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界爵迹3风津道8——12章转 临界爵迹3风津道结局

临界·爵迹3 风津道 第八章 九十九个风津猎人(上)

第八回 九十九个风津猎人

【西之来斯蓝。约瑟芬塔城。驿站】

约瑟芬截城在清脆的鸟鸣,渐渐苏醒过来。

仿佛还未解冻的阳光,稀薄地从云层里洒下来,把整座城市笼罩在一片蓝色的空气里,看起来更添了几分寒意。

驿站已经开门迎客,门口挂着厚重结实的棉布门帘,阻挡着屋外的寒气。驿站大堂的壁炉里火光熊熊,热气将整个大堂烘得惬意舒适,大堂背面的拱门里面是忙碌的威望,一阵接一阵的食物香味从里面飘出来,让整个驿站呈现出一种生机勃勃而又忙碌明快的气氛。

西鲁芙看起来心情很好,她此刻坐在角落的一块区域,两张黑色檀木雕刻出来的宽大木椅上铺着厚实的垫子,垫子上面覆盖着两块棕色的山熊皮毛。整个区域布置极其华贵,和其他区域的简洁桌椅非常不同,是大堂中最贵也最奢侈的座位。她斜斜地靠在椅背上,把肢轻轻地蜷缩在宽大的椅面上,眼帘微微低垂着,看起来仿佛在闭目养神。

站在她旁边的是伊赫洛斯,此刻,他正打开一个沉香紫檀雕刻成的盒子,将里面的茶叶用一把看起来精致无比的白银镊子,小心地夹取着,一片一片地放进面前的一个造型古典而又雅致的墨金石质地茶壶里。他放到第九片的时候,就停下来,把盒子盖好收起,然后将桌子上驿站侍者刚刚送来的开水,平稳地倒进茶壶中。一阵极其常有的芬芳瞬间在驿站的大堂里弥漫开来,西鲁芙的脸上轻轻露出一丝微笑。这是她最爱喝的茶,无论走到什么地方,她一定随身携带。不只是她,整个驿站大堂中,此刻正在用早餐或者喝茶聊天的旅人,都纷纷嗅起了鼻子,寻找着香味的来源。

就在这时,驿站的大门忽然砰的一声打开了。猛烈的寒风掀开棉布门帘,将屋内的热气冲开一个大缺口。本来浓郁的香气,也瞬间被冲淡了很多。西鲁芙皱了皱眉头,睁开眼睛,看见门口走来四五个衣着奢侈,但极其恶俗的男子。

为首的一个中年男人,转过头来看了看西鲁芙这边,然后冲身边一个看起来像护卫一样的人耳语了几句。说完之后,那个护卫朝西鲁芙这边走过来,他满脸络腮胡,胡须粗黑卷曲,双眼里精光四射,嘴角边上有一道窄窄地疤痕,看起来一脸戾气。他冲着伊赫洛斯傲慢的说:“我们主人要坐这个位置,你们让出来。”

伊赫洛斯刚要动身,西鲁芙轻轻抬起手,制止了他,然后她抬起那又波光潋滟的眸子,对面前这个来意不善的人轻轻一笑,说:“我们先来的。”

“那又怎么样,鲁修特大人从来不坐劣等席位,识相的就让开,不要逼我们动手。否则……”话音刚落,大堂里的其他人,都纷纷转过脸来,因为鲁修特这个名字,实在是太如雷贯耳了。就算是约瑟芬城的建筑设计,也得给这个全城最有钱有势的家族面子。

西鲁芙还是没有动,依然淡淡地笑着。

来人狞笑了一下,抬起手一挥,西鲁鞭面前桌上的那个茶壶瞬间消失了热气,然后里面的茶水就凝固成了水,膨胀的冰块将茶壶硬生生地胀烈了。

旁边的伊赫洛斯脸上陡然寒光四射,但西鲁芙只是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她看着碎裂的茶壶,脸上轻轻地苦笑了一下。

络腮胡男子抬起手,把两枚金灿灿的吞克凌空抛过去,吞克币掉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来。“这是赔你们茶壶的钱。”话音刚落,驿站大堂里其他的旅人,纷纷发出了低声的惊叹,一出手就是两枚金吞克,这足够买一百个茶壶了。在众人的交头接耳声里,男子轻蔑而得意地笑了笑,望着西鲁芙,“你们还是赶紧让开吧。这些钱,够你们在这里多住几个星期了。”

“可惜了。”声音并不是西鲁芙发出来的,说话的人,刚刚一直站立在柜台前询问接应侍者一些事情,此刻,他轻轻地转过身来,望着西鲁芙这边的僵局。他转过来的脸庞,刚好沉浸在窗户照耀过来的清澈阳光里,他碧蓝的眸子仿佛深海里的蓝宝石一样粼光闪动,金色的睫毛、金色的眉毛、金色的头发在阳光里闪烁着。

“区区两吞克,有什么好可惜的,鲁修特是约瑟芬首富,不仅仅是在我们城市,甚至在整个东北区域,提起鲁修特家族,谁不知晓他们富可敌国。”

“我说的可惜,可不是说这两吞克金币哦,我是可惜了那个茶壶……”金发男子眯起眼睛微笑着。西鲁芙闻声,转过脸来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仿佛在欣赏一幅有趣的画卷。

“一个破茶壶,有什么好可惜的。”络腮胡男子冷哼了一声。

“这个茶壶,如果我没有犯错的话,并不是水源亚斯蓝的产物哦。我因为家族是做货运贸易的,接触过很多其他国家的货品。这种茶壶我之前有看别的商家运过,好像属于风源因德帝国‘勒嘉洛克斯’家族茶具系列的吧?这种茶壶只有勒嘉克斯家族懂得其细腻,同时石材内部又有很多气孔,非常适合茶叶香味的扩散和渗透,同时石头内部蕴涵大量黄金粉末的每个底部,都是用一整片琥珀做成,而且不是随便的哪块琥珀,所有的琥珀里都藏有一种叫做‘嗜茶子’的昆虫标本,这种昆虫以各色茶叶为食,茶叶经过它们消化之后,它们的身体会共性出一种仿佛提炼之后的茶精香味,这种琥珀对任何茶叶,都具有催化的作用,能够使茶叶蕴涵的香味和口感释放得淋漓尽致。因为‘嗜茶子’本来就很稀有,所以琥珀里含有的嗜茶子尸体标本越多,那个茶壶就越值钱。从这个茶壶看来……”金发男子一边说着,一边瞄了瞄那个碎裂开来的茶壶底部的那块琥珀,“琥珀里面至少有十个以上的‘嗜茶子’,你这两吞克,大概能买半个茶壶吧……”

“你说什么?!”那个络腮胡男子明显受到了震惊,他的脸迅速地涨红,但同时又不想丢了面子,他转加头有点心虚地看看那叫鲁修特的男子。中年男子轻轻地口气,随手丢出一个锦缎的小包,随着锦缎包掉在桌上啪的一声响,里面哗啦啦滚出十几个金吞克币来。看样子,这一包至少有五十个金吞克。“下人鲁莽,有所得罪,还望见谅。这些用来赔付他打坏的东西,同时,也希望你们可以把这个位置转交给我们。”

西鲁芙笑靥盈盈,不是没有说话,她的眸子发着光,看起来依然有一种嘲讽的神情。

“哎,还是好可惜啊……”金发男子又搭话了。

“五十个金吞克,当然可惜!”刚刚有点窘迫的络腮胡男子,仿佛想要挽回颜面似的,厉声道 。

“哦不,我依然不是说的这五十个金吞克,我可惜的,是那些茶叶啊……”金发男子爽朗地笑了起来,洁白的牙齿在阳光里看起来皓然诱人。

西鲁芙的表情更妩媚了,她看起来对这个金发男子的兴趣更加浓厚了。

“从刚刚飘出来的茶香来判断,如果我没有犯错,这位客人冲泡的茶叶,可是被称呼为’诸神怨‘的因德最顶级的茶叶哦。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呢?因为这个茶叶的价格,是就连神,也会抱怨的贵啊……”说到这里,金发男子忍不住轻轻地呵呵笑起来。

“能有多贵,难道五十个金吞克还不能买几片茶叶么?”络腮胡子满脸难以置信的愤怒。

“能,当然能,”金发男子笑了,“不过,也就只能买几片而已。’诸神怨‘现在的市场价格,最基本的等级,也要十五枚金吞克一片叶子,从刚刚的香味来判断,这位客人冲泡的显然是非常上等的’诸神怨‘,刚刚不知这位先生泡了几枚叶片呢?”

“九片。”伊赫洛斯冷冰冰地回答道,他的声音听起来完全没有任何的生气,仿佛一把冰冷的刀刃。

“哎呀,那就真的可惜了……”金发男子一边说着,一边摇头,脸上是很认真地惋惜的表情,他说话的同时,谢过了大堂的接应侍者,朝门外走去,看样子是要离开了。

“这位先生,您对因德的物品非常了解,您是风源的人吗?”西鲁芙突然柔声叫住正在离开的金发男子,她稍稍挺直了身子,刚刚那种慵懒而高贵的姿态,此刻变得端庄而美艳起来。

“不敢当,我只是正好从事两国货品的贸易往来,布匹、器罒、香料、宝石,都 有涉猎,所以略知一二。不打扰了,先告知了。”说完,他那头耀目的金发,就消失在门帘的背后。门外传来一声马的嘶鸣,显然,一辆马车已经在外等候了。

马蹄声渐渐远去。

西鲁芙看着眼前脸色苍白的一行人,轻轻叹了口气:“看来今天是喝不了茶了。这个位置让给你们吧,我没心情了。”西鲁芙冲伊赫洛斯点点头,“而且也差不多是该去办正经事了。”

【西之亚斯蓝。约瑟芬塔城。城外】

马蹄声在约瑟芬城外慢下来,吉尔伽美什还在沉思里,并没有觉得车速放缓。。
他反复思考着刚刚大堂接待处的侍者的话,他说“艾铂”先生今天一清早就已经结账退房了。吉尔伽美什也顺便询问了一下“艾铂”先生的状态,从侍者描述的——“脸色苍白,步履不稳”,“右手不自然地一直抓紧左臂,仿佛那条左臂出了什么问题,或者看起来不听控制地在轻微抽搐似的”,“他走的时候很匆忙,连剩余的找钱都没要,就匆忙地离开了”,“您是他的朋友吧,他说如果有人询问起来,就告诉那个人说,他在龙鳞第一次出现的地方”——吉尔伽美什的眉头轻轻地皱着,镇定自若的面容上,隐隐露出一丝担忧的神色。看起来,必须要尽快找到艾欧斯。离约定的四天时间马上就要到了,看起来艾欧斯已经快坚持不住了。如果灵魂从他的左臂里逃逸,或者更可怕的是,灵魂渗透进艾欧斯的身体,吞噬他的神识……想到这里时,车厢外一声高昂的马鸣声传来,把他从沉思拉回现实,他撩起窗口的窗帘,发现自己已经到达城外大道了。

他从后车厢里撩开垂挂的布帘,走了下来。他环顾了一下周围,清晨时分的约瑟芬城外并不热闹,零星的行人大多是赶着送货的工人,并没有人注意到衣着奢华的他。他将车马费付给马车夫之后,一口漆黑学生的箱子——准确地说,看起来更像是棺材——从车厢里缓慢地漂浮起来,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托举着,慢慢地放到了地上。

麒零一行人,就是在这个时候,看见吉尔加美什的。

莲泉和神音走在中间,身后是麒零和幽花,当然,冲在最前面的,必然是那个风一样的男子阿克流克。他一边走,一边回头催促着众人,“快一点啦,我好饿,我要吃早饭!”说完这句,他就莫名其妙地停了下来。

等到莲泉他们走上去时,他依然没有继续往前反而,他背对众人伸出手,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莲泉从他逐渐绷紧的后背能够感受到,他体内的魂力下在缓慢地累积,仿佛遇见了一个神秘莫测的天敌。

莲泉忍不住顺着阿克琉克的背景朝前方望去,当她看见城门口,此刻正扶着一口黑色巨棺,冲他们几个人缓慢微笑着的金发男子时,她的全身瞬间紧绷了。

黄金般的卷发,天神般的容貌,器宇轩昂的气场,以及他嘴角那个永远恒定的淡然微笑——那已经成为了他永恒的标志。他望着莲泉一行人,远远地,微笑着点了点头,看起来优雅而又迷人。但莲泉却仿佛看见了最恐怖的景象一般,下意识抓紧了衣摆。在这之前,她和银尘就几乎拼尽性命般地前往那个白色地狱营救这个人,但是,当这个人真正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心里除了期盼之外,更多的,反而是害怕,是恐惧,是不安。也许哥哥鬼山缝魂的死,为这个人抹上了充满阴影的一笔黑墨,他的种种传说,又将他置于一种寒气逼人的高度,无法靠近。尽管这是鬼山莲泉第一次见他真人,之前都只是在画像和史书记载,以及哥哥的描述中想象这他的样子,但是,此刻她确信无疑,面前这个人,一定就是吉尔伽美什。
“怎么了?”麒零和幽花走上来,看着停下脚步的阿克琉克神音和鬼山莲泉。“那个人怎么了?看起来很友善,不像要找麻烦的样子啊?”麒零抬起头,看见远方的金发男子。但是,他马上就发现了,鬼山莲泉的脖子上,已经隐隐浮现出血丝粗细的黄金魂路,很快,他就发现,在他们几个人脚面前的地面上,正在缓慢地出现一道浅浅的裂缝,仿佛是一把透明的剑尖,正在他们面前地面泥土上轻轻划过。随后,那道裂缝里,就弥漫出了五彩斑斓的霓虹光芒般的透明雾气,彩色雾气缓慢上升着,渐渐地在他们前方形成了一面巨大的气墙。
“阿克琉克,你……”麒零疑惑地看着阿克琉克的背影,他微微地弓着身子,脚跟微微抬起,仿佛一只警惕的豹子。

然而,吉尔加美什只是轻轻地微笑了一下,然后抬起手,他宽大的衣袖流云般卷动了一下,几缕半透明的气流,缓慢地飘过来,仿佛游动的发出微光的飞虫,鬼山莲泉和阿克琉克身上也砰然扩散出不小的气浪。然后当这些气流撞击到面前巨大的透明气墙上时,却并没有巨大的声响和撞击力,反面,像是撞上了无数的编钟或者琴弦一样,空气里发出叮叮咚咚的一阵美妙的旋律,旋律很短,只有五六秒钟的样子。但是,阿克琉克的脸色却突然变得错愕起来。

“这段旋律是什么意思?”鬼山莲泉从阿克琉克脸上的知道,这段听起来悠扬舒缓的旋律,一定代表着某种含义,而且阿克琉克必然知道这个含义。但当她再次回过头看吉尔伽美什的时候,只来得及看到他最后留在空气里的残影,他的微笑依然淡然如云,但整个人却像是被风吹成细丝般,消失在了空气里。

阿克琉克撤回面前的气墙,转过头对他们说:“刚刚那段旋律,在我们因德帝国,是风后西鲁芙的颂歌,每一个大型的庆典或者节日,我们都会演奏这首用来祭祀和庆祝的乐曲。我想那个人的意思,是告诉我,西鲁芙已经到达了约瑟芬塔城了。”他看了看几个人的脸,然后问:“你们有没有人知道,刚刚那个人是谁?虽然我几乎感应不到他的魂力的存在,但是我有一种很荒谬的直觉……我觉得他是我在水源亚斯蓝领域上,遇见过的最可怕的人。“

所有的人都缓慢地摇了摇头,鬼山莲泉沉默了片刻,也轻轻地摇头:“不认识。”

“如果是风源的人,我不可能不知道这号人物。但是如果是水源的人,他怎么会知道我们的庆典乐曲呢?”阿克琉克望着吉尔伽美什消失的地方,沉思着。

【西之亚斯蓝。约瑟芬塔城。恩泽驿站】

进城后,一行人就减慢了速度,正常地行走在城镇里。约瑟芬塔城虽然聚集了很多很多的魂术师,但是,毕竟毫无魂力的路人百姓,是大多数,而且他们还带着一个“银尘”这样看起来异常可疑的人。

城镇随着时间的失衡,渐渐的热闹起来,各种沿街商铺陆续开张,越来越多的马车运送着种种货物,从石板路面上飞驰而过。在询问了很多家驿站之后,阿克琉克终于挑选了一家名叫“恩泽”的驿站住了下来。麒零抬起头看着驿站门口那个写着“恩泽”字样的铜牌,心中泛起一丝复杂的感觉。当年自己成长的福泽小镇,有着类似的名字,那时的自己离魂术世界异常遥远,生活和普通的路众人没有任何区别。然后短短的几个月时间,他竟然已经变成了高高在上的王爵,而且还和风源的圣剑“风津”扯上了关系。

几个人分别领好房间,安顿下来之后,阿克琉克就对他们说:“我下午得先去办一点事情,你们就在驿站休息等我吧。”

“你要去干吗?”麒零忍不住问道。

“我要去向西鲁芙报到啊。虽然我没想到她竟然会屈尊驾临约瑟芬塔城,其实有我们几个在,已经足够了吧,看来她还是不放心啊……”阿克琉克挠挠头发,叹了口气,有点失落的样子。

“你们几个?难道派过来的除了你,还有其他人?”鬼山莲泉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里的信息,抬眼问道。

“哎呀,你们就别问这么多了,总之,你们在这里休息、等我,我去向西鲁芙汇报一下情况,顺便问问她知不知道关于你这把剑的事情,你不是很想知道你的身份吗?”阿克琉克转开话题。

“那我们干脆直接去西鲁芙下榻的那家驿站入住就行了啊,何必搞得那么麻烦。”麒零说,“她千里迢迢地过来,总不至于原地修一座宫殿来住吧,她总得住店吧?”

“我也想啊……”阿克琉克苦恼着一张脸,“可是我没有那么多钱,她住的那家,可贵了。我是穷人。”阿克琉克摆了摆手,招呼着大家先上楼放行李,然后一起吃点东西。

莲朱和幽花住在一个房间,这是莲泉坚持的,因为保护幽花是她不得不完成的使命,她隐约的觉得,在这个风水边境最重要的关口城市里,有一场巨大的风暴将要来袭。为了自己的誓言,也为了自己的性命,她不得不时刻看管着天束幽花。

但天束幽花却非常不愿意:“谁要和你住啊。而且,我又不需要你的保护,谁想要进我,我看他首先要小心自己的小命。而且,这里最需要保护的人,可不是我哦,那边还有一个废物呢。”天束幽花余眼看了看麒零身边的神音,冷笑一声。一路上,因为神音的关系,一行人的速度受到严重的影响。为此,天束幽花一路上都没有好脸色。

幽花的话虽然难听,但是莲泉却不得不承认她说得有道理。而且之前阿克琉克的那番关于神音爵印被封的对话,依然萦绕在自己的脑海里。于是她想了想,说:“好吧。那你自己小心,有事就大声喊我们,我们在隔壁。”

“放心了,我一个人行走天下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天束幽花用一种老气横秋却又幼稚蛮横的语气不耐烦地说道。说完,就自己冲到房间去了。

等众人收拾好之后,他们就一起下楼用了早饭。说是早饭,其实也已经有点接近中午了。用餐完毕之后,阿克琉克就迅速地开溜了。天束幽花想要抓住他,结果只来得及抓住他后领口的一块布料,手上一滑,天束幽花还没看清楚,阿克琉克就已经仿佛轻烟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天束幽花的目光里闪动着几丝无法解读的光芒。

“别闹了,幽花。”麒零叫住她,然后陪着“银尘”一起上楼了。其余几个人也陆续地回到房间休息。连日的奔波让大家都有点疲惫,于是麒零在回到房间,安顿好银尘之后,自己也躺下来和衣午睡了一会儿。

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不那么刺眼了。他看着房间里摆放的水漏计时器,发现已经下午三点了。他看着银尘,发现他依然安静地坐在窗户边上,什么都没有,又像是什么都有。他的眸子仿佛澄澈的湖水,倒映着窗外的白云。

这时,鬼山莲泉敲了敲门,然后走了进来。

“莲泉姐姐,你找我有事么?”麒零用手拨弄着刚刚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一边不好意思地问道。

“你还记得刚刚我们进城的时候,遇见的那个金发男子么?”莲泉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来,望着麒零,神色严肃地问。

“记得。可是我不知道他是谁,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阿克琉克那么紧张。我完全感应不到对方的魂力啊,就算是他在出手的时候,他的魂力波动也异常异常的小,要不是那几缕气流在阿克琉克的防御墙上撞击出声音,我几乎感觉不到他用了魂力。应该不是什么厉害的角色啊。而且他明显操纵的是风,那就应该是风源的人吧。要是阿克琉克都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莲泉姐姐,你怎么想到说起他呢?你认识他?”麒零在莲泉对面坐下来,双手托着下巴,一双英俊的大眼睛困惑地眨动着。

“我想我知道他是谁……”莲泉叹了口气,目光明显绷紧了一些,“你说得没错,他几乎完全隐藏了自己的魂力,所以你感应不到他的魂力存在。而且,他在操纵那些气流的时候,只用了非常非常细微的魂力,但是那些气流却非常稳定,而且撞击速度和力量各部相同,所以才能先后到达气壁并且发出的声响高低各异,组成旋律。这种控制是非常惊人的,要用如此少的魂力,就达到这样的效果,那就像……就像……”,鬼山莲泉低头想了想,似乎在考虑怎么说,才能让麒零更加明白,“就像是用一根蛛丝,成功地吊起了一块巨石。”

“这么厉害?”麒零瞪大了眼睛,“如果是风源这么厉害的人,那阿克琉克应该认识他才对啊!”

