。安迪(高兴地点点头):这个我很在行!莲恩盯着他,勉强笑了一下。(切至)
内景,黄金体育馆,白天在这里锻炼的人都肌肉发达、虎背熊腰,他们个个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在一个角落里,安迪不停地推举一个巨大的杠铃。乔治看着他,自己都觉得不好受。乔治:莫夫·格里芬收到两千封表示反感这个节目的来信。安迪,莫夫·格里芬从没收到过不表示反感的信。安迪:这些信说明节目很成功。我在发展自己的观众———就像蓬克摇滚一样!(他递给乔治一个杠铃)来,拿着这个。乔治:不,我才不拿它呢。拿了它,我的腰会折的。乔治抱着双臂。安迪皱了皱眉,把重量减轻了一些。乔治:你小子,现在大家对你深恶痛绝!下次你露面的时候,妇女们会组织纠察队的。安迪:她们正乐着呢……乔治:错!你根本没让她们看出你是在演戏!安迪:那是因为她们只看了一回。而我会一次一次地演下去,反反复复地演下去的……(疯狂地咧开嘴笑)她们会明白的!(切至)
蒙太奇段落:内景,摔跤场一系列的摔跤比赛。比赛1:安迪把一个肥胖的女人摔倒在地。比赛2:安迪夹着一个小个子女人的头把她按在地上。比赛3———比赛20:安迪把一个意大利女人从场地里扔了出去。他骄傲地在头顶上晃动着一条假冒的塑料冠军腰带。安迪:我是异性摔跤世界冠军!!!人们厌恶地喝着倒彩。(切至)
内景,电影院,白天安迪正在售票处买票。安迪:我要两张。售票机里弹出两张票。
外景,电影院,白天安迪站在电影院门前等人。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莲恩从里面走出来。安迪:嗨……莲恩:嗨……我是不是迟到了?安迪:没有,不会有问题的。安迪把票递给莲恩。俩人走进电影院。
内景,电影院,白天安迪急急忙忙地冲糖果柜台走过来。安迪:要爆米花吗?莲恩:不用,谢谢。安迪:我想要一份。(到柜台前)我要一大桶爆米花,多加点黄油。卖糖果的女孩做好了安迪要的爆米花。安迪给她钱,然后转身向出口走去。安迪:好了,咱们走吧。莲恩有些莫名其妙。莲恩:安迪,电影院在那边!安迪:我喜欢吃电影院里的爆米花,但是不一定非得去看《金色池塘》。莲恩站在原地。安迪笑了。安迪:走吧。咱们散散步。莲恩(愣了一会儿,然后大笑起来):好吧(扔掉票追了上去)。
外景,电影院/街道,白天他们离开电影院,走在人行道上。莲恩:你干吗给我打电话?我从没想到你会给我打电话。安迪:嗯,呃,莲恩……我很欣赏你摔跤的动作。莲恩:你欣赏的不止这些吧。一个男人在作国家电视台的节目时小弟弟硬成那样儿真是太奇怪了。安迪(大吃一惊):噢!哦,我希望没有冒犯你。莲恩:我这不是来了吗?安迪被彻底俘虏了。他睁大了眼睛,讲话速度都快了起来。安迪:你想不想去孟菲斯结婚?莲恩(不相信地):我想不想去孟菲斯结婚?安迪:对。莲恩(稍顿):为什么去孟菲斯?安迪(说得很快):因为孟菲斯是世界摔跤之都!我走上台,宣布我要剃光头,和打败我的女人结婚!然后你上来,咱们摔跤,我会让你赢!然后你就揭了我的头发,我们就在《莱特曼访谈》里结婚,就像小蒂姆在卡森结婚一样……就在演出的时候!你说怎么样???莲恩(看着安迪的眼睛):哇!这些都是真的吗?安迪(温柔地一笑):如果你愿意……(切至)
内景,孟菲斯中南体育馆,夜竞技场里挤满了狂热的南方摔跤迷,他们喝着倒彩。女人们戴着发网,男人们攥着啤酒罐。这些人比我们以前看到的要粗俗得多。安迪站在场子里,没有刮脸,穿着一件撕破的绿色长袍。他冲着观众尖叫着———安迪(尖叫):闭嘴!(嘘声更大了)闭嘴!放尊重点!我讲话的时候你们安静点!人们的嘘声更大了,他们向场上扔着垃圾。安迪看上去很高兴。安迪:如果哪个女人能打败我,我就给她一千块钱!然后我就剃个秃瓢儿,跟这位幸运的女士结婚———作为她打败我的奖金!!人们尖叫着,嘲笑声,喝着倒彩。从台下靠前的地方,莲恩跳了出来。莲恩:看这儿,安迪·考夫曼!我和你较量———胆小鬼!一片不怀好意的笑声。安迪:噢,噢,这个小女生有点不高兴。听好了———回你的厨房去吧!莲恩(“愤怒”地):不!你回厨房去吧。我会让你给我擦碟子擦碗的。观众鼓掌。莲恩笑了,她开始准备进场。安迪开始来劲儿了。突然,一个体格硕大的南方男人跳了进来一把夺走了麦克风。男人:算了吧!这个女的是个托儿!她就是考夫曼的女朋友!安迪和莲恩都吃了一惊。安迪:你———胡说。男人:这都是安排好的!我不允许你弄虚作假来破坏这项伟大的运动!!群情激愤,嘘声一片。莲恩小声问安迪。莲恩:安迪……这人是谁……?劳勒:我是杰瑞·劳勒,孟菲斯摔跤之王!!(一句话博得全场喝彩)要是考夫曼真的想比试,就和我带来的人试试,这是一个真正的摔跤手!她训练有素,已经蓄势待发!!考夫曼,你觉得你应付得了吗?这就是福克茜·杰克逊!!!这时,一个肌肉格外强健的黑人妇女站了起来———福克茜。整个体育馆里充满了狂热的尖叫。人们敲着座椅,吼叫声震耳欲聋。劳勒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莲恩担心地看着安迪———这回他算是被卷进去了。(切至)
内景,中南体育馆,当晚晚些时候“当”的一声,铃响了。福克茜走过来,拉开架势。安迪还呆在他的角落里耗时间。他若无其事地脱下袍子。福克茜在旁边不耐烦地蹦着。安迪又若无其事地把脖子上的毛巾拿掉。人们嘘声大作。安迪仍然在拖时间,他摘下手表。观众扯着脖子喊,个个脸憋得通红。安迪是在折磨这些人。一个带纹身的家伙跳了起来。带纹身的人:你吓坏了吧???安迪轻蔑地笑了一下。他把手指捏得“劈啪”作响,然后终于起身走了过去。他开始活动身体,愚蠢地把胳臂转了一圈又一圈,看上去像是个风车。他恐吓福克茜,让她离自己远点。福克茜无奈地等着。裁判员跳开。开始一分钟倒计时。终于,安迪不再搞东搞西。真正的摔跤开始了。福克茜直撞过来,抱住安迪来了个窝脖。观众们欢呼着,备感安慰。劳勒用手势给福克茜发了个信号。福克茜使劲拽住安迪,但是安迪猛地跑了出来。安迪的兴趣被挑了起来。福克茜又冲过来开始新的回合!安迪伸手向高处一指,示意裁判往上看。裁判向上望去———安迪乘机给了福克茜一个耳光。观众狂暴地嘲笑安迪。裁判转过身,安迪无辜地耸耸肩。然后他冲向福克茜,表演式地把她推向护栏。福克茜被反弹回来,跌跌撞撞站立不稳。安迪跪倒在地,福克茜从他身上绊了出去,摔在地板上。安迪野蛮地骑到福克茜身上,把她双肩按在地上。裁判数着:一!二!三!“当”!比赛结束。安迪仍然骑在福克茜身上,扭着屁股,色迷迷的,十分无礼。杰瑞·劳勒在角落里大叫———劳勒:好了,你赢了。从她身上下来!安迪不理他,像小鸡扇翅膀一样挥舞着胳膊。嘘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观众情绪越来越激动。人们愤怒的喊:杰瑞,帮帮她!进去!别光看着!劳勒犹豫了一下。他忽然钻进场子把安迪提了起来!他气愤地把安迪推倒在地。安迪(大吃一惊):你要干———干什么?我不打男人!劳勒窃笑了一下走开了。安迪抓过麦克风,整个是反应过度。安迪:我要告你!(开始情绪激昂地演说)我告诉你,劳勒!我可不是乡巴佬,我是大明星!你一声不响,上来就打,我绝不容忍你这种行为!我从来就没说过要跟你比赛!你知道我要干什么吗???(热血沸腾地)我要雇一个律师把你告得分文不剩!你这是殴打,是人身伤害!在法庭上,我会把你这个南蛮子整得屁滚尿流!!!劳勒抓起麦克风和他吵了起来。劳勒:有种你试试?!我告诉你安迪·考夫曼!摔跤对我来说是一项严肃的运动!我不喜欢任何人拿它开玩笑,我讨厌侮辱南方人!所以我们可以用两种方式解决这个问题:要么上法庭,要么你和一个男人上场摔跤,来一次真正的摔跤比赛!安迪看着他,气得七窍生烟,狂怒不已。安迪:你———你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对劳勒)你!你以为我是个胆小鬼吗?!安迪一把夺回麦克风。他的脸贴到劳勒的脸上,劳勒十分震惊。安迪(讽刺地学着南方口音):你要和我摔———哎、哎、哎跤吗?!你要和我摔———哎,哎,哎跤吗???好吧,劳勒,咱们别遮遮掩掩的!不错,我以前是只跟女人摔跤,但她们都比你强大!实际上,她们差不多都比你聪明,因为你是从田纳———啊、啊、啊西孟———哼、哼、哼、菲斯来的!(恢复自己的声音,指着自己的脑袋)我是从好莱坞来的。我有头脑。我就是这么赢的。劳勒先生,我会让你哭爹叫娘的!安迪冲劳勒呲着牙。劳勒被激怒了,简直想把他勒死。工作人员跑过来把他们分开,俩人都要气炸了。
外景,中南体育场入场通道,当晚晚些时候还能听到从上面主入口传来的吵闹声。安迪和莲恩急匆匆地走着。莲恩有些不高兴,安迪倒是趾高气扬,身上还穿着他那身摔跤的衣服。莲恩:这是演出,还是你惹麻烦惹上了瘾了??安迪(开玩笑地模仿醉鬼):我没醉,我很清醒……莲恩(并不觉得好玩):你不要再把我当成你这边的人了。安迪(不再表演):对,对不起。我得回去表演了。莲恩(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警告你,考夫曼,哪天你早晨起来,会发现脑袋被剃光了。安迪哈哈大笑。(切至)
内景,史皮罗办公室/韦斯特,白天乔治闷闷不乐地盯着安迪。安迪心情相当不错,他吃着一大块巧克力蛋糕。乔治:安迪,你知不知道你演的已经不是喜剧了?以前那个可爱的家伙哪儿去了,他会唱(唱起《超级无敌鼠霸王》)“我是超级无敌鼠霸王”(停了好一会儿)求你了,别再摔跤了!你已经和现实失去联系了!安迪(直率地):什么,你觉着我打不过他吗?乔治:他是南方最重量级冠军。他会把你打死的。(坚决反对)首先,你惹火了女人。然后,你惹火南方人。最后,你被打死!(自嘲地)而合同都是我签的。安迪耸了耸肩,对乔治的话没什么反应,接着吃蛋糕。乔治:安迪,你听我说,我希望你能接下这个活儿———电视节目《星期五》的嘉宾主持。这节目不是那么热门……但对你来说这是个不错的机会。这是个直播节目,他们让你自己作主,你可以重新逗人笑。安迪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他只听到了一件事———安迪:你是说……直播?
