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房四谱 谱录类

【宋】苏易简 撰

●作者简介

苏易简(957~995),生字太简,梓州铜山(今四川中江县广福镇)人。自幼聪明好学,才思敏捷,尤善言辞,以文章知名于当世。宋太宗太平兴国五年(980年)进士第一,复试时大受太宗赏识,定为甲科状元。其后来主持续编唐朝李肇的《翰林志》时,宋太宗亲书“玉堂之署”的匾额,悬挂于苏易简家中门厅里,以示褒奖。苏易简曾先后任参知政事,以礼部侍郎出任邓州、陈州知州。宋太宗至道二年(996年)卒,享年仅三十八春秋。后人亦称苏易简及其孙子苏舜钦、苏舜元为“三苏”,与同为“三苏”的苏洵及其子苏轼、苏辙均属北宋名人。其著作除《文房四谱》外,有《续翰林志》及文集。

《文房四谱》共五卷,分为《笔谱》《纸谱》《墨谱》《砚谱》,是记载历代笔、墨、纸、砚原委本末及其故实。书前有徐鉉序文,书后有雍熙三年九月作者自序。书中各谱的体例大致相同,首先叙事,次讲制作,三是杂说,四为辞赋。叙事重在说明定义、沿革及产地。制作则重在介绍制造技术。杂说讲述典故和轶闻。辞赋汇集了有关赞咏“文房四宝”的诗词。全书首尾相映,浑然一体。

其中,笔谱二卷,砚谱、纸谱、墨谱各一卷,并附有笔格(笔架)、水滴(贮水供磨墨用的文具)。

“笔谱”二卷,集中介绍了蒙恬的狐毛笔制作方法,韦仲将的兔羊毫笔制作方法。“砚谱”对砚石的色泽、硬度、韧性、渗透性、冷热适应能力以及制作方法和外形等都有详细的介绍,同时还介绍了作澄泥砚法,这是我国古代造砚艺术的萌芽,也是我国古代制陶技术的一项重大革新。“纸谱”中说,造纸原料其实远不止破布、鱼网,还介绍了用麻束造玉屑和屑骨等造纸技术。“墨谱”是第一次记载墨的生产工艺的文字。

体例,仿欧阳询《艺文类聚》体式,所不同的是欧阳询之书,兼罗众目。而易简之书,专举一器一物,辑成一谱。仿欧阳氏之体例,从易简开始,并对后代影响深远,如《砚笺》、《蟹录》,皆沿用这种写法。是书当时甚受重视,藏于秘阁。尤袤《遂初堂书目》作《文房四宝谱》,又有《续文房四宝谱》,现只题《文房四谱》,与宋史本传相同。该书原有宋刊本,已佚。现存《百川学海》本、《学海类编》本、《学津讨原》本、《檀几丛书》本、《四库全书》本及《十万卷楼丛书》本等。

●欽定四庫全書

子部九

文房四譜

譜錄類一

器物之屬

提要

臣等谨案:文房四谱五卷,宋苏易简撰。易简,字太简,梓州铜山人。太平兴国五年进士,累官参知政事,以礼部侍郎出知邓州,移陈州卒,事迹具《宋史本传》。易简所作《续翰林志》,洪遵收入《翰苑群书》中,已别著录。是编,集古今“笔砚纸墨”原委本末及其故,实继以辞赋诗文合为一书。前载徐铉序,末有雍熙三年九月自序,谓因阅书秘府集成此谱,盖亦类书之体也。其搜采颇为详博,如梁元帝《忠臣传》、顾野王《舆地志》等书,今皆久亡,惟藉此以获见其略。其他征引,亦多宋以前旧籍,足以广典,据而资博闻。凡笔谱二卷,砚纸墨谱各一卷,而以笔格水滴附焉。当时甚重其书,至藏于秘阁。尤袤《遂初堂书目》作《文房四宝谱》,又有《续文房四宝谱》。此止题《文房四谱》,与《宋史本传》相同,盖后人嫌其不雅,删去一字也。

乾隆四十六年十月恭校上

总纂官 (臣)纪昀 (臣)陆锡熊 (臣)孙士毅

总校官 (臣)陆费墀

●文房四谱序

圣人之道,天下之务,充格上下,绵亘古今;究之无倪,酌之不竭。是以君子学,然后知不足也。然则士之处世,名既成,身既泰,犹复孜孜于讨论者,盖亦鲜矣。昔魏武帝独叹于朱伯业,今复见于武功苏君矣。君始以世家文行,贡名春官。天子临轩考第,首冠群彦;出入数载,翱翔青云,彩衣朱绂,光映里辏涿乐烈印6溲б媲冢获胬铣桑源宋郑煌耸持遥际樵谘桑恃庵侥辔蕹の铩R晕怂恼撸剩豢伤剐攵谡咭病S墒翘制涓矗推涔适担我怨沤裰洌讨乘讨鳎鞔悠淅啻味字刑醪晃桑染也J坑心芫怂恼撸丶溲赏铡S抟嗪醚д咭玻来耸槎渲饰墓谄允纠凑摺6P祛纭

文房四谱·卷一

● 笔谱上〔附笔格〕

·一之叙事 ·二之造 ·三之笔势 ·四之杂说

◇ 一之叙事

上古结绳而治,后世圣人易之以书契,盖依类象形,始谓之文,形声相益,故谓之字。孔子曰:“谁能出不由户?”扬雄曰:“孰有书不由笔?”茍非书,则天地之心,形声之发,又何由而出哉?是故知笔有大功于世也。

释名曰:“笔,述也。谓述事而言之。”又成公绥曰:“笔者,毕也、谓能毕举万物之形,而序自然之情也。”又《墨薮》云:“笔者,意也,意到即笔到焉。又吴谓之不律,燕谓之弗,秦谓之笔也。”又许慎《说文》云:“楚谓之聿。聿字,从帇一。又帇,音支涉反。帇者,手之捷巧也。故从又从巾。秦谓之笔,从聿竹。”

郭璞云:“蜀人谓笔为不律。虽曰蒙恬制笔,而周公作《尔雅》授成王,而已云简谓之札,不律谓之笔,或谓之点。”又《尚书中候》云:“玄龟负图出,周公援笔以时文写之。”《曲礼》云:“史载笔。”《诗》云:“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又夫子绝笔于获麟。《庄子》云:“舐笔和墨。”是知古笔其来久矣。又虑古之笔,不论以竹以毛以木,但能染墨成字,即呼之为笔也。昔蒙恬之作秦笔也,柘木为管,以鹿毛为柱,羊毛为被,所以苍毫,非谓兎毫竹管也。见崔豹《古今注》。秦之时,并吞六国,灭前代之美,故蒙恬独称于时。〔又《史记》云:始皇令恬与太子扶苏筑长城,恬令取中山兎毛造笔,令判案也。〕

《西京杂记》云:汉制天子笔,以错宝为跗〔音夫〕,毛皆以秋兔之毫,官师路扈为之。又以杂宝为匣,厕以玉璧翠羽,皆直百金。

又《汉书》云:尚书令、仆射、丞相、郎官,月给大笔一双。篆题云“北宫工作”。

又傅玄云:汉末一笔之柙,雕以黄金,饰以和璧,缀以隋珠,文以翡翠。非文犀之桢,必象齿之管,丰狐之柱,秋兔之翰。用之者必被珠绣之衣,践雕玉之履。

王子年《拾遗记》云:张华造。《博物志》成,晋武赐麟角笔管。此辽西国所献也。

《孝经·援神契》云:孔子制作《孝经》;使七十二子向北辰磬折,使曾子抱河洛书北向。孔子簪缥笔,衣绛单衣,向北辰而拜。

王羲之《笔经》云:有人以绿沈漆竹管及镂管见遗,录之多年,斯亦可爱玩。讵必金宝雕琢,然后为贵乎?