“阿克琉克不认识他,因为他是我们水源的人。“鬼山莲泉的瞳仁微微地颤动着。

”水源的?那他怎么能操纵风呢?……”麒零疑惑着,突然他猛地抬起头,脸上惊诧的是见了鬼,“难道他就是……他就是……”

“对,你想得没错,他就是吉尔伽美什。”鬼山莲泉缓慢地点头,肯定着麒零的猜想。

“那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他不害怕白银祭司追捕他么?而且他怎么也会有一具和我们一模一样的棺材?里面是什么?不会也是……”麒零抓着自己的头发,表情越来越痛苦,似乎被自己脑海里的想法吓到了。

“所以我要去找他,我想问个清楚。”鬼山莲泉的目光平静下来,她轻轻地说着。

“你要问他什么呢?”麒零明显有点紧张起来。

“有太多想要弄清楚的事情了。其实这一路走来,从我哥缝魂在深渊回廊里遇见那个苍白的自称是白银祭司的小男孩儿开始,一直到我和缝魂同时被下达‘红讯’追杀,再到缝魂在西流尔岛屿为了救我而自杀死亡,然后再到我和银尘潜入雷恩海底后被修川地藏的使徒抓走,被种植试验新的魂路……发生的这一系列事情,仿佛无数根绳索,但是,这些绳索其实都有一个共同的死结,那就是吉尔伽美什。只有他,能解开这一切。”鬼山莲泉站起来,目光转向窗外,“我一定要找他,问问清楚。”


临界·爵迹3 风津道 第八章 九十九个风津猎人(下)

【西之亚斯蓝·约瑟芬塔城·城东门外】


  空气里一阵黑色的气旋转动开来,然后迅速凝化为两个颀长的身影。特雷娅和幽冥两身漆黑的袍子,在正午空旷的城外翩然降临。她迅速地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脸上一层淡淡的警惕。身边的幽冥依然一脸邪性的乖戾,胸膛在风里敞开着,散发着腾腾的杀气。
  两人拢了拢袍子,朝着城里走去。刚走了几步,就发现约瑟芬塔城东门外,高大的城门下面,一个穿着灰黑色袍子,带着兜帽的白银使者,悄然而静默地等待着他们。他一动不动,看起来仿佛立在城门边的一棵枯萎的树木,又或者是一道漆黑的影子紧紧贴着墙壁。等到特雷娅和幽冥走近之后,他才轻轻地抬起头,一双狭窄的眼睛在兜帽的阴影下,闪动着锋利的光芒。
  “特蕾娅王爵!”那个人恭敬地弯下腰。幽冥轻蔑地在喉咙里冷哼了一声,瞳孔一紧,“噗噗”两声,两道口子就从那人的肩膀爆开,血水飞溅到墙壁上。
  “你们真是越来越目中无人了,我怎么教你们的。“特蕾娅看着这个人,眉头轻轻地皱起,”虽然你们是隶属于‘天格’的编制,理应对我恭敬听命,但是别忘记,幽冥贵为二度王爵,地位远高于我。你见了幽冥王爵,理应行礼。属下知错。“天格使者咬紧牙关,强忍着肩膀上的剧痛。
  “你在这里干什么?”特雷娅伸出手,按在那人的肩膀上,精纯的魂力汩汩地流动进他的伤口。
  “格兰尔特【心脏】刚刚传来新的讯,是直接送达给两位王爵的,所以我在这里恭候两位王爵的到来,第一时间禀报王爵。”
  “说吧。”幽冥低沉的声音,涩涩的磁性像一把生锈的镰刀,切割着空气。
  “白银祭司让我向两位王爵传达新的关于风后西鲁芙的信息。”
  “之前的信息有误?”特雷娅脸上浮现起略微吃惊的表情。
  “不是有误,是不完整。”天格使者继续说着,“之前给两位王爵的资料里,忘记了说一个重要的信息,如果不知道该信息,两位王爵对西鲁芙的实力评估,将产生严重的偏差。”
  “是白银祭司知晓了她的天赋或者魂兽么?或者是已经弄清楚了她的魂器‘修女的祈祷’的实际作用?”特雷娅问道。
  “都不是。这些依然是未知的谜。目前整个天格依然还在竭尽全力地探知。”
  “除了天赋、魂器、魂兽之外,那还有什么能够严重影响我们的对敌评估?”特雷娅的脸色越来越差,她有一种隐隐的预感,接下来听到的,绝对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否则,白银祭司也不用刻不容缓地追发出新的信息来告诫他们两个。
  “最新的消息是,西鲁芙除了带着地之使徒伊赫洛斯前来约瑟芬塔城之外,于她随行的,还有九十九名【风津猎人】。是否九十九名风津猎人全部出动,目前未知,但从初步的魂力震荡波动来预测,随行的【风津猎人】,不会少于四十个。”
  “‘风津猎人’?”幽冥绿幽幽的眸子游动着冷光,“什么是‘风津猎人’?”
  “简单说来,‘风津猎人’就是属于西鲁芙自己的专属护卫,他们只听从于西鲁芙的命令,而且是绝对地、无条件的、无代价地执行。就算是西鲁芙让他们立刻自杀,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献上自己的生命,并且以此为荣。”
  那有什么好害怕的?特蕾娅也有一个宫殿的侍卫,但带过来没有任何用处。“幽冥冷笑一声,有点不屑。但特蕾娅没有说话,她似乎在思考着这些话语背后的含义。
  果然,天格使者摇了摇头,继续补充说道:“幽冥王爵,情况不仅仅是这样。白银祭司传递的消息里说,据目前已经收集到的情报,‘风津猎人’的诞生,需要经过极其苛刻,甚至匪夷所思的变态过程才可以产生。
  “首先,所有的准‘风津猎人’,在还牌胎儿的阶段,作为他们怀孕母体的女子,就必须被带往风津道里居住,而且必须是在怀孕三个月之前就进驻风津道,一直到她们分娩,才可以离开。这样,每一个准‘风津猎人’,从最开始胚胎发育,到最后训练完成,成为真正的‘风津猎人’,都能保证在风津道里,接受最纯正的风元素的洗礼。他们的身体就是完全为风元素而存在的。
  “所有胎儿诞生之后,将被全部送往风津道风力最强劲的‘鹿鸣’峡谷,在那里被飓风持续吹动,他们幼小的身体将会在源源不断、昼夜不停的风元素影响下,进化为极其纯正的风元素体质。当然,在这个过程里,大部分的新生婴儿都会抵挡不住这样恶劣的气候条件而死亡。剩下的,只有凤毛麟角。
  “再之后,所有活下来的婴儿,将被一名宫廷的魂术师带领,教他们练习各种保密权限极高的风源魂术。并且在每一个冬天中最寒冷的那一个月,他们必须再次去滴水成冰的‘鹿鸣’峡谷,不吃不喝地待上几天,那几天里,身体条件将会受到巨大的考验和折磨。这样他们一直成长到九岁,第一年去待上一天,第二年待两天,第三年待三天,以此类推,到第九年的时候,他们必须在那里度过水粮断绝的九天极限。这九年里也会不断有人抵挡不住‘鹿鸣’峡谷的考验,而死在成长的过程中。
  “而九岁之后的训练过程,目前完全未知。‘天格’一直在努力,但始终刺探不到相关的情报。似乎所有存活下来的九岁训练生,在经过最后那九天的死亡试炼之后,都集体神秘地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即将经历什么,等到他们十八岁再次出现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变成了风源魂术师口中噩梦般的‘风津猎人’。没有人知道那消失的九年里,他们到底经过了什么样的训练。
  “‘风津猎人’常年维持着九十九个的数量。一旦有人在执行任务中死亡,那么,立刻就会有和死亡数量等同的新的‘风津猎人’,从风津道中神秘地出现。”
  天格使者说到这里,停下来休息,他似乎也感应到了此刻气氛的凝重。他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等待着王爵的命令。
  “那……有初步判定,‘风津猎人’的实力量级么?”特蕾娅小心地询问着。
  “白银祭司的信息里是这样说的,因为那神秘消失的九年无从追查,所以到底最后‘风津猎人’的实力有多高,无法判断。只能初步推测,实力上限应该是地之使徒伊赫洛斯的量级,但下限无法估计。但以最开始九年的苛刻训练过程来预测,后面九年的训练应该更加严酷,所以白银祭司认为,‘风津猎人’的实力至少是‘王爵’级别。”
  “你的意思是,西鲁芙带着一个地之使徒,一个神级盾牌,还有四十几个‘王爵’来和我们打?那我们还打什么?不如叫我们直接去送死。”幽冥的声音锐利冷酷起来,仿佛一把钢刀切割着冰块。
  “还有什么要补充的?”特蕾娅的脸色看起来极其苍白。
  天格使者硬着头皮继续补充道:“白银祭司说,从目前得到的情报来说,‘风津猎人’有可能不是人……他们有很多种可能性,目前无法推测到底他们是什么属性。他们有可能是人,有可能是兽,也有可能是死灵,甚至有可能是终极拟人态兵器,又或者是彼此之间有神经元联动的混合态生物……他们有可能每一个人都一模一样,天赋相同,魂力相同,但也有可能他们九十九个人具有九十九种不同的天赋……目前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能使用魂器,以及是否能驾驭魂兽……”天格使者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停下了口中的叙述,紧张地抬起头,发现特蕾娅轻轻地靠在城墙上,目光里一片疲惫的虚弱。
  “为什么白银祭司现在才告诉我们?”特蕾娅抬起眼睛,目光里的力量像被打散了一样。
  “因为之前,白银祭司并不知道,西鲁芙会出动‘风津猎人’。”
  “西鲁芙到底想要做什么?”特蕾娅沉默很久,最后问道。
  “属下不知道。”
  “那白银祭司知不知道?”特蕾娅依然追问着。
  “属下不知道白银祭司是否知道。”天格使者的声音有些擅抖。
  “就这些了?”特蕾娅从墙壁上直起身子。
  “就这些了。”天格使者抬起冰龙,话音刚落,他眼前一花,只觉得视线突然旋转着跌落下去。
  特蕾娅将指甲上的血浆用力甩到墙壁上,冷冷地看着面前人头落地的天格使者。风将她的黑色长袍吹动着,像一朵巨大翩跹的黑色浆花。

 

【西之亚斯蓝。约瑟芬塔城。恩泽驿站】
  麒零看了看窗外,发现夕阳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沉落了,窗外残余着些许的赤红,天空很快就会黑下来,空气迅速地变凉。
  阿克琉克还没有回来,不知道他还要多久。麒零胸口发闷,刚刚莲泉的话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里,一整个下午他都在胡思乱想,无数谜团爆炸般地挤在他的胸口,让他感觉快要呼吸苦难了。
  他拉开门,来到隔壁莲泉的房间,他敲了半天的门,结果没有人回应。莲泉显然还没有回来。她已经离开整整一个下午了,如果没有寻找到吉尔伽美什,那她早就该回来了。但是如果寻找到了,她也一定会想法通知自己,不会自己孤身冒险的啊。那她人呢?
  麒零试探性地推了推门,发现门开着,麒零探身进去望了望,果然,莲泉没回来。只有神音一个人躺在床上,她闭着眼睛,看起来像是睡着了。麒零尝试着叫了她几声,神音依然熟睡着,看样子累坏了。麒零关上门,转身朝幽花的房间走去。
  然而,在麒零关上门之后,刚刚躺在床上的神音身体上,渐渐幻化起一阵蓝色的烟雾,片刻之后,神音的身体消失了,床单上,只有一颗冰蓝色的宝石,在落日的余晖里,闪动着诡异的光芒。
  麒零推开天束幽花的门,跨进去,“幽花,一起去吃饭吧,我肚子饿了。”叫了几声之后,才发现,幽花的房间也没有人。整个房间一片冰凉。被褥整齐,桌凳摆放规矩,看起来几乎像是没有使用过的样子。
  “这也太奇怪了,这人都去哪儿了啊?”麒零把手抱在胸口,有点莫名地恼火。
  然而,他并没有意识到,他们这个之前寸步不离彼此的团体,在一瞬间,就被某种力量拆散了。哦不,应该是说,这种力量太过神秘莫测,它让这个团体,主动地将自己拆分成了一个一个的单体。
  麒零、鬼山莲泉、阿克琉克、天束幽花、神音、‘银尘’。
  此刻,他们都处于同样的一种状态:落单。
  ——天真的他,并没有意识到,一张黑色的大网,已经缓慢的撒开,此刻,他的双脚正站在一声一触即发、深不可测的风暴中心。
  走廊外的天空突然黑了下来,麒零的视线来不及适应,仿佛突然飘来了一朵巨大的乌云,将天空里所有残留的光线全部吞噬干净。他心里陡然升起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于是他拔腿就往自己的房间跑,他的以及剧烈地跳动着,用尽全力推开房间的大门,巨烈寒冷的气流迎面吹来。
  

【西之亚斯蓝。约瑟芬塔城。约瑟芬河】
  天空彻底黑了下来。
  黑暗降临的速度太快,整个城市都来不及点亮灯火。一瞬间,仿佛世界里所有的光亮都消失了。城市里传来人们惊讶的吵嚷声,密密麻麻地挤在城市的上空。
  约瑟芬塔城的边境分界处,平静的河水突然激烈地翻涌起来。咆哮奔腾的河面像是一条发狂的巨蛇。
  在黑暗降临的瞬间,五十七个发光旋转的球体,从河水里缓慢地升上来,球体仿佛是晶莹半透明的气泡,每一个气泡里,都蜷缩着一个自由银长袍包裹的身影。辽阔无比的河面上,全部被这五十七个悬浮上升的气泡照得发亮。
  从巨大漆黑的夜空俯瞰下去,这些气泡看起来动作缓慢,但又极其迅捷地移动着,它们以一种幽灵般的姿态轻轻飘浮,都朝着同样一个地方游去,那是西鲁芙下榻的驿站。
  满天浮动的巨大光泡,拖动着模糊的影子,仿佛一群游动着的白色幽灵,缓缓地掠过了约瑟芬塔城的上空。
  整个城市被它们的光芒盖过,像是在一张沉睡的面容上,轻轻拉过盖起了一张白布。
  如此诡谲的场景,持续了十几秒钟就消失了。
  在突然降临的黑暗里,人们惊慌失措,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五十七个发光的气泡。
  大风开始呼呼地刮了起来。


临界·爵迹3 风津道 第九章 被囚禁的阿克琉克(上)

第九章 被囚禁的阿克琉克

【西之亚斯蓝•约瑟芬塔城•城北山谷】

  光线越来越暗,大风呼啸着,听起来像鬼的哭声。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沙砾气息,这里是约瑟芬塔城的北面山谷,和约瑟芬塔城其他地方不太一样,这里的树木很少,大块大块的岩石山体,都裸露在空气里,看起来荒芜而又冰冷。也许是因为周围的巨大山脉阻挡了水汽的吹送,所以这里常年都很干旱,对亚斯蓝这个以水为生的国度来说,非常罕见。而且这个山谷的地表结构也很复杂,大部分的土壤都是贫瘠的沙砾和岩石碎块组成,酸性土壤占据大多数,所以导致这里的植被异常稀疏,只有一些耐寒耐酸的尖刺荆棘植物,零星地生长着。

  天束幽花追踪着空气里渐渐模糊的赤红色光线,一路到达此地。

  她往眼睛里又滴了几滴希斯雅果实的浆液,空气里那诡谲的赤红色丝线再一次清晰了起来。她知道,这根散发着腥红光芒的亮线,正指引着她通往一个被隐藏的秘密。

  两个小时之前,她在阿克琉克出门的时候,伸手往他的衣领抓了一下,虽然身手敏捷的阿克琉克如同一阵风一样地飘走了,但天束幽花这个看上去只是一个普通的想要拉住他的动作实际上已经达到了她想要的目的——她已经将手心里的那只【追足】成功地放进了阿克琉克的衣领里。

  这种【追足】是一种生长在【深渊回廊】外围的一种蜘蛛,是一种低等级魂兽,外形看起来,就是普通的蜘蛛,指甲盖二分之一的大小,它通体光滑,呈暗褐色,唯独在蛛尾部分,有一抹仿佛血液般的亮红色。这种蜘蛛虽然魂力弱小,没有任何威胁,但是,它有一种非常难得的特性——它在非主动移动的过程中,比如被风吹走,或者跌落悬崖,或者被人擒获时等被动移动的状态下,它的尾部会散发出一种透明的气体,而且这种气体会以魂力的形式凝固在空气里,并且不受空气流动的物理法则影响,连大风都无法吹散,虽然肉眼无法辨识,但是在希斯雅果实汁液的帮助下,可以看到这股透明的气体会在空气里呈现出非常明显的亮红色。因为它的这种特性,所以【追足】也成为了人们彼此追踪时最好用的道具。

  不得不承认,风源的人在速度上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想要追击风源的人本来难度就极大,更何况是以天束幽花的速度追击神秘莫测的阿克琉克。天束幽花一路竭尽全力地追赶,但连阿克琉克的影子都看不到。

  不过还好,空气里猩红色的蛛丝清晰可辨。

  天束幽花已经追踪快两个小时了,一开始,她只是想要跟着阿克琉克去看一下他鬼鬼祟祟地赶去和那个传说中的风后见面究竟是想干什,结果,空气中里的猩红色的蛛丝明显不是往城内驿站去的,相反,蛛丝沿着北面一直前行,出了北门。

  愈往北边去,沿路的树木愈发稀少,岩石险峻,尘沙遍地。蛛丝飘进一个峡谷,消失在转角。

  天束幽花在峡谷入口犹豫了一小会,然后咬咬牙,跟了进去。

  空气里红色的蛛丝在路过一个石洞门口的时候,拐了进去,然后,又钻了出来,洞口处红线明显变成了两跟。很显然,阿克琉克钻进了这个洞穴之后,又出来了,出来的那根蛛丝继续往峡谷深处延伸出一段后,就僵硬地断在了空气里。有可能是阿克琉克发现了身上“追足”的存在,也有可能是“追足”地跟随距离到了上限,它尾部地红色气体耗尽了。

  无论如何,这个洞穴里,一定有秘密。不然阿克琉克不会千里迢迢赶来这里。那根发亮的红色蛛丝,仿佛一个危险去又散发着致命吸引力的陷阱。天束幽花站立在洞穴门口,眼前的蛛丝随着她眼睛里“希斯雅果实”汁液的效力减弱而渐渐变得模糊暗淡。

  无论如何,答案就在眼前。

  天束幽花瞳孔微微一紧,周身腾起一股金黄色的魂力。巨大的冰弓已经在空气里显影,她左手持弓,右手四下探寻着空气里的水分,但令她失望的是,周围太过干燥了,能使用的水元素实在有限,她心里隐隐有些担忧。

  “要是鬼山莲泉在就好了,【雪妖的闪光】真是一种好用的天赋啊。”天束幽花心里暗暗地恨了一下,她无法压抑自己内心对鬼山莲泉的忌妒,从最开始,她也就只是跟自己一样的普通使徒而已,然而短短数月,她就已经蜕变成为身兼三种天赋的永生王爵一一就连自己最引以为豪的“永生”天赋,她都比自己强。不过上天也给她开了一个不小的玩笑,“永生契约”对她来说,就是最残忍的嘲笑了吧,如果自己死了,那她也得一起陪葬。想到这里,天束幽花嘴角冷笑了一下,挺身走进了洞穴。

  洞穴不大,一眼就能望到尽头,洞穴的地上放着一盏燃烧的油灯,显然,是刚刚来过的阿克琉克点亮后留下的。朦胧的光线里,天束幽花看见洞穴的尽头是一方不大不小的浅池。池里的水并不清澈,并且隐隐散发着一股腐烂的死水气味,看起来应该不是活泉。

  “有水就好。”天束幽花稍微松口气,但随即,一阵几乎微弱得难以捕捉的魂力从里头里的黑暗处传来,“谁在那边?”天束幽花浑身婚礼紧绷,一张交错编织的弦网,在她面前瞬间张开,阻挡着前方随时有可能出现的未知危险。

  然而,黑暗里,没有任何动静。

  天束幽花屏住呼吸等待,她内心其实很恐惧,想要逃走算了,但是对阿克琉克的好奇让她忍不住想要解开面前的谜底。究竟阿克琉克藏了什么东西在这里,为什么要专门前来探访,然后却又再次离开。

  洞穴里的一切又重新归为平静,只剩洞外呼啸的风声,洞外透进淡淡的月光,看来天已经很黑了,再不回去,麒零他们肯定要担心了。想到这里,她收起了面前的弓弦之网,她朝前走了几步,想要拾起那盏还未燃尽的油灯,回去的山谷肯定一片漆黑,这盏灯火正好用来照明。

  天束幽花俯下身子把油灯拎起来,光线照亮了一片新的水域,她的目光正好瞄到前方水池的尽头,幽暗的光线下,一具血淋淋的尸体被几根结实的锁链捆着,一动不动地坐在齐膝深的黑水中。

  【西之亚斯蓝•约瑟芬塔城•恩泽驿站】

  房间里已经没有人了。

  两扇窗户全部洞开着,剧烈的气流从窗户卷动进来,整个房间的温度接近冰点,这种毫无由来的诡异极寒让麒零的心陡然沉落,他大口大口地呼吸在寒冷中变成一团团白旗。

  银尘不见了。

  空气里残留着魂力震动的余波。

  麒零冲到窗口,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就发现西边魂力地剧烈涌动,他睁开眼睛,隐约看见远处一个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迅捷地朝着西面的密林奔去,他的速度极快无比,奔跑的路线连成一条拉长的黑色残影,而那人肩上,扛着一个身穿白衣的人。

  麒零翻身从窗户一跃而下:“苍雪!”