内景,《星期五》拍摄现场后台,白天《星期五》剧组的演员正在作准备。在一个角落里,安迪正和导演杰克·波恩斯争吵。安迪:我讨厌最后这个小品。让我拿毒品开玩笑,我不干!杰克·波恩斯:安迪,不会有事的!这个节目,是因为这个出的名!(表演“飘飘欲仙”)毛伊岛?呜喂!安迪(火冒三丈):你并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杰克·波恩斯:别担心!小孩都喜欢这个……安迪(勃然大怒):我不拿毒品开玩笑!我并不觉得轻视它有什么好笑的!(大叫)你们答应过由我作主的!安迪拂袖而去。偷听的演员们直摇头。男演员:什么鸟人!
内景,《星期五》拍摄现场导播室,白天导播室里的梅纳德笑得有点蹊跷。
内景,考夫曼家卧室,夜斯坦利坐在电视机前。《星期五》的片头音乐“叮叮当当”地开始了,屏幕上推出演职员表。可以听到珍尼斯在厨房里洗餐具的声音。斯坦利:开始了!珍尼斯,开始了!珍尼斯跑进来,手里还拿着没洗完的碟子(以下交替切入拍摄现场和安迪父母家的电视播出画面)。
内景,《星期五》拍摄现场,夜正在现场直播演出过程。一个鬼鬼祟祟的的播音员窃笑着上台来(他独白的过程中,摄影机从观众席间摇过)。播音员:下面这个小品讲的是两对夫妇在外边吃饭,而且……每个人都偷偷地带了大麻,(观众们惊讶得直叫,他笑了)所以每个人离开饭桌,都是偷偷地跑到洗手间里过瘾去了……观众热烈地欢呼。(切至)
内景,考夫曼家卧室,同一时间珍尼斯:我看见迈克尔了!斯坦利:哪儿呢?珍尼斯(指着观众席的一个座位):那儿!(切至)
内景,《星期五》拍摄现场,夜迈克尔和女友坐在前排,他小声地和她说话。迈克尔:呆会儿,我带你到后台。让你认识认识我哥哥。女孩兴奋地笑了。这里的景片是一个法国餐厅。安迪、男演员理查德和女演员梅兰尼坐在一张桌子旁边。另一个女演员玛丽踮着脚尖走了过来,她一脸傻笑,正在表演“飘”的感觉。玛丽:我的天哪,饭馆真是个奇怪的地方,是吧?谁也不认识谁,就这么坐在一起,把动物尸体往脸上塞!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她又哈哈傻笑了几声。另外三个人表演困惑不解的样子。梅兰尼:就算是吧。男演员:对不起,我马上回来。安迪起身走了出去。(切至)
内景,考夫曼家卧家,同一时间珍尼斯:他们真的没给安迪多少戏。斯坦利:他不是说他马上回来吗?(切至)
内景,《星期五》拍摄现场,夜演员们看着菜单。安迪突然回来了,脸上带着奇怪的笑容,双腿摇摇晃晃。观众们怪叫着:呀!好爽!安迪笨拙地坐下来,他显得怪怪的,他犹豫着。安迪:我的天哪,那个厕所里颜色真丰富……安迪突然不再说话。演员们抬头匆匆瞟了他一眼。安迪噘着嘴唇,烦燥不安。接下来是没完没了的停顿。“呃……”安迪不想再往下说台词了。演员们不安地环顾四周,因为这是直播———终于,梅兰尼救了场———梅兰尼:你没事吧,亲爱的?怎么了,卡尔?安迪(摇着头):我不能……观众紧张地笑。安迪:我演不了那种“飘”的感觉。
内景,《星期五》拍摄现场导播室,夜导播和其他工作人员不知所措,他们翻着剧本———导播:他妈的!他干什么呢??梅纳德(倒是很镇静,举起手):没事儿。就这样别管他。
内景,《星期五》拍摄现场,夜一阵沉默。看上去安迪心里很不好受。理查德(小声对安迪):照着提示板念!安迪(摇着头):我演不了“飘”的感觉。我觉得这太傻了。又一阵沉默。演员们看出情况不妙,都觉得很沮丧。梅兰尼:你觉着傻?那我们这是干什么呢?!窒息的紧张。大家不知道该怎么办。理查德早已烦透了,他站起来,没好气地走出拍摄场地。一个摄像犹犹豫豫地跟摇,也不知道下面该干什么。玛丽迷惑不解。她继续傻笑着,“飘”着。理查德走了回来,手里拿着提示板。他厌烦透顶,照着安迪的头就把提示板扔了过去。人们傻傻地叫着好。安迪:不用你提醒我!安迪异常气愤,抓起道具水杯就朝理查德脸上泼了过去。理查德:嘿!这段别拍!梅兰尼:你这个不要脸的!梅兰尼把道具黄油全拍到了安迪头上。全景。杰克从场里跑过来,冲着导播室打手势。杰克·波恩斯:插广告!哥儿们!(又冲着安迪喊)你别在台上呆着!安迪:我说过我不想演这个小品。杰克·波恩斯(戳着安迪):你快点下去!安迪:别碰我!安迪对准杰克就打,杰克被打得后退几步,挥拳冲了过来。安迪和杰克打作一团。几个大块头的工作人员跑进场。观众一片惊叫。现场大乱。安迪撞来撞去,叫骂声越来越激烈。演员们四处躲闪。工作人员使劲拉架,所有人都被卷了进来。观众席里,迈克尔想冲过去帮忙,被一个保安挡了下来。
内景,《星期五》拍摄现场导播室,夜技术组冷静得有些反常。梅纳德十分镇静,不知他卖的什么药。导播:倒数三!呃,四!(切至)
内景,考夫曼家卧室,同一时间斯坦利和珍尼斯目瞪口呆,大张着嘴。电视屏幕上拳脚飞舞。突然音乐起,节目切换成广告。斯坦利和珍尼斯仍然盯着电视机。终于———斯坦利:他小时候,我该让他多出去玩玩。
内景,《星期五》拍摄现场,夜安迪和杰克打得不可开交。现场导演用上全身力气大喊一声———现场导演:现在是插播广告!听见没有,已经是广告了!!安迪转过身,看到直播指示灯已经灭了。他立刻就不打了,就跟没事儿人似的。杰克也马上停了下来。两人互相瞟了一眼,突然大笑起来。他们笑个不停,互相开着玩笑,看起来都挺高兴的。观众席里,迈克尔莫名其妙。梅兰尼:天哪!一切骚乱都嘎然而止。观众们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起哄。演员们目瞪口呆,他们省过了味儿,个个怨气冲天。梅兰尼:这人真他妈变态!玛丽:怎么事先没人跟咱们说过???突然,梅纳德兴冲冲地从导播室跑出来。人们好奇地看着他。安迪看上去有些泄气。梅纳德大声地对在场的所有人解释。梅纳德:我很抱歉!现在我要作一个声明!这里的所有人刚才都参与演出了这起“意外事件”。为了让演出更真实,有些人知道内情,而有些人是完全不知情的。观众们哈哈大笑,疯狂地鼓掌。演员们还是不太敢相信。只有一个人歇斯底里地大笑,多数人都很生气。梅纳德:但是我们不想让那些在家观看电视节目的人感到失望,所以现在安迪马上就会向大家道歉,并且向大家解释刚才的这些都是恶作剧。对吗,安迪?安迪(非常平静地):对……梅纳德:好,很好!那么让我们准备开始吧!工作人员们开始清理现场。观众席上,迈克尔紧紧盯着安迪。这是两兄弟间不寻常的、心照不宣的一瞬。迈克尔(自言自语,担心地):安迪……(切至)
内景,考夫曼家卧室,同一时间在斯坦利和珍尼斯的感觉中,广告好像永远也播不完了。珍尼斯:安迪干吗要这么做?他为什么?……为什么?《星期五》开场音乐响起,屏幕上渐显出安迪的面孔,他看着摄像机,僵硬、严肃。安迪(电视画面):刚才插播广告的这段时间里,ABC的人要求我向大家道歉,并向大家解释真实情况。他们让我告诉大家,刚才那一段打斗的情节是编排好的……
内景,《星期五》拍摄现场,夜提示观众“鼓掌”的信号闪动着。观众们顺从地鼓起掌。导播室里,梅纳德面露笑容。安迪:还有……呃……(他哽咽住了)我不能这么做。(停顿了一下)我……我说不出口。(心烦意乱地)这是谎言!是掩盖真相!梅纳德被眼前的变故弄懵了。人们的笑声中也透着不安。安迪:你们在笑什么呢?我没有在开玩笑!他们威胁我,如果我不答应他们的要求,他们就会把我赶出《出租车》剧组!(颤抖地)但是,我不会妥协的!因为你们看到的都是真的!!