崔豹《古今注》云:今士大夫簪笔佩剑,言文武之道备也。

晋蔡洪赴洛中,人问曰:“吴中旧姓何如?”答曰:“吴府君圣朝之盛佐,明时之俊乂。朱永长理物之宏德,清选之高望。严仲弼九皋之鸿鹄,空谷之白驹。顾彦先八音之琴瑟,五色之龙章。张威伯岁寒之茂松,幽夜之逸光。陆士龙鸿鹄之徘徊,悬鼓之待槌。此诸君以洪笔为锄耒,以纸札为良田,以元墨为稼穑,以义理为丰年。”(出《刘氏小说》,又出《语林》)

《文士传》云:成公绥口不能谈,而有剧问,以笔答之,见其深智。吴阚泽为人佣书,以供纸笔。

《世说》:“王羲之得用笔法于白云先生,先生遗之鼠须笔。”又云:“钟繇、张芝,皆用鼠须笔。”

魏曹公闻吴与刘先主荆州,方书,不觉笔坠地。(何晏亦同。司马宣王欲诛曹爽,呼何晏作奏,曰:“宜上卿名。”晏惊,失笔于地)

晋王珣,字元林,梦人以大笔如椽与之。人说云:“君当有大手笔。”后孝武哀策谥文,皆珣所草。(又云是王东亭)

《汉书》:张安世持橐簪笔,事孝武数十年,以备顾问,可谓忠谨矣。

《梁书》:纪少瑜,字幼玚,尝梦陆倕以一束青镂管笔授之。云:“我以此犹可用,卿自择其善者。”其文因此遂进。梁郑灼,家贫好学,抄义疏以日继夜。笔毫尽,必削而用之。

隋刘行本累迁掌朝下大夫。周代故事:天子临轩,掌朝典笔砚,持至御座,则承御大夫取以进之。及行本为掌朝,将进笔于帝,承御复从取之。行本抗声曰:“笔不可得!”帝惊视,问之。行本曰:“臣闻设官分职,各有司存。臣既不得佩承御刀,承御亦焉敢取臣笔?”帝曰然。因令二司各行所职。

柳公权为司封员外,穆宗问曰:“笔何者书善?”对曰:“用笔在心正,心正则书正。”上改容,知其笔谏。

《景龙文馆集》云:中宗令诸学士入甘露殿,其北壁列书架。架上之书学士等略见,有《新序》《说苑》《盐铁》《潜夫》等论。架前有银砚一,碧镂牙管十,银函盛纸数十种。

《杨子法言》云:孰有书不由笔,言不由古?吾见天常为帝王之笔舌也。

《论衡》曰:智能之人,须三寸之管,一尺之笔,然后能自通也。

曹裒,字叔通,尝慕叔孙通为汉朝仪,夜则沈思,寝则怀铅笔行则诵文书。当其念至,忽忘所之。

《韩诗外传》曰:赵简子有臣曰周舍,立于门下三日三夜。简子问其故,对曰:“臣为君谔谔之臣。墨笔执牍,从君之后,伺君过而书之。”

司马相如作文,把笔啮之,似鱼含毫。(陆士衡《文赋》云:“或含毫而邈然。”)

梁元帝为湘东王时好文学,著书常记录忠臣义士及文章之美者。笔有三品,或金银雕饰,或用斑竹为管。忠孝全者,用金管书之;德行精粹者,用银管书之;文章赡逸者,以斑竹管书之。故湘东之誉,播于江表。

《东宫旧事》:皇太子初拜,给漆笔四枝,铜博山笔床一副焉。司马相如作文,把笔啮之,似鱼含毫。

欧阳通,询之子。善书,瘦怯于父,常自矜能。书必以象牙犀角为管,狸毛为心,覆以秋毫;松烟为墨,末以麝香;纸必须用紧薄白滑者乃书之:盖自重也。

柳恽尝赋诗,未就,以笔捶琴,坐客以箸扣之,恽惊其哀韵,乃制为雅音。后传击琴自笔捶之始也。

《史记》:相如为天子游猎之赋,赋成,武帝许尚书给其笔札。

又汉献帝令荀悦为《汉纪》三十篇,诏尚书给其笔札。江淹梦得五色笔,由是文藻日新。后有人称郭璞,取之。君子有三端,其一曰:文士之笔端。

汉班超常为官佣书,久劳苦,乃投笔曰:“大丈夫当效傅介子、张骞,立功异域以取封侯。焉能久事笔砚?”陆云与兄士衡书曰:“君苗每当见兄文思,欲焚笔砚。”

魏明帝见殿中侍御史簪白笔,侧阶而立,问曰:“此何官也?”辛毗对曰:“御史簪笔书过,以记陛下不依古法者。今者,直备官毛笔耳。”

左思为《三都赋》,门庭藩溷,必置笔砚,十稔方成。

薛宣令人纳薪,以炙笔砚。

又鱼豢《魏略》曰:颜斐,字文林,为河东太守。课人输租,车便置薪两束,为寒炙笔砚。风化大行。

祢衡为《鹦鹉赋》于黄射座上(祖之子),笔不停缀。又阮瑀援笔草檄立成,曹公索笔求改,卒无下笔处。

杨雄每天下上计孝廉会,即把三寸弱翰,赍油素四尺,以问其异。(见《墨谱》)

《史记》:西门豹为邺令,投巫于水,复投三老。乃簪笔磬折,向河而立,以待良久。

崔豹《古今注》云:牛亨问彤管何也。答曰:“彤,赤漆耳。史官载事,故以赤管,言以赤心记事也。”

曹公欲令十吏就蔡琰写书。姬曰:“妾闻男女礼不亲授,乞给纸笔一月,真草维命。”于是缮写送之,文无遗误。

王粲才高,辨论应机,属文举笔便成。钟繇、王朗,名为魏卿相,至朝廷奏议,皆阁笔不敢措手。袁子正书云:尚书以六百石为名,佩契刀,囊执版,右簪笔焉。

僧智永学书,旧笔头盈数石,自后瘗之,目为退笔冢。(见《笔势》中)

《孔子世家》云:孔子在位,听讼文辞可以与人共者,不独有也。至于修《春秋》笔则笔,削则削,子夏之徒,不能赞其一辞。薛宣为陈留,下至财用笔砚,皆为设方略利用,必令省费也。

王充好理实,闭门潜思,户牖墙壁各置刀笔,著《论衡》八十五篇,二十余万言。

谢承《后汉书》云:杨璇,字玑平,平零陵贼,为荆州刺史。赵凯横奏槛车征之,仍夺其笔砚。乃啮臂出血,以簿中白毛笔染血以书帛上,具陈破贼之形势,及言为凯所诬。以付子弟诣阙,诏原之。

王隐《晋书》:陈寿卒,洛阳令张泓遣吏赍纸笔,就寿门下写《三国志》。

《谢庄传》云:时宋世宗出行夜还,敕开门。庄居守曰:“伏须神笔,乃敢开门。”

《王僧虔传》云:齐孝武欲擅书名,僧虔不敢显迹,常用拙笔书,以此见容。孔稚圭上表曰:圣照元览,断自天笔。

庾廙,字幼简。侍中袁彖雅慕之,赠鹿角书,格蚌砚,象牙笔管。

陶弘景,字彦通。年四五岁,常以荻为笔,画灰中学书,遂为善隶。

范岫,字懋宾,济阳考城人。每居常以廉洁著称。为晋陵太守,虽牙管一双,犹以为费。

《太公阴谋》:笔之书曰:毫毛茂茂,陷水可脱,陷文不活。

蔡邕《与梁相》:复惠善墨良笔,下工所无重,惟大恩厚施,期于终始。(工一作士)

徐广《车服仪制》曰:古者贵贱皆执笏,缙绅之士者,缙笏而垂绅带也。有事则书之,故常簪笔。今之白笔,是其遗像。

《礼》云:“史载笔,士载言。”注云:“谓从于会同,各持其职,以待事也。笔谓书具之属。”

《典略》云:路粹,字文蔚,少学于蔡邕。为丞相军谋祭酒,曹操令枉状奏孔融诛之。后人观粹所作,无不嘉其才而忌其笔。

◇ 二之造

韦仲将《笔墨方》:先于发梳梳兔毫及青羊毛,去其秽毛讫,各别用梳掌痛,正毫齐锋端,各作扁,极令匀调平好,用裹青羊毛。毛去兔毫头下二分许,然后合扁,卷令极固。痛颉讫,以所正青羊毛中截,用裹笔中心,名为笔柱,或曰墨池承墨。复用青毫,外如作柱法,使心齐亦使平均,痛颉内管中,宜心小不宜大。此笔之要也。

王羲之《笔经》曰:《广志会献》云:“诸郡献兔毫,出鸿都门,惟有赵国毫中用。世人咸云兔毫无优劣,笔手有巧拙。意谓赵国平原广泽无杂草木,惟有细草,是以兔肥。肥则毫长而锐,此则良笔也。凡作笔须用秋兔。秋兔者,仲秋取毫也。所以然者,孟秋去夏近,则其毫焦而嫩;季秋云冬近,则其毫脆而秃;惟八月寒暑调和,毫乃中用。其夹脊上有两行毛,此毫尤佳;胁际扶疏,乃其次耳。采毫竟,以纸裹石灰汁,微火上煮令薄沸,所以去其腻也。先用人发抄数十茎,杂青羊毛并兔毳(凡兔毛长而劲者曰毫,短而弱者曰毳),裁令齐平。以麻纸裹柱根令治(用以麻纸者,欲其体实,得水不胀)。次取上毫薄薄布柱上,令柱不见,然后安之。惟须精择,去倒毛,毛杪合锋令长九分,管修二握,须圆正方可。后世人或为削管,或笔轻重不同,所以笔多偏握者,以一边偏重故也,自不留心加意,无以详其至。此笔成合,蒸之令熟三斗米饭,须以绳穿管悬之水器上一宿,然后可用。世传钟繇、张芝皆用鼠须笔,锋端劲强有锋铓,余未之信。夫秋兔为用,从心任手,鼠须甚难得,且为用未必能佳,盖好事者之说耳。昔人或以琉璃象牙为笔管,丽饰则有之,然笔须轻便,重则踬矣。近有人以绿沈漆管及镂管见遗,录之多年,斯亦可爱玩,讵必金宝雕琢,然后为贵也。余尝自为笔甚可用,谢安石、庾稚恭每就我求之,靳而不与。