  大团气浪应声爆炸开来,麒零直接翻身骑到空气里突然幻化而出的苍雪之牙后背上,巨大的白色翅膀在暗夜里凌空张开,翻涌着光线的白色羽毛雪片般的飞舞,他们朝着前方的黑影飞快掠去。

  黑色的身影越跑越快,看起来就像是凌空飞行,麒零忍不住怀疑,“难道是阿克琉克?”只有风源的人才能在不借助魂兽的帮助下,有如此惊人的掠空能力,麒零拍拍苍雪之牙的后背,它心领会神地用力振翅朝前急速地俯冲而下。

  距离渐渐地缩近,视线里那个黑色鬼魅的身影渐渐清晰起来,麒零看见了被黑袍人扛着的正是银尘,而黑袍人……那个黑袍人仿佛感应到了身后追击而来的魂力,他在保持继续朝前飞掠的同时,轻轻地抬起手,背对着朝麒零做了个看起来非常复杂的手指动作——

  空气里突然一阵细微的锐利蜂鸣,仿佛风吹过狭窄的金属片时发出的刺耳声响,虽然听上去令人非常不悦,但好在非常轻微,不至于让人难过。正在麒零准备催促苍雪之牙加速追击的时候,他突然间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那种感觉难以形容,仿佛连人带狮一头扎进了一面透明的空气之墙,眼前的场景一瞬间变得放慢了一千倍一样,树叶翻动的姿态,苍雪振翅的频率,眼前飞扬的羽毛都变得毫发毕现、一清二楚。仿佛周围的空气顷刻间被一座透明的巨大海洋包裹了起来。然而,这种感觉一瞬间就消失了,视线又恢复了正常速度下的动态模糊,周围翻涌的飓风掀动着树冠,树叶彼此撞击摇曳时的沙沙生仿佛远处滚动的黑色潮汐。

  然而,黑衣人已经失去了踪影。

  刚刚还在前面不远处的黑色袍子,此刻无影无踪。空旷的密林鸦雀无声。天地间呼啸的风暴似乎更加狂躁了。

  乌云已经被风吹成了碎片,此刻漆黑的天空上,露出了之前藏在云层背后的硕大月轮。巨大的橙黄色月亮勾勒着一圈腥红色的光边,仿佛一颗泣血的惊恐眼睛,悬挂在夜空之上。

  苍雪之牙降落在密林间的空地上,麒零从它身上下来,站在密林里一动不动。它抬起头看着主人,月光从黑色的树冠上投下束状的光缕,照在他的身上,月光下他的眼睛湿润起来,过了会儿,他的肩膀忍不住发出颤抖。

  他,甚至连苍雪之牙都没有注意到,此刻,在他们身后,十二个一模一样的白色幽灵般的身影,正安静地伫立在寂静的黑暗里。

  十二个风津猎人,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

  【西之亚斯蓝•约瑟芬塔城•城外密林】

  吉尔伽美什扛着厚重的棺材,疾步穿越密林,他的心里隐隐滋生着一种恐惧,那种恐惧随着他越靠近当初和艾欧斯约定的地方,越是强烈。

  前方黑暗深处传来的魂力里,涌动着一股狂乱的气息,仿佛一头邪恶的困兽正企图撕碎囚禁它的牢笼。而且从感应的魂力状况来看,那股来自艾欧斯的精纯而带有皇室独特傲慢气息的魂力,此刻已经逼近混乱的临界点了,而另外一股魂力,去散发着一种冰凉的阴森,它虽然狂暴,却又异常冷静,虽然迅猛,却毫不焦躁——它仿佛一条冷静的巨蛇,正在一点一滴地紧缠着自己的猎物,它瞳孔里冷漠的星子正凝视着逐渐僵硬的猎物,胸有成竹地等待着理所应当的胜利。

  吉尔伽美什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他想起离开的时侯,艾欧斯交代自己的,如果无法在四天内赶回来,那么囚禁在左臂的灵魂,会开始侵蚀艾欧斯本来的灵魂,两个灵魂会彼此侵染、渗透,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没有人可以预料。如果最后关头吉尔伽美什未能赶回来——“我就会把银尘的灵魂从我体内逼出来,没有肉体的灵魂在外界很快就会陨灭,那就是最后彻底的陨灭。”

  但现在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定距离,为何艾欧斯的状态已经这么不稳定呢?

  随着痛苦的呻吟声从远处狭窄的山谷中传来,吉尔伽美什抬起手,无数密集的气流仿佛将他整个人托起,飞鸟一般地超前飞掠,沿路的树木在巨大的气流下四面倒伏,片刻之后,他瞳孔一紧,面前拔地而起堵住了山谷入口的结实冰壁瞬间粉碎成冰渣,他飞身跃进狭窄的山谷,眼前的场景仿佛一个清晰的恐怖梦魇——

  躺在地上的艾欧斯正在痛苦的挣扎着,他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幽灵缠绕着身体,将他逐渐勒紧,他的右手紧紧地抓着他的左肩,似乎在阻止着身体里那股狂暴的力量冲过肩头,袭进他的胸膛。他的整个左臂此刻完全被漆黑的龙鳞漆包裹着,月光中泛着光亮的漆黑胶体之下,仿佛有无数的触角在用力地想要刺破这层黑色的包裹,像是一只巨大的昆虫被困在了他漆黑的皮肤之下,此刻正在用它的无数根巨大的钳足触角和锐利口器,企图撕开这层皮肤的束缚。

  “艾欧斯,我把你要的容器带来了。”连一向云淡风轻,山崩地裂也依然笑容满面的吉尔伽美什,此刻他的声音里也弥漫着难掩的焦虑和紧张,他的金色眉宇深深地拢在一起,瞳孔微微地颤抖着,他将棺材的盖子打开,月光下,棺木里沉睡的面容,和银尘一模一样。

  “晚了……来不及了……”艾欧斯痛苦地呻吟着,他的双眼一片赤红,无数的血丝从他撕裂的眼角渗出来,他的太阳穴和脖子上,血管暴突而起,整个人像要爆炸一样,他艰难地张着口,喉咙里不断涌出来的血浆把他洁白整齐的牙齿染得腥红一片,看起来仿佛一个张着血盆大口准备择人而噬的怪物,他的帝王气息和英俊面容荡然无存,“吉尔伽美什……我们弄错了……我们犯了个最大的错误……”


  【西之亚斯蓝•约瑟芬塔城•城北山谷】

  突然出现的尸体让天束幽花吓得半死,她一声惨叫,浑身魂力爆炸翻涌,出于本能地,她双手挥舞着,水池里“刷刷刷”地窜起无数锋利的冰柱,随着几声血肉模糊的刺破声,这些尖锐的冰凌纷纷刺进了那个人的身体,有两根碗口粗细的冰柱,直接洞穿了那个人的双肩胛骨。

  弱不可闻的呻吟声,从水池里传来。

  原来他还没死。

  但是,从他的虚弱的声音看来,这个人似乎也已经到了濒死的状态,他甚至没有力气抬起他的头,他依然低垂着脑袋,头上深灰色的短发湿淋淋地贴在头皮上。他上身的衣服似乎已经破烂了,露出结实但精瘦的躯干——和麒零、霓虹他们壮实的肌肉不同,这个人仿佛被风干了似的,身体看起来又扁又苍白,但依然能看出他的身体在健康的时候,一定是充满力量而敏捷的,因为他的肌肉线条如同用刀子雕刻般的清晰。

  “你没事吧?”天束幽花挥了挥手,冰柱重新化为水,哗啦哗啦地坍塌在他的身上,但那些被扎穿的洞孔,去并没有开始愈合。天束幽花皱了皱眉头,暗自奇怪,她迈进池水里,冰冷刺骨的池水瞬间淹没了她的小腿。她心里想,眼前这个人,一定知道关于阿克琉克的秘密,虽然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但他此刻看起来极其虚弱,应该没有什么危险性。

  她走到那个人的面前,扶起他的头,一张两颊和下巴都长满短促胡须的瘦削的面容出现在天束幽花的面前,他狭长的眼裂仿佛鹰眼的轮廓,透着一股阴郁,他的鼻梁硬挺,鼻尖却仿佛鹰鹫一般微微勾起,让他整个人显得杀气满盈。然而此刻本应让人恐惧的面容,却因为他灰褐色的瞳孔涣散着,多了让人同情的纯弱。他的眼睛里仿佛充满了混沌了泥浆,他的嘴唇干裂出一道血口,皮肤也干燥起屑,像是一个在沙漠里暴晒了三天的垂死之人——可笑的是,他却是被泡在水里的。他身上缠绕着的锁链巨大而粗重,但是很奇怪,如果这个人是一个魂术师的话,就算再粗的锁链,也是无法轻易锁住他的。这个锁链对天束幽花来说,轻而易举就能弄断。但如果对方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能力挣脱这个锁链,那么为什么阿克琉克又要费尽心思把他囚禁在这里呢?

  天束幽花抬起手,几下就将他身上的锁链扯了下来。失去锁链支撑的他整个人超前倒下来,倒进天束幽花的怀里,一股剧烈的男人气息混合着汗水和尘土的臭味迎面而来,天束幽花大叫一声,伸手将他朝后一推,他整个人仰面躺倒在水里,胸口沉重的起伏着,瞬间倒灌进他嘴里的池水让他的喉咙发出呛水的咳嗽和呻吟。

  天束幽花赶紧把他的头拖出水面,他的眼睛半闭着,苍白的额头上还有半凝固的血迹。天束幽花看着他,忍不住有点同情,她闭上眼睛,轻轻弯下腰来,伸出手指,按在池水的水面上,嗡的一声,一个小小的不断旋转的阵在水面上浮现出来。游动的金黄色光芒沿着复杂的回路流转着,天束幽花睁开眼,却疑惑了,面前的他,没有丝毫愈合的迹象,他的身体依然不断的地渗血,他的身下扩散出一圈血泊。

  “难道你……不会魂术?”天束幽花像是受到了屈辱,猛地站起来。刚刚自己的力气都白费了。

  “不是……”倒在血泊里的中年男人,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声音,他的眼球依然混浊灰蒙,“你先翻开我左腿……膝盖的背后,腿弯的那个地方,你先要把吸附在我爵印上面的【蚕舌】撕下来……否则我没办法恢复……”

  “爵印?……你是王爵还是使徒?”天束幽花猛地一惊。

  “嗯,我是风源的使徒”他的声音听起来沙哑而残破,感觉异常痛苦,喉咙里仿佛继续着无数的脓血。

  天束幽花翻过他的左腿,撕开他的裤管,一股熏人的恶臭迎面冲进她的鼻腔,她忍不住发出一阵干呕。她刚刚看了一眼,就赶紧缩回了手,他的腿弯处太恶心了,整个膝盖背后的皮肤已经全部溃烂,伤口深可见骨,白色的肌腱暴露在外,周围的肌肉早已失去血色,仿佛白色的豆腐渣,腐臭的血骨里,缓慢蠕动的几根手指粗细的粉红色肥硕肉虫,那应该就是他所说的“蚕舌”……

  天束幽花转过头,指尖魂力释放,那几条肉虫啪啪几声爆成了浆液。

  水面缓慢旋转的【永生之阵】虽然并不完整,有所残缺,但它带来的愈合效果,比自然恢复确实要迅捷多了。当那几条肉虫子从他腿弯处被炸碎之后,水面的光阵陡然加快了旋转的速度。

  比想象中快得多,刚刚还奄奄一息的他,此刻,已经能勉强地能够坐了起来。他坐在水里,浑身湿淋淋地望着天束幽花,他的目光里是成熟男人的刚硬和神秘,和麒零、阿克琉克他们那种少年的英俊眸子完全不同。在这种仿佛是响鞭的目光里,天束幽花突然觉得呼吸急促起来。

  “谢谢你救了我,”衣衫褴褛的男子用低沉的嗓音说道,但他的表情看起来一点也不感恩,依然笼罩着无情的冰冷,“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天束幽花”她收起水面的光阵,“你叫?”

  “我叫阿克琉克。”他冰冷的声音说道。

  “你怎么了?为什么脸色发白?”他看着面前没有说话,却轻轻颤抖起来的女孩子,“我的名字很奇怪么?”

临界·爵迹3 风津道 第九章 被囚禁的阿克琉克(下)

 【西之亚斯蓝•约瑟芬塔城•密林河岸】

  身后一片暴风中的空旷林野,刚刚追击而至的麒零和苍雪之牙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漆拉轻轻地放下自己头上的兜帽,他那张美艳至极的面容,被冰冷的月光沐浴着,仿佛一朵象牙色的精致花朵。他将肩膀上扛着的男子轻轻地放下,换成拦腰抱起的姿势,往前方不远处河岸走去。即使抱着一个成年男子,他也依然动作轻盈,他的强健和他那张诱人的面容毫不相称。

  他沿着河岸缓慢的走着,躺在自己臂弯里的“银尘”,睁着一双碧蓝色的清澈眸子,一动不动的望着自己,他没有惊慌,也没有恐惧,他平静的面容在月光的洗礼下看起来纯洁如瓷。漆拉的心仿佛被一双手轻轻地揪了起来,一股酸楚浅浅地从眼眶浮起。

  “白银祭司的然乌已经完成了。现在只需要在河岸处和幽冥特蕾娅会合,就可以返回格兰尔特了。只要最后的环节不出差错……”漆拉转开念头,开始在心里不断的重复着出发前白银祭司交代自己的任务细节——在脑海里将各个环节不断的重复着,看看自己是否有疏漏。

  “沿路不得暴露自己的行踪。”——漆拉相信,这一路上并没有人认出自己。

  “当你到达约瑟芬塔城是,很有可能麒零和鬼山莲泉已经和吉尔伽美什会合,切勿让麒零等人发现你的身份和行动。”——刚刚麒零对自己追击时距离足够遥远,并且自己一直没有转身,应该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

  “除非行踪暴露,被风国来者追杀,在不敌对手生命出现危险的这种万不得已的情况之下,允许使用棋子逃生。否则,在约瑟芬城内范围,切勿制作棋子以图快速撤离,务必将容器带离约瑟芬塔城外后,再以棋子转移回格兰尔特。否则,留下的棋子会散发出强烈的魂力,很容易成为对方追击的线索,并且,绝不能让西鲁芙的人马能够通过棋子直接转移至王城格兰尔特。”——再往前一点,就能够越过约瑟芬塔城的南面城墙了。一旦越过城墙,就能够迅速的通过棋子安全离开。

  “因为不清楚对方的实力与派出阵容,所以当容器得手之后,必须沿着约瑟芬河撤离,这样就算被阻击,周围澎湃的水源对你的战斗力也是巨大的提升和庇护。”——磅礴的水声尽在咫尺,漆拉脸上清楚地感觉到从身边河谷里腾起的无数细密水雾。

  “如果后期得到新的情报,判定敌方实力太强时,我们会派出幽冥和特蕾娅前来接应你,你和他们会合之后,凭他们二人的实力,应该能确保你们安全撤离。”——当漆拉到达约瑟芬塔城时,天格使者就已经传来了信息,那就是幽冥和特蕾娅已经被派出,这让漆拉的紧张情绪又增加了一分。此刻前方的黑暗里,无数树林和荆棘丛的阴影,暂时还未感应到幽冥他们的魂力,但漆拉相信,应该片刻后就会遇见他们。

  他抱着怀里的“银尘”,加快了行进的的步伐。

  然而,还没掠出多少距离,他就看见了远处黑暗中悄然静立的一个修长的身影,他默然不动,仿佛一个暗夜的潜行者,等待着自己的到来。

  左边河谷之下,是奔腾不息的约瑟芬河水,右面远处,是无数参天古木绵延而成的森林,而此刻中间开阔的草地上,那个黑暗中的身影,显得孤傲而又阴森。

  “等你很久拉。”黑暗里的人声音听起来年轻而愉悦,显然不是幽冥。他从黑暗里朝幽冥走来,步履看起来优雅而又缓慢,看起来只迈出两三个步子,但瞬间就已经到达了漆拉面前,仿佛一个飘忽不定的幽灵。

  漆拉看清楚了他的面容,年轻而英俊的脸上带着戏虐的笑靥,柔软的短发被风吹的跳跃翩飞,来人指了指漆拉怀里的银尘,微笑着说,“把他放下,我就不伤你性命。”

  漆拉的脸瞬间冷了下来。虽然漆拉性情温和,在和吉尔伽美什一站之后,更是近乎隐退的姿态与世无争。多年来不问世事,只听命与白银祭祀,行事极其低调。但这并不代表他能够被轻视,在整个亚斯兰的王爵使徒中,就算是位高于他的二度王爵幽冥,也不敢对他如此说话,更不用说其他地位王爵使徒。漆拉美艳的笑容仿佛冰霜一般冒着寒气:“你是谁,说话好大的口气”

  “我啊”,年轻人抬起带着鹿皮手套的左手,揉了揉下巴,笑容里的双眼仿佛弯弯的月牙,看起来温和而又愉悦,“我可是风源的七度使徒哦,我叫阿克琉克。”

  “那你可知道我是谁?”漆拉听到对方自报身份之后,冷冷的哼了一声。

  “我知道啊,水源的三度王爵,曾经的一度王爵,你的名字叫漆拉。”阿克琉克又走进了一点,他那张笑脸在月光下更清晰了,“我没说错把?”

  “既然知道我是谁,那你就应该注意说话的分寸。而且这里是亚斯兰的领域,你不让路,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你不客气的话是什么样子呢?”阿克琉克刚说到一半,身形就突然如同一只黑色的苍鹭一样舒展开来,他的双臂左右一拧,朝前甩动,无数翻涌的气刃密集切割而至,“我还真想看一看!”

  漆拉似乎提前知道阿克琉克会出手似得,他话音还未落,漆拉就双目一紧,脚尖前方的土地上轰然拔地而起一面冰墙,在气浪击倒来之前,就已经像盾牌一样竖立在了他的面前,但漆拉却低估了阿克琉克的实力,那面厚实的冰墙虽然及时撑开了防护,但是在那些冲击而至的气刃撞击之下,整面冰墙轰然崩塌成碎冰残渣,残余的气体虽然失去了固有的锋利,但巨大的力量依然将漆拉撞击的朝后倒跃而出,才勉强卸掉这股冲撞,否则双手抱着银尘无法挪出来迎战的自己,很可能已经朝后仰面跌倒了。

  漆拉心里暗暗吃惊,这一手攻击的力度,已经远远超过了七度使徒应该有的实力。

  但其实,真正吃惊的人是阿克琉克。他看着依然抱着银尘迎风站立的漆拉,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惊讶,仿佛少年顽劣般地歪歪脑袋,饶有兴趣的说:“哎呀,你的速度竟然这么快,能够躲过我的攻击。看来传说你有超群的速度,果然没有说错呢。不过呢,我建议你就算要跟我动手,你也先把他放下来,否则啊,就像抱着一个血袋子在和我打架一样,我可不保证会不会不小心就给它刮上一刀,那可就漫天飞血了,多吓人啊。”阿克琉克少年般磁性的声音在夜色里振动着。

  漆拉轻轻把银尘放在脚边的草地上,他站起来,看着前方的少年,奔腾的约瑟芬塔河在他的身后呜咽作响,细密的水花在他的身后撑开一面迷蒙的雾墙,漆拉银白色的长发被风吹起,他那娇艳如花的饱满双唇,轻轻翁动着:“既然这样,那你就当心了。”

  阿克琉克脸上依然笑靥盈盈,但他的目光已经沉聚起来,眸子里仿佛藏着两枚闪亮的针尖,面对这个曾经的一度王爵,他虽然语气轻佻鲁莽,但却绝对不会轻敌。

  果然——

  漆拉突然从天空高高跃起,他凌空一个倒跃,双脚在天空中划出一个圆弧,当他的身体后方倒跃着下坠时,他突然收复屈腿,感觉在天空中蹲了下来,随即,在他身体后下方,一个巨大的光芒四射的阵闪动而出,空气飞快旋动着复杂纹路组成的光文图案,他在阵心下落,仿佛脚踩在一面发光的石墙上,用力一瞪,整个身体立刻如同一支离弦的箭朝阿克琉克射去。就快要到达阿克琉克的守卫领域时,他的黑色身影突然一花,仿佛被风吹散了影子一样,阿克琉克朝后跃起,同时伸出左手向前一推,“嗡”的一声,一面闪动着七色霓虹光芒的气盾波动着随着阿克琉克的身形在天空里移动着,然而突然一阵仿佛野兽对灾难的预警第六感一般,阿克琉克在匆忙中本能地朝身后扭转身体,同时腾出右手朝身后一拍——哗啦啦一阵密集的撞击碎裂声在耳边炸响,身后密集的水雾已经不知何时变成了一整排迎面飞来的冰之箭矢。冰剑的背后是漆拉黑色长袍翻飞的绝美身姿。

  “两个漆拉?!”阿克琉克面容巨变,他双手左右挥舞,整个人瞬间消失在半空中。漆拉从空中落回地面,小心地感应着周围魂力的变化。他那双藏在纤长睫毛之下的美丽眸子,此刻正搜索着黑夜里的鬼魅。

  阿克琉克的身影轻轻地从远处密林边缘上再次显影出来,他背靠着辽阔的森林,漆拉背靠着奔流的河水。阿克琉克脸上的笑容,已经藏匿了起来,他看着漆拉说:“刚刚同时在天空中有你的两个身影,你是因为速度太快造成的残影,还是你短暂的扭曲了时间?”