内景,《星期五》拍摄现场导播室,夜梅纳德看上去快撑不住了。梅纳德:插播广告!安迪(电视画面):这种事在电视台里每天都在发生,只是你们从没看见过,因为他们会插播广告。(他说得极快,在被切掉之前说的越多越好)现在我敢肯定他们要开除我了,所以你们想再看到我,就得到孟菲斯去……画面一闪,安迪被切换掉了。梅纳德(咬牙切齿、暴跳如雷):我要把乔治·史皮罗活活勒死!
内景,考夫曼家卧室,同一时间安迪的父母看着电视上的广告。他们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珍尼斯:他去孟菲斯干什么?斯坦利:谁知道?!这孩子彻底疯了。(切至)
内景,孟菲斯中南体育馆,夜这是一场孟菲斯式的摔跤。解说员站在场地中央,对着麦克风大喊———解说员:下面是今晚最重要的比赛!是你们一直期待的比赛:摔跤之王杰瑞·劳勒对好莱坞的安迪·考夫曼!体育馆里奏响影片《洛奇》的主题曲,劳勒从通道里走出来,一身闪闪发光的大氅!观众热烈欢迎劳勒出场。
内景,中南体育馆化装间,同一时间安迪正在冥想,他紧闭双眼,沉浸在自己独享的盛景中一动不动。突然传来忍无可忍的敲门声。不耐烦的声音(画外音):快点,考夫曼!老天爷,该你上场了!安迪醒了过来。他面带笑容。
内景,中南体育馆,夜场内奏响《超级无敌鼠霸王》的主题曲。安迪大步走了出来,他看上去邋里邋遢,脸上挂着一种不屑的笑容。观众无一例外地大喝倒彩。安迪很开心,他喜欢这种观众表现出来的憎恶。斯坦利、珍尼斯、祖姆达和莲恩都坐在前排。几个摄影记者抢拍安迪父母的照片,俩人都不敢直视,他们对这些东西很不习惯。安迪昂首阔步走进场地。他拿过麦克风———安迪:在比赛开始之前,我想对你们这些肮脏的人说:(停顿片刻)你们这个城市污秽不堪!你们这些南蛮子猪狗不如!所以我要给你们上几堂卫生课,这样你们才能不再这么肮脏。上帝啊,人们没想到他如此出言不逊。穿着廉价服装的女人们目瞪口呆。戴着卡车司机帽子的男人们面红耳赤。安迪:你们听清楚了吗?(观众起哄)怎么样!!!莲恩怯笑,但是斯坦利和珍尼斯却脸色煞白。珍尼斯:他为什么要说这些话?!斯坦利:这里的人会用私刑,他们会把他杀死的!祖姆达(摇摇头):他就是要把观众煽动起来。安迪把手伸到口袋里掏啊、掏啊……他掏出一条肥皂。安迪:观众们,这是一条肥皂。它看起来眼熟吗?如果把它弄湿,它就可以用来清洁你们的双手。斯坦利听得瞠目结舌。观众被激怒了,整个体育馆一触即发。看上去安迪非常乐于助人———安迪:现在,咱们来学下一课:这是……卫生纸(举起一卷手纸)。正如安迪所期待的,人们失去了理智。杰瑞·劳勒跑过来一把抢过话筒,以便能够结束这种羞辱。劳勒:考夫曼,我们已经一忍再忍!!是干正事的时候了,咱们是来摔跤的!
内景,中南体育场,过了一会儿“当”的一声,比赛的铃声响了!安迪一副挑衅的姿态。劳勒向前迈了一步,安迪立刻胆怯地跑到护栏边钻了出去。场上嘘声大作!!!安迪冲着人群咧嘴笑着,他指着自己的脑袋说:我比他聪明。解说员(画外音):考夫曼离开了场地!劳勒正等着他回来。莲恩(问祖姆达):这是他的策略吗?劳勒轻蔑地皱皱眉。裁判员看着表。安迪穿过场地,跑到另一边,判断着眼前的对手。他终于慢慢地爬了进来。劳勒刚一动。安迪又窜了出去!解说员(画外音):考夫曼再次离开场地!他好像实际上不太想和对手接触。安迪在体育场里大摇大摆地走着,指着自己的脑袋。他冲着各个方向的观众席傻笑,忽然他发现父亲母亲就坐在他的面前。安迪愣住了,他的手指一下子僵直地停在了脑袋上。珍尼斯绝望地摇着头。珍尼斯:安迪,求求你。咱们回家吧!闪光灯亮成一片。这是狗仔队最喜欢的瞬间。安迪:别担心,妈妈。我会让你为我感到骄傲的!稍一停顿,一个杯子打在安迪的头上。观众哄笑。安迪晕头转向地回到场地边。劳勒已经没了耐心。劳勒:嘿!你是过来摔跤,还是在那儿傻瓜似地表演?安迪四下里踱着步,还没想好下一步该做什么。劳勒:你听着,如果你回到这儿来,我就免费让给你一个“夹头”。劳勒向前探出身子,把脖子伸出来摆好。安迪看着劳勒,有点不敢相信。人们大声地嘲笑他。安迪又看了看等在那儿的劳勒,他终于试探着爬进场地。像说好的那样,劳勒没有动。于是安迪把手臂绕过去勒住劳勒的脖子!安迪耀武扬威地笑着。他收紧手臂,浑身青筋暴露,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好极了。但是很快,劳勒挺直身子把安迪整个人翻了过来。安迪背朝下狠狠地摔在地上,能听到骨骼断裂的“喀喀”声。解说员(画外音):一个侧后拉抱!!安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劳勒才不管这些,他把安迪从地上拣起来,头朝下地提在手里。珍尼斯捂住眼睛不敢看,斯坦利也很害怕。裁判(疯狂地打着手势):不要!不要!劳勒根本不理会裁判,他像砸夯一样把安迪的脑袋撞到地上!!“砰”的一声巨响,听上去十分恐怖。“当”,紧接着响起比赛结束的铃声。珍尼斯睁开了眼,她尖叫起来。珍尼斯:天哪!!!!斯坦利:他怎么不动一下??安迪父母亲的反应对摄影师来说简直是千载难逢。解说员(画外音):劳勒犯规,他用了“打桩机”,这是自动弃权!比赛耗时两分三十秒,劳勒自动弃权,考夫曼获胜!安迪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不省人事。愤怒的劳勒举着胳膊在场子里绕来绕去。人们疯狂地喊叫着支持劳勒。莲恩跑到护栏边,尖叫着找人帮忙。莲恩:安迪!!!(狂乱地)谁去找个大夫!祖姆达(喊叫着):这里需要担架!!斯坦利完全麻木了,他抱着珍尼斯,俩人都处在崩溃边缘。体育馆里一片大乱。到处是闪光灯刺眼的光亮。一副担架被送进场里,人们把安迪抬上担架。音乐几乎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噪音中。混乱异常。安迪的担架穿过人群,随同的一行人跟在后面。一个软软的东西打到斯坦利头上。
内景,中南体育场走廊,夜体育馆工作人员把安迪抬进化装间。一行人跟了进来。祖姆达把记者、照相的和那些看热闹的人都推了出去。他使劲关好门上了锁。
内景,中南体育场化装间,夜珍尼斯哭着跑到安迪的身边。珍尼斯:安迪!!你没事吧?!?安迪睁开眼睛。安迪:我没事,妈,你别着急了。大家还没完全明白。斯坦利:可是,可是……我们刚才确实看见……你的脖子……安迪:这都是假装的,根本就没事———整个事情都是假的。(停顿)一点事都没有。那只是个瑜珈姿势。我把脖子缩进去了。安迪面不改色地坐了起来。周围鸦雀无声。斯坦利看着儿子……他感到一阵狂怒———斯坦利:安德鲁———你怎么敢!!我们以为你死了!看看你妈———她现在还在发抖!安迪:现在没事了,我需要你们信以为真!咱们家会上报纸的。所有人都看着,他们会很感动。因为你们的感情是真实的!斯坦利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是珍尼斯哭了起来。珍尼斯:安迪,我爱你!我爱你,不管你做什么……(紧紧地抱着安迪)!安迪心头一震。他看着颤抖着的母亲,缓和了语调———真有些懊悔。安迪:哎呀,对不起。我不该把你们卷进来……(沉稳地)好,从现在开始,你们要记住一条首要原则,那就是我出的任何事都不是真的。
外景,中南体育场,夜记者们闪开一条路,他们帮助安迪顺利通过,安迪躺在担架上被抬进了救护车。他仍然“不省人事”。到处是相机快门的声音,闪光灯闪个不停。救护车呼啸着开走了。
内景,医生办公室,白天安迪坐在那儿,看着一个老医生检查灯板上的几张X光片。老医生:我没看出你脖子受了什么伤,考夫曼先生。安迪:你肯定?老医生:肯定。安迪:可是我的脖子是受伤了……而且我稍微有点咳嗽……老医生:那有可能是肌肉疲劳。安迪(建议):医生,我觉得我需要一个颈部支架。医生(让步了):如果这样能让你高兴的话……安迪在摔跤场上;安迪在摔跤场下;安迪躺在地上;他的父母吓坏了;安迪脖子上带着支架;安迪躺在担架上一系列相片。
内景,安迪公寓,白天乔治、祖姆达和安迪正在翻看一大堆剪报。祖姆达(大声念):“……被迅速送到附近的一家医院里,医生们正检查他是否有可能瘫痪。他的父母一直在他身边。考夫曼的影迷们会永远记住他在《出租车》里扮演的那个可爱的兰卡……”安迪:胡说!真是的,我要是装死,他们才会真的怀念我。祖姆达:这招在猫王身上挺灵的。乔治(讥讽地):对,他就是躲起来,等着能东山再起。(他看到一篇文章,便停住了话头)快快快,听这个!“利用这样一个不稳定的人是有悖于道德的……”祖姆达:哇,这种宣传都不能信。乔治不以为然。安迪:乔治,咱们继续玩下去,这可是我事业上惊世骇俗的大举动。有人敲门。安迪跳了起来,他戴上支架,走路一拐一拐地装成了一个残疾人。快递员把一个装着鲜花和糖果的大篮子拖了进来。安迪拿起附在上边的卡片。卡片上写着“安迪,我们都在为你祈祷。你的《出租车》的朋友们”。安迪吃吃地笑了。
外景,洛克菲勒中心,白天这是一个露天咖啡馆。乔治和《周末夜晚大放送》制片人洛恩·迈克尔在这里共进午餐。乔治:谢谢你,给你留了这么个小条子你就来了。(谨慎地停顿了一会儿)我……我想和你谈谈,看能不能让安迪上《周末夜晚大放送》。洛恩·迈克尔动了动身子,看上去他感觉不太舒服。他斟酌着词句———洛恩·迈克尔:乔治……我不知道还能不能让他再来工作。摔跤的那个事儿……他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乔治:这个我们也知道。(巧妙地恳求)安迪得和他主要的那些观众重新沟通一下。所以我安排他上今天晚上的《莱特曼访谈》。他先要向杰瑞·劳勒道歉,然后向所有人道歉,解释他那些假装混蛋的表演。洛恩·迈克尔(考虑再三):这倒是挺聪明的。乔治:他很诚恳。(不慌不忙地强调)他需要你的节目……洛恩·迈克尔(考虑片刻后,点了点头):好吧。安迪能浪子回头,这真是件好事。(切至)