《博物志》云:有兽缘木,文似豹,名虎仆,毛可以取为笔。岭外尤少兔,人多以杂雉毛作笔亦妙,故岭外人书札多体弱,然其笔亦利。其云至水干墨紧之后,鬈然如虿焉。所以《岭表记》云:岭外既无兔,有郡牧得兔毫,令匠人作之。匠者醉,因失之,惶惧,乃以己须制上。甚善,诘之,工以实对。郡牧乃令一户必输人须,或不能逮,辄责其直。

宣城之笔,虽管答至妙,而佳者亦少,大约供进或达寮为之则稍工。又或以鹿之细毛为之者,故晋王隐《笔铭》云:“岂其作笔,必兔之毫。调利难秃,亦有鹿毛。”盖江表亦少兔也,往往商贾赍其皮南渡以取利。今江南民间使者,则皆以山羊毛焉。蜀中亦有用羊毛为笔者,往往亦不下兔毫也。

今之飞白书者,多以竹笔,尤不佳。宜用相思树皮,棼其末而漆其柄,可随字大小,作五七枚妙。往往一笔书一字,满一八尺屏风者。

《墨薮》云:王逸少《笔势图》:“先取崇山绝仞中兔毫,八九月收之,取其笔头长一寸,管长五寸,锋齐腰强者妙。”今之小学者,言笔有四句诀也:“心柱硬,覆毛薄,尖似锥,齐似凿。”

欧阳通自重其书,必以象牙犀角为管,狸毛为心,覆以秋毫。(见《叙事》中)

蜀中出石鼠,毛可以为笔,其名□{字节构:鼠夋}。

秦蒙恬为笔,以狐狸毛为心,兔毫为副。(见《博物志》)

李阳冰《笔法诀》云:夫笔大小硬软长短,或纸绢心散卓等,即各从人所好。用作之法,匠须良哲,物料精详。入墨之时,则毫副诸毛,勿令斜曲。每因用了,则洗濯收藏,惟己自持,勿传他手。至于时展其书,兴来不过百字,更有执捉之势,用笔紧慢,即出于当人至理确定矣。

今有以金银为泥书佛道书者,其笔毫才可数百茎。濡金泥之后,则锋重涩而有力也。

淮南王《万毕术》曰:取桐烛与柏木及蜡俱内筒中,百日以为笔,画酒自分矣。

◇ 三之笔势〔能书附〕

《老子》曰:“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夫四谱之作,其用者在于书而已矣,故《笔势》一篇附之。

《真诰》曰:“三皇之世演八会之文,为龙凤之章、飞篆之迹,以为颁形。梵书分破二道,坏真从易,配别分支,乃为六十四种之书。”又《真诰》曰:“三君手迹,杨君书最工,不今不古,能大能细。大较虽效郄愔笔法,力兼二王而名不显者,当以地微,兼为二王所抑。”(掾书学杨而字体劲利)

又云:八会书,文章之祖也。夫书通用墨者何?盖文章属阴,自阴显于阳也。又云:神仙之书,乃灵笔真手也。时人咸云:兔毫无优劣,笔手有巧拙。

王羲之《笔势论》云:凡欲书时,先干研墨,安著水中。研墨须调,不得生用,生用则浸渍慢涩,点笔之法,只可豆许大,湿不宜大点。横画之法不得缓,缓即不紧。竖牵之法不得急,宜卓把笔立,笔头先行,笔管须卓立,竖傍则曲也。轻健妙真,书之法也。草行之法,即任意也。

又云:初学书时,不得尽其形势,先想成字,意在笔前。一遍正其手脚,二遍须得形势,三遍须少似本,四遍加其遒润,五遍加其泄拔。须俟笔滑,不得计其遍数。又云:手稳为本,分间布白,上下齐平,得其体势。大者促之令小,小者放之令大,自然宽狭得所,不失其宜。

又《书法》云:点之法,如大石当衢,或如蹲鸱,或如瓜子,或如科斗。落手之法,峨峨若长松之倚溪;立人之法,如鸟在柱首。又云:一点失,如美人之无一目;一画失,如壮士之无一肱。

吴沈友少好学,时人以友有三妙:一舌妙,二力妙,三笔妙。

文房四谱 谱录类
赵壹《非草书》曰:十日一笔,月数丸墨。领袖如皂,唇齿皆黑也。

王羲之与谢安书曰:复与君,此真草所得,极为不少,而笔至恶,殊不称意。

蔡伯喈入嵩山学书,于石室内得素书,八角垂芒,颇欲似篆。伯喈得之,不食三日,惟只大叫欢喜。

钟繇见蔡邕笔法于韦诞,自搥三日,胸尽青,因呕血。魏太祖以五灵丹救之,得活。繇求之,不与。及诞死,繇令人盗掘其墓而得之,故知多力丰筋者圣,无力无筋者病。其后消息而用之,由是更妙。临死启囊授其子会。繇能三色书,然后最妙者八分。

《笔阵图》云:夫纸者,阵也;笔者,刀矟也;墨者,鍪甲也;水砚者,城池也;心意者,将军也;本领者,副将也;结构者,谋略也;飏笔之次,吉凶之兆也;出入者,号令也;屈折者,杀戮也。

右军云:弱纸强笔,强纸弱笔。强者弱之,弱者强之。又云:草书欲缓前急后,斯至诀也。又云:古谓之填书,今之勒字也。

《墨薮》云:凡书多肉微骨者,谓之墨猪。

又云:凡笔,乃文翰之将军也,直宜持重。

又云:凡书,必使心忘于笔,手忘于书,心手遗情,书不妄想。要在求之不得,考之即彰。

王逸少先少学于卫夫人,自谓大能。及渡江北游名山,见李斯、曹喜书;又之许,见钟繇、梁鹄书;又入洛,见蔡邕《石经》;又于从兄洽处,见张昶《华岳碑》。始知学卫夫人徒费年月,遂兼众家习之,特妙。

卫夫人见王羲之书,语太常王策曰:“此儿必见用笔诀也。妾近见其书,有老成之智。”因流涕曰:“子必蔽吾书名。”(晋安帝时,北郊祭文命更写之。工人削之,羲之笔已入七分)

虞世南《笔髓》云:夫书须手腕轻虚。夫未解书则曰一点一画,皆求像本也,乃自取拙见,岂知书耶?太缓则无筋,太急则无骨,侧管则钝,慢则肉多,竖笔则锋直,干枯则势露。宜粗而不锐,细而不壮,长者不为有余,短者不为不足。

又云:夫笔长短不过五六寸,搦管不过三寸。真一,行二,草三,宜指实掌虚。

王方庆于太宗时,上其十一代祖导、十代祖洽、九代祖繤,八代祖昙首、七代祖僧绰、六代祖仲宝、五代祖骞、高祖规、曾祖裒,九代三从伯祖晋中书令献之已下书共十卷。上令中书舍人崔融为《宝章集》,叙其事以赐,举朝为荣。

贞观六年正月八日,令整理御府今古法书钟、王等真迹,得一千五百一十卷。汉元始中,征天下小学。

张融善草书,自美其能。帝曰:“卿殊有骨力,但恨无二王之法。”答曰:“臣亦恨二王无臣之法。”

梁武帝论萧子云书曰:“笔力精劲,心手相应,巧逾杜恕,美过崔宴,当与元帝并驱争先。”其相赏如此。

齐高帝为方伯,居处甚贫,诸子学书,常少纸笔。武陵王晔尝以指画空中,及画掌学字,遂工书。

夫握笔名指,一指在上为单钩,双指为双钩,指聚为撮笔,皆学书之因习也。伪蜀士人冯偘能书,得二王之法。然而以二指掐笔管而书,故每笔必二分,迹可深二三分,斯书札之异者也。

汉谷永,字子云,与娄护字君卿俱为五侯上客。人号曰:“谷子云笔札,娄君卿唇舌。”

晋王献之,字子敬。方学书,父羲之常后掣其笔,不得,乃叹曰:“此儿当有大名。”后果能以箒帚泥书作大字,方一丈,甚为佳妙,观者如堵。笔札之妙,时称二王。”

僧智永于楼上学书,有秃笔头十瓮,每瓮数石。人求题头,门限穿穴,乃以铁叶裹之,谓之铁门限。后取笔头瘗之,号退笔冢,自制铭志。

李阳冰云:夫点不变谓之布棋,画不变谓之布筭,方不变谓之斗,圆不变谓之环。张伯英好书,凡家之衣帛,皆书而后练。《晋书》:王逸少书字,若金帖墨中,炳然可爱。

张昶,字文舒,伯英季弟也。章草入神,八分入妙,隶书入能。

刘德升,字君嗣,能书。胡昭、钟繇俱善书,胡书体肥,钟书体瘦,亦各有君嗣之美。

王羲之,旷之子。早于其父枕中窃读《笔说》,父恐其幼,不与,乃拜泣而请之。

王僧虔博涉经史,兼善草隶。齐太祖谓虔曰:“我书何如卿?”虔曰:“臣正书第一,陛下草书第二,正书第三。臣无第二,陛下无第一。”上笑曰:“卿善为辞也。然天下有道某不与易。”又高祖尝与僧虔赌书,毕,帝曰:“谁为第一?”虔曰:“臣书臣中第一,陛下帝中第一。”帝笑曰:“卿可谓善自谋者也。”