  “你如果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只需要让道一边,让我带他走,我就不伤你性命。”漆拉将刚刚他送给自己的话,一模一样地讲述给他。

  阿克琉克听到他重复自己刚刚的话语,并没有激动,更没有恐惧。他轻轻的舒了口气,然后深呼吸了一下,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样,说:“看来,要认真的跟你玩一下了。”他一边说着,一边脱下自己左手手套,然后有脱下自己右手手套,当他脱下两双手套收回自己袍内的口袋之后,他整个人仿佛水面的影子一样,波动了几下之后,就消失在了空气里。

  “隐身,没用的。”漆拉冷笑了一声,他双手在胸前交叉收拢,然后用力振翅般伸展开来,一阵巨大的轰鸣从他身后炸响,在他的背后,约瑟芬塔河水像是突然变成了一跳愤怒的巨龙,庞大的河水昂然掀起,然后在半空中爆炸成纷纷扬扬的水花,天地间像是突然来了一场暴风雨,漆拉双眼中金光四射,脖子上清晰的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刻纹,他双手朝前挥舞了几下之后,天地间的几百万颗雨滴犹如一群蜜蜂一样疯狂的飞舞起来,整片辽阔的草地上空,无数密集的雨阵上下翻飞,疏密变幻,像深海中密集的闪光鱼群。

  阿克琉克隐藏的身影在密不透风的水雾包裹下,暴露出了轮廓,那一圈透明的人形水花爆炸的地方,就是他的身影藏匿之处,虽然只捕捉到了那稍纵即逝的千分之一秒,但是对漆拉来说,那就够了。

  天空中又一轮更加巨大的【时间之阵】扩展开来,在漫天雨雾的水元素环境的加持下,旋转的巨大光轮更加夺目,速度更快,漆拉在这个巨大的光阵里行动快如闪电,迅如鬼魅,而除了他自己之外,就连那漫天飞舞的密集雨滴,都变成了一千倍慢速下漂浮的露珠,滴滴清晰可辨。他朝阿克琉克暴露出来的那一圈人形水花凌空掠去,在快要到达的时候,他双手十指交错着往胸前一笼——

  天空里所有的雨滴瞬间凝固成锐利的冰雪箭头,以阿克琉克的位置为圆心,变成一个巨大的圆球,下一个瞬间,这个圆球极速地朝着圆心位置收缩坍塌,所有的箭头全部指向圆心位置,漫天冰箭迅速收拢为一个点。

  空中一阵血雨砰然绽开,痛苦的呻吟像是把黑夜撕开了一个小小的裂口。

  【西之亚斯兰•约瑟芬塔城•城北山谷】

  “快点……否则就来不及了,”天束幽花扶着虚弱的阿克琉克,急速穿行在山谷里,阿克琉克的身体虽然在刚刚的永生之阵里恢复了大量的体力,但是,他的身体依然异常地虚弱,而且他的膝盖背后伤口恶化太严重,无法一时半会儿痊愈,所以走路的时候,腿弯处依然随着步伐而发出撕裂的剧痛。但是,他狭长的双眼里却没有丝毫的痛苦,他的目光冷静沉着,甚至带着些许的桀骜,“一定要赶在他出手之前制止他,如果他吟唱完毕,成功发动了他的天赋……那就没有人能够阻止他了……”

  “我们这是要赶去阻止谁?”天束幽花把他的一条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支撑着他半个身体的重量,她的鼻息里清晰地传来他身体上强烈的男性气息,她的脸此刻已经红成一片,但好在山谷里异常昏暗,看不出来。

  “阻止索迩。”

  【西之亚斯兰•约瑟芬塔城•密林河岸】

  冰凉的草地上,坚硬的草梗抵在脸庞上,让人又痛又痒。呻吟声既然持续地在黑夜里响起,让人觉得又恐怖又怜悯。

  此刻漆拉趴在草地上,脸紧紧地贴着草皮。他的身上正压着一块发着彩虹光芒的透明气盾,将他整个人完全压在草地上无法动弹,气盾上,一只穿着靴子的脚,正用力地踩在气盾之上,漆拉被踩得胸口一阵气血翻涌,但他忍住了没有发出呻吟声。

  呻吟声是远处躺在草地上,浑身血迹斑斑的容器“银尘”发出来的。他蜷缩在草地上,紧紧地闭着双眼,双手抱在胸前,看起来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像一个无助的小孩一样,此刻害怕地不断颤抖着。

  漆拉心里还在后悔自己刚刚的大意。

  当他看见那全被雨滴包裹后显影的人形轮廓之后,他并没有多想,就直接发动了进攻,然而,那只是“银尘”被抛到了空中,并且同时也被隐身之后的结果,漆拉将隐形后的“银尘”发动了猛烈的进攻。在漫天血雨纷飞和痛苦的呻吟中,“银尘”坠地显影,看着血泊中的他,漆拉乱了阵脚,就在那一个慌乱的瞬间,他被身后突然窜来的几十股细小冰冷的气流缠绕住了身体,仿佛被几十条毒蛇纠缠着,坠到了地面。

  白银链子编织成的流苏,晃动在漆拉的眼前,那双靴子此刻已经踩到了漆拉那张美艳如雪的脸上,漆拉的脸因羞辱而变得发红,雪白的皮肤在这种红晕的衬托下,变得更加动人,头顶传来少年富有磁性的声音:“我早就跟你说过了,让你把他放好,这个血袋子很容易被我划出几道口子来的。这可如何是好,他又不会魂术,只是个凡人的身子,唉,看来又只得麻烦我了……”少年停下来又继续说到,“身上的栖风石莲已经用完了,难道又得吟唱了吗?真烦恼啊……咦?你这是……这光……”

  漆拉身体下面的大地,突然开始发出金色的光芒来,空气里震动着一种类似蜜蜂振翅的声音。然而,就在漆拉身下的光芒快要四下放射而出的时候,他的身体突然被高高抛起,一阵巨大的气流如同一只巨人的手掌般,将他高高地托举到了空中。

  漆拉在天空中扭头望下去。草地上,不知道何时已经多了两个人的身影。一男一女,身材皆修长无比,男子样貌威严冷峻,仿佛一尊冷漠的战神。而那个女子,头戴一顶小巧而精致的铂金冠冕,她飞扬的纱裙在夜风里仿佛最轻盈的云朵,她的五官精致美艳,但最与众不同的,还是她眉宇间那一股挥之不去的皇族贵气。

  “西鲁芙殿下,您怎么来了。”

  “要不是我和伊赫洛斯即时赶来啊,他刚刚可就跑了啊。”西鲁芙轻轻地笑着,她那双水盈盈的眸子里,倒影着月亮皎洁的光芒。

  “漆拉是水源的三度王爵,他对时间和空间的控制非常杰出,刚刚他已经悄悄地将自己身下的那块草坪制作为棋子,只要再多几秒钟,棋子就制作完毕了,他就会瞬间转移到全世界任何一个地方。如果他瞬移去了大海之上,你敢跟过去和一个水爵在大海上作战吗?”进伊赫洛斯面容严峻,丝毫不留情面的说着。他紧紧地站在西鲁芙左后方贴身的位置,目光里始终有一种随时要挺身而出为她挡刺刀的决绝之色。

  “唯一能够破坏棋子进程的方法,就是将制作者和大地的连接剥离”,也就是说,所有的棋子制作者,当他脱离与大地的直接接触时,他是无法制作棋子的,因为当他双脚离地时,他就没有办法推算如果这枚棋子生效所需要跨越的距离了。”西鲁芙一边笑,一边宠溺的看着面前的少年,眼睛里有轻微的责怪,但大部分却是大姐姐看着顽劣的弟弟时那种洋装的生气,她的眼神里充满这溺爱和纵容,伊赫洛丝在身后不动声色地看着她,脸上是一层冷冷的醋意:“唉,索迩,你说你贵为风源二度王爵,以雷神的名字为名的你,怎么连这一点都疏忽大意啊。你啊,永远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真让人不放心。”

  刚刚被抛上天空的漆拉,听到这里心里一沉。他望着西鲁芙,知道这就是出发前白银祭祀告诫自己需要极度戒备的,风源最高统治者,因德的女帝王。然而他震惊的是,西鲁芙竟然对棋子制作的系统如此了如指掌。他在天空里稳住身形之后,尝试了几次下坠,都发现地面附近盘旋着无数股漩涡般的气流,下降到一定的高度后会被重重的弹起,完全无法接触到地面。他低头看了看西鲁芙身后的伊赫洛丝,那高大的男子此刻目光正冷漠的看着自己,始终追随自己的动向,不发一言。但是他的双手却在敏捷的做着各种手势,看起来,地面的气旋是他发动的。

  索迩把头发往上撩了撩,露出光洁而干净的额头,脸上依然是那副迷人而顽劣的大孩子笑靥:“陛下,还是您厉害,这么年轻就懂这么多,唉,我什么时候能赶上您的一半啊。”

  “少耍嘴皮子了啊你,我一把年纪了,哪里年轻?而且啊,你那几样古灵精怪的天赋和魂器,全发动起来,可不比我差多少。你就会嘴上说好听的,”虽然西鲁芙这样说,但还是露出愉悦的笑容,她的眼睛也微微弯着,要不是她眼角轻微的一些细纹提醒着人们她的年纪和资历的话,她此刻的神情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

  西鲁芙抬起头看了看漆拉,说:“看起来,伊赫洛斯,还是得你出手帮忙一下。这个漆拉的魂力虽然不怎么样,但是他的速度实在快得让人头痛。虽然索迩要赢过他是百分百的事情,但是那多少得花上一会儿功夫了,我们还是速战速决吧,免得动静太大。”她那张美艳的面容依然笑意盎然,然而嘴上却说着极度冷酷,令人毛骨悚然的话语。

  “我来辅助你,不让他落地,伊赫洛斯,你动手把”索迩听到西鲁芙的话,转身朝天空一跃,迅速和漆拉近身格斗起来,两个人的影子在空中飞速的窜动着,仿佛两颗极速的飞星,漆拉面对着索迩快如闪电密如流行的气刃,只能应接不暇的全力抵挡,根本无暇顾及坠地——就算能坠地成功,制作棋子也不是片刻就能完成的事情,于是他一边在天空和索迩格斗,一边四下观察周围的状况。然而,他渐渐发现,索迩要跟上自己的速度,似乎也不怎么费力,自己最自豪的速度天赋,在他面前似乎只是一项比较优秀的技能罢了,作为以速度见长的风爵来说,似乎并不缺少这样的速度。

  伊赫洛斯的双瞳开始发出金黄色的光芒,他的嘴里不断用一中远古的调子吟唱几句重复的咒语,听不懂的咒文在空气里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清晰,仿佛天空中有一个云层深处的神祗在低声吟唱着颂歌。

  “给我下来!”伊赫洛斯突然一声低沉的怒斥,他的全身突然飞快地扩张出一张发光的金色圆球状方格猎网,仿佛他身体里的灵魂回路突然飞离他的身体,游离膨胀成巨大的网。然而仅仅一个闪光的瞬间,这张巨大的金光之网就飞快的扩张,然后又飞快的收缩,收缩的中心就是正在天空中的和索迩纠斗不休的漆拉,漆拉只觉得眼前一花,身体就仿佛被一张又紧又密的网缠住了,他迅速的朝地面坠去,几秒钟之后,他面容变得毫无血色。他并不是在恐惧自己被网困住的局面,真正让他绝望的是,他发现,此刻就算他直接接触着大地,他也无法开始制作棋子了。不,不仅仅是这样,他最深的恐惧来自——他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再发动一丝一毫的天赋——他的天赋消失了。

  索迩从天空上悠然地飘下来,仿佛一朵翩跹的云彩。他蹲在倒地的漆拉身边,看了看此刻眼中全是恐惧的漆拉,又抬起头看了看伊赫洛斯,忍不住摇了摇头叹息着:“哎,铂伊斯嘛我就不说他了,可是就连他的手下使徒,也个个都是妖怪,不公平啊,想想就让人胸闷。哎,有【神风织索】这样的天赋,谁还敢惹你啊,你说是吧,伊赫洛斯。”索迩抬起头,逗着西鲁芙身后不苟言笑的伊赫洛斯。

  然而,西鲁芙脸上本来还盈盈的笑容,此刻渐渐地消失了,她看着索迩身后漆黑的夜色,忍不住跟着叹了口气:“哎,我本来想速战速决的,可惜,还是被你赶到了。”西鲁芙微微侧过头,对身后的伊赫洛斯说:“风津猎人都到齐了么?我们真正的对手来了哦。”

  她轻轻地动了动手,索迩就突然被一股巨大的气流卷裹着,拉到了西鲁芙的身后。西鲁芙朝前轻轻走了两步,轻盈的纱裙在雾气里翻飞飘舞,她的笑容又渐渐地浮现在了脸上,她眸子里光晕点点:“你终于还是来了啊,吉尔伽美什。”

  “原来你早现就认出我来了。”黑暗里,一头仿佛璀璨朝阳般的金发显影而出,白银滚边的华丽长袍在草地上柔软地蜷缩着“早知道我刚才在驿站里就不装模作样了,让你见笑了。”

  西鲁芙微笑的点了点头:“你知识渊博,对风源的茶道如数家珍,怎么会见笑呢。到是此刻你突然出现,还真是让我们意外呢。”

  “没办法”,吉而迦美什低头看了看漆拉,漆拉将头始终面对着地面,似乎不想让自己狼狈的样子让吉而迦美什看到,也许他宁愿刚刚自己就已经战死在西鲁芙手上,也不愿此刻被困着蜷缩在地上,如同一只丧家犬般一动不动,他将脸埋埋在草坪里,不想让其他人看到他此刻因为羞耻而通红的眼眶,“漆拉在这里,我怎么会不来呢?无论如何,我都是不可能允许别人随意处置他的啊,因为在他身上啊,我需要偿还给他的可多了,可能这辈子都不一定够呢,所以他不能随便就死在别人手上啊。”

  翻滚的约瑟芬塔河,在吉而迦美什说这番话的同时,渐渐变得发亮起来,仿佛一条巨大的光河流动在河谷里。

  沿着水岸边缘,四十五个发光的巨大水泡,从水里浮动出来,巨大的光泡接二连三地破灭之后,四十五个包裹在银色长袍兜帽里的男子,一言不发地延着河岸战成一排,仿佛黑夜中守护冥界的幽灵。

  整个河岸的草坪上,狂风大作,巨大的气流将一排银白色的长袍吹的烈猎作响,翻滚不息,如同一整排通往死灵地狱的白色招魂蟠。

  “你这次闹出来出来的动静可真大”,吉而迦美什揉了揉额头,仿佛有点为难的苦笑了一下,“西鲁芙啊,你就不怕付出代价么?”


临界·爵迹3 风津道 第十章 黄金骑乘枪阵(上)

【西之亚斯蓝·约瑟芬塔城·密林河岸山崖】

停下!”阿克琉克突然一把拉住天束幽花的衣领,在山崖边缘停住了脚步。他狭长的目光朝着山崖之下的河谷俯视着,仿佛一只阴森的猎鹰在搜寻着自己的猎物。天束幽花被他目光里冰冷的星子激起了一阵恐惧,她用力挣扎着脱开阿克琉克:“你放开我!你说就可以了,不要动手动脚的!”

阿克琉克理都没理她。他伸出手,在空气里迅捷地划了个圈,一阵透明的涟漪扩散开来,仿佛空气里有一个看不见的玻璃球,将两人罩在了其中。天束幽花发现虽然自己处在高耸的山崖边缘,然而周围呼呼的风声都消失了,感觉反倒像是身处在一个小小的密闭空间。没有风的流动,连空气都开始随着他们两人的呼吸而逐渐变得浑浊。阿克琉克身上浓郁的男人气息更加明显,天束幽花的脸泛起一阵少女的羞赧,她皱着眉头,抬起手,假意掩着鼻子,仿佛在遮挡难闻的臭味——阿克琉克衣衫褴褛,破败的地方显露出他瘦削而精瘦的身形,衣服上混合着血迹和泥浆的气味,闻起来确实不那么舒服。

阿克琉克转过头来看了看她,面无表情地说:“你要嫌臭,我就把衣服都脱了。”

天束幽花瞬间满脸通红:“你……你敢!”

阿克琉克什么都没说,抬起手捂住天束幽花的嘴。

天束幽花勃然大怒,喉咙里一声混沌的怒吼,反手扬起,手心里突然多了一把锋利的冰刃,朝阿克琉克肩膀刺去。阿克琉克伸出另外一只手,在空中做了几个缠绕的动作,然后朝上虚空一抓,天束幽花的双手就立刻被一根看不见的绳索捆住,然后被猛地拧过去,定在了后背上。

天束幽花感觉肩胛一阵剧痛,手臂几乎快要断了。她眼里一阵热泪上涌,但嘴巴被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阿克琉克只是冷冷地看着她,没有任何要松手,也没有任何要继续下手的意思。他的目光就像是一只猎鹰冷冷地定着在自己利爪下挣扎的野兔。

天束幽花渐渐停止了挣扎,也没有再继续发出喉咙里含糊的咒骂,她终于软绵绵地像一个漏气的口袋一样挂在阿克琉克手上。阿克琉克这才转过眼,看着她布满泪痕的红润的少女脸颊,用仿佛一块破铁片般的声音冷冷地说:“还闹吗?”

天束幽花含着眼泪,摇摇头。

阿克琉克目光依然没有任何温度:“还想要对我动手吗?”

天束幽花没有回答,低着头,阿克琉克手指又动了几下,天束幽花的胳膊被反扭得更加厉害,“唔……唔……”天束幽花嘴里含混得发出几声痛苦的声音,连连摇头。

阿克琉克手松开,天束幽花倒在地上。

她揉着自己的手腕,心里涌出无数屈辱,从小到大,没有人敢这样对她,就算尊贵如王爵,也依然对他客气礼貌。而这个小小的风源七度使徒,竟然敢这样侮辱自己。“你这个禽兽!你竟敢对我动手,你别忘记刚刚救你命的人是我!”

“禽兽?你以为人就比禽兽高贵到哪里去么?”阿克琉克转过头,不再搭理她。他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朝前挪动了几步之后,就像一头漆黑的豹子般,在地上匍匐下来,不再动弹,也不再说话。

天束幽花被他的样子弄得紧张起来,刚刚的羞辱怒意稍微减弱了一些。她也顿下来,朝阿克琉克走过去几步,问:“你这是要干吗?”