内景,大卫·莱特曼访谈,夜安迪和杰瑞·劳勒正在作大卫·莱特曼访谈节目。安迪面色苍白,头发蓬乱,脖子上戴着支架,穿了一件斜纹的软呢子上衣。人高马大的劳勒穿着大红短裤,脖子上戴着一条金项链。安迪说话的时候显得很害怕,他有点紧张,看上去很抱歉的样子———安迪:我为我参与的所有摔跤比赛道歉,我为我那些谩骂和攻击道歉……(温和地)我只是在扮演一个讨厌的摔跤手的角色。那不是我……那只是我的一个角色。但是杰瑞把他当成了一个真人。劳勒和莱特曼都无动于衷。莱特曼:你说过的一些话太让人生气了。劳勒:他觉着什么都可以当笑话,但怎么可能。(问安迪)你躺在医院里的时候还笑得出来吗??观众开始起哄。安迪汗津津的脸上掠过一丝焦虑。他结结巴巴地说———安迪:那,那也不能成为故意伤害我的原因。劳勒:你是个胆小鬼。安迪(不高兴地):我父亲说我当初就该找个律师!劳勒:那你爸也是胆小鬼。安迪(脾气又上来了):那你就是个倒霉的穷鬼!劳勒受够了。他忍无可忍,横着膀子站起来给了安迪一个大嘴巴。只听“啪”的一声响。安迪几乎被打飞,整个人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吧唧”一声。安迪摔在了地上。没人敢出声。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所有人都几乎惊掉了下巴,保罗·沙弗也不例外。他赶紧插进一段乡村音乐作为掩饰。安迪(从地上爬起来,一通乱骂):讨厌!恶心!臭狗屎!劳勒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莱特曼藏到了桌子后面。安迪冲过去,完全失去了理智。他给自己留了一段安全距离,然后开始冲着劳勒尖声怒骂———安迪:劳勒!你就是一摊屎!我要告你,我要告倒你!你这王八蛋!(使劲敲着桌子)我操你妈!我操你大爷!你等着瞧!!!谁都没想到,安迪跳着脚,大吼大叫地走了。观众一阵欢呼。谁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卫瞟了劳勒一眼。安迪又一瘸一拐地走了回来,他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安迪:我很抱歉。我很抱歉在电视上用了这些词儿。我道歉!对不起!(发狂地)但是你,瞧你那德行!!!!安迪狂敲着大卫的桌子。大卫紧张得直哆嗦。狂怒之中,安迪一低头看见了大卫的咖啡杯。天哪,安迪一下抓起杯子,一把泼到劳勒身上!劳勒被烫得一下跳了起来。一个保安跑了过来。安迪大叫着飞快地跑开。他使劲拉开舞台的门,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之外。(交替切换)
内景,洛恩·迈克尔家,同一时间洛恩·迈克尔正在家里看这个节目。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洛恩·迈克尔:我的天哪。(切至)
内景,《周末夜晚大放送》拍摄现场,一周之后一个自鸣得意的喜剧演员站在台上,正在对着摄像机讲话。这是直播。喜剧演员:大家好。我们本来已经安排安迪·考夫曼来参加本周的演出,但是现在,制片人不知道这样做到底是好还是不好。(稍顿)我们《周末夜晚大放送》有一些人认为考夫曼是个喜剧天才,但是还有一些人不同意他们的看法,他们认为考夫曼已经不再会搞笑了。(又停顿了一下)所以我们把决定权交给你们。请打电话投票。希望安迪留下的人,请拨打1-900-244-7618。而希望他离开的人,请拨打……
内景,史皮罗办公室/韦斯特,白天安迪的近景。他正在看洛杉矶时报。报纸上有一个小小的标题:“喜剧演员安迪·考夫曼落选《周末夜晚大放送》”。安迪(心里很不痛快):这太糟了……支持我的人只有28%!就像1972年的迈克格温……乔治(叹了口气):这不是在《莫夫》。这些是最前卫的电视观众。(严酷地)他们都已经讨厌你了。这时,我们发现安迪旁边还坐了一个人,但是我们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乔治:这就和你们两个人一样,诚心想毁了安迪的事业!你们让观众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你们整天不干好事……(绝望地)你说会是什么结果?!安迪(心虚地):我们只是想做得极端一点。乔治:你没长眼吗!没有什么极端可言了!!(停顿)这么说我也很难受……但是只有一个解决办法……(痛苦地)我不希望你们俩再一起工作了。镜头拉开……原来另一个人是杰瑞·劳勒。他很不好受。杰瑞·劳勒:对不起。我们以为这会很有意思……安迪:阿杰,这不是你的错。你做得好极了。(悲哀地)可能乔治是对的……杰瑞·劳勒:好吧。但是我不会把这事告诉任何人的……(痛楚地)因为那个短短的、辉煌的时候……那时候,全世界都认为那个摔跤比赛是真的。安迪(泪眼盈盈):保持联系。下次我去孟菲斯,还到你家去,诺莲会给我做双份的巧克力蛋糕。杰瑞·劳勒:好的,伙计……(哽咽着)保重。安迪和杰瑞拥抱在一起。大家都很感动。安迪脸上忽然出现一副狂想家的神情。安迪:也许我能拿这个作点文章。我可以回到节目里,说这都是假的。然后要求重新来过……乔治:安迪!你还不懂吗!(忧郁地)他们不想让你回去了。安迪的脸沉了下来。
内景,大学冥想社团走廊,白天瑜珈师慢慢地沿着走廊往前走,仍然沉浸在冥想之中。几个戴穆斯林头巾的弟子胡乱地转着圈子。
内景,大学冥想社团教室,白天九个学生坐在莲花座上,正在听老师讲课。他们的老师正是安迪。安迪:……睁开你的双眼……闭上你的双眼……睁开你的双眼……闭上你的……睁开……闭上……安迪一直重复着这些话,速度越来越快;学生们越来越快地眨着眼睛。门开了。瑜珈师把头伸了进来。瑜珈师:打扰一下,安迪……安迪:什么事,圣师?瑜珈师示意安迪出来。
内景,大学冥想社团走廊,白天安迪走了出来。瑜珈师:这让我怎么说呢……我的意思是,你还是不要来参加闭关了。安迪(吃惊地):为什么??我……我每年都参加的。瑜珈师:对,你对TM的热忱是有目共睹的。但是我们觉得……你的节目和我们的哲学合不到一起。安迪感到很震惊。安迪:哲学?瑜珈师(叹了口气):那些摔跤比赛……那些大男子主义的话……还有那些肮脏的语言……一个开悟的人是不会这样做的。(停顿)看起来你不会尊重任何事情的。安迪(有些茫然,不知该如何回答):我尊重……瑜珈师摇了摇头。安迪不相信这是事实。他四下望去,那些戴着穆斯林头巾的人正在看着他。安迪(垮掉了):求求你!你们得让我参加这个课程!我只有这样才能保持平衡!!瑜珈师:很显然它没有什么效果。安迪:那就帮帮我!我现在只想冥想!!瑜珈师:安迪,别这么大声音。我们不希望在这里见到你。安迪崩溃了。他尽力抑制住自己的愤怒。他发现小温迪站在走廊的尽头,无能为力地望着他。安迪没办法,只有向她挥手道别。小温迪克制着自己的感情,向安迪挥手道别。(切至)
内景,安迪的公寓,白天下午已经过了一半,安迪仍然躺在床上。他把被子一直拉到脸上,表情阴郁,看上去像是一件显露悲剧风格的静物。突然“叮”的一声!门铃响了。安迪没有理睬。停顿片刻。门铃又“叮”地响了一次。然后传来敲门声。安迪:走开。莲恩(画外音):是我。安迪:哦,门开着呢。门开了。莲恩拿着一盒冰激凌走了进来。莲恩:我给你带来了哈根达斯。安迪(悲哀地):我不配吃哈根达斯,我是个让人讨厌的人。莲恩:安迪,你不讨厌。你就是……有点复杂。安迪:你不了解真的我。莲恩:安迪……就没有真的你。安迪的近景。他吃了一惊。然后……他慢慢地笑了。安迪:大概你是对的。两个人哈哈大笑起来。安迪仔细地看着莲恩……她的脸,她的身体,她的眼睛。谁都没有说话。安迪:你想不想搬过来一块儿住?莲恩顽皮地笑了。她低下头吻了安迪。(切至)
外景,月桂峡谷住宅,白天这是一所60年代的时髦住宅,房子外边停着一辆货车,搬运工正在往房子里搬箱子。
内景,月桂峡谷住宅起居室,白天安迪坐在起居室里,茫然若失,搬运工从他身边急匆匆地走过。几面镜子相对着靠在墙上,安迪发现在这些镜子中映出了许多重的自己。后景处,莲恩摆好几个花瓶,然后匆匆走了出去。安迪打开一个箱子,从里面拿出破旧的木偶哈罗小弟。他笑了,把哈罗小弟放在花瓶旁的架子上。突然,放在地板上的电话响了起来,他一喜———安迪:嘿!我们的第一个电话!(爬过去拿起电话)你好?乔治(画外音):安迪……是我。有坏消息。(停了好长时间)《出租车》停播了。一阵沉默。安迪没有反应。乔治(画外音):用不用我过去?咱们谈谈这事?安迪:呃……不用了。我现在挺忙的,谢谢你。我下周去找你。安迪挂了电话。他坐着没动……更加茫然……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安迪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他走到镜子前,发现脖子后面有个又红又肿的疙瘩。安迪(作了个怪样):讨厌!