欧阳询书不择纸笔,皆能如意。褚遂良须手和墨调,精纸良笔,方书。

张旭得笔法,传于崔邈、颜真卿。自言:“始吾观公主担夫争路,而得笔法之意;后见公孙氏舞剑,得其神。”饮醉辄书,挥笔大叫,以头揾水墨中,天下呼为张颠。醒后自观,以为神异,不可复得也。

长沙僧怀素好草书,自言得草书三昧。

魏明帝起凌云台,先钉榜木题之。乃以笼盛韦诞,辘轳引上书之。去地二十五丈,诞甚危惧,及下,须发尽白。乃诫子孙绝此楷法。

天下名书,有荀舆《貍骨药方帖》,王右军《借船帖》。右军尝醉书数字,点画象龙爪,后遂有龙爪书。

宋太祖问颜延之:“诸子谁有卿风?”延之曰:“竣得臣笔,测得臣文,敻得臣义,跃得臣酒。”萧隶贫无纸,止画窗尘以学书。

羲之永和九年制《兰亭序》,乘兴而书,用蚕茧纸,鼠须笔,遒媚劲健,绝代更无。太宗后于玉华宫大渐,语高宗曰:“若得《兰亭序》陪葬,即终无恨矣。”高宗涕泣而从之。

世传宣州陈氏世能作笔,家传右军与其祖《求笔帖》。后子孙尤能作笔。至唐柳公权求笔于宣城,先与二管,语其子曰:“柳学士如能书,当留此笔。不尔,如退还,即可以常笔与之。”未几,柳以为不入用别求,遂与常笔。陈云:“先与者二笔,非右军不能用。柳信与之远矣。”

孙敬事母至孝,每得甘蔗,必奔走奉母。每画地书,真草皆妙也。

卫恒每书大字于酒肆,令人开之纳直,以偿酒价。直足,则埽去之。

唐太宗《笔法》云:“攻书之时,当收视听,绝虑怡神,心正气和,则契于元妙。心神不正,字则欹斜;志气不和,字则颠仆。如鲁庙之器也。”又云:“为点必收,贵紧而重。为画必勒,贵涩而迟,为撇必掠,贵险而劲。为竖必努,贵战而雄。为戈必润,贵迟疑而右顾,为环必郁,贵蹙锋而拗转。为波必磔,贵三折而遣毫。”

前蜀王氏朝伪相王锴,字鳣祥,家藏书数千卷,一一皆亲札,并写藏经。每趋朝,于白藤檐子内写书。书法尤谨,近代书字之淫者也。

◇ 四之杂说

在昔受爵者必置赆于草诏者,谓之润笔。郑译隋文时自隆州刺史复国公爵,令李德林作诏。高宗戏之曰:“笔头干。”译对曰:“出为方牧,杖策而归,不得一钱,何以润笔?”帝大笑。

梁简文为《笔语》十卷。(今书莫得见)

《幽明录》:贾弼梦人求易其头,明朝不觉,人见悉惊走,弼自陈乃信。后能半面笑半面啼,两手两足并口齐奋,两笔书成,文辞各异。

齐高洋梦人以笔点其额,王昙哲贺曰:“王当作主。”吴孙权梦亦同,熊循解之。

梁纪少瑜尝梦陆倕以一束青镂管笔授之,后文章大进。(见《叙事》中)

《搜神记》曰:王祐病,有鬼至其家,留赤笔十余枝于荐下,曰:“可使人簪之,出入辟恶,举事皆无恙。”(又与土类:壬甲李乙,凡与书,皆无恙)

《酉阳杂俎》云:大历中,东都天津桥有乞儿无两手,以右足夹笔写经乞钱。欲书时,先掷笔高尺余,以足接之,曾无失落,书迹尤楷。

石晋之末,汝州有一高士,不显姓名。每夜作笔十管,付其室家,至晓,阖户而出。面街凿壁,贯以竹筒,如引水者。或人置三十钱,则一管跃出,十笔告尽,虽势要官府督之,亦无报也。其人则携一榼,吟啸于道宫佛庙酒肆中,至夜酣畅而归。其匹妇亦怡然自得。复为十管,来晨卖之,如此三十载,后或携室徙居,杳不知所终。人有后数十年复见者,颜色如故,时人谓之笔仙。

魏末传曰;夏侯泰初见召还,路绝人事,不畜笔,其谨慎如此。

今之笔故者往往寻不见。或会府吏千百辈,用笔至多,亦不知所之,或云鬼取之判冥。

昔有僧惠远制《涅槃经疏》讫,咒其笔曰:“如合圣意,此笔不坠。”乃掷于空中,卓然不落。唐越州法师神楷造《维摩经疏》亦然,后迎入长安。

《酉阳杂俎》云:长安宣平坊有卖油而至贱者,人久疑之。逐入树窟,乃见虾蟆以笔管盛树津,以市于人。发掘而出,尚挟管瞪目,气色自若。

今都会间有运大笔如椽者,写小字,小如半麻粒许,瞬息而就。或于稻粒之上写七言诗一绝,分间布白,历历可爱。

《阙史》云:术士如得一故笔,可令于都市中代其受刑,术者即解化而去,谓之笔解。

《本草》云:笔头灰,取笔多年者烧之,水服,可以疗溺塞之病。

《列仙传》云:李仲甫,颍川人。汉桓帝时卖笔辽东市上,一笔三钱,无直亦与之。明旦,有成笔数十束。如此三年,得钱辄弃之道中。

魏王思为大司农,性急。常执笔作书,蝇集笔端,驱去复来。思怒逐蝇不得,还,乃取笔掷地毁之。又蝇集符坚笔以传赦。(坚与王猛、符融密议于露台,有大苍蝇入自牖间,鸣声甚大,集笔端。去于市中为黑衣小人,大呼曰:“官今大赦。”)

《御史台记》云:台中尚揖,揖者,古之肃拜也,故有“台揖笔”,每署事必举笔当额。有不能下笔者,人号为“高搘笔”。往往自台拜他官,执笔亦误作台揖者,人皆笑之。

德宗在奉天与浑瑊无名官告千余轴,募敢死之士。赐瑊御笔一管,当战胜量功伐,即署其名授之;不足,即以笔书其绅。

唐相裴休,早肄业于河内之太行山。后登显位,建寺于彼,目为化城寺。旋授太原节镇,经由是寺,寺之僧粉额陈笔砚,俟裴分亲题之。裴公神情自若,以衣袖揾墨以书之,尤甚遒健。逮归,侍婢讶其沾渥,裴公曰:“向以之代笔来。”

王子年《拾遗记》云:任末年十四,学无常师。或依林木之下,编茅为庵,削荆为笔,刻树汁以为书。夜则映月望星,暗则然蒿自照。

刘峻与沈约、范云、同奉梁武策锦被事,咸言已罄。而峻请纸笔更疏十事,在座皆惊,帝失色。

晋陆士龙云:魏武帝刘婕妤,以七月七日折琉璃笔管,此其时也。(出《时照新书》)

《会稽典录》云:盛吉拜廷尉,每冬月罪囚当断,妻执烛,吉持丹笔,相向垂涕。(吉,字君达)

《晋春秋》云:何祯少孤,常以缚笔织扇为业,善为智计,由是知名。

王隐始著《国史》,成八十八卷。属免官居家,家贫匮,笔札未能就,遂南游。陶侃又还江州,投庾元规,规乃给其笔札,其书遂成。

《天合百录》云:西天龙猛尊者,常用药笔点山石为金宝,济施千人。唐法师楚金刺血写《法华经》,笔端常有舍利。古者吏道必事刀笔。今亦有藏刀于管者,盖遗制也。

段成式以葫芦为笔以赠温飞卿。(书在《词林》门)柳公权不能用羲之笔。(见《笔势》中)

今之职官断大辟罪者,署按讫,必寻毁其笔,益彰其恻隐也。医工常取之烧灰,治惊风及童子邪气。

谢丞《后汉书》云:刘祐为郡主簿,郡将之子出钱付之,令买果实。祐悉买笔墨书具以与之。

魏管辂往见安平太守王基,基令作卦。辂曰:“床上当有大蛇衔笔,小大共视,须臾失之。”果然。

诸葛恪父瑾,长面似驴。孙权大会群臣,使人牵一驴,长检其面,题曰“诸葛子瑜”。恪跪乞笔益两字,因听与之。恪续其下曰“之驴”,举坐大笑,乃以驴赐之。

赵伯符为丹阳郡,严酷。典笔吏取笔失旨,顿与五十鞭。罗什撰译,伯肇执笔,定诸词义,学者宗之。

《魏略》:张既为郡小史而家富,自念无自达,乃畜好刀笔牍奏,伺诸大吏无者,辄奉之。

吴孙权常梦北面顿首于文帝,顾而见日,俄而日变为三日。忽见一人从前以笔点额,流血于前,惧而走之,状似飞者,复坠于地。觉以问术士熊循,循曰:“吉祥矣,大王必为吴主。王者,人之首;额者,人之上。王加点,主字也;在前而来,王者之群臣也。虽主意未至,而群下自逼矣。血流在前,教令明白,当从王出也。”权乃询之大臣,遂绝于魏。