阿克琉克在嘴边伸出食指,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他扬了扬下巴,示意天束幽花朝悬崖下方看去。天束幽花朝阿克琉克又走近了一些,也学着他的样子趴了下来。

“我刚刚用气壁将我们周围的区域简单的封闭了起来。虽然对于精通魂力探知高手来说,几乎没有什么作用,但是,还是能让我们说话或动作时发出的响动,和身体里魂力流动的情况,得到一定程度上的隐蔽。所以,你要是不想让他们发现我们的话,就不要再大声嚷嚷,否则,我救不了你。”

“刚刚明明就是我救你。”天束幽花心里嘟囔了一句,但没敢说出来,肩胛骨还在隐隐作痛,她不敢太放肆:“你说被他们发现,那他们是谁啊?”天束幽花顺着阿克琉克的目光,也看见了此刻在悬崖之下,河岸边对持着的两帮人。

阿克琉克从残破衣服的内衬里,小心的取出一个破旧的铁盒,他打开盒子,轻轻地用手沾了一条褐色的肉虫出来,天束幽花一阵恶心,直往旁边躲。阿克琉克没理睬她,把那条手指粗细的肉虫轻轻地放在前面的空气里,肉虫子明显贴到了透明的气壁上,看起来仿佛悬停在空气里。

就在那条虫子贴上气壁的同时,天束幽花清楚地听见了悬崖之下,他们说话的声音。

“西鲁芙,我和你做一个交易,好不好?”吉尔伽美什看着对面的西鲁芙,伊赫洛斯,还有此刻正把漆拉踩在脚底下的索迩,他背着双手,孤零零地站在三个风源顶级魂术高手的对立面,但他的表情依然淡雅而从容,嘴角含着一枚微笑,仿佛欣赏着远山在月光下勾勒出来的那一笔光亮的雪线。

“什么交易啊?”西鲁芙朝身后招了招手,三个风津猎人仿佛鬼魅般地飘动过来,两个人的双手交叉搭在一起,然后另外一个人转身半蹲,用自己的后背组成了一个靠椅。西鲁芙轻轻地在前两人的交叉搭起的手臂上坐下来,然后靠在第三个风津猎人的后背上,她看起来虽然极其优雅,却又不怒自威。就连吉尔伽美什也不得不承认,她身上这种权倾朝野、血气含尊的帝王身姿,就连在男人身上,也不多见。冰源的艾欧斯和她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青春期的懵懂少年。想到艾欧斯,吉尔伽美什不由得暗自在心里叹了口气。

“交易的内容就是,你们放了漆拉,我让你们带走‘他’。”吉尔伽美什指了指远处躺在地上,闭着眼睛,嘴唇苍白,不时小声呻吟着的“银尘”。他一身白袍上,都是斑斑点点的血迹,刚刚漆拉几乎万箭穿心的攻击,没要他的命,已经算运气很好了。

西鲁芙微微笑了笑,没有接吉尔伽美什的话,反倒转过脸,对索迩说:“喂,索迩,你的栖石风莲给他用一些吧,我看他伤得不轻,他毕竟肉身凡胎的,别有个什么意外才是。”

“陛下,我之前已经把那瓶用掉啦,没啦!”索迩愁眉苦脸地转过头来,耸了耸肩膀。

“少废话,快给我拿出来,我知道你带了两瓶。”西鲁芙一只手撑着下巴,表情像是在逗一个撒谎拙劣的顽童。“……还是说,你想省着那瓶药不用,而要大费周折地发动天赋么?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啊索迩……”

“……你!”索迩瞪圆了眼睛,“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说完,他伸出手,从腰间的袋囊里又掏出一个浅蓝色的陶瓷瓶子来,叹了口气,“我又要在悬崖峭壁上折腾几个月了……”,说完,愁眉苦脸地扬起手,丢给伊赫洛斯,西鲁芙朝伊赫洛斯点点头,于是伊赫洛斯就朝不远处的“银尘”走去。

“你看,你也很怕他死吧,他要死了,你们这一趟也就白跑了。我啊,虽然不保证能杀了你,但是,要杀他,”吉尔伽美什指了指血迹斑斑的“银尘”,“这个信心我还是有的哦。”他金色睫毛簇拥着的魅惑眸子,微微地眯着,看起来非常诱人,再配合着他不快不慢,气定神闲的低沉嗓音,就更有一种蛊惑人心的魅力。

“你要是杀他,我就杀他。”西鲁芙伸出纤细的手指,指了指被索迩踩在脚下的漆拉,然后抬起衣袖,掩着嘴轻轻地笑着,“你看,你也很怕他死吧,他要死了,你这一趟也白跑了啊。我啊,虽然不保证能杀了你,但是,要杀他,这个信心我还是有的哦。”

吉尔伽美什看着西鲁芙,安静地维持着脸上的微笑,但是,他的内心却被眼前这个女人持续的震撼着。其实在刚刚的对话过程中,吉尔伽美什一直都在持续捕捉感应着对面三个人传来的魂力,伊赫洛斯体内的魂力及其狂暴凶猛,而索迩体内的魂力却异常厚重沉稳,同时还带着一丝阴狠。吉尔伽美什捕捉到的两人魂力表征,都能算得上是最顶级的魂力级别。然而西鲁芙……她的身体像是盛放着一个辽阔无边的巨大湖泊,上一秒还万里无云,晴空明朗,下一秒就风雨骤变,电闪雷鸣。而且她从始至终的自信和淡定,都证明她对眼前的对决有着十足的把握……以她的实力和谋略来说,应该对对手的魂力和天赋以及魂器都非常清楚了解,但她在知道自己是谁的情况下,依然可以那么目中无人地句句挑衅……

“那看来,我还是得动手啊……”吉尔伽美什微笑着,稍微收敛了一下心神,他用魅惑的目光看着西鲁芙,“不过我建议你啊,如果不想他们为你送死,你还是亲自对付我吧,如果你和我打,还有一些胜算,但他们两个,和我可差得有点远哦……”

听到吉尔伽美什这段话的索迩,发出了一阵哈哈哈哈的大笑声,他甚至弯下腰,扶着膝盖,看起来像是笑痛了肚子。而远处的伊赫洛斯淡然地转过头来,目光冷冷地看了看吉尔伽美什,表情带着嘲笑和怜悯,仿佛在看一个愚蠢的家伙,正在说着一些荒唐透顶的事情。

而西鲁芙托着下颚,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原来他们……竟然是西鲁芙和吉尔伽美什……天啦……原来阿克琉克就是索迩……”天束幽花被他们的对话,震撼得张大了口,不知道该说什么。之前只是听到阿克琉克。哦不,应该是索迩提起他们的女王西鲁芙。至于吉尔伽美什,更像是传说里的人物,然而此刻,竟然全部聚集在了这个边陲小镇的郊外河岸,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为什么漆拉也在?而且,他们又为什么要抢那个“银尘”呢?身边这个真正的阿克琉克,按道理也应该是风源的人,为什么此刻和自己躲在悬崖高处却不现身,并且之前还说要阻止索迩呢?无数个问题在脑海里交错缠绕,仿佛一团乱麻,天束幽花想破了脑袋,也理不清面前这个骇人的巨大蛛网般的谜面。

“西鲁芙他们……为什么在笑?看样子不应该动手了吗?为什么面对吉尔伽美什这种传说中将风水火地四种元素均操作的得炉火纯青的神级对手,他们还这么轻松?”天束幽花趴在悬崖边上,有点看不明白脚下的局面,“你认识阿克琉克丢药给他的那个男的吗?哦,不,我是说索迩……”天束幽花显然还没习惯改口,尽管她知道眼前这个瘦削的中年男子,才是阿克琉克。而山崖下的那个穿着白银流苏长靴的年轻男子,那个一直以来以阿克琉克的身份和他们朝夕相处的人,却是风源高高在上的二度王爵。

“我们风源的帝王,至高无上的西鲁芙,她在因德帝国的地位无人能及,就连一度王爵铂伊斯,也仅仅能够在魂力方面超越她,至于其他方面,比如血统、地位、权术、统御……西鲁芙在整个风源无所匹敌。你看见那个一直跟在她左右的男人,就是她的贴身侍卫伊赫洛斯,却贵为我们风源的地之使徒。”阿克琉克压低声音,对天束幽花说道。

“这么厉害……怪不得他们能这么轻松,还笑得出来……”天束幽花隐隐为吉尔伽美什感到有些担心。

“他们发笑,可不是因为这个……”阿克琉克的表情格外凝重,他的目光里闪烁着无数白色的光点,看起来仿佛夜色里游动着密集的鬼灵,“你看见西鲁芙身后站着的那四十几个白色长袍的带着兜帽的家伙了吗?”

“看见了,他们是什么人啊?”天束幽花问。

“要我说的话,也许根本就不该称他们为‘人’,他们有统一的称呼,叫做‘风津猎人’。他们所存在的意义,就是以西鲁芙的愿意,为唯一指令。”阿克琉克说。

“那就是西鲁芙的私家护卫军咯?”

“可以这么说。”

“那有什么厉害的?难道他们比吉尔伽美什还要厉害吗?我不信。”天束幽花冷笑一声。虽然她并不认识吉尔伽美什,但是毕竟他曾经代表着水源的最高实力,这个传说中的人物,让天束幽花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他们比吉尔伽美什差远了。”

“那你还说……”天束幽花刚刚想要反驳他,就突然被山崖下一阵巨响打断了她的话头。她顺着声响的方向看去,但是因为隔得太远,无法看清切:“……那个白袍的风津猎人怎么了,为什么一动不动地站在吉尔伽美什面前?”

然而身边的阿克琉克却没有回答她,他转过头,看见阿克琉克将之前那个铁盒子打开,又拿出了一条白色的肉虫子,轻轻的放在面前气壁上。那面本来透明的气墙,突然从百色肉虫的位置扩散出一圈暗红色的光芒,然后下一个瞬间,天束幽花就尖叫起来,阿克琉克一把捂住她的嘴巴。

天束幽花的确被眼前的景象吓傻了,因为此刻,吉尔伽美什和西鲁芙的面容,就仿佛近在咫尺,本来几百米的距离,突然被拉近到数米之隔……

“刚刚第一只褐色的虫子,叫做【盗声】,第二只白色的虫子,叫做【借影】。它们都是生长在风津道里面的昆虫,是低等级魂兽,不过它们可以将远处的声音或者画面,拉近到面前,是我们在潜伏或者侦察的时候,惯用的工具……我现在把手放下来,你不要在大惊小怪了。”天束幽花点点头,阿克琉克松开手。

“你真厉害……”天束幽花看着面前仿佛海市蜃楼般的景象,呆住了,面前的场景太过真实,仿佛只要伸出手,就能轻轻拉住吉尔伽美什的衣袖。

“厉害的是西鲁芙,不是我。”阿克琉克冷冷地说。

“为什么?”“因为利用这两种虫子为基础,发明这套侦察系统的人,正是西鲁芙,包括‘盗声’和‘借影’这两个名字,也是西鲁芙赋予的。”阿克琉克平静地说到。

“吉尔伽美什面前的那个风津猎人……是死了?”天束幽花突然看着眼前的景象,长大了口。

“好快……他的出手……”阿克琉克看着吉尔伽美什的背影,低声说道。

“果然……不愧是号称亚斯蓝最强的王爵,地元素并不是你最强的属性,然而你却可以用的这么得心应手,真是不简单啊。”西鲁芙微笑着,仿佛对那个风津猎人的死没有任何触动。

“被你看出来了啊。”吉尔伽美什低头,仿佛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出来。随着他的话音,刚刚走到他面前的还没来得及站稳的风津猎人,此刻脸的正中,鼻梁位置出现了一道裂缝,朝两边裂开来,仿佛有一道墙壁从他的体内生长了出来,将他整个人剖成两半。风津猎人的身体被内部膨胀开来的石块胀破成碎片,血肉模糊地坍塌在草地上,只剩下两只脚,仿佛插在地面的柱子上一样直立着。仔细看下去,发现里面灌满了石块——原来在刚刚的瞬间,吉尔伽美什就已经用地元素,从他的脚底刺穿,一路向上,粉碎了他整个身体。

临界·爵迹3 风津道 第十章 黄金骑乘枪阵(下)

“瞬杀啊……”西鲁芙眨了眨眼睛,“我真是小看你了……我还以为,第一个至少能扛住你十几秒钟呢……” 西鲁芙话还没说完

,第二个风津猎人就迎头上前了。这一次,风津猎人凌风而动,将双脚远离了地面。

“你把风津猎人说的这么厉害,还不是被我们水源一度王爵吉尔伽美什瞬杀了。看来,西鲁芙要吃苦头了。”天束幽花抱起手臂,有点幸灾乐祸地说道。

“你不懂。”阿克琉克依然匍匐着没动。倒是天束幽花没了耐心,从地上站起来,抄着双手看热闹。阿克琉克也懒得再管她,他全部精力都放在风津猎人和吉尔伽美什身上。第二个风津猎人在几秒钟后,轰然坠地,一动不动。然而,这次,没有任何停顿。第三个风津猎人就鬼魅地朝吉尔伽美什掠去。很快的,第四个、第五个风津猎人陆续向前。他们每个人的眼里都是平静的神色,看不出任何的慌乱,仿佛知道必死无疑,却毫不动摇。他们这种死士般的忠诚,深深撼动人心,天束幽花看在眼里,心底隐约有些不忍。

“这样打下去,没有任何意义啊,很快这四十五个人,就会被吉尔伽美什杀干净的,西鲁芙怎么这么蠢,让他们去送死?四十五个一起上,说不定还更有把握啊!”天束幽花咬了咬牙,瞪着离自己不远的的西鲁芙的“接影”。

“你错了,如果四十五个一起上,吉尔伽美什用一个大魂术,或者使用魂器大开杀戒,很快就能将他们全部杀死,我丝毫不怀疑他有这个实力……然而,风津猎人的可怕在于,他们能够快速的学习、模拟,并经验共享……”

“什么意思?”

“你没发现么,第一个风津猎人,他和吉尔伽美什的魂力差距,悬殊到了吉尔伽美什能够瞬杀他的地步,我们姑且将这个时间算为一秒好了。到了第二个风津猎人,吉尔伽美什杀掉他的时间,已经变得需要两秒,第三个的时候,花费了四秒,然后是八秒,十六秒……每一个风津猎人,都在前一个基础上,以数倍的程度,提升着实力……哦不,这样说不对,并不是提升实力,而是在共享经验,对付吉尔伽美什的经验。按照这个状况持续下去,只需到第十三个风津猎人,吉尔伽美什就需要用四千零九十六秒才能杀死他,也就是需要六十八分钟……”阿克琉克缓慢的说着,目光里闪动着阴沉的光芒。

“这也太……为什么会这样?风津猎人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他们可以立刻就获得这种变态的经验提升呢?”天束幽花脸色苍白,望着面前的吉尔伽美什。他的表情已经渐渐凝重起来,他似乎也在越来越长的战斗耗时中,发现了隐藏在这群风津猎人里的骇人秘密。他尊贵而英俊的脸庞上,渐渐笼罩起一层阴影……

“难道说下一个风津猎人,吉尔伽美什就需要两个多钟头才能杀死他吗?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一个小小的风津猎人,就能和吉尔伽美什对战两个钟头!”天束幽花的声音隐隐有些颤抖。

“当然不是。只要吉尔伽美什改变目前的战斗方式,比如把地元素魂术换成火元素魂术来进攻,那么前面累积的经验,就没有作用了,我相信以吉尔伽美什的魂力水准,是可以做到再次瞬杀风津猎人的。或者,他使用魂器,或者使用魂兽,甚至使用特技,都能能让之前风津猎人的经验累积前功尽弃,瞬间拉回最初的水准。”阿克琉克沉思着,他的眼睛紧紧地锁着眸子里的寒光,看起来在回答天束幽花的问题的时候,似乎也在思考着什么。

“那他为什么……”天束幽花不明白。

“这就是他聪明的地方,看起来吉尔伽美什比我们想象的,要聪明多了。也许他从第三个第四个左右,就已经发现了目前的僵局,他肯定也意识到了风津猎人的这种经验共享的特性,所以他才没有改变进攻方式。”

“为什么?第十三个,就需要一个钟头了,那杀到第四十五个,那不得杀一年才可以啊……”天束幽花不由自地的重新蹲了下来,看来,她也对面前这种透露着扭曲感的战斗画面感到了异样的恐慌。她甚至下意识的往阿克琉克那边靠了靠。

“你错了,如果真是按照目前的速度不变的话,杀第四十五个风津猎人需要花的时间,是五十五万年。”

“……什么?!那!那吉尔伽美什他……他疯了吗?”天束幽花被震撼的说不出话来。“因为吉尔伽美什已经明白了西鲁芙的意图。西鲁芙并不指望风津猎人能够打赢吉尔伽美什,她只是需要有人先和他战斗,以便于她对他有更多的了解。要知道,你们水源目前所有王爵使徒,所有人的天赋和魂器魂兽,西鲁芙都了如指掌,除了吉尔伽美什。对于你们水源这个传说中的人物,西鲁芙了解真的不多。也许和我一样,只听过他的四象极限的赫然威名,却并不了解具体的威力,所以,吉尔伽美什也不再更换魂术或者战斗模式,甚至也没有出动魂器和魂兽,但是,这样虽然能够避免被风津猎人获取更多的信息和经验,但是同时也陷入了一个死循环,那就是战斗时间被无限拖长……


西鲁芙会派出这么多风津猎人,看来一开始,她就为吉尔伽美什设下了这个没有出路的死循环……”

“也就是说,要想快速战胜对手,只能不断地暴露自己的战斗方式,但越暴露自己的战斗方式,就越难以战胜对手……”天束幽花看着面前的吉尔伽美什,他的脸和自己的面容一样苍白。

被索迩牢牢踩在脚下的漆拉依然面容苍白,他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踩在自己后颈位置的索迩的脚上,酝酿满了随时一触即发的魂力。只要自己稍微有任何的魂力变化,企图反抗,他相信索迩会毫不犹豫地踩碎自己的脊椎骨。而且自己的天赋此刻已经被伊赫洛斯的天赋"神风织索"屏蔽了,无法利用速度的优势快速地脱离索迩的控制。

但眼前的吉尔伽美什,也在思考着如何摆脱他所深陷的死循环,根本无暇顾及自己,显然,他此刻根本不敢轻举妄动地大肆发力。漆拉拧过头,眼角的余光中,西鲁芙的面容上始终带着冰雪般冷傲的微笑。

突然,空气里一阵剧烈的魂力波动。本来,在吉尔伽美什和风津猎人对阵时,周围的空气里就已经充满了仿佛惊涛巨浪般的魂力震荡,但是,这股魂力来得异常迅猛且声势凌厉,巨大的魂力从密林深处而来,仿佛一把利剑朝索迩穿刺而去,索迩反应极其迅捷,朝后猛然倒掠避开,然而,他刚刚身形一动,就突然意识过来:“糟糕!”然而,仅仅只是一个瞬间,漆拉就已经消失在了眼前,一个黑袍身影,正带着漆拉朝吉尔伽美什飞快掠去,当他们到达吉尔伽美什身边的时候,那个黑袍身影轻轻扬起左臂,正在和吉尔伽美什纠缠战斗的那个风津猎人,瞬间被撕成了血淋淋的碎片。他将漆拉轻轻放下,然后转过身,大风吹开他的黑色长袍,露出肌肉结实的饱满胸膛,他浑身炽热的欲望和邪恶的气息,在风里扩散出一种死神的寒意,他嘴角斜斜飞起,用一种戏谑的笑容,看着索迩的方向。

索迩眉间怒意暴起,双手交叉朝前一劈,无数密密麻麻的风刃犹如一条巨龙朝前啸叫而去,所过之处草地翻涌暴起,土壤乱飞,草汁四溅,然而,这条巨龙却像是突然冲进了一个空洞般,被一团巨大的白色吞噬了,消失得无影无踪,空气里尖锐的啸叫突然一片静谧,只剩下无数迎风飞扬的丝绸,仿佛巨大的云朵般缓缓摆动着,白色丝绸的中央,一个笑意盈盈的女人单手叉着腰,一双柔情似水的眉目,滴溜溜地四下打量着。

“幽冥和特蕾娅!”天束幽花惊叫道,然而,她刚刚出声,就看见特蕾娅抬起眼睛,朝自己若有若无地瞥了一眼,目光流转,仿佛千光万针藏于其眸。因为"借影"呈现出的幻象太过逼真,天束幽花不由得吓得倒退一步。

“这女人的魂力感应真厉害……这两个人是谁?”阿克琉克抬起手,将周围的气壁又增加厚了几重。

“男的叫幽冥,是亚斯蓝的二度王爵,女的是特蕾娅,是亚斯蓝的四度王爵。他们两个……是很恐怖的怪物……”

阿克琉克转过头来,目光里带着一种复杂的寒意:"在西鲁芙面前,没有人敢自称是怪物……"

河面上刮起了大风。无数水雾从密林里弥漫出来,雾蒙蒙的水汽在风的卷动下,在空旷的天地间挂起一块一块巨大的水汽帘幕,很难说,此刻的环境,究竟对风源和水源的人,谁更有利。

然而,西鲁芙却看起来完全不在乎这个。

她从风津猎人组成的座椅上站起来,朝前走了几步,微笑地看着前方被白色丝绸包裹着的特蕾娅。两个女人彼此对视着,特蕾娅娇媚而狡黠的目光里,藏着更深层的谨慎,她全身弥漫包裹着的魂力,也证明着她看似随意的外表下,是随时备战的高度戒备状态。然而,西鲁芙的剪水双瞳,看起来又美又淡定,目光里没有丝毫的恐惧----仅仅是在这最初照面的较量里,特蕾娅就明白,自己已经败了。

西鲁芙仿佛看穿了特蕾娅心里的恐惧,他轻轻地笑了笑,银铃般的笑声在夜色里听起来格外清脆。她转过头,看着恼羞成怒的索迩,刚刚他似乎正在欣赏吉尔伽美什和风津猎人的战斗大戏,只顾着提防脚下的漆拉是否有魂力异动,而忽略了周围的变化。她看着索迩,打趣地说:"你看吧,毛手毛脚的,这下猎物被你弄丢了哦。”

“弄丢了,抓回来不就行了。反正被'神风织索'捆着,你还担心他做出棋子走了么,我们风源想追击谁,谁还能逃得了?"索迩扬了扬半边眉毛,没好气地说着,表情看起来,依然是个不羁的少年。

“索迩,你的死对头来了哦。”西鲁芙伸出手指了指特雷娅,然后又指了指索迩,脸上露出些许看似幸灾乐祸的复杂表情。

“没想到,一个四度王爵,竟然拿了和我的魂器配对的【女神的裙摆】,我突然觉得好没面子啊。”索迩摊了摊手,露出失望的表情。“还真是有一点想杀了你,为自己雪耻啊……”