内景,洛杉矶即兴演出夜总会表演区,深夜已是深夜,时钟显示一点十五分。一个年轻的喜剧演员正在台上表演,台下只剩了十几个观众。老板巴德·弗兰德曼站在观众席最后的过道上,安迪走了过来。安迪没有刮脸,神情抑郁,闷声不响的。巴德看上去很慈祥,倒像是安迪的父亲。他见是安迪,十分高兴,两人热情地拥抱。安迪指了指舞台,像是在问他什么事情。巴德热心地点着头。
内景,洛杉矶即兴演出夜总会表演区,当晚晚些时候巴德站在舞台上。巴德:下面,给你们这些夜猫子准备了点小节目。有请《出租车》节目的大明星,安迪·考夫曼!台下观众稀稀落落,他们鼓掌欢迎安迪。巴德离开了舞台,安迪慢吞吞地走上来。安迪:实际上,巴德,你说错了。我知道《出租车》今天停播了。人们发出遗憾的叹气声。安迪强忍泪水。安迪:是啊,我的感觉也是这样……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因为这几年,我一直想离开这个节目。(低沉地,忏悔地)可是现在,没人会雇我了,大家觉得我一点都不好笑……我估计这份工作确实是挺不错的。一个家伙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安迪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又接着说———安迪:更不用说我老婆已经把我甩了,她还带走了孩子。(叹了口气)我不知道我该做些什么……(稍顿)今天早晨,我发现我的脖子后面长了个包,可能是什么疖子。这真是太讨厌了。瞧。安迪转过身。那个红色的肿块更大了。观众们对他的这个疖子十分反感,人们小声抱怨着。安迪:我觉得,我好歹也算是个名人,我可以让人来摸摸它,然后收点钱。(坦率地)有没有人愿意花一块钱来摸摸我长的包?人们毫无同情心地哈哈傻笑着,拍着巴掌。安迪咳嗽了几声,皱了皱眉。安迪:我是认真的。过了一会儿,几个好奇的人走上舞台。最前面是金发傻大姐,她正要伸手去摸那个包,安迪制止了她。安迪:不行,不行,你得先付钱。她点了点头,显得有点局促,伸手去掏钱包……(切至)
内景,洛杉矶即兴演出夜总会酒吧,当晚晚些时候餐厅服务员在打扫房间。巴德数着收银机里的钱。安迪慢吞吞地走出表演区。他摇晃着手里的几张钞票。安迪:我赚了六块钱,都是真币。巴德愁容满面地看着安迪。巴德:这里是喜剧俱乐部,不是医学杂耍。(尽量显得很友好)你想在这儿演出,那就洗个澡,睡个觉,振作起来。回来搞点大家都喜欢的段子:《超级无敌鼠霸王》,“外国人”什么的。安迪,你得从这种倒霉样子里恢复过来!如果你能做到这些,我明天就让你挂头牌。安迪想了想,看起来这番话起了作用。(切至)
外景,麦尔罗斯街,白天乔治在车里,收音机开着,他正经过麦尔罗斯街。他瞟着路边经过的那些店面的招牌,忽然他回过头,好像看见了什么———招牌:“安迪·考夫曼———晚9点”。
内景,大堂(洛杉矶),同一天晚上乔治匆匆走进来,一脸的迷惑不解。喜剧演员们和他打着招呼:“嘿,乔治!”“乔治,能耽误你几分钟吗?!”乔治心烦意乱地挥挥手,穿过人群。在表演区的门口,他发现了巴德。乔治:嘿,这儿是怎么回事?巴德:乔治,说了你都不会信,我让安迪来表演他的老段子!(笑着)他快让这些人笑死了!从里面传来哄堂大笑的声音。乔治眼睛一亮,好奇地走了进去。
内景,洛杉矶即兴演出夜总会表演区,夜屋里挤满了人!安迪正在台上表演那个自强不息的可爱的外国人。安迪(假装外国人):……但是有一件事我扑(不)喜欢,就是交通太拥挤了。今天晚上我不得不走拉个(那个)高速公路,交通太拥挤了……(傻笑)我花了一个半小时才到这里!这个外国人有点可怜地吃吃笑着。人们大声叫好。安迪摇动着身体。安迪(假装外国人):但是说到可怕的事情,我老婆……接下茬的观众:玩我老婆吧,别客气。安迪(假装外国人):玩,玩我老婆吧,别客气。气氛一下变了。台下有人笑。安迪有点狼狈,他瞟了一眼台下,然后继续表演。安迪(假装外国人):不,不是真的,我只是开还(玩)笑。我非常爱我老婆,但是她不会作饭……接下茬的观众:她的手艺太差了,简直是可怕。安迪(假装外国人):她,(结结巴巴地、吃力地)呃,她的手艺太差了,简直是可怕。没什么人笑,演出被搞砸了。乔治站在最后的过道上,一脸苦相。到底是哪个混蛋在这儿接下茬??乔治十分气愤,他赶紧往前排走,想找出那个多嘴多舌的蠢货。他仔细看着每张桌子,原来是祖姆达。安迪(假装外国人):下面……祖姆达(装傻):“下面,我要为大家表演几个模仿节目。首先,是阿奇·邦克。”安迪愣在那里。观众都很尴尬。安迪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干这种事。他不再假装有口音,而是怒气冲冲地盯着祖姆达———安迪:先生,你有什么事吗?祖姆达(装傻):有事,这事就是你已经让人腻烦了。安迪不再理直气壮。安迪:是,是他们让我来演这些段子的。祖姆达(装傻):是啊,因为你的新玩意儿是一堆废话。考夫曼,你让人恶心。你的摔跤……恶作剧……安迪(自卫地):嘿,报纸上报道过是怎么回事。祖姆达(装傻):你以为谁爱看呢?!根本就没意思!乔治已经目瞪口呆。乔治(自言自语):为什么……?安迪,为什么……?安迪和祖姆达还在继续。祖姆达:我以前以为你是有创造性的。安迪:我以前非常有创造性!祖姆达:是啊,很准确,“以前有”!但是现在,你的创造力完全丧失了。(他脸上闪过一丝残忍的表情)实际上,女士们,先生们,考夫曼是被逼得实在没办法了,是他给我钱让我到这儿来的!!我是托儿。这就是新瓶装旧酒(回过头冲着安迪)我说的对不对?安迪颤抖着。观众们不好意思再看他。让人难以忍受的沉默。“安迪·考夫曼”被彻底摧毁了。
外景,洛杉矶即兴演出夜总会,当晚晚些时候安迪和乔治走在街上,俩人都很难过,他们身周弥漫开来的是死一般的阴郁。安迪:全世界都觉得安迪·考夫曼倒胃口。所以他们要什么我就给他们什么……乔治(忧伤地):安迪,没有人觉得你倒胃口,而……你不再给他们喜欢你的理由了。俩人停下来。乔治温和地说———乔治:你必须让公众再次接受你。你必须赢得他们的同情。安迪点点头———安迪:我会想点儿点子出来的。(切至)
内景,月桂峡谷卧室,夜这是一间崭新的卧室。莲恩被电话铃声吵醒,她起来看了看,安迪不在这里。她看看闹钟,是早上4点半。她拿起了电话。莲恩:安迪!!……你在哪儿?我担心极了……现在??你想在哪儿见面?……好吧,我告诉他们……莲恩被弄懵了。
内景,丹尼餐厅,凌晨好莱坞的夜猫子们还没回家睡觉。餐桌边围坐着安迪、睡眼惺忪的莲恩、祖姆达和乔治。祖姆达在看菜单。祖姆达:瞧这个杂烩!两个鸡蛋,两块熏肉,两根香肠,两块薄烤饼———两块九毛九!怎么可能?莲恩:他们得从你的咖啡里赚回来。乔治(不耐烦地):劳您大架,能否告知来此地的原因?大家都看着安迪。过了好一会。终于,安迪语气生硬地开了口———安迪:我得了癌症。没人出声。祖姆达点了点头。祖姆达:嘿,这点子不错!我看能行。(咽了口唾沫)我们可以一直搞下去,你的病有所好转,你的病严重了……你死了……乔治:算了吧。品味太差了!我可不想掺和进这种事去。一阵停顿。莲恩不太明白———莲恩:安迪,你是说你真的病了?祖姆达(笑):病得比心肌梗塞还厉害!嘿,我可以找个破轮椅推着你。安迪(轻轻摇了摇头):不,是真的。我得了肺癌。乔治:这太可笑了。你都不抽烟。安迪(语气很强烈):我,我得的这个不太常见,叫大细胞肿瘤。莲恩的眼泪涌了出来,她一把抱住安迪。莲恩:天哪,安迪!能治好吗?安迪:不知道……还得作些检查。莲恩(开始哭):你跟家里人说了吗?安迪:不,不!还没有。我觉得不太好,以前我老是折腾他们。乔治和祖姆达将信将疑地互相看了一眼。乔治觉得有些混乱,他靠近安迪———乔治:安迪,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这是真的。安迪(有点哽咽):乔治,是真的。
内景,丹尼餐厅盥洗室,夜乔治(看着祖姆达):如果我发现你在后面捣鬼,我宰了你。祖姆达:你说什么呀?!是说这不是真的!乔治:没错。这种事听着就像你们俩倒腾出来耍我的。