大熙中童谣曰:“二月尽,三月初,桑生蓓蕾柳叶舒,荆笔扬板行诏书。”后王玮杀汝南王亮,帝以白虎幡宣诏收玮诛之。玮手握青纸,谓监刑者曰:“此诏书也。”盖此应也。

《宋云行记》云:北魏神龟中至乌苌国,又西,至本释迦往自作国,名磨休王。有天帝化为婆罗门形,语王曰:“我甚知圣法,须打骨作笔,剥皮为纸,取髓为墨。”王即依其言遣善书者抄之,遂成大乘经典,今打骨处化为琉璃。

桐烛笔分酒。(见《造笔》门)《梦书》云:梦笔砚,为县官文书所速也。又云:梦得笔砚忧县官。又云:磨砚染笔,词颂陈也。古诗云:有客从南来,遗我一把笔。

《国语》云:智襄子为室美,士茁惧曰:“臣秉笔事君。记曰:‘高山浚原,不生草木;松柏之地,其土不肥。’今土木胜,臣惧不安人也。”室成三年而智氏亡。

《庄子》曰:宋元君将画图,众史皆至,受揖而立,舐笔和墨,在外者半。

《东观汉记》:永平年神爵集宫殿官府,上假贾逵笔札,令作《神爵颂》,除兰台令史,迁郎中。

《晋书》:赫连勃勃谓隐士京兆韦祖思曰:“我今未死,汝犹不以我为帝王;吾死之后,汝等弄笔尚置吾何地?”遂杀之。

《贺循传》:陈敏之乱,诈称诏书,以循为丹阳内史。循辞以脚疾,手不制笔。又服寒食散,露发袒身,示不可用。敏竟不敢逼。

《刘穆之传》:宋高祖素拙于书,穆之曰:“此虽小事,然宣被远,愿公小复留意。”高祖终不能,以禀分有自。穆之乃曰:“公但纵笔为大字径尺,亦无嫌大。既足有所苞,且其名亦美。”高祖从之,一纸不过六七字便满。

宋世祖欢饮,令群臣赋诗。沈庆之手不知书,眼不识字,上逼令作诗。庆之曰:“臣不知书,请口授。”上令颜师伯执笔。庆之曰:“微生值多幸,得逢金运昌。朽老筋力尽,徒步过南冈。辞荣此圣世,何愧张子房。”上甚悦,众美其辞意。

齐虞玩之少娴刀笔,泛涉文史。

后魏世宗常敕廷尉游肇有所降恕,肇不从,曰:“陛下自能恕之,岂能令臣曲笔?”稽含《笔铭》曰:采管龙种,拔毫秋兔。

陆云《与兄机书》曰:案视曹公器物,笔枚所希,闻黄初二年,刘婕妤折之。见此复使人怅然又有感处。笔亦如吴笔,又有琉璃笔一枝。

王允将诛蔡邕,马日磾曰:“伯喈旷世逸才,多识汉事,当续《后汉》,为世大典。”允曰:“武帝不杀司马迁,使作谤书流于后世。今不可使佞臣执笔在幼主左右,无益圣德,吾党复蒙讪谤。”

后汉来歙伐公孙述,为刺客伤腰。召盖延以属军事,自书遗表讫,投笔抽刃而绝。

后汉周磬,字坚伯,年七十三。朝会集论终日,因令二子曰:“吾日者梦见先师东里先生,与我讲于阴堂之奥,吾齿之尽乎!若命终,编二尺四寸简,写《尧典》一篇并刀笔各一以置棺前。”

《搜神记》:益州有神祠,自称黄石公。祈者持一双笔及纸墨,则于石室中言吉凶。

石晋朝丞相赵莹布衣时,常以穷通之分祷于华岳庙。是夜梦神遗以一笔二剑,始犹未寤。既而一践廊庙,再拥节旄。

近朝丞相马裔孙幼干禄,祷于上逻神,梦与二笔,一大一小。后为翰林学士及知贡举,自谓应之。大拜之日,堂史进二笔,大小与梦相符。

石晋之相和凝少为明经,梦人与五色笔一束。自是文彩日新,擢进士第,三公九卿,无所不历。

文房四谱·卷二

● 笔谱下

◇ 五之辞赋

蔡邕《笔赋》:

序曰:昔苍颉创业,翰墨作用,书契兴焉。夫制作上书则宪者,莫先乎笔。详原其所由,究察其成功,铄乎焕乎,弗可尚矣!赋曰:“惟其翰之所生,生于季冬之狡兔。性精亟而慓悍,体遄迅而骋步。削文竹以为管,加漆丝之缠束。形调抟以直端,染玄墨以定色。画乾坤之阴阳,赞宓羲之洪勋。尽五帝之休德,扬荡荡之典文。纪三王之功伐兮,表八百之肆觐。传六经而缀百氏兮,建皇极而序彝伦。综人事于晻昧兮,赞幽冥于明神。象类多喻,靡施不协:上刚下柔,乾坤位也;新故代谢,四时次也;圆和正直,规矩极也;元首黄管,天地色也。”云云。

晋·傅元《笔赋》:

简修毫之奇兔,选珍皮之上翰。濯之以清水,芬之以幽兰。嘉竹挺翠,彤管含丹。于是班匠竭巧,良工逞术。缠以素枲,纳以玄漆。丰约得中,不文不质。尔乃染芳松之淳烟兮,写文象于纨素。动应手以从心,涣光流兮星布。柔不丝屈,刚不玉折。锋锷淋漓,芒跱针列。

傅元《笔铭》曰:

韡韡彤管,冉冉轻翰。正色元墨,铭心写言。光赞天人,深厉未然。君子世之,无攻异端。

傅元《鹰兔赋》云:

兔谓鹰曰:毋害于物,有益于世。华髦被体,彤管以制。苍颉创业,以兴书契。仲尼赖兹,定此文艺。拟则天地,图画万方,经理群品,宣综阴阳。内敷七政,班序明堂。道运元昧,非笔不光。三皇德化,非笔不章。

梁简文《咏笔格》诗曰:

英华表玉笈,佳丽称珠网。无如兹制奇,雕饰杂众象。仰出写含花,横插学仙掌。幸因提拾用,遂厕璇台赏。

梁徐摛《咏笔》诗:

本自灵山出,名因瑞草传。纤端奉积润,弱质散芳烟。直写飞蓬牒,横承落絮篇。一逢掌握重,宁忆仲升捐。

晋郭璞《笔赞》:

上古结绳,易以书契。经纬天地,错综群艺。日用不知,功盖万世。

后汉李尤《笔铭》:

笔之强志,庶事分别,七术虽众,犹可解说。口无择言,驷不及舌。笔之过误,愆尤不灭。

庾肩吾《谢赉铜砚笔格启》:

烟磨青石,已践孔鲤之坛;管插铜龙,还笑王生之壁。西域胡人,卧织成之绛簟;游仙童子,隐芙蓉之行阵。莫不尽出梁园,来颁狭室。

嵇含《试笔赋》序:

骋韩卢,逐狡兔,日未移晷,一纵双获。季秋之月,毫锋甚伟,遂刊悬崖之竹而为笔,因而为赋。

贾耽《虞书歌》:

众书之中虞书巧,体法自然归大道。不同怀素只攻颠,岂类张芝惟紥草。形势素,肌骨老,父子君臣相揖抱。孤青似竹更飕飗,阔白如波长浩渺。能方正,不隳倒,功夫未至难寻奥。须知孔子庙堂碑,便是青缃中至宝。

成公绥字子安,《弃故笔赋》:

序曰:治世之功,莫尚于笔。笔者,毕也,能毕具万物之形,序自然之情也。力未尽而弃之粪扫,有似古贤之不遇。于是收取,洗而弃之,用其力而残其身焉。

有苍颉之奇生,列四目而兼明;慕羲氏之画卦,载万物于五行。乃发虑于书契,采秋毫之颖芒,加胶漆之绸缪,结三束而五重。建犀角之元管,属象齿于纤锋(答也),染青松之微烟,著不泯之永踪。则象神仙,人皇九头;式范群生,异体怪躯。注王度于七经,训河洛之纤纬;书日月之所躔,别列宿之舍次。乃皆是笔之勋,人日用而不寤,迄尽力于万钧,卒见弃于衢路。

唐张碧《答张郎中分寄翰林贡余笔歌》:

圆金五寸轻错刀,天人摘落霜兔毛。我之宗兄掌文檄,翰林分与神仙毫。东风吹柳作金线,狂涌辞波力生健。此时捧得江文通,五色光从掌中见。江龙角嫩无精彩,昼日挥空射烟霭。谁能邀得怀素来,晴明书破琉璃海。扬雄得之《甘泉赋》,胸中白凤无因飞。他年拟把补造化,穿江入海剜天涯。昨宵梦见欧率更,先来醉我黄金觥。手擎瑟瑟三十斗,博归天上书《黄庭》。梦中摆手不相许,怅望空乘碧云去。

梁吴均《笔格赋》:

幽山之桂树,恒萦风而抱露。叶委郁而陆离,根纵横而盘互。尔其负霜含液,枝翠心赤,剪其片条,为此笔格。趺则岩岩高爽,似华山之孤生;管则员员峻逸,若九疑之争出。长对坐以衔烟,永临窗而储笔。

梁元帝《谢宣赐白牙镂管启》:

春坊漆管,曲降深恩;北宫象牙,猥蒙沾逮。雕镌精巧,镂东山之人物;图写奇丽,笑蜀郡之儒生。故知嵇赋非工,王铭未善。昔伯喈致赠,才属友人;葛龚所酬,止闻通识。岂若远降鸿慈,曲覃庸陋;方觉琉璃无当,随珠过侈。但有羡卜商,无因则削;徒怀曹植,恒愿执鞭。

白乐天《鸡距笔赋》:

足之健者有鸡足,毛之劲者有兔毛。就足之中,奋发者利距;在毛之内,秀出者长毫。合为手笔,正得其要。象彼足距,曲尽其妙。圆而直,始造意于蒙恬;利而铦,终逞能于逸少。斯则创因智士,制在良工。拔毫为锋,截竹为筒。视其端,若武安君之头小;窥其管,如元元氏之心空。岂不以中山之明,视劲而俊;汝阴之翰,音勇而雄。一毛不成,采众毫于三穴之内;四者可弃,取锐武于五德之中,双美是合,两揆相同。故不得兔毛,无以成起草之用;不名鸡距,无以表入墨之功。及夫亲手泽,随指顾,秉以律,动以度。染松烟之墨,洒鹅毛之素,莫不画成屈铁,点成垂露。若用之战阵,则摧敌而先鸣;若用之草圣,则擅场而独步。察所以,稽其故,虽云任物以用长,亦在假名而善喻。向使但随物弃,不与人遇,则距蓄缩于晨鸡,毫摧残于塞兔。安得取名于彼,移用在兹?映赤管,状绀趾乍举;对红笺,疑锦臆初披。辍翰停毫,既象于翘足就栖之夕;挥芒拂锐,又似乎奋拳引斗之时。苟名实之副者,信动静而似之。其用不困,其美无俦。因草为号者质陋,折蒲而书者体柔。彼皆琐细,此实殊尤。是以搦之而变成金距,书之而化出银钩。夫然则董狐操,可以勒为良史;宣尼握,可以削定《春秋》。夫其不象鸡之羽者,鄙其轻薄;不取鸡之冠者,恶其柔弱。斯距也,和剑如戟,可系可?。将壮我之毫芒,必假尔之锋锷。遂使见之者书狂发,秉之者笔力作。挫万物而人文成,草八行而鸟迹落。缥囊或处,类藏锥之沈潜;团扇忽书,同舞镜之挥翟。儒有学书临水,负笈登山,含毫既至,握管未还。过兔园而易感,望鸡树以难攀。愿争雄于爪距之下,冀得隽于笔砚之间。

窦紃《五色笔赋》(征诸佳梦,藻思日新):

物有罄奇,文抽藻思。含五采而可宝,焕六书而增媚。岂不以润色形容,昭宣梦寐。渍毫端之一匀,潜合水章;施墨妙于八行,宛成锦字。言念伊人,光辉发身;拳然手受,灼若迷真。载帛惊缬文渐出,临池讶莲彩长新。效用辞林,惊宿鸟之丹羽;呈功学海,间游鱼之彩鳞。所以成尽饰之规,得和光之道;轻肆力于垂露,暗流精于起草。俾题桥之处,转称舒虹;当进牍之时,尤宜奋藻。掌握攸重,文章可惊。揉松烟而霞驳,操竹简而泪凝。倘使书绅,黼黻之容斯美;如令画象,丹青之妙足征。卓尔无双,斑然不一。摛握彩以冥契,刷孤峰而秀出。纷色丝兮宜映练囊,晕科斗兮似开缃帙。动人文之际,怀豹变于良霄;呈鸟迹之前,想乌凝于瑞日。当其色授之初,念忘形而获诸;魂交之次,惊目乱之相于。相发挥于拳石,几迁染于尺书。秉翰苑之间,媚花阴而蔚矣;耕情田之上,临玉德以温如。是知潜应丹诚,暗彰吉梦;嘉不乱之如削,意相宣而载弄。混青蝇之点,取类华虫;迷皓鹤之书,思齐彩凤。故可以彰斯薤叶,点缀桃花;舒彩笺而增丽,耀彤管而孔嘉。彼雕翠羽而示功,镂文犀而穷奢,曾不如被翰藻而发光华。

僧贯休《咏笔》诗:

莫讶书绅苦,功成在一毫。自从蒙管束,便觉用心劳。手点身难弃,身间架亦高。何妨成五色,永愿助风骚。

白乐天《紫毫笔》乐府词:紫毫笔,尖如锥兮利如刀。江南石上有老兔,吃竹饮泉生紫毫。宣城工人采为笔,千万毛中拣一毫。毫虽轻,工甚重,管勒工名称岁贡,君兮臣兮勿轻用。勿轻用,将何如?愿赐东西府御史,愿颁左右台起居。搦管趋入黄金殿,抽毫立在白玉除。臣有奸邪正衙奏,君有动言直笔书。起居郎,侍御史,尔知紫毫不易置。每岁宣城进笔时,紫毫之价如金贵。慎勿空将弹失仪,慎勿空将录制词。

韦充《笔赋》:

笔之健者,用有所长,惟兹载事,或表含章。虽发迹于众毫,诚难颖脱;苟容身于一管,岂是锋铓。进必愿言,退惟处默,随所动以授彩,寓孤贞而保直。修辞立句,曾无点画之亏;游艺依仁,空负诗书之力。恐无成而见掷,常自悚以研精,择才而丹青不间,应用而工拙偕行。所以尽心于学者,常巧于人情。惟首出筒中,长忧挫锐;及文成纸上,或翼知名。以其提挈不难,发挥有自,纵八体之俱写,亦一毛而不坠。何当入梦,终期暗以相亲;倘欲临池,讵敢辞于历试。今也文章具举,翰墨皆陈,秋毫以削,宝匣以新。但使元礼之门,不将点额;则知子张之手,永用书绅。夫如是则止有所托,知有所因,然后录名之际,希数字于伊人。

卫公李德裕《斑竹管赋》(有序):

予寓居于郊外精舍,有湘中太守赠以斑竹管,奇彩灿烂。爱玩不足,因为小赋以报之。山合沓兮潇湘曲,水潺湲兮出幽谷。缘层岭兮茂奇筿,夹澄澜兮耸修竹。鹧鸪起兮钩絺,白猿悲兮断续。实璀璨兮来凤,根联延兮倚鹿。往者二妃不从,独处兹岑,望苍梧兮日已远,忧瑶瑟兮苔更侵。何精诚之感物,遂散漫于幽林。爰有良牧,采之岩趾,表贞节于苦寒,见虚心于君子。始操截以成管,因天姿之具美;疑贝锦之濯波,似余霞之散绮。自我放逐,块然岩中,泰初忧而绝笔,殷浩默以书空。忽有客兮赠鲤,因起予以雕虫。念楚人之所赋,实周诗之变风。昔汉代之方侈,增其炳焕,缀明玑以为柙,饰文犀而为玩(见博元)。徒有贵于繁华,竟何资乎藻翰。曾不知择美乎江潭。访奇于湘岸。况乃彤管有炜,列于诗人;周得之而操牍,张得之而书绅。惟兹物之日用,与造化之齐均。方宝此以终老,永躬耕乎典坟。

韩愈《毛颖传》:

毛颖者,中山人也。其先明示,佐禹理东方土,养万物有功,因封于卯地,死为十二神。尝曰:“吾子孙神明之后,不可与物同,当吐而生。”已而果然。明示八世孙幹,世传当殷时居中山,得神仙之术,能匿光使物,窃姮娥,骑蟾蜍入月,其后代遂隐不仕云。居东郭者号曰甗,狡而善走,与韩卢争能。卢不及,卢怒与宋□{犭足}谋而杀之,醢其家。秦始皇时,使蒙将军恬南伐楚,次中山,将大猎以惧楚。召左右庶长与军尉,以《连山》筮之,得天与人文之兆。筮者贺曰:“今日之获,不角不牙。衣褐之徒,缺口而长须,入窍而趺居。独取其髦,简牍是资。天下其同书,秦其遂兼诸侯乎!”遂围猎毛氏之族,拔其毫载颖而归,献俘于章台宫,聚其族而加束缚焉。秦皇帝使恬赐之汤沭,而封之管城,号曰管城子,日见亲宠任事。颖为人强记而便敏,自结绳之代以及秦事,无不纂录。阴阳、卜筮、占相、医方、族氏、山经、地志、字书、图画、九流百家、天人之书,及至浮图、老子、外国之说,皆所详悉。又通于当代之务,官府簿书、市井货钱注记,惟上所使。自秦始皇帝及太子扶苏、胡亥、丞相李斯、中车府令高,下及国人,无不爱重。又善随人意,正直、邪曲、巧拙,一随其人。虽见废弃,终默而不泄。惟不喜武士,然见请亦时往。累拜中书令,与上益狎,上尝呼为“中书君”。上亲决事,以衡石自程,虽宫人不得立左右,独颖与执烛者常侍。上休方罢。颖与绛人陈元、宏农陶泓及会稽褚先生友善相推致,其出处必偕上召颖,三人者不待诏辄俱往,上未尝怪焉。后因进见,上将有任使,拂拭之,因免冠谢。上见其发秃,又所摹画不能称上意,上嘻笑曰:“中书君老而秃,不任吾用。吾尝谓君中书,君今不中书耶?”对曰:“臣所谓尽心者。因不复召,归封邑,终于管城。其子孙甚多,散处中国夷狄,皆冒管城,惟居中山者,能继父祖业。太史公曰:毛氏有两族:一姬姓,文王之子,封于毛,所谓鲁卫毛聃者,战国时有毛公、毛遂;独中山之族,不知其本所出,子孙最为蕃昌。《春秋》之成,见绝于孔子而非其罪。及蒙将军拔中山之豪,始皇封诸管城,世遂有名,而姬姓之毛无闻。颖始以俘见,卒见任使。秦之灭诸侯,颖与有功,赏不酬劳,以老见疏,秦真少恩哉!