说话间,幽冥已经悄然无声地站在了特蕾娅的身边,两人一黑一白,并肩而立,长袍翻涌不息。他们两人看起来格外般配,连身上笼罩的那股邪恶诡谲的气息,都如出一辙。

幽冥轻轻地动了动嘴唇,用若不可闻的声响,对特蕾娅说:"我没想到吉尔伽美什也在。看来,眼前的局面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

特蕾娅维持着脸上盈盈的笑意,低声回答着幽冥,嘴唇几乎看不出动作:"看样子,吉尔伽美什是和西鲁芙对立的,只要他不主动与我们为敌,我们暂时也不需要对吉尔伽美什出手。我们的任务,就是赶紧营救漆拉离开这里,面前的这些人不是我们两个能够应付的。"

说话间,伊赫洛斯已经将银尘交给身后的风津猎人,然后他走过来,站在西鲁芙的身边,他手中那柄细长如同柳叶般又像刀又像剑武器,已经拿在手上,他面容冷峻地对西鲁芙说:“看来,【女神的裙摆】可以无视任何的远程攻击,那么就让我来动手吧。”

“我有说过要你帮忙啊?”索迩冲伊赫洛斯翻了个白眼,鼻子里哼着气,一脸不高兴。

“刚刚你打漆拉的时候,我就已经帮忙了,你别不好意思。”伊赫洛斯板着脸,冷冷地说。

“我……”索迩噎了半天,只能以闷声哼气不再说话,他浑身的金黄色刻纹逐渐浮现出来,看起来,他是准备要动手了。

“嗡——”空气里一声蜂鸣,一道碧绿的光芒仿佛鬼火般瞬间照亮了河岸边的草坪,巨大的碧绿盾牌凌空悬浮在幽冥的面前,他嘴角斜斜地掠起一丝笑容,他伸出肌肉结实的手臂,汹涌的魂力仿佛瀑布般倾注进通体碧绿的巨大盾牌。

“投影——”

然而,四下一片无声的寂静,没有任何响动,没有任何死灵出现。

幽冥的笑容僵死在嘴角,他额头一层细密的汗珠,在绿幽幽的光芒下,清晰可见。

"为什么?为什么幽冥没办法投影出任何死灵呢?就算你和我说,西鲁芙、索迩、伊赫洛斯三个人的魂力都超过幽冥----我是说就算,但是,那些风津猎人不可能超过幽冥啊,刚刚幽冥还瞬间就撕碎了一个风津猎人,为什么无法投影?"天束幽花呼吸急促起来,她的双手轻轻颤抖着,看着眼前那些夜色里一动不动的风津猎人,有一种冰凉的恐惧从黑夜里渗透过来,仿佛故魂野鬼般紧紧抱住她。

"因为所有的风津猎人……其实是一个人……他们并不是分开的个体,我想,我没猜错的话他们应该是同一个生命体,因此,他们加起来的魂力,远远超越幽冥……"阿克琉克瘦削的脸,在强烈的绿光映照下,看起来更加病态。

"他们……他们不是人?"天束幽花抓紧衣角。

"他们不可能是人。"阿克琉克淡淡地说。

“哎呀,没想到呢,”西鲁芙看着幽冥苍白的面容,和前方悬浮在空气里的巨大盾牌,突然大笑起来,“真是出乎意料的惊喜啊,这小小的约瑟芬塔城,竟然可以汇聚四面【盾器】,这可让人说什么好呢……”

“四面盾器?什么四面盾器?”幽冥苍白着脸,沉声问道。“当然是你们俩手里的【女神的裙摆】,【死灵镜面】,和我们这边的两面盾器啊!”西鲁芙轻轻皱了皱眉,仿佛对方明知故问似的。

“西鲁芙,我觉得他们不是在问哪四面盾器,”索迩两只手抱在胸前,嘴角是顽劣的笑容,满脸嘲讽的表情,他哈哈着说:“我是觉得啊,他们连什么是【盾器】都不知道呢。”

西鲁芙听了索迩的话,转过头,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容凝重的特雷娅和幽冥,从他们俩脸上的表情看来,也许索迩说的是对的。

“哈哈……哈啊……"西鲁芙又重新走回风津猎人组成的座位上,盘腿悠然地坐下。她看起来似乎完全卸下了防御,如同眼前面对的不是亚斯蓝最顶级的四位王爵,而是四个不懂魂术的村民,"看来你们的白银祭司,真是什么都没有告诉你们呢。我今天心情好,就代替他们,来教你们点基本常识好了。"

西鲁芙看了看幽冥特蕾娅身后的漆拉和吉尔伽美什,目光重新转会到幽特二人身上:"我想你们应该都知道奥斯汀大陆上十二位白银祭司都有一把属于自己的佩剑吧,其实呢,除了这十二把神剑之外,祭司们最初来到我们这个世界的时候,每个人还配备了一面盾器。当然,盾器只是用来防御,比不上威力无比的神剑。所以,当十二把神剑都还隐藏在这个世界上不知道什么地方的时候,这十二面盾器已经全部现身并且名花有主了。你们俩手上的,就是其中两面盾器,而最有意思的事情却是,特蕾娅你手上的'女神的裙摆'和索迩拥有的【雷神的恩赐】,是完全相反的两面盾器。你的钝器,能够让所有远程攻击和间接攻击无效化,而索迩的则是可以无视任何的直接物理攻击。不过啊,没人能够同时拥有这两面盾器,传说中如果同时拥有'女神的裙摆'和'雷神的恩赐'者,会触怒众神,遭到强大的诅咒呢……”

西鲁芙的话音仿佛水银泄地般无孔不入地流动在夜色里,在她不急不缓的讲述中,索迩身上缓缓地萦绕起越来越浓的黑雾,所有旋转的黑雾最终凝固为一件厚重的黑色披风,披风上萦绕着无数又粗又亮的蓝色电流,仿佛灵蛇般围绕他修长健壮的躯体游动着。

“我啊,本来是不应该告诉你们这些的。不过呢,看在你们马上就要死了的份上,也让你们死个明白好了。咦……“西鲁芙本来笑意盈盈的双眼,突然射出两道寒光,她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突然抬起头----

密林深处突然一道尖锐的魂力穿刺而出,没有人看清究竟是如何,一个全身漆黑的身影,就已经矗立在两派人马的中央了。

幽冥特雷娅和漆拉,轰然双膝跪地,只有吉尔伽美什,依然淡淡地微笑着,站在不远处的夜色里。

艾欧斯浑身包裹在漆黑的【龙鳞漆】之下,仿佛一个来自暗夜深处的幽灵,他那双本该迷人而又英俊的眼睛,此刻带着悲伤的怒意,直视着风源的来者。

“西鲁芙,你们可知道这里是水源亚斯蓝的领地。”艾欧斯雄浑的声音,回荡在河岸之上,听起来辽阔无比。

“哎,这下好了,第五面盾器也来了,这下子可怎么打,西鲁芙,你可不能袖手旁观,不然我和伊赫洛斯就要费老多力气了。”索迩看着艾欧斯,依然满脸无所谓的表情,似乎根本没有把面前亚斯蓝的帝王放在眼里。

“放肆!”艾欧斯一声爆呵,身形突然展动,空气里剧烈的魂力扭动,辽阔的空间里,无数黄金魂雾的顺流逆流交错震荡着。特蕾娅在艾欧斯发动攻击之前,就已经感知到了他的意图和动向----他只攻向伊赫洛斯,显然,此刻伊赫洛斯的天赋依然停留在漆拉身上,而他手里的长刃,对全身包裹在“龙鳞漆”下的艾欧斯产生不了任何威胁。所以,特蕾娅在艾欧斯身形展开的瞬间,朝索迩呼啸而去,全身的白色丝绸暴涨开来,风卷残云般将周围的空间包裹起来,所有人的视线在那一瞬间都被遮蔽在翻滚不息的白色丝浪中间。然而,特蕾娅仅仅是为了掩护艾欧斯,她绝对不会单枪匹马地冲过去进攻索迩或者西鲁芙,她只是要这样一个假象,来迷惑他们两人,好让伊赫洛斯得不到支援。因此,索迩刚要反击,她就已经迅捷地退回到幽冥的身边。

整个过程只有几秒钟的时间,然而,漫天的白色丝绸散去之后,艾欧斯漆黑的手,已经紧紧扼住了伊赫洛斯的咽喉。伊赫洛斯细长的剑刃上,爆出了无数个细小的缺口,然而艾欧斯浑身黑暗的“龙鳞漆”上,却连一个刀痕都没有留下。

“撤回伊赫洛斯的天赋,让漆拉他们走。”艾欧斯没有看着伊赫洛斯,反倒是看着西鲁芙,因为他知道,如果没有西鲁芙的命令,伊赫洛斯宁愿死,也不会为了求生而违抗西鲁芙。"否则,我就对伊赫洛斯进行'摄魂'。你有两个选择:第一,继续用'神风织索'捆住漆拉,和我们在这里展开对战。说实话,西鲁芙,以我们现在的阵容来说,你无疑已经挑起两国的正式开战了。但是你肯定知道'摄魂'的可怕,无论是多厉害的人,'摄魂'的成功率最低也强制为百分之五十,也就是说,两次摄魂,就有一次机会成功。第二,放开漆拉,用'神风织索'捆住我的天赋,我留下做人质,你放他们走。"

西鲁芙听着艾欧斯的话,微笑着,没有立刻回答。她眼睛里的光芒流转着,似乎在思考着艾欧斯话里的含义。不得不承认,'摄魂'的可怕之处,在于它强制性的一半命中率,天神也逃不出的二分之一劫难。

正当西鲁芙思考之际,幽冥冷笑一声,他的喉结处突然隐隐发出光亮,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蠢蠢欲动地冲破而出。他说:“冰帝,不需要冲对方这么客气,谁输谁赢还不知道呢,我就不信,他们能够抵抗得了'诸神的黄昏'!”

整个树林突然摇动起来,河水翻涌咆哮,似乎有什么巨兽正在黑暗中显影。

西鲁芙的目光里,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一种仿佛期待已经的狂热,她眸子里翻涌的光芒,像是一种喷薄欲出的希冀和快感。

然而,幽冥突然感觉到后背一阵尖锐的魂力穿刺而来。他紧急中断了释放魂兽的过程,转身出手抵挡袭击,然而,当他转过身的时候,那股尖锐的魂力又消失不见了。

只看见吉尔伽美什,冷笑着,蓝幽幽的眸子直视着自己。

“是你阻止的我?”幽冥目光中杀气大盛。“我是在救你。论魂兽,你那条小虫子就别放出来了,这里的人,魂兽比你厉害的多得是,你就别丢人现眼了。”吉尔伽美什淡淡地说着。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看着幽冥,反而朝着漆拉和特蕾娅,投去了含义模糊的打量。

而漆拉和特蕾娅,沉默着一言不发。他们竟然都回避这个话题般地,把目光淡然地投向地面。

“你的'宽恕'比我厉害,这我知道,但你要说在场很多人的魂兽都比我厉害,我不相信。”幽冥的目光杀气腾腾。

“随便你吧,你要把魂兽放出来,我们死得更快。”吉尔伽美什幽幽地说着,然后把目光投向了西鲁芙。

而就在这一刻,吉尔伽美什突然有点后悔自己刚刚说的话了。因为,之前一直都面带微笑的西鲁芙,此刻,渐渐收拢了她嘴角的笑靥,她的眸子渐渐冰冻起来,整张脸上笼罩着一层瘆人的寒霜。她朝前缓慢地走着,每走一步,周围的大风就成倍地剧烈起来,仿佛整个天地间的气流,都在围绕着她旋转。

她突然闪电般地挥了挥手,四周远处拔地而起四面高不见顶的透明气墙,无数气流沿着墙壁迅速流动,发出剑刃划动玻璃的声响。仅仅只是一个瞬间,她就将所有的人,全部困在了一个四四方方的透明盒子里。

“吉尔伽美什,你知道得太多了。”西鲁芙冰冷的目光,从众人的脸上一一划过,特雷娅被她的视线激起一阵巨大的恐慌,西鲁芙一字一句地说:“知道得太多,就得死。我今天要让你们都永远地留在这里,谁都不要走。”

“轰——”

“轰——轰——”

“轰——轰——轰——”

六声地裂天崩的巨响,无数飞沙走石,六把金光闪闪的巨枪,从天而降,仿佛天神发怒投下的黄金战戟。

五把黄金枪深深地插进地面,组成了一个五芒星的图形,一柄最大的长枪,此刻插在五芒星的正中。

谁都不知道这个变故如何发生的,它不来自于任何一方,甚至连吉尔伽美什和西鲁芙都目瞪口呆,直到那个暗银色的身影,手持着第七把黄金战枪,从天而降。

他高高地站在中央那柄枪的枪尖上,整个人仿佛没有重量一样,神祗般飘逸地站在枪顶。他手中的那柄巨大的长枪正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枪身剧烈地颤抖着,无数汹涌剧烈的魂力旋转不停。

“银……银尘?”特蕾娅的脸瞬间苍白一片。“抓住你们身边的枪身,站着别动。”枪顶上那个暗银色的身影,发出了低沉而冷漠的声音。他的眉眼,甚至全身,都笼罩着一层若有若无的黑雾,看起来仿佛暗鬼缠身,又像是怨灵附体。但是他的五官,他的容颜,他的体态身形甚至声音,都无一不在证明,他就是银尘。

吉尔伽美什和漆拉迅速地走到离他们最近的一柄枪身边上,伸出手握紧枪柄。

特蕾娅和幽冥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也迅速地握住了另外两柄黄金战枪。

艾欧斯犹豫了一下,也立刻放开了伊赫洛斯,身形掠动,扶住了最后一柄啸叫的枪身。

“这……这到底是什么?”天束幽花被眼前的景象吓傻了。她忍不住抓紧了阿克琉克的胳膊。

“【黄金骑乘枪阵】。”阿克琉克沉默了半晌,说,“原来它真的存在。”

西鲁芙的脸色惨白,她退回几步,走到索迩的旁边,急促地对他说:“你赶紧吟唱,发动【极乐净土】,我尽量拖延时间,让你能够完成吟唱……但是我不保证我能够做到,见鬼,他到底是谁,是怎么拿到【湮灭】的?”

索迩看了看西鲁芙脸上凝重的神色,知道她没有在开玩笑,而且,他被她刚刚话里的那句“我不保证能够做到”吓坏了。索迩知道,自己的吟唱时间绝对不算长,他无法想象,在这个世界上,竟然有人能够实力强到连西鲁芙都不一定能够拖延到自己吟唱完成……

索迩没有多问,一转身突然消失在空气里,在剧烈轰鸣的金属震动声中,看不见来处的雄浑而辽远的吟唱念咒声仿佛音浪般越来越强。

“伊赫洛斯!用‘神风织索’束缚住艾欧斯的天赋!然后释放你的【欺诈者】,用它来对付吉尔伽美什,同时把你的【芬瑞尔狼】借给我用一下!快!”西鲁芙急促的声音在风暴里听起来仿佛在剧烈地摇晃。

"没那么容易。"吉尔伽美什看着被飓风卷动着裙摆的西鲁芙,她金光闪闪的绒花冠冕,都似乎在七把黄金枪的耀目光芒下,黯然失色。他突然朝地面蹲下来,伸出修长的右手五指按住地面,瞬间,一个巨大的绿色光芒之阵旋转开来,"既然天时地利人和,西鲁芙,我今天就要你葬身此地!"

"坠!"吉尔伽美什大吼一声。几百平方了阔的地面,瞬间变成流沙,所有的人,无论是风源还是水源的人,都随着沙子一起朝着突然出现的无底深渊坠落下去,尖叫声、凄吼声、巨大的风声、坍塌陷落声、沙砾被风刮起的声音、金属撞击声……天崩地裂的声响冲击着每一个人的耳膜。

天束幽花一脸死灰地看着山崖下平坦的河岸,她难以置信地盯着突然出现在草地上的这个巨大的黑暗深井般的无底洞穴。纷纷扬扬的黄沙仿佛倾盆大雨朝下坠落,黄色的沙雨里,是一个个摇摇欲坠、长袍翻飞的王爵和几十个风津猎人。他们渺小的身影,在巨大的万丈深渊的衬托下,仿佛坠落进井口的小小飞虫,还有那七柄金黄色的战枪,仿佛七根掉进幽井的金针一样,闪闪发光。

这不是争斗,这不是杀戮,这甚至不是战役。

这是一场无可抵抗的湮灭。


临界爵迹3风津道8——12章(转) 临界爵迹3风津道结局
临界·爵迹3 风津道 第十一章 月神的弓弦(上)

第十章月神的弓弦

【西之亚斯蓝·约瑟芬塔城·密林河岸地底】

天崩地裂的声响渐渐隐匿在黑暗里,四下静谧一片,只残留着沙土簌簌落下的声音。这个几秒钟之前还是一马平川的河岸草地,突然间就出现了这样一个深如天堑般的巨大洞穴,像是天神用巨大的枪尖,在地上戳了一个洞,渺小的人如同古井底下的蝼蚁,只能无力地仰望着头顶井口外的天空。然而,连天空都消失了。当众人随着四周天塌地陷的黄沙一起坠落深渊的同时,吉尔伽美什已经将头顶的出口用泥土完全封死,此刻,他们所呆的空间,是一个出口被封死的地底密闭井穴。风源的人天生就是御风的强者,他们如同鸟类一样可以自由翱翔在天际,然而,在这逼闷而寒冷的地底,他们只有一个选择——隐匿于这无垠的黑暗。

特蕾娅屏住呼吸,小心地感应着黑暗里的魂力,然而,反馈给她的,却是一片虚无——正如古老石井里的死水一样,没有任何波澜。每个人都将自己的魂力压制到了极点,谁都不想暴露自己。在每个人散发的魂力都气若游丝的状况下,就连特蕾娅这样天赋超群的人,也只能勉强捕捉到黑暗里每一个人的位置,但是却完全无法分清楚那个位置上到底是谁——从感应到的魂力来说,都一模一样。

在这样绝对的黑暗里,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彻底而纯粹的,完全的黑暗。

特蕾娅睁大了自己的眼睛,她的睫毛因为恐惧而颤抖着,但是,视线里却捕捉不到任何东西,连残影都没有,只有均匀的黑色,密不透光地蒙在自己的眼睛上。在这样的光线里,闭上眼睛和睁开眼睛,没有任何的区别。特蕾娅的双手渐渐地开始发抖,她很想呼唤一下幽冥,但是她忍住了,因为她知道,在这样的黑暗里,谁先暴露自己的位置,谁就等于将自己变成一个一秒钟就会被撕碎的活靶子。

这个似乎没有边际的庞大黑暗里,此刻正一动不动地站着亚斯蓝最巅峰的几个王爵,而且其中还包括了曾经凌驾在众人之上,被自己在内的数位王爵联手猎杀的吉尔伽美什和与之匹敌的帝王艾欧斯。

除此之外,这个黑暗里还隐匿着风源因德帝国至高无上的女王,风后西鲁芙,二度风爵索迩,风源地之使徒伊赫洛斯,以及四十五个令人毛骨悚然,不知道是人还是怪物的风津猎人。

如果人间有地狱的话,这就是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四处都是伺机而动的噬人恶灵。

“嗡——”

金属共振发出的嗡鸣声突然响起,随着一团巨大的碧绿光芒在高处突然绽放开来,巨大的死灵镜面刚刚在空气里显影,成千上万声刀剑切割金属的声响就从镜面上发出——无数气流纠缠而成的利刃,仿佛深海发狂的鱼群般卷裹而去,巨大的死灵镜面受到撞击,轰然弹出去很远,重重地砸进塌陷而成的崖壁里。

“幽冥!”特蕾娅失声大喊。

“我在这里。”幽冥的声音,轻轻的从特蕾娅的身后传来。

特蕾娅猛地转过身体,看见绿色光芒笼罩下的幽暗处,幽冥一身黑袍,仿佛一个幽灵般的伫立在自己身后,看来,刚刚他是释放出死灵镜面,用来试探一下。幽冥的脸色暗沉,他也在暗自思忖,如果刚刚自己是持盾显影的话,在那些密集的攻击之下,自己能够全身而退么。

特蕾娅眼里是松了一口气的喜悦,她朝幽冥走过去,站在他面前;“我还以为你刚刚……”她说到这里,突然闪电般没有任何征兆地朝她右边身侧的黑暗里伸出手,她的整个手掌隐没在黑暗里,仿佛消失了一样齐腕断掉。过了几秒钟,几声沉闷的低吟声从黑暗里发出,然后顺着她的手腕,汩汩的血浆流下来,一个风津猎人的身影,显影在空气里,特蕾娅的手,此刻整个插入了他的喉咙里,她紧握的拳头里,正是他的喉管。

就在那个风津猎人的尸体倒地的同时,空气里无数透明扭曲的身影,四处窜动,带起无数揣急的气流,显然是无数隐身状态下的风津猎人在急速的掠动。他们在高速移动的状态下,难以维持完美的隐身状态,所以空气里飘动着各种半透明的残影。

特蕾娅砰然释放出“女神的裙摆”,翻涌不息的白色巨大丝绸将她和幽冥卷裹其中,然而,那些半隐匿下的风津猎人,并没有攻击他们,而是纷纷飞掠向洞穴的东北角。密密麻麻的残影汇聚起来,将洞穴的一角占据。很明显,他们选择了一个死角,以免自己腹面受敌。当所有风津猎人聚拢到那个洞穴边角时,他们纷纷显影出来,白色的长袍反射着盾牌发出的绿光,犹如黑暗里的恶灵,同时显影的还有索迩和伊赫洛斯,他们俩站在风津猎人前面。身材高大的伊赫洛斯肩头上扛着昏迷的“银尘”,面色严峻地看着特蕾娅,而索迩的脸上依然维持着他玩世不恭的微笑,仿佛嘴角咬着一根稻草的顽童。

绿幽幽的光线下,特蕾娅发现,吉尔伽美什和银尘,也早已经退到了西面洞穴的边缘,背靠着石壁,目光戒备地等待着。

此刻,站在洞穴中央的,除了她和幽冥之外,还有漆拉和艾欧斯。

“只剩下西鲁芙了,不知道她在哪。”幽冥低声在特蕾娅的耳边说道。

“不,我知道她在哪。”特蕾娅的双眼一片白茫茫的风暴,“她在那群风津猎人包围着的核心里。”

“不错啊,我以为自己已经将魂力压制到最低极限了,没想到,还是被你感应出来了……”风津猎人层层包围的核心里,西鲁芙妩媚动人的声音传来,“能够从重重叠叠的风津猎人魂力中间,把我找出来,这种精确捕捉魂力的本事,可不应该只是简单的大多数王爵都拥有的寻常感应能力吧?我没猜错的话,你的天赋应该是精确的魂力感知,那你就是亚斯蓝的四度王爵,拥有‘女神的裙摆’、掌管亚斯蓝情报机构的‘天格’系统的特蕾娅吧?而你身边这位‘死亡镜面’的拥有者,应该就是亚斯蓝的二度王爵幽冥了。他的天赋,应该是靠摧毁对手的魂印,吸收对手魂路从而不停突破自己魂力的上限吧?”