内景,月桂峡谷,白天安迪洗完衣服,把干净衣服都拿出来,放在篮子里再放到一块小地毯上。他坐下来,完全对称地把几双袜子摆好。他专注地、面无表情地摆弄着他的袜子,他这样做不为什么,因为这就是他的全部世界。莲恩失魂落魄地走了进来。她沮丧地看着安迪的举动。莲恩:你怎么可以这样无动于衷呢?!安迪(耸耸肩):就算快死了,我也要穿干净袜子呀。莲恩:你死不了!安迪:好吧。也许你是对的。安迪接着做他的事。莲恩实在受不了了。莲恩:你怎么会这样,好像这事和你无关似的!!她生气地离开了。安迪摆弄完他的袜子,心满意足。他打开电视。电视上正在播《义犬莱茜》。小笛米的腿断了,不得不呆在床上。莱茜忽然叼着一本书跑进来,它把书放在小笛米的膝盖上,小笛米感激地笑了。笛米(电视画面):谢谢你,小姑娘。你真是我的好朋友(紧紧地拥抱那条狗)。安迪感动极了,眼泪从他脸上流下来。安迪真切地哭着,伤心欲绝。终于,他擦干眼泪,定了定神。然后,安迪拿起电话,拨了一个长长的号码。安迪(打电话):爸?(切至)
内景,放射室(西奈西德斯),白天安迪躺在一部机器下面,他的身体被强大的放射线包围着。
内景,医生办公室(西奈西德斯),白天考夫曼一家都来了。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正在十分冷静地给斯坦利、珍尼斯、迈克尔和卡罗尔讲解安迪的病情。医生:癌症先从安迪的左臂开始,然后扩散到肺部。现在我们正在给他进行大杀伤力的放射疗程,看看能不能根除受感染的细胞。(他的呼机响了起来)对不起。我一会儿就回来。医生走了,留下一阵伤心的沉默。珍尼斯忽然大哭起来,斯坦利紧紧地抱住她。卡罗尔充满敌意地看着那个医生。他的旧网球鞋引起了她的注意。医生离开后卡罗尔皱起了眉头。卡罗尔:肯定有诈。斯坦利(生气地):你怎么敢这么想!卡罗尔:爸,他摔折脖子那天我哭了。他不能再这么耍我了。斯坦利(情绪激动地):天哪!他得了肺癌!俩人僵在那里。卡罗尔终于心虚了。卡罗尔:你看,肯定是这么回事!他选择了肺癌,因为他根本不抽烟。这就会显得特别不可思议!要是他选择了白血病,那就太像真的了,我们就会想“可怜的安迪,他真的病了。”所以他选择了肺癌,因为他想让我们抓耳挠腮地问“这是真的吗?”。珍尼斯(努力说服自己):这肯定是真的。我们在医院里……迈克尔:妈妈,这里是西奈西德斯!这是演艺圈的医院!也许就是安迪的工作室开的。卡罗尔:他策划好了整个事情,然后接管这家医院,雇了演员……(稍顿)我就觉着那个“医生”有问题。迈克尔:你们注意没有,他的鞋不对?卡罗尔(兴奋地):对!他没穿医生的鞋!大家都不说话。四个人互相看着对方,这么说……还有一线希望?迈克尔:我们不是不知道,他说过要装死的。斯坦利:这倒是。但是如果这是真的呢?(悲伤、痛苦地)我儿子就要死了,我们还在这儿假装不知道似地演戏。(切至)
外景,月桂峡谷住宅,白天乔治停好他的敞篷车,从车里跳出来。他走到门口,正打算敲门。门忽然开了,莲恩蹑手蹑脚出现在门口,她把手放在嘴上:“嘘!”
内景,月桂峡谷住宅起居室,白天屋里黑黢黢的。莲恩把乔治领到起居室里,四下里都挂着窗帘。安迪正专心致志地坐在一个莲花座上,他前面坐了一个穿着紫色长袍、头发乱蓬蓬的男人。头发乱蓬蓬的男人:我要你想像。想橡你体内巨大、健康的白细胞。现在想像细小的癌细胞。现在那些巨大的白细胞正在攻击那些癌细胞……安迪:我看到了……我看到那些白细胞了……乔治呆在一个角落,瞪眼看着。他努力说服自己不要怀疑眼前看到的东西。(切至)
内景,月桂峡谷住宅起居室,当天晚些时候窗帘拉开,阳光射了进来。安迪和老师拥抱道别,那个人离开了。乔治已经在等他了。乔治:你这都是干什么呢?安迪:这是想像治疗法。他帮助我转向内心,和疾病作斗争。乔治没吭声。乔治:他是个演员。我记得在《亲家》里看到过他。安迪吃惊得睁大眼睛。他好像在作脑筋急转弯。安迪:对,他是演员。但也是授权的圣医。乔治看着安迪,有气没法发泄。乔治已经看够了。安迪有种说不出来的紧张。随后的瞬间里,他崩溃了。安迪:乔治,我该怎么办?!我病了,我想好起来。可是每个人都像是在看笑话!连你也到我家来,弄得好像我在演滑稽戏一样!乔治:你肯定能从这事儿里找点乐子。安迪:当然!(停顿)但是这并不是说我就不需要大家的支持!我不能被这些消极力量包围着。乔治(摇了摇头):安迪,你被你自己创造出来的东西包围着。你自己就是这种消极力量之源。安迪(苦恼地):是……吗?那好,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如果这种消极的情绪扩散出去,那所有人都会使劲议论我病得多严重,然后我就得想法病得那么严重,再然后,我就是个死人了。安迪努力保持着镇静。乔治叹了口气。乔治:那我能作点什么?安迪:我要回去工作,去演高兴的节目。(热情地)演最好的节目!乔治:你要在俱乐部里巡回演出?安迪:不是俱乐部。我要顶尖的!(停顿了一下)卡内基大厅!乔治温和地笑了。(切至)
内景,《国家问讯者》办公室,白天一群职员正在《国家问讯者》的办公室里开会。记者甲:我这儿有一个很好的封面故事:我这儿有人在西奈西德斯的实验室,那哥们儿说安迪·考夫曼得了肺癌,快死了。先是静默,然后所有人都开始起哄。编辑:别听他瞎说!不要,以后不要再弄考夫曼的事了!他涮了我们太多次了!记者乙:对,他肯定死不了。他下个月还要在卡内基大厅演出呢!记者甲(皱紧了眉头):真是!只有考夫曼才会用癌症来作宣传。
内景,月桂峡谷住宅,夜一个16毫米放映机正在墙上放映一部粗糙的30年代的电影短片。男女演员扮成牛仔,他们欢快地跳着舞,几个女牛仔骑着木马。所有人都唱着歌。男女牛仔们:我的马刺,响叮当、响叮当、响叮当……镜头拉开。安迪、乔治和祖姆达正在观看影片。安迪像个小孩子一样着迷。安迪:真是太棒了。大家肯定喜欢!(难以自持、思考着)你们觉得这些女牛仔里还有活着的吗?祖姆达:不知道。她们要是活着的话也得80来岁了。安迪:好,给SAG打电话。要是能找到一个来参加演出就太酷了。(兴奋地)整个晚上都是为了最后的一个结尾,这个结尾一定是最让人想不到的:歌手,舞蹈演员,唱“赞美诗”的,然后天空打开,圣诞老人从上面飞下来!祖姆达:然后你说,“圣诞老人,我的圣诞礼物是什么?”他说,“癌症!”安迪:不!不,不,不!不能这样!我要这个演出充满了积极的力量!乔治:这太好了。但是这次演出得花一大笔钱。就算把票都卖出去,你还得赔八万。安迪(笑):钱无所谓。只要这场演出能实现。乔治:那谁来付这笔钱呢?安迪:托尼·克利弗顿。乔治(停顿片刻):你知道托尼没那么多钱。安迪:那他会去借的。我比你更了解托尼。就算他得再工作10年才能还清,他还是会这么作的!乔治停顿片刻,他想着安迪说的话,慢慢地点了点头。乔治:好吧,安迪。咱们干吧。(切至)
内景,西奈西德斯,白天安迪静静地坐着。医生和两个护士正在给他输液。他盯着胳臂上的针头。药剂开始滴入。(切至)
外景,卡内基大厅,夜衣着讲究的纽约人步入卡内基大厅。招牌上写着“安迪·考夫曼”。
内景,卡内基大厅,当晚晚些时候这里正在演出。安迪热情洋溢地敲着他的康笳鼓,唱着乱七八糟的歌词。台下坐着衣冠楚楚的男男女女。安迪:啊卜哒吧,啊哔啊卜哒吧!啊卜哒吧,啊卜哒卜嘟!(冲着人群)啊卜哒卜哒吧嘟……!大家跟着唱。乔治坐在观众席里,和大家一起唱。观众:啊卜哒卜哒吧嘟!!安迪:啊吧嘟吧嘀啦吗哪诟!观众:啊吧嘟吧嘀……啦……啦吗哪诟……安迪(咧嘴笑着):啊吧嘟吧嘀啦吗哪诟吧嘀啦吗哪诟啵啊哔嗒卜啦!观众:啊卜哒吧嘟……无法跟上歌词的观众爆笑起来。安迪也跟着笑了。他和这里的所有人都很开心。