〔注〕

“明示八世孙幹”:另作“明视八世孙□{需兔}”。

“居东郭者号曰甗,狡而善走”:另作“居东郭者,号曰东郭,□{夋兔}狡而善走。”

魏傅公选《笔铭》:

昔在上古,结绳而治。降及后代,易以书契。书契之兴,兴自颉皇。肇建一体,浸遂繁昌。弥纶群事,通远达幽。垂训纪典,匪笔靡修。实为心画,臧否斯由。厥美宏大,置类鲜俦。德馨之著,惟道是将。苟逞其违,祸亦无方。

周朴《谢友人赠笺纸并笔》。(见《纸谱》)

段成式寄温飞卿葫芦管笔往复二首:

桐乡往还,见遗葫芦笔管,辄分一枝寄上。下走困于守拙,不能大用。落之实,有同于惠施;坚厚之种,本惭于屈毂。然雨思茶器,愁想酒杯,嫌苦菜而不吟,持长柄而为赠。未尝安笔,却省藏书,八月断来,固是佳者。方知绿沈、赤管,过于浅俗,求太白麦穗,获临贺石班,盖可为副也。飞卿穷素缃之业,擅雄伯之名,沿沂九流,订铨百氏。笔洒沥而转润,纸襞绩而不供,或助操弹,且非玩好。便望审安承墨,细度覆毫,勿令仲宣等閒中咏也。成式状。

温庭筠答:

庭筠累日来洛水寒疝,荆州夜嗽,筋骸莫摄,邪蛊相攻。蜗脘伤明,对兰缸而不寝;牛肠治嗽,嗟药录而难求。前者伏蒙赐葫芦笔管一茎,久欲含词,聊申拜贶。而上池未效,下笔无聊,惭况沈吟,幽怀未叙。然则产于何地,得自谁人,而能洁以裁筠,轻同举羽?岂伊蓍草,空操九寸之长;何必灵芝,独号三株之秀。但曾藏戢册省,永贮仙居,供笑遗民,遽求佳种,惟应仲履,忽压烦声。岂常见已堕遗犀,仍抽直干,青松所染,漆竹非珍,足使玳瑁惭华,琉璃掩耀。一枚为贵,岂其陆生;三寸见称,遂兼杨子。谨当刊于岩竹,置以郊翰,随纤利而为床,拟高低而作屋。所恨书裙寡媚,钉帐无功,实靦凡姿,空尘异贶。庭筠状。

陆龟蒙《石笔架子赋》:

杯可延年,帘能照夜,直为绝代之物,以速连城之价。尔材虽足重,质实无妍,徒亲翰墨,漫费雕镌,到处而人争阁笔,相逢而竞欲投篇。若遇左太冲,犹置门庭之下;如逢陆内史,先焚章句之前。宝跗非邻,金匣不敌,真堪谏诤之士,雅称元灵之客。谢守城边雨细,题处堪怜;陶公岭畔云多,吟中合惜。或若君王有命,玺素争新,则以火齐、水晶之饰,龙膏、象齿之珍,窥临奋视,襞染生春。卫夫人闲弄彩毫,思量不到;班婕妤笑提丹笔,眄睐无因。若自蕺山,如当榧儿,则叨居谈柄之列,辱在文房之里。诚非刻画,几受谴于纤儿;终假磨砻,幸见容于夫子。可以资雪唱,可以助风骚,莫比巾箱之贵,堪齐铁研之高。吟洞庭之波,秋声敢散;赋瑶池之月,皓色可逃。若有白马潜心,雕龙在口,钩罗不下于三箧,裁剪无惭于八斗。零陵例化,肯后于双飞;元晏书成,愿齐于不朽。

陆龟蒙《哀茹笔工辞》:

夫余之肱兮何绵绵,耕不能耒兮水不能船。裁筠束毫,既胜且便。昼夜今古,惟毫是镌。爰有茹工,工之良者。择其精粗,在价高下。阙齾叉互,尚不能舍。旬濡数锋,月秃一把。编如蚕丝,汝实助也。我书之奇,浑源未衰。惟汝是赖,如何已而。有兔千万,拔毛止皮。散涩钝铓,缗觚靡辞。圆而不流,铦而不欹。在握方深,亦茹之为。斫轮运斤,传之者谁?毫健身殒,吾宁不悲。噫!

段成式《寄余知古秀才散卓笔十管软健笔十管书》:

窃以《孝经·援神契》,夫子赞之,以拜北极;《尚书中候》,周公援之,以出元图。其后仲将稍精,右军益妙,张芝遗法,闾氏新规。其毫则景成愈于中山,麝柔劣于羊径。或得悬蒸之要,或传痛颉之方。起自蒙恬,盖取其妙。不唯元首黄琯之制,含丹缠素之华,软健被于一床,雕止于二管而已。跗则太白麦穗,临贺石班,格为仙掌之形,架作莲花之状。限书一万字,应贵鹿毛;价抵四十枝,讵兼人发。前件笔出自新淦,散卓尤精;能用青毫之长,似学铁头之短。况虎仆久绝,桐烛难成;鹰固无惭,兔或增惧。足使王朗遽阁,君苗欲焚;户牖门墙,足备其阙也。

余知古《谢段公五色笔状》:

伏蒙郎中殊恩,赐及前件笔。窃以赵国名毫,辽东仙管,曾进言于石室,奏议于圆邱。经阮籍而飞动称神,得王繤而形制方大。妙合景纯之赞,奇标逸少之经。利器莫先,岂宜虚授?某艺乏鸿彩,膺此绿沈,降自成麟,翻将画虎,空怀得手之愧,如无落度之忧,春蚓未成,丰狐滥对,喜并出图而授,惊逾入梦之征。将欲遗于子孙,清白莫比;更愿藏之箧笥,瑞应那同。捧戴明恩,伏增感激。谨状。

殷元《笔铭》云:

宣神者言,载言者书。受以毫管,妙旨以敷。弥纶二像,包括有无。

孔璠之《笔赞》曰:

亹亹柔翰,敷微通神。时沦古冥,玄趋常新。

● 文嵩撰《四侯传》〔各附诸谱之末〕

○ 文嵩撰·管城侯传

毛元锐,字文锋,宣城人也。其先黄帝时,大昴流于东野而生。昴宿一名旄头,遂姓毛氏,世居兔园。少昊时因少暴农之稼,为鷞鸠氏所擒诛之,以为干豆。其族有窜于江南者,居于宣城溧阳山中,宗族豪盛。元锐之世二代祖聿,因秦始皇时遣大将军蒙恬南征吴楚,疑其有三窟之计,恃狡而不从,使前锋围而尽执其族,择其首领酋健者縻缚以献于麾下。大将军问聿之能,曰:“善编录简策,自有文字已来,注记略无遗漏。”大将军奇之,用命为掾,掌管记。及凯旋,闻于上,为筑城而居,其族遂以文翰著名。其子士载,汉时佐太史公修史,有劲直之称。天子因览前代史,嘉其述美恶不隐,文简而事备,拜左右史,以积劳累功封管城侯。子孙世修厥职,能业其官,累代袭爵不绝,皆与名贤硕德如张伯英、卫伯王、索幼安、钟元常、韦仲将、王逸少、王子敬并为执友。历宋齐已来,朝廷益以为重。锐之曾大父如椽,与王珣为神契之交。大父弗聿,与江文通、纪少瑜有彩毫镂管之惠。皆文章之会友也。锐为人颖悟俊利,其方也如凿,其圆也如规。其得用也称旨,则默默而作,随心应手,有如风雨之声者,有如鸾鹤回翔之势、龙蛇奔走之状者。能属文多记,不倦濡染,光祖德也。起家校书郎直馆,迁中书令,袭爵管城侯。圣朝庶政修明,得与南越石虚中、燕人易元光同被诏,常侍御案之右。与华阴楮知白为相须之友。天子以六合晏然,志在坟典,因诏元锐专掌修撰。锐久蒙委用,心力以殚,至于疲惫,书札粗疏,惧不称旨,遂恳上疏告老。上览之,嘉叹曰:“所谓达士知止足矣。”优诏可之,曰:“壮则驱驰,老宜休息,载诸方册,有德可观。卿仰止前哲,宜加厚礼,可工部尚书致仕就国,光优贤之道也,仍以其子嗣职焉。”