“你怎么知道的?”特蕾娅的脸色苍白一片。

“我为什么不能知道啊,就只允许你自己有情报网络,我难道就不可以有吗?”西鲁芙从风津猎人中间缓缓走出来,金灿灿的绒花冠冕反射着绿色的光芒,“不过看起来,你手下的人不怎么得力啊,否则,你就不会连我们三个的天赋和魂器,一个都说不出来了,更别提我们的魂兽了……我们那几个顽皮的宝贝啊,你们还是不知道比较好。”西鲁芙霜雪般冷傲的面容充满了帝王的威严,然而她的嘴角却妩媚地挂着一个挑衅的笑靥。

“她不知道,不代表别人也不知道啊。”一直在角落里沉默的吉尔伽美什,突然轻轻笑着,接过了话头。

“吉尔伽美什,你确定你要说出来么?我本来已经打算今天就放过他们几个了,只要他们把‘这个家伙’留下来,我就让伊赫洛斯解开漆拉的天赋封印,让他带着他们走了。你如果真的要说出来了,我啊,可就不得不把他们留下来,和你们几个一起,埋葬在这里了。其实我呢,是真的不喜欢杀人,”西鲁芙重新在几个风津猎人用手臂搭建起来的座椅上坐下来,“但我更不喜欢被别人知道我的事情。”

“你说你愿意让我们走?”特蕾娅收起眼里的白色混浊,目光冷冷的看着西鲁芙,但她依然没有收起“女神的裙摆”,无风展动的白色丝绸依然时刻守护着他和幽冥,而浑身包裹在“龙鳞漆”之下的艾欧斯,也有意识地站在漆拉身前半步的位置,随时提防着风源的突袭。

“我只想带走‘他’而已,”西鲁芙指了指伊赫洛斯肩头的“银尘”,笑盈盈地说,“我真的不喜欢杀人,你们怎么就不相信我呢。”西鲁芙叹了口气,脸上认真的表情,似乎刚刚那个口中还说着“我今天要把你们几个一起埋葬在这里”的人不是她一样。

特蕾娅转过头看了看幽冥,然后又抬起眼睛看向漆拉,显然,她在犹豫,是否接受西鲁芙的提议,因为眼前这场战争,输赢实在太难预测了,而且此刻根本搞不清楚吉尔伽美什和刚刚复活了的银尘的立场,究竟是敌是友,还说不清楚,与其冒险以死相拼,不如……

“你真以为,她会那么好心放你们走么?”吉尔伽美什的声音,从洞穴边缘的黑暗深处传来。刚刚复活的银尘,不动声色地站在他的背后,面容隐没在黑暗里。

特蕾娅目光转向他,吉尔伽美什那张尊贵俊美如同天神般的容貌,时隔多年,再一次映入她的瞳孔,她心底深处,一丝寒意升起。

“你不用害怕我,我不会找你们报仇,至少不会现在找你们报仇。”吉尔伽美什看着特蕾娅,嘴唇绽开一个优美的弧度,他仿佛完全看穿了特蕾娅的想法,“我现在和你们站在一个战线,不管怎么说,风源也是外人,你们就算和我有数不清说不完的深仇大恨,我们也算是自家人,自家人的帐,总可以慢慢地算,不是么?”

特蕾娅的后背一片冰凉的细密汗珠。在这之前,幽冥曾经在她猜出自己的想法时,问过她一个问题,“特蕾娅,你的魂力探知能力,究竟到了一个什么地步了?”,那个时候,特蕾娅就知道,其实幽冥想问的是,她的魂力探知,能否达到探知人的情绪和思想的地步,当时的幽冥是恐惧而惊慌的。而今天,特蕾娅发现此时此刻的自己,面对着吉尔伽美什,已经变成了当年恐惧惊慌的幽冥。

“吉尔伽美什,你到底想说什么?”幽冥朝前走了两步,和特蕾娅并肩站在一起。

“我是说,西鲁芙之所以愿意放你们走,并不是她心地善良不愿杀人,而是,此刻,对阵实力已经发生变化了,而且在这个密闭的地下空间里,能够使用的风元素极其有限,她没把握可以赢过我们这边联手出击的阵容,所以,她才想先让你们离开。你们几个,就算此刻走了,日后她想杀你们,也是一如反掌的事情。她今天的目标,是我。”吉尔伽美什抬起头,看了看西鲁芙,一脸淡然而优雅的笑容,“我说得没错吧,西鲁芙?”

“怪不得,他们说你是整个亚斯蓝里,最难缠的一个对手,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我啊,确实是对现在的战局有一点担心,本来在他没有加入进来之前,我可是有非常大的把握的呢,可惜遇见这么一个搅局的人,还这么棘手……真是麻烦啊。”西鲁芙用一只手撑住太阳穴,不紧不慢地说着,目光软软地在众人身上流转着,神情似笑非笑,妩媚动人。

“你指的是谁?”幽冥问。

“当然不是你,你算老几。”伊赫洛斯冷哼一声,嘴角扬起一个不屑的讥笑。他的目光充满敌意地落在吉尔伽美什身后的银尘身上。

“我说的,是吉尔伽美什背后的那个家伙。”西鲁芙叹了口气,抬起头看着银尘,继续说,“喂,我说,你究竟是谁啊,怎么会拿到‘湮灭’的呢?”

【西之亚斯蓝·约瑟芬塔城·密林河岸山崖】

天束幽花望着山崖下的河岸草坪,刚刚眼前的巨大坑洞,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悄然合拢,仿佛之前天塌地陷的惨状只是自己脑海里的幻想,然而,绿油油的草坪中央那块巨大的看起来像是被翻耕过的黑色土壤,清楚地证明着刚刚的一切都不是幻觉。

“刚刚……发生了什么?”天束幽花的声音像被雨水冲击的叶子,颤抖不已。

“看来吉尔伽美什想要下杀手了。西鲁芙遇见大麻烦了。”阿克琉克瘦削的面容上,笼罩着一层阴森。

“刚刚西鲁芙不是还说一个都别想走么,她应该是很有自信对付吉尔伽美什才会这样说的吧?”天束幽花站起来,发现包裹自己的透明球形气壁,已经消失了,那两条叫做“盗声”和“借影”的虫子,已经被阿克琉克收进了铁盒子里,放进了腰囊中。

“西鲁芙的大麻烦,并不是吉尔伽美什。已魂力来说,西鲁芙和吉尔伽美什,应该是在一个实力级别上,当到达他们那个段位的魂力高度时,谁赢谁输,真的就要看当时的对阵情况和彼此的战术谋略了,胜负及其难以预料。我说的大麻烦……”阿克琉克停了停,说道,“我指的是刚刚带着‘湮灭’降临的那个人。”

“那个人的名字叫银尘,是我们亚斯蓝的七度王爵……可是,他应该是死了啊,否则麒零不可能从使徒蜕变成王爵啊。”天束幽花皱了皱眉头,突然想起什么,抬起眼看阿克琉克,脸上是无法接受的表情,“就算他复活了,可是,他也就是一个七度王爵,如果你说西鲁芙连吉尔伽美什都不怕,那为什么要怕银尘呢?还有,你刚说什么‘湮灭’,是什么东西?”

“你看见刚刚银尘带来的七把金黄色的战枪么?它们分别是七把传说中,曾经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顶级的神枪,但是这七把抢如果合并在一起的话,却会变成一把剑,一把名叫‘湮灭’的剑。”

“这把剑这么厉害?”

“这把名为‘湮灭’的神剑,是十二个白银祭司当年的十二把佩剑之一,而且是代表力量之神的祭司,也就是你们亚斯蓝三位祭司中的一位佩剑,因此,这把剑拥有无可匹敌的力量,所以它才拥有这样一个名字。”阿克琉克站起来,目光凝重地望着悬崖下黑色的土壤,那一块仿佛是被烈火焚烧之后留下的焦土,“‘湮灭’之所以凌驾一切,无可匹敌,是因为构成它的每一把枪,都曾经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神器,曾经拥有它们的,都是当年叱咤风云的显赫骑士,有些甚至是传说中的神袛……当‘湮灭’拆分为七把枪之后,它们互相之间可以魂力共振,形成一个叫做‘黄金骑乘枪阵’的枪阵。在这个阵法里,有两把枪至关重要,其中一把,就是你刚刚看见的,插在五芒星正中位置,银尘脚踩着枪柄的那把巨大的枪,它是传说中的【圣枪·隆基努斯】,它占阵法的中央位置,提供永恒的守护加持。而另外一把,就是刚刚被银尘持在手里的【永恒之枪·纲古尔】,它负责杀戮和摧毁,负责粉粹一切。而另外五把枪,则围绕着核心‘圣枪·隆基努斯’,负责提供魂力共振,它们彼此的效果是叠加在一起,所以形成的伤害输出判定方式不再是简单的力量相加,而是相乘,力量叠加力量之后,以几何倍数般狂暴的幅度增长,同样,它所产生的守护力量,也是一样,这也是‘黄金骑乘’这个名字的含义……”

“所以……刚刚银尘让他们所有人都握紧身边的枪身……”天束幽花震撼得无以复加。

“对,在这个阵法守护之下的人,等于披上了一层世界上最强大的守护战甲。”阿克琉克叹了口气,他似乎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

“你想说什么……”天束幽花看到了他神色的忧虑,锲而不舍地追问着。

“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这把剑可以在这个世界上出现,因为没有人觉得,可以将这七柄战枪收集齐全,要知道,这些战枪中任意一把,都足以在魂器里排名第一阵容,而且它们都早就在这个世界上遗失了,只能从传说或者古籍记载里,找到它们的踪迹了……就像是我们因德帝国传说中的那把叫做‘风津’的圣剑一样,它是我们因德帝国三位祭司中,那位【天空之神】的祭司的佩剑。我们从小到大,都可以在宫殿的雕刻上,魂术书籍的记载上,各处都可以看到它的形状和样貌,然而,从来都没有人看见过它,我们都怀疑它是否真的存在。其实在整个大陆上,十二把神剑,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出现过,而今天‘湮灭’降临了,这一定预示着什么……”阿克琉克的瞳孔里没有任何光亮,沉沉的一片灰蒙。

“等等……”天束幽花看着阿克琉克阴郁的脸,轻轻地朝后退了一步,她停了停,然后问,“你如果只是一个七度使徒的话,为什么知道这么多?而且,西鲁芙是你们的女王,难道你不应该去保护她吗?为什么你会和我在这里隐匿着窥视他们,却不现身?”

“这些情报,都是西鲁芙掌控之下的【风音】所搜集到的,你也许并不知道西鲁芙在因德帝国是一个什么地位,她的势力到底有多么强大。这么说吧,除了一度到三度王爵和使徒之外,从四度开始,一直到七度,低位的王爵和使徒,都曾经是属于‘风音’的一部分。他对我们的控制权限,几乎等同白银祭司对我们的控制,有时候,她的命令甚至还高于白银祭司的命令……”

“曾经属于?”天束幽花捕捉到了他话里隐藏的信息。

“对,曾经。”阿克琉克说,“所以,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窥视他们了吧。”


临界·爵迹3 风津道 第十一章 月神的弓弦(下)

【西之亚斯蓝·约瑟芬塔城·密林河岸地底】

银尘望着西鲁芙,没有回答她的话。他只是安静而顺从地站在吉尔伽美什的身后,他的脸上是无限忠诚而镇定的神色,只是在那些萦绕着他挥之不去的黑色魅影之下,显出一丝怪异的感觉来。不过,那些黑色怨灵般的黑影,在逐渐淡去,他白皙的面容渐渐显露出来。

吉尔伽美什也没有接话,他和银尘都沉默着看着西鲁芙。

“西鲁芙,我们同意你的提议,你现在让伊赫洛斯解开‘神风织索’,漆拉会做棋子,我们立刻离开这里,至于你和吉尔伽美什有什么恩怨,你们自己解决,他本来就已经不是亚斯蓝的一度王爵了,准确说来,他应该算作刚刚逃狱的囚犯,所以,你们如果要杀他,我们作为水源的王爵,不会插手,也不会视为对水源的入侵或者宣战。”特蕾娅看着他们的对峙,已经无心再蹚这趟浑水,本来,白银祭司的命令就是营救漆拉,只要能带着漆拉离开,就算完成了任务。至于吉尔伽美什如何,西鲁芙如何,这群令人毛骨悚然的风津猎人如何,完全不用考虑,也不是她和幽冥能够考虑得了的。她转过头,冲着漆拉说:“漆拉,做一枚棋子,我们离开这里……”

“看来,你还是没有听懂我的话啊,既然你这么想死,那你就走吧,我也不拦你,只是啊,奉劝你们,下次遇见西鲁芙,不要早早的放出你们的魂兽哦……”吉尔伽美什叹了口气,把手抱在胸前,脸上流露出无可奈何般的笑容。

“吉尔伽美什!”西鲁芙一声暴喝,脸上瞬间笼罩起一层肃杀的寒气。

“什么意思?”幽冥转过头来,他对刚刚吉尔伽美什言语中对自己魂兽的羞辱依然无法释怀。

“因为啊,西鲁芙的天赋可是【附灵】哦,你如果放出魂兽来,就等于给他的灵魂,找了个寄生用的壳子啊。”吉尔伽美什轻描淡写的,丢出这样几句话来。

西鲁芙眸子里的光亮,瞬间熄灭了下去。

“‘附灵’?你的意思是说他能操纵魂兽?”幽冥眯着眼睛,想了想,忍不住戏虐的咧开了嘴角,“我当初能捕捉‘诸神的黄昏’,现在就算他能操纵他,我也一样能摆平他,有什么好值得害怕的。她的‘附灵’再厉害,也只能把灵魂附身在一只魂兽上吧?操纵一只魂兽有什么了不起,当年在雷恩海域,鬼山莲泉兄妹催眠了一整个海域里的魂兽和我们厮杀,我们一样活到现在。吉尔伽美什,你也太大惊小怪了,还是说,你多年不出来,已经不知道我们外面的世界,魂术实力已经发展到什么级别了么?”

“你如果以为‘附灵’只是这么简单,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她的天赋,可以让她将自己的灵魂依附在于任何魂兽,强行占据魂兽的身体,这种天赋力量极其强大,理论上,她能够侵染任何魂兽的肉身,蚕食它们的灵魂,实现寄居,即使是上古四大魂兽这种级别的,也不例外。她的灵魂可以任意游走在数头魂兽之间,速度之快,完全没有停滞,所以,你也完全无法从辩,究竟哪一头魂兽,才是西鲁芙‘附灵’的那一头。你们都知道,魂兽天生就比我们一般人的魂力要凶猛的多,强大得多,与魂兽战斗,本来就不易,更何况,这头魂兽的身体里,寄居的是一个人的灵魂,也就是说,它具有的是人的智谋和战术,以及人的灵活多变,阴谋诡计,西鲁芙可以以人的意识,魂兽的形体来战斗,这种天赋,不可怕吗?”吉尔伽美什看着幽冥,叹息着继续说着,然而奇怪的是,西鲁芙却没有阻止,她反而低垂着眼帘,一动不动坐在原处。而伊赫洛斯、索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默默地退到了她的身后两侧,沉默地垂手站立着。

幽冥不再说话了,他低头沉思着吉尔伽美什的话。而他身边的特蕾娅,看似安静地站立着,但实际上,她藏在身后的双手,已经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因为她已经非常明显地,捕捉到了来自西鲁芙那边,如同寒冰似得念想和魂力暗涌。

“而且啊,你可知道,‘附灵’的终极秘密,并不止这么简单哦,‘附灵’最高程度的运用,是将自己的魂兽释放出来,然后将自己本身的神识附灵其上,这样,从某个意义上来说,西鲁芙就能模拟出一种无限近似【黑闇状态】的终极战斗形态来,这样的敌人,你以后遇见了,可得小心了啊……更何况,你可知道,西鲁芙的魂兽是……”吉尔伽美什说到一半,突然脸色一变。

“锵——”一个灰蒙蒙的残影突然携裹着一道闪电般的寒光划向吉尔伽美什,刀光在快要砍到他肩头的时候,撞击在一层七彩的霓虹光晕之上,那个灰蒙蒙的残影飞速地朝后撤退,回到西鲁芙的身后。伊赫洛斯手里弯弯的长刀,嗡嗡地兀自颤抖着。

“不得不说,你们风源发明的这种叫‘气盾’的东西,真的格外好用啊。”吉尔伽美什淡淡地笑着,面容上波澜不惊,一片悠然。

空旷的洞穴里,慢慢卷动起沉重的气流来。

西鲁芙站起来,她刚刚脸上妩媚的表情,戏谑的表情,肃杀的表情,暴怒的表情……种种表情全都消失了,她的面容仿佛一面明镜般的湖泊,她抬起水盈盈的眸子,空旷的洞穴里,她仿佛钢弦般尖锐的声音回荡起来,听上去如同一把抵在太阳穴上的冰凉匕首:“你们,差不多也说够了吧?吉尔伽美什,我说了,我不喜欢别人知道我的事情,既然你一定要如此,那我今天,就真的不让任何人离开了。既然你们拿到了湮灭,那我就让你们也随着一起湮灭吧。”

伊赫洛斯浑身金色刻纹暴涨,昏暗的洞穴中光芒大放,无数丝绸般的白色耀目光环,风驰电掣地旋动震荡,白色光芒漩涡之中,一匹巨大的雪狼傲然出现在西鲁芙的身边,它的脖子和后背上长满了银白色的鬃毛,它比西鲁芙还要高一个头,它的目光低垂着,温顺地站立在西鲁芙身边,西鲁芙轻轻地走过去,把脸贴在它的脖子上,亲昵地用脸颊轻轻摩擦着它的脖颈,然后,她转过脸来,眸子里温润的光芒,突然化成了冰冷的星芒。

“我和芬瑞尔,先陪你们玩一会儿吧。”

【西之亚斯蓝·约瑟芬塔城·密林河岸山崖】

天束幽花刚刚想要继续追问阿克琉克,却突然被脚下传来的震动打断了话音。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一下巨大的震动,震倒在地上,她脸红地迅速翻身立起,她没敢抬起眼睛看阿克琉克,然而,此刻,阿克琉克却完全顾不上看她,他已经趴在山崖边上,一动不动地死死盯着山崖下方的旷野。

天束幽花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立刻被眼前的场景震撼得张大了口:整块辽阔的河岸草坪,仿佛一面起伏的湖面一样,扭曲着上下起伏,绿油油的草地缓慢地起伏着,如同暴风掀起海面,几下起伏之后,正块地面轰然朝下坍塌,地面迅速地下沉,随之而来的,是约瑟芬河里的河水翻涌咆哮,水平面在剧烈的地面扭曲之下,迅速地下降,天束幽花也不由自主地趴下身子,因为他们所在的这块山崖,正在缓慢地朝河边移动!山崖和河畔的区域正在飞速缩小,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巨大手掌,将这块河岸大地,仿佛一块泥巴般地揉捏玩弄着……

“这!这究竟怎么回事?”