内景,卡内基大厅,当晚晚些时候大屏幕上正在放映《叮当牛仔》,电影相当陈旧庸俗。放映结束,安迪美滋滋地拿起麦克风———安迪:女士们,先生们!我很荣幸向大家介绍刚才这部1931年的电影中唯一活下里的女牛仔———“鳕鱼儿”艾莉娜·古尔德。狂热的掌声。艾莉娜·古尔德走上舞台,她身形羸弱,已经75岁高龄。安迪:您能莅临现场,我们真是感到莫大的荣幸。艾莉娜(光线强,眯起眼睛):安迪……这真让人不敢相信。安迪:更让人不敢相信的还在后头呢!我们找到了您在电影里用过的木马!您能不能……能不能跳几下“叮当当当”舞,让我们共同欣赏呢?艾莉娜起先不太愿意,但是安迪把木马递给了她。她羞红了脸。安迪转身走到乐队前开始指挥。乐队开始演奏《叮当当当》。艾莉娜腿脚不太利落地转着圈跳了起来。安迪越来越兴奋,指挥得也越来越快。艾莉娜有些吃力。她跳得更快了。安迪急噪地继续加快着音乐的节奏。艾莉娜拚命地转着圈,跳着舞,努力想跟上节奏……突然,她捂住心脏。艾莉娜停下来,晕了过去,摔在地上。观众席里一片惊呼。乐队停止演奏。工作人员从后台跑了上来。一个人检查着艾莉娜的心脏。她一动不动。祖姆达惊恐地跑了出来。祖姆达:这儿有没有医生??!所有人都惊呆了,场内鸦雀无声。过了一会儿,观众中有一人站起,是迈克尔。他表情严肃,匆匆走出观众座,疾步跑过过道走上舞台。迈克尔检查艾莉娜的脉搏,解开她的衣领。他按压艾莉娜的前胸,想重新起搏她的心脏。但是随后,他悲伤地摇了摇头。艾莉娜死了。人们十分悲伤。迈克尔用一件外衣盖住了艾莉娜。
内景,卡内基大厅,夜安迪看着眼前这一切,禁不住兴高采烈。他忽然猛烈地咳嗽了起来。安迪喝了口水。过了一会,他戴了一顶愚蠢的印第安人的头饰跑回舞台。
内景,卡内基大厅,夜死去的艾莉娜躺在地上。安迪蹦过来,开始围着她的尸体跳一种印第安战斗舞。观众们都不知所以然。安迪“噢啊”地喊叫着,嘴里念念有词……这样过了一会,艾莉娜坐了起来!安迪发出胜利地欢呼。艾莉娜活了,就像是科学怪人死而复生!人们欢呼雀跃、惊喜万分、哈哈大笑。安迪:女士们,先生们,她活过来了(掌声雷动)!唱诗班(画外音):哈利路亚!哈利路亚!安迪:女士们,先生们,摩门教堂唱诗班!!!舞台后面的天幕豁然开启,摩门教堂唱诗班同声高唱“赞美主”!场面引人入胜。人们兴奋地发狂。安迪:哦,天哪,圣诞驯鹿!真的是圣诞驯鹿!二十四只圣诞驯鹿从两边冲出,每一只驯鹿都四蹄飞扬。全场欢呼。安迪:孩子们,圣诞老人!!飘起了雪花,圣诞老人乘着他的雪橇从天而降。人们兴奋地尖叫着。这真是令人难以置信。他们站起来大声喝彩。斯坦利和珍尼斯站在前排,喜极而泣。兴高采烈的安迪拥抱着艾莉娜,然后他拿起麦克风———安迪:这可不是演出的结尾!!咱们一起到外面去吧,因为那儿有牛奶和饼干!!观众们笑了。安迪:我是说真的!!!!!
外景,卡内基大厅,几分钟后一千多人排着队走出来,第五大道满满地停着35辆校车!!!见此场景,人们顿生敬畏。安迪欢欣鼓舞地大步走了出来,故意显得很矜持,看起来像是个刚开了空头支票的老板。安迪:排成一队!别挤!有的是饼干,每个人都有!!
外景,小学,当晚晚些时候,观众们校车停在一所小学外面。乘客们走下车,谁都辩不清方向,不知道等着他们的会是什么……
内景,小学自助餐厅,夜观众们涌进来。戴着帽子的自助餐厅女服务员正在分发牛奶和饼干。这场面真是非同寻常。安迪和莲恩坐在孩子用的餐桌边。安迪脸上洋溢着纯真的喜悦。他看着这些成年人用力地嚼着饼干,所有人都被这种傻兮兮的场面逗乐了。安迪露出美好的笑容。他紧紧抓着莲恩的手,小声说———安迪:我希望永远不会有结尾……
《月亮上的男人》电影剧本_ 月亮上的男人 电影
外景,新墨西哥州沙漠,白天这是一个温泉泥浴旅游胜地,坐落在一片满是岩石的沙漠里。
内景,温泉,同一时间屋子里满是柔和的光线,窗帘松松地垂着。一个穿着前卫的术士正在给安迪治病,他把一块一块的水晶石放到安迪的身体上。安迪咳嗽起来。他摘掉帽子,露出了光头。术士:现在我要放一颗蓝水晶。它会发出高强震波,它的治疗效力十分强大。安迪(着迷地):好。来他两个试试,再来一个粉的。
外景,温泉,白天祖姆达和一个皮肤黑黝黝的管理员站在一起。管理员:你朋友一天做四期水晶治疗,还是没什么帮助。祖姆达:我知道……(稍顿)癌症已经到晚期了。管理员:是啊。他登记的时候没跟我们说清楚。祖姆达(厌烦地):我说,这是我个人的看法,我觉得拿石头在人身上蹭啊蹭的纯属瞎扯淡。但是如果这能让安迪高兴,那也就这么着了。那个人不高兴地噘起嘴。管理员:不好意思,我的话可能听上去有点糙,但是我们这儿不想变成“安迪·考夫曼去世的那个新墨西哥疗养地”。(稍顿)我不得不要求你们离开。祖姆达哑口无言。
内景,安迪的房间(温泉),当天晚些时候祖姆达气哼哼地收拾着安迪的包,他都快气炸了。但是奇怪的是安迪却保持着冷静,对所有这一切无动于衷。安迪:这很好,鲍伯。它实际上没什么效果。(温和地微笑着)我们会找到更好的方法。
内景,月桂峡谷住宅厨房,白天莲恩和小温迪正在给安迪做午饭。莲恩把一些植物捣碎。小温迪:这是些什么东西啊?莲恩:这些都是能让人长寿的……栗子,牛蒡根,海藻……安迪说这些东西能使他纯净。突然,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托尼·克利弗顿(画外音):说什么废话?这些东西看上去连我的狗都会吐出来!!女人们回过头。是安迪,他穿着托尼·克利弗顿的衣服,看起来有点吓人。还有托尼的假发,粉色的燕尾服,和墨镜……但是安迪虚弱得没法像以前的托尼那样大喊大叫。托尼·克利弗顿:你们两个洋娃娃和我出去吃点真正的食物怎么样:炸薯条,上等牛排!莲恩(不知道该说什么):……安迪……小温迪(瞪大了眼睛):噢,不!她犯规了!托尼·克利弗顿(非常生气):我不是安迪!我是托尼!安迪在生病———生鱼生肉生土豆生孩子!医生说他快不行了。(让自己振奋起来)但是托尼壮得像头牛!安迪要我抬他的棺材!我会为他抬的!我越来越强壮了!瞧这儿,看这个!托尼拿起一把椅子举了起来,女人们担心地冲上去制止他,替他拿下那把椅子。莲恩:别举了!快,放下。托尼:对,你说的对。我们该走了,可不能耽误了克尔伯斯的“HAPPY一刻”,花四块九毛九就能随便喝茅台。托尼得意洋洋地向门口走去,他向女士们打了个手势。托尼·克利弗顿:咱们走吧!(开始唱“纽约,纽约”)“流浪的布鲁斯,随着水流漂逝。我会让一切重新开始……”托尼走到门口,瘫倒在地上。他痛苦地抓着自己。莲恩和小温迪:安迪!!她们震惊地跑过去。托尼躺在地上,缩成一团。他十分沮丧,充满了失败感。他嘟哝着———托尼·克利弗顿:他妈的……(切至)
外景,月桂峡谷住宅,黄昏正是日落时分,紫色和橘黄色的晚霞映在远山上。安迪和乔治坐在躺椅里,静静地看着这一片暮色。安迪面色苍白,消瘦了很多,看上去弱不禁风。安迪:我的胳臂不能动了。乔治(不知如何是好):你有时就好点,有时就不好。安迪(轻轻叹了口气):我的头发要掉光了。乔治(小声说):是啊……乔治拍了拍安迪。安迪已经没有气力,但他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安迪:我想了个新的电视节目,我可以演的。我打算叫它《安迪叔叔找乐之家》,这是个星期六的早间节目,这样我可以和孩子们一起搞笑,比如说,木偶啊、魔术啊……乔治有点哽咽。他表示同意安迪的想法。乔治(停顿了好一会儿):我觉得这节目能卖出去。一片寂静。乔治尽力不去破坏安迪的热忱。安迪(感激地笑了):谢谢你总是支持我。乔治紧紧地握住安迪的手。乔治:大夫说你可以回来工作了吗?安迪: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帮人。要是按他们说的办,我就被困在医院里了,得整天作各种检查。(稍顿)而且,我已经找到了一个人,他能一次治好癌症。乔治(吃了一惊):真的?安迪:当然!这个人在菲律宾,他是个通灵的外科大夫,他真的不得了!他先是按一按你,然后他就能把你的病根儿吸出来。安迪说得兴高采烈。乔治看着他,心里很不好受。乔治:菲律宾?我不太清楚……但是安迪……这个人听起来像是你演的角色。安迪的近景。他不再那么激动。安迪:不……这个人是个专家。(非常认真)他表演的是奇迹。乔治不知该怎么对他说。安迪(眼里充满了乞求):他是我最后的希望。(切至)