史臣曰:管城毛氏之毛,盖昴宿之精,取髦头之名以为氏,与姬姓毛伯郑之后毛氏,不同族也。其子孙则盛于毛伯之后,其器用则遍及日月所烛之地,自天子至于士庶,无不重之者也。朝廷及天下公府曹署随其大小,皆处右职,功德显著,宗族蕃昌云。

文房四谱·卷三

● 砚谱〔水滴器附〕

·一之叙事 ·二之造 ·三之杂说 ·四之辞赋

◇ 一之叙事

昔黄帝得玉一纽,治为墨海焉。其上篆文曰“帝鸿氏之砚”。又《太公金匮》砚之书曰:“石墨相著而黑,邪心谗言,无得污白。”是知砚其来尚矣。

《释名》云:砚者,研也。可研墨使和濡也。

伍缉之《从征记》云:鲁国孔子庙中有石砚一枚,制甚古朴,盖夫子平生时物也。(及颜路所请之车亦存)

王子年《拾遗》云:张华造《博物志》成,晋武帝赐青铁砚。此铁于阗国所贡,铸为砚也。又吴都有砚石山。

魏武《上杂物疏》云:御物有纯银参带台砚一枚,纯银参带圆砚大小各四枚。《开元文字》云:砚者,墨之器也。《东宫故事》云:晋皇太子初拜,有漆砚一枚,牙子百副。

又:皇太子纳妃有漆书砚一。

刘澄之《宋初山川古今记》云:兴平县蔡子池石穴深二百许丈,石青色,堪为砚。《说文》云:石滑谓之砚,字从石见。

魏甄后少喜书,常用诸兄笔砚,其兄献之曰:“汝欲作女博士耶?”后曰:“古之贤女,未有不览前史以观成败。”或云:端州石砚匠识山石之脉理,凿之五七里得一窟,自然有圆石青紫色,琢之为砚,可值千金,故谓之子石砚窟。虽在五十里外亦识之。

《西京杂记》云:天子玉几,冬加绨锦其上,谓之绨几。以象牙火笼笼其上,皆散华文,后宫则五色绫纹。以酒为书滴,取其不冰。以玉为砚,亦取其不冰。

昔有人盗发晋灵公冢。冢甚魁壮,四角皆以石为攫犬。捧烛石人四十余人,皆立侍。尸犹不坏,九窍之中,皆有金玉。获蟾蜍一枚,大如拳,腹容五合水。润如白玉,为盛书滴器。(同见《杂记》中)

张彭祖少与汉宣帝微时同砚席。帝即位,以旧恩封阳都侯,出常参乘。曹爽与魏明帝亦然。(刘宏与晋武帝亦同见《杂记》中)

崔实《四民月令》云:正月砚冻开,命童幼入小学。十一月砚水冰,命童幼读《孝经》、《论语》。《墨薮》云:凡书砚闰辉墨者。

《隋书》:宇文庆少年时,曰:“书足以记姓字,安能久事笔砚?”(有项羽、班超之志)

柳公权尝宝惜笔砚并图书,自扃皞之。常云:“青州石未为第一矣,今磨讫墨易冷。绛州之砚次之。”

刘聪谓晋怀帝曰:“顷昔赠朕柘弓银砚,卿颇忆否?”帝曰:“焉敢忘之,但恨不能早识龙颜。”

萧子显《齐书》云:王慈年八岁,外祖宋太祖、江夏王义恭,施宝物恣其所取。慈但取素琴、石砚而已,义恭善之。

晋范乔,字伯孙。年二岁时,其祖馨抚乔首曰:“所恨不得见汝成人。”以所用砚与之。至五岁,祖母告乔,乔执砚而泣之。《通典》云:虢州岁贡砚十枚。

又《永嘉郡记》云:砚溪一源多石砚。

李阳冰云:夫砚,其用则贮水,毕则干之。居久浸不干,墨乃不发。墨既不发,书乃多渍。水在清净,宜取新水密护尘埃,忌用煎煮之水也。袁彖赠庾廙蚌砚。(见《笔谱》中)

梁武帝性纯俭。吴令唐进铸成盘龙火炉、翔凤砚盖,诏禁锢终身。

◇ 二之造

柳公权常论砚,言青州石未为第一,绛州者次之。殊不言端溪石砚。世传端州有溪,因曰端溪。其石为砚至妙。益墨而至洁。其溪水出一草芊芊可爱,匠琢讫,乃用其草裹之,故自岭表迄中夏而无损也。噫!岂非天使之然耶?或云水中石其色青,山半石其色紫,山绝顶者尤润,如猪肝色者佳。其贮水处,有白赤黄色点者。世谓之鸜鹆眼;或脉理黄者,谓之金线纹:尤价倍于常者也。其山号曰斧柯山,即观棋之所也。昔人采石为砚,必中牢祭之。不尔,则雷电勃兴,失石所在。其次有将军山,其砚已不及溪中及斧柯者。

今歙州之山有石,俗谓之龙尾石。匠铸之砚,其色黑,亚于端。若得其石心,见巧匠就而琢之,贮水之处圆转如涡旋,可爱矣。

魏铜雀台遗址,人多发其古瓦,琢之为砚,甚工,而贮水数日不渗。世传云:昔人制此台,其瓦俾陶人澄泥以絺绤滤过,碎胡桃油方埏埴之,故与众瓦有异焉。即今之大名,相州等处,土人有假作古瓦之状砚,以市于人者甚众。

繁钦《砚赞》云:“或薄或厚,乃圆乃方,方如地体,圆似天常。班温采散,色染毫芒,点黛文字,耀明典章。施而不德,吐惠无疆,浸渍甘液,吸受流芳。”盖今制之,令薄者光。观见之,令一夫捧持,匠方琢之。或内于稻谷中,出其半而理之,其錾如粗针许。制毕,有如表纸厚薄者。或有全良石之材,工其内而质其外者。或规如马蹄,锐如莲叶,上圆下方如圭如璧者。圆如盘而中隆起,水环之者,谓之辟雍砚,亦谓之分题砚。腰半微坳,谓之郎官样者,连水滴器于其首而为之者,穴其防以导水焉。闭其上穴,则下穴取水,流注于砚中。或居常则略无沾覆。繁之铭见之矣。

又繁钦《砚颂》曰:“钧三趾于夏鼎,象辰宿之相扶。”今绝不见三足砚。仆尝游盱胎泉水寺,过一山房,见一老僧拥衲向旸,模写梵字。前有一砚,三足如鼎,制作甚古。仆前举而讶之,僧白眼默然不答,仆因不复问其由。是知繁颂足可征矣。

傅玄《砚赋》云:“木贵其能软,石美其润坚。”因知古亦有木砚。

作澄泥砚法:以墐泥令入于水中,挼之,贮于瓮器内。然后别以一瓮贮清水,以夹布囊盛其泥而摆之,俟其至细,去清水,令其干,入黄丹团和溲如面。作一模如造茶者,以物击之,令至坚。以竹刀刻作砚之状,大小随意,微荫干。然后以刺刀子刻削如法,曝过,间空垛于地,厚以稻糠并黄牛粪搅之,而烧一伏时。然后入墨蜡贮米醋而蒸之五七度,含津益墨,亦足亚于石者。

唐李匡乂撰《资暇集》云:稠桑砚,始因元和初,其叔祖宰虢之朱阳邑。诸阮温凊之隙,必访山水以游。一日,于涧侧见一紫石,憩息于上,佳其色,且欲纪其憩山之游。既常携镌具随至,自勒姓氏年月,遂刻成文,复无勅薄D嗽唬骸安焕蝗保勺廖庖印!奔染妥烈谎舛渲卮螅抻沙鲋8邪俨叫恚劣行∪缛撸豢墒ぜ汀K炝畲诱哧觯拖氐谥谱痢S旭阈郧桑胱林烨虢怦慵S谑遣勺量诖舐罚世璺省:笾钊蠲烤砩#叵嗦手卵猓员ㄆ浔狙伞3砩J庾源耸家病

◇ 三之杂说

古人有学书于人者,数年,自以其艺成,遂告辞而去。师曰:“吾有一箧物,可附于某处。”及山之下,绝无所付,又封题亦甚不密。乃启之,皆磨穴者砚数十枚,此人方知其师夙之所用者也。乃返山,服膺至皓首方毕其艺。是知古人工一事,必臻其极焉。

西域无纸笔,但有墨。彼人以墨磨之甚浓,以瓦合或竹节,即其砚也。彼国人以指夹贝叶,或藤皮,掌藏墨砚。以竹笔书梵字,横读成文,盖顺叶之长短也。常见梵僧沸唇缓颊历眸之间,数行俱下,即不知其义也。

蓝田王顺山悟真寺,有高僧写《涅槃经》,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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