外景,班古托城,白天班古托,一个尘土飞扬的菲律宾小城。突然,一架轰隆作响的破旧班机出现在空中。降落时,它扬起一路尘土。尘土飞散开去。地上的小鸡咯咯叫着到处乱跑。
内景,出租车上(菲律宾),白天安迪、莲恩和祖姆达乘车穿过这个贫穷的城市。安迪兴致勃勃地看着窗外。
外景,诊所(菲律宾),白天他们在一座砖石建筑前停了下来。这里有一个标牌,上面写着“诊所”,图案是画着一只眼睛的三角形。
内景,诊所(菲律宾),白天一个护士帮助虚弱的安迪填了一堆表格,然后安迪把钱给他。安迪的衣服都脱掉了。衣服被仍进一个储物柜里。
内景,诊所手术室(菲律宾),白天这是一个贴着白瓷砖的大房间。面无血色的安迪坐在轮椅上,莲恩和祖姆达把他推进来,安迪瘦骨嶙峋的身子一动不动。安迪抬头看———这里已经排了长长的一队病人,大多是日本人。他们都骨瘦如柴,身上只穿着内衣,虚弱得几乎不能站立。他们看起来既绝望又满怀崇敬之情。在队列的前面,扬·洛克塞斯正在工作,那里有一张长椅、一个水槽,还有他的一个助手和许多干净毛巾。一位女病人爬上长椅。扬不露声色地按着她腹部的赘肉,他一边按摩一边寻找。他停顿片刻,拿出来一块血淋林的内脏。他把这些东西扔进一只桶里。那个女人大叫一声。有人搀着那个女人离开。扬转过身来洗手。他的助手递给他一条毛巾让他擦手。这时一位男病人又爬上长椅……排在安迪前面的人越来越少。看着这一切,他害怕、他紧张、他怀着希望。扬不露声色地按着那个人的头。他集中精力,寻找着……挖出一块血淋林的内脏。他把这些东西扔进桶里。那个人颤抖着,有人把他搀走。安迪眼睛睁得大大的。他越排越近。更多的病人。更多血淋淋的内脏。更多的啜泣。安迪越来越兴奋。终于,他排到了第一个。有那么一瞬,莲恩和祖姆达看着安迪的眼睛,因为他们看到了那里面的虔诚,他们被说服了。他们看起来像是在道别。莲恩轻轻地吻了安迪。祖姆达握住安迪的手,随后他紧紧地拥抱安迪。安迪笑了,那个助手把他从轮椅上扶了起来。他们把他扶到长椅上。安迪躺下来。荧光灯在头顶嗡嗡作响。他向旁边看了一眼,扬·洛克塞斯正在清洗被前一个病人污染的双手。安迪颤抖着,期待着就要发生的奇迹。扬转过身来。助手递给他一条毛巾。安迪放松下来,他准备好了。他看了一眼扬的手。扬把毛巾递回去时———在毛巾的掩盖下,助手利索地把一块动物内脏塞到他手里。扬小心地把那块内脏藏在手里。他是个骗子。安迪的特写。他的虔诚瞬间荡然无存。他震惊、愤怒、失望。信仰变得毫无意义。这是个天大的玩笑。骗人的人被人骗了。安迪各种强烈的情感一并爆发了。他开始大笑。这真是滑稽透顶。安迪笑啊,笑啊……像一个无助的疯子,其中的快感让他感到一种解脱,眼泪顺着他的双颊滚落下来。他的脸上有了血色,眼里闪动着生机。安迪纵声大笑,直到嗓子笑哑了。这是他一生中最完美的一次搞笑。(缓叠至)
内景,殡仪馆,白天安迪静静地躺在棺材里,他死了。他脸上有一种愉快的平静。看起来简直就是兰卡。但是经过殡仪馆的修饰,他的脸上覆盖着厚厚地一层浓装,看起来像是戴着面具。镜头慢慢拉开,我们看到棺木四周堆满了鲜花。镜头升起……升得很高,我们可以看到一个电影银幕的轮廓显露出来。银幕上正在放映的是安迪的影像,他静静地看着我们,脸上带着温和的笑。这正是影片开场时的那个画面。安迪的主观镜头。礼堂里挤满了来吊唁的人。他们都穿着丧服,心情沉痛,没有人说话,人们还没能从震惊中摆脱出来。安迪的家人待在一起。莲恩一个人坐在条凳上,不停地哭。乔治拥抱了一下祖姆达。小温迪走过来……他们彼此安慰着。所有认识安迪的人都来了:《出租车》剧组,《星期五》剧组,TM的追随者,那两个妓女,杰瑞·劳勒,艾德·温伯格,梅纳德·史密斯,巴德·弗兰德曼,还有很多人……而且,他们的脸上都是同一种奇特、困惑的表情,他们目不转睛地看着银幕上的安迪。安迪(银幕上):演出结束了。我已尽我所能,我只想说,下次见面前,请记住(他唱了起来———)在这个友好世界里,每一天都有无尽乐趣,所有的心不再感觉孤寂,一些人聚在一起,小声地跟着唱了起来。安迪(银幕上):朋友们!看看谁在你的身边,把你的手绕过他的肩膀,就算你不喜欢他,现在就做(继续唱———)世界这样美丽,爱你的人陪伴着你,天上的星星,流水的旋律,每一颗心都在感激,这世界的美丽,这世界的美丽……棺木后边的幕布开启,安迪躺在他的棺材里,缓缓地滑进那一片漆黑。幕布闭合。放映结束。所有人静寂无声。有人哭了起来。有人开始退场。大多数人仍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乔治和祖姆达窃窃私语———乔治:这些人才是考夫曼的观众。祖姆达:是啊。他们不知道是该伤心还是该生气。《出租车》剧组的人十分不解。卡罗尔·凯恩:这些人怎么走了?这幕还会再拉开的,安迪马上就要出来了……我敢肯定!托尼·丹泽:对,他的尸体是蜡做的……(长时间的停顿)对吧?静默。他们看着幕布的方向。闭合的幕布有些许摆动……摆动过后,幕仍然静静地垂着。(淡出)
外景,日落大道/喜剧广场俱乐部,夜(淡入)字幕渐显:整整一年后。日落大道上,两个纨绔打扮的滑板少年由远而近。突然,他们变得———不大对劲。日落大道上车堵得一塌糊涂,一辆一辆的高级轿车按着喇叭挤来挤去。少年甲眯着眼向远处看去,他好像有点不敢相信———而后,他的眼睛睁得老大。少年甲:天哪。(十分惊愕)这是我见过的最邪门儿的事!看!他用手一指。他的朋友转过头来———倒吸一口气。喜剧广场夜总会,大字招牌“托尼·克利弗顿:真人到场”少年甲:看,我们是对的!他没死!少年乙:他躲了一年!这得看看!两人近乎歇斯底里地向俱乐部跑去。但是俱乐部门外已经聚集了一大群人,他们极度狂热、几近崩溃。人们尖叫着,警察设法阻挡着人潮。所有人都叫喊着要进去。
内景,喜剧广场夜总会,同一时间这里已经人满为患。每个角落都挤满了珠光宝气的好莱坞大腕儿。人们侃天侃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神经质的亢奋、一种沉郁的焦灼。没有人清楚地知道自己到底在等什么。突然,灯光熄灭。一个声音低沉的主持人开始讲话———主持人(画外音):女士们,先生们!掌声有请托尼·克利弗顿!《2001漫游太空》的主题曲开始奏响:哒———哒———哒!哒哒———!出现了一束追光,打在一件桃色礼服上。光束逐渐变大,越来越大……气氛越来越紧张……人们呼吸急促……镜头拉出,终于———托尼·克利弗顿出现在舞台上!这是一个不同寻常的戏剧性时刻———台下没有任何反应。人们已全然不知该如何反应。托尼得意地笑了起来。托尼·克利弗顿:大家好!一片死寂。托尼趾高气扬地走下台来,向人们挥手致意。托尼·克利弗顿(接着说):你们回来干什么?!(冲着前几排的人)你们到这儿来干什么?!人们还是没有反应。终于,有人不顾一切地喊了出来———这个人的声音(画外音):安迪!人群中出现不安的骚动声。托尼·克利弗顿(作了一个怪相):你们能知道安迪什么!他就是那个一直想要冒充我的死人。(转过头冲着乐队)奏乐,小子们!一、二、哒———一、二、三、四!乐队打起鼓点,开始演奏那首迪斯科名曲《我死不了》。托尼开始演唱煽情的前奏:我害怕,我真害怕,没有你们,我就没命啦(假装擦眼泪)。我受不了,你们说拜拜,你们以为我垮了?以为我再也起不来?镜头摇过整个房间,所有人都沉迷于托尼的表演。在前排的桌旁坐着乔治和莲恩。托尼在找乐队的茬儿。托尼·克利弗顿(接着唱):我不会!我死不了!只要我知道爱,我就死不了!人群中,镜头掠过每一张脸———有的笑,有的皱眉头,有的兴致勃勃,有的困惑不解……镜头停在一个人身上,这个人坐在最后一排———鲍伯·祖姆达。他看得比谁都开心。托尼·克利弗顿(接着唱):我一直活下去,我一直活下去,我死不了……(用力唱结尾)我———死———不———了!!!音乐渐强,歌声结束。祖姆达咧嘴笑了起来,使劲地鼓着掌。(淡出)
(全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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