“太让人难以置信了……吉尔伽美什竟然可以……竟然可以……”阿克琉克那张始终阴云笼罩的瘦削脸庞上,也忍不住露出了震撼的神色,“他应该是在收缩整个地底空间,他竟然可以在这个大的范围内改动整个地质结构,他对地元素的魂术掌握竟然也可以如此炉火纯青。”

“你是说……我们此刻的这整块区域的地震,都是吉尔伽美什引发的?”天束幽花脸色苍白,她也无法相信,要知道,这么大面积的地动之术,在水源魂术里,难度就和掀起一整片海域里的海水差不多。

“他应该是想要收缩地底的空间,造成西鲁芙他们的魂力躁动和理智崩塌,对于风源的魂术师来说,狭小密闭的空间,对我们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惧感,严重的人还会因此而精神失常,甚至会魂力错乱逆流。而且,我没有猜错的话,他正在改造地底的暗流,他在企图将约瑟芬河的河水,引到他们所在的地底洞穴中去,一旦整个地底空间变成一个狭小密闭的水域,那么,西鲁芙他们……”

完全算是人类,但是,在天束幽花眼里,他们就是人,就是一群正在被杀戮的人……

突然,一双冰凉的手掌捂住了天束幽花的嘴,天束幽花抬起眸子,就正对上阿克琉克那双猎鹰般的狭长双目,他把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他回转头,面对着约瑟芬河对岸的方向,离天束幽花他们山崖此处非常非常遥远的地方,是另外一座山崖,中间隔着同样一块辽阔的旷野草坪,天束幽花凝了凝神,隐约地看见遥远的对岸山崖上,站立着两个小小的身影。

阿克琉克从铁盒里掏出“借影”,当那条白色的虫子贴上气壁的时候,两个身材几乎一模一样的高挑矫健的身影,同时投影在他们面前。

远处山崖上,两个浑身紧裹贴身黑色铠甲的年轻男子迎风而立。

他们两个乍看上去,似乎一模一样,仔细分辨,其中一个人的黑色铠甲隐隐透出暗红色,另外一个人的铠甲,有一种发暗的金色,穿暗红铠甲的那人,留着一个看起来异常怪异的发型,鬓角和两边的头发,剃得非常短,几乎快要露出头皮,而头顶中央,却像是锋利的剑刃一样,竖着一排碎发。而另外那个人,则带着一个金属头盔。

但这不是两人最明显的区别。

从他们两个手上所持的武器来看,很显然,他们都是用弓的高手。这一点,天束幽花觉得异常地亲近,因为她自己也用弓,所以对这两人下意识地就产生了好感。而且两人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容,都能够算得上是器字轩昂、英挺正气,和麒零相比,只是少了麒零的俊美,但却有麒零俊美少年所没有的凌冽和霸气。

但严格地来说,他们所持的武器,应该一个是弓,一个是弩。暗红色铠甲那人手上一看就是一把极其顶级的精弓,浑黑玄铁锻造的弓身上,雕刻着风状的暗银色花纹,弓身巨大而沉重.几乎快要接近那个人的高度。

而暗金色铠甲那人,则是手臂上装有一副机弩,他头盔两边装饰着光滑洁白的动物皮毛,看起来充满了皇室的贵族气息。

“没想到,西鲁美把他们也带来了……”阿克琉克压低声音,小声地说道,“看来,战局要发生变了……”

“他们是谁?为什么长得一模一样?”

“他们是古尔克兄弟,哥哥是古尔克,弟弟叫做小古尔克。他们是风源的三度王爵和三度使徒。”

“你们风源二度、三度王爵都来了……究竟想要干什么?”天束幽花隐隐觉得整个事态已经不仅仅是看到的那么简单了。

“我也说不上来,我没想到西鲁美会召集这么多人,而且连古尔克兄弟都出动了,那整个风津道岂不是空巢?”阿克琉克的脸色,在月光下显得一片苍白。

“这对古尔克兄弟,很厉害么?”天束幽花看着他们拿弓迎风而立的挺拔姿势,心里暗暗有些羡慕。

“他们能够位居高位王爵之列,当然有他们的厉害之处。他们两兄弟,其实是我们风源领域上,最多人认识、露面最多的王爵和使徒了。他们非常正义,并且一直云游四方,猎杀邪恶力量,或者清除破坏性魂兽,百姓和魂术师们,都非常喜欢他们两兄弟。而且他们虽然魂术登峰造极,为人却非常温和,态度谦逊,年纪轻轻的,长相又英俊,风源很多女孩子,都将他们俩视为理想的夫婿。他们的天赋也非常公开,百姓们都知道,大家也为他们的天赋起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月神的弓弦】。”

“‘月神的弓弦’?”

“对,这就是他们的天赋,他们能够将月光和风凝固成弦,同时混合成一种无形无状,但锐利无比、具有钻石硬度的,能够刺穿一切风之防御的箭矢。并且哥哥古尔克,也就是风三爵,能够进行超长距离、精准无比的狙击。在这用会心一聚的狙击所具有的攻击力和命中率,在整个风源的王爵中,除了铂伊斯之外,是最高的。古尔克的必杀一击,传说中没有人可以回避,百分之百命中。”

“我也可以百分之百命中,这有什么难度啊。”天束幽花不太服气。

“你说的是多远的距离呢?”阿克琉克冷冷地问.

“我能从这里,射中约瑟芬河里的一块石头。”天束幽花得意扬扬地说。

“古尔克可以在你这个距离的基础上,再倒退出一千米的距离,然后闭着眼睛,射中约瑟芬河里快速游动着的一条鱼。”阿克琉克冷冷地说,顿了顿,又补充道,“不对,应该是准确地射中鱼的一只眼睛,只要他愿意的话。”

天束幽花脸色惨白,不说话了。

“弟弟和哥哥一样,天赋也是可以将月光和风混合成弓弦个箭矢。他们的区别在于,弟弟的武器是装备在左臂上的机弩。你知道机弩和长弓的区别么?”

“机弩力量大,攻击力高,比弓的力量要高出许多,但是弩的攻速缓慢,每发射一箭间隔时间比较长,这是弩的弱点。”

“对,一般的弓和弩,是这样的。但是古尔克兄弟身上。却正好是相反的。小古尔克手臂上装备的机弩,拥有超高的攻击速度,他能够瞬间发动无数箭矢,密集如雨,但是相对来说,杀伤力就别哥哥古尔克的单箭聚力阻击要弱,而且命中率会稍微受到影响。”

“他的攻速能有多快?我一秒差不多能够达到两三箭,最快的话能够到五箭。”天束幽花被刚刚古尔克的天赋震撼了一下之后,现在有点心虚了。

“小古尔克曾经在一次举国庆典上,挥动了一次手臂,众人肉眼只看见了一次弓弦和机簧的拉动,但挂在城墙上的64个彩球同时被命中,无数彩纸漫天飞舞,不过呢,虽然他们的天赋异常强大,但是他们也有弱点的……”

天束幽花突然看见阿克琉克漆黑的瞳孔里,瞬间闪烁起几十个细密的小光点,针尖一样密密麻麻的光点飞速的扩大着,她转过头,视线还没有凝聚起来,就听见无数玻璃破碎的声音,“盗声”和“借影”跌落到地上,古尔克兄弟的幻象瞬间消失。

然而随之而来的,却是迎面飞来的,密密麻麻的光之箭矢。

天束幽花刚刚站起,那些本来远在天边的光点,却仿佛一瞬之间,就逼近了眼前。

空气里无数霓虹七彩光芒的碎片,玻璃破碎的声音咣当不绝,那是阿克琉克不断放出的气盾破碎的声音。

随后就是一声一声沉闷的血肉破裂声。

“噗——”

“噗噗——”

一根又一根闪着月亮皎洁清辉般光芒的箭矢,持续不断地洞穿着阿克琉克和天束幽花的躯体。

临界·爵迹3 风津道 第十二章 觉醒者的悲鸣

【西之亚斯蓝·约瑟芬塔城·密林河岸山崖】

无数的光之箭矢,仿佛暗夜里从天空密集砸下的流星般朝天束幽花和阿克琉克袭来,漫天的皎洁月色,都似乎失去了光辉,让为于这风驰电掣的密集箭雨。

密林里冰凉而黏稠的黑暗,如同一匹巨大的黑色绸缎,被一支支快若闪电的光之箭矢撕破,本来静谧的林间,此刻充满了箭矢划破空气时发出的锐利啸叫。

剧烈的血腥气渗进无边的黑夜。

天束幽花肩胛骨上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她低下头,一枚闪烁着淡金色光芒的箭矢,插在自己的左胸肩胛位置,透过半透明的光芒箭柄,幽花能够看见自己肩胛内部的血肉和筋腱,鲜血顺着箭矢洞穿出的坑洞,源源不断地往外涌动,“应该是伤到了动脉血管”,幽花思衬着,咬了咬牙,伸出手,准备忍住即将到来的剧痛,将箭矢拔出来,然而——

“咦?为什么……”天束幽花被眼前的诡异状况吓呆了,她伸出的手指毫不费力地穿过了那支还在发光的箭羽,而那根箭矢依然牢牢地插在自己的肩头——没有人可以握住一束光。但是,她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眼前的状况,连绵不断的箭矢破空而来,就在她发愣的这几秒钟,四五支光之箭矢又噗嗤噗嗤地插进了血肉,的血肉。

“你想死吗?赶快走!”阿克琉克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后,转身挥手放出气盾,然而,平时坚不可摧的隐形盾牌,此刻却仿佛脆弱的玻璃一样,接连不断地碎裂,一扇一扇彩虹碎光在空气里爆炸,光之箭矢毫无阻滞地射进阿克琉克的大腿,膝盖,和腹部。

阿克琉克拉着幽花在密林里飞驰。

然而,身后密密麻麻的箭矢却仿佛阴魂不散的鬼火追身而来,魂力感应在如此高频率的攻速之下根本没用,当感应到背后袭击而来的魂力波动时,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了。

“啊——”天束幽花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她弓着身体,喉咙被后膝传来的剧痛锁紧,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来,阿克琉克转过头,看见两根发光的箭矢深深地插进了她膝盖弯的地方。他没有说任何话,俯身将天束幽花抱起,继续朝密林深处飞掠而去。

天束幽花的视线落在阿克琉克那双矫健飞奔的双腿上,上面起码插着五根箭矢,有两根分别插在膝盖和脚踝的位置——一般人的这两个位置中箭的话,立刻最基本的移动力都会丧失,更别说像现在阿克琉克这样鬼影般飞驰。

“你……你的天赋也是【无感】吗?”天束幽花趴在阿克琉克肩膀上,脑海里浮现出霓虹那张永远没有表情,即使浑身浴血,也依然目光淡然的样子。

“当然不是。”阿克琉克紧锁的眉毛,让他的双眼笼罩在一条狭长而漆黑的阴影里。“但‘痛苦’在‘死亡’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我们是要逃到哪儿?”天束幽花忍住剧痛,问道,“你不如现在树林里找一处有水洼的地方,我可以发动阵法,帮助我们愈合,这些箭矢不知道为什么,拔不出去,再这样下去,我们两个一定会失血而死的。”

“没用的,即使你的天赋是‘永生’,这些箭矢并不是真正的箭矢,它虽然能够在千里之外精准地洞穿一切目标、无坚不摧,但实际上它并没有实体,它就像一束月光一样,你抓不住它,更拔不出它。它又不是真正的光——光没办法造成肉体创伤,更没办法像这样在我们的肉体上撑出一个血洞,仿佛一个有实体的透明木棍一样插在我们身体上,哦不,还不像木棍,它更像是一根插进我们身体的铜管,因为血液能够穿过这些光,毫无阻碍地流淌出来,仿佛插在我们身体里持续汲取血液的獠牙。如果硬要说起来,这种箭矢更像是一种能量,而不像是一种物质……”阿克琉克说这些话的时候,又有一枚箭矢扑哧一声穿透他的左肩,他左下颚的轮廓一瞬间被皎洁的月光照亮,仿佛他的肩膀上开出了一朵发光的花朵。然而,他的脚步和动作,却没有任何的停滞,甚至连说话都依然维持着刚刚的速度,看起来完全没有受伤的样子,“所有,当这些箭矢还存在在我们的身体里时,你是无法愈合的,就像身体上插了一把刀,你想要恢复伤口,就先要把刀拔掉。”

“那怎么样才能拔掉这些光的箭矢呢?你不是说它们只是一种能量,而不是一种实体吗?”

“那就等能量消失。”阿克琉克冷冷地回答,突然朝右边滑出一大步一枚呼啸而过的光箭贴着他的左腰处射过,只差毫厘,“只要逃出他们的射程范围内,能量就消失了。

密林里呼啸着没有来处的大风,卷裹着两人,仿佛飞翔般朝更远处掠去。天束幽花知道,这些强大的气流都是阿克琉克召唤来的风术,她叹了一口气,心里暗暗感叹,风源在速度方面的天赋优势,实在是太强大了。

阿克琉克的速度非常快,只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刚刚的山崖已经被远远地抛在了身后,咆哮的约瑟芬河水的声音也已经听不见了。天束幽花在心里暗忖,除了漆拉之外,她从来没有见过速度比阿克琉克还要快的人了,就连动作快如闪电的霓虹也比不过他。

阿克琉克的速度没有任何的降低,但天束幽花突然从眼前的静谧里猛然意识到,身边刚刚仿佛密集流星般的箭矢已经消失不见了,整个黑暗的树林里,只有风声,没有箭矢划破空气时的锐利啸叫。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上,那些发光的箭矢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下几个血洞,正在缓慢地收缩愈合。

“我们……已经逃出他们的射程范围了?我们安全了?”天束幽花趴在阿克琉克的肩膀上问道,她身上的袍子,已经被她汩汩流出的鲜血浸泡透了,滚烫的血液已经被冬日的寒风吹得冰凉,湿淋淋又黏糊糊地贴在她的身体上,发出阵阵血液特有的腥甜味道。天束幽花仗着自己【永生】的天赋,并无大碍,然而,阿克琉克他的脸色却越来越苍白,抿紧的薄薄嘴唇已经失去了血色,看起来仿佛两枚在冬雪里吹得发亮的钢片。

“不,我们现在才开始,真正进入危险。”阿克琉克再一次将自己的速度提高了些许,他的瞳孔甚至隐隐地颤抖起来,仿佛有一种致命的危险正在降临。

“什么意思?”天束幽花感觉到阿克琉克的体温飞速地在下降。

【西之亚斯蓝·约瑟芬塔城·密林河岸对面山崖】

“啊,”小古尔克放下高举的右臂,随着他的动作,手臂上沉重的弓弩发出清晰的机械摩擦的金属声,“哥哥,他们已经逃出我的射程范围了啊。还要追击他们吗?还是说,我们应该办正事了?如果要继续追击的话,只能靠你啦,我无能为力了哦。”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地在嘴边露出一个笑容,月光下的他的面容看起来英俊中透露着一股迷人的倜傥。

然而,在他身边手持黑色精钢长弓侧身而立的古尔克,几乎同样的五官,却凝聚起了截然不同的表情,他肃穆而沉重的表情,看起来如同月下凄凉的雪峰一样,有一股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宁愿多花一点时间,也不要留下后患。”他举起沉重的长弓,动作仿佛抬起一片羽毛般轻盈,一根发亮的弓弦悄然出现在弓上,天空的云层深处,旋转流淌下几缕琥珀色的如水月光,风吹动时发出的“咝咝”声近在耳畔。月光和风,在他纤细白皙的指尖,凝聚成了一根又长又粗的光芒箭矢,“况且,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他双臂仿佛苍鹭宽大的羽翼般骤然舒展而开,“砰——”,一支破空箭矢在黑暗中只闪了一下,就消失了。

他修长的五指闪电般地聚拢又松开,动作灵巧之极,“砰——”,第二支箭矢再一次闪电般的消失在了黑暗里。

【西之亚斯蓝·约瑟芬塔城·城外森林】

天束幽花倒在地上,她的身下已经渗出了一摊不小的血泊。她躺在自己的血液里,感受着汨汨流出的热血在冬季的冻土上渐渐变得冰凉,血红色的冰花碎片在土壤里渐渐凝结。

她歪着头,脸颊贴着地面,在她的视线里,阿克琉克躺在离自己不远处,他看起来仿佛是睡着了,轻轻地闭着眼睛,喉咙里发出越来越弱、几乎不可闻的声音,仿佛一个睡梦中正在呓语的人。他和睡着的人,唯一的区别,就是在他的胸膛心脏位置,此刻正插着一根竹子般粗细的箭矢,仿佛一根透明的玻璃管子插进了他的心脏,正在汨汨的往外抽血。

几秒钟之前,她突然感觉到抱着自己飞掠的阿克琉克浑身一颤,还没来得及询问,就被突然朝前方重重地抛了出去。当天束幽花摔在地上呲牙咧嘴的时候,她转过头来,正好看到那只光之箭矢洞穿阿克琉克心脏的那个瞬间,血液仿佛大颗大颗的红色宝石,在空气里四散飞溅。

她刚刚站起来,想要朝阿克琉克走去,突然就感觉到了一阵几乎要撕碎她的脑子的剧痛,从后背脊椎骨上传来,还没有来得及拧身回头,就看到了从小腹上洞穿而出的那道发亮的光芒。

仿佛自己的小腹上,开除了发亮的花朵。

她朝前倒下去,像一块大石头般发出沉闷的响动。

阿克琉克胸膛上和天束幽花小腹上,两根发光的箭矢,缓慢忽闪着光芒,看起来完全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

【西之亚斯蓝·约瑟芬塔城·河岸地底洞穴】

整个巨大的洞穴穹顶在不断地朝下陷落,却又不像是坍塌般的坠落,周围的山岩石壁也在缓慢地朝中间靠拢,原本辽阔的地底空间正在飞速地缩小,眼前的景象看起来说不出的怪异。

震耳欲聋的响声回荡在密闭的空间里,听起来仿佛沉闷的巨雷滚动在头顶。

巨大的雪狼“芬瑞尔”独自站在对阵的前方,其他风源的人都退避到洞穴的后方,西鲁芙此刻像一个沉睡的美人一样,看起来完全沉浸在甜美的睡梦中。几个风津猎人围绕在她身旁,伊赫洛斯更是寸步不离地守候在她的身边。所有人的目光都默默地聚集在洞穴中央的雪狼身上,因为他们都知道,此刻,目光里闪烁着血红色光芒的“芬瑞尔”,其实身体里真正的灵魂,是风源的至尊之后,西鲁芙。

“芬瑞尔”缓慢地低下头,然后突然昂起脖子,发出一声嘹亮的狼嚎,同时随着它的嚎叫声在洞穴里震荡开来的,还有无数看不见的透明刀刃——这些刀刃不同于水源们习惯的坚硬的冰剑雪刃,它们仿佛是海底飞速游动的扁长银鱼,光滑而粘腻,诡谲而灵动,锋利无比,却无色无形,无法预测,无法捕捉,密密麻麻地朝你卷动而来。

特蕾娅站在远处的洞穴边缘,她周身翻涌不息的白色丝绸裙摆,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她目光凝重,瞳孔里的白色风雪翻滚不息,不得不说,特蕾娅确实是一个思维极其缜密的人,就算是明知道这些间接元素攻击对她不会造成任何伤害,她也没有丝毫放松对整个战局上魂力变化的探知,她时刻都将自己放在最安全的环境里。同样,在她‘女神的裙摆’守护范围内的,还有站在特蕾娅身边的幽冥,他看着裙摆外面,空气里快速闪动的旋转气刃,表情说不出的凝重。他的双手隐隐地用力握在一起,手背上血管清晰可见。

而离她不远处的吉尔伽美什,表情看起来却没有丝毫的紧张。他朝身后的银尘伸出手,握着他的手,轻轻地拉向自己的身后,让他和自己紧靠着站在一起。他嘴角含着一个淡然的微笑,目光里仿佛游动着几缕金箔,发出若隐若现的光芒来——仔细看,就会知道,那是他正在发动魂力的迹象,但他并没有像特蕾娅或者幽冥一样,浑身都浮现出金黄色的刻纹,他只是此刻瞳孔里能看得出金色的游丝。就像传说中的那样,他对魂力的使用仿佛是一种艺术,他永远都能用最微小的魂力,制造出最强力的魂术效果。比如此刻,他只是安静地站立着,仿佛正在旷野中思考的安静旅人,但是,整个空间里闪电般游走的锋利气刃,却无法近身,他把自己和银尘,笼罩在一个圆形的透明气盾里,无数电光火石在他们周围的透明气盾上,砸出涟漪般的彩虹光晕,却始终无法砍碎这一层坚固的防御。

而洞穴的正中,离【芬瑞尔】最近的,则是浑身漆黑,笼罩在坚不可摧、硬度最高的盾牌【龙鳞漆】之下的艾欧斯,他此刻正将漆拉挡在身后,他伸展开漆黑而修长的双臂,快速而敏捷地挥动着,将身后的漆拉保护得密不透风,时不时有透明的气刃在他的胳膊上砍出电光一闪,铿锵的声音仿佛一柄精钢刀刃砍在了水晶石上的声响。

六个人分成了三组,正以不同的方式抵挡着“芬瑞尔”凌厉的气刃攻势。看起来,“芬瑞尔”的进攻在他们的防御之下,似乎并没有起到效果。然而,三组人的表情,除了吉尔伽美什和银尘之外,另外的四个人,都看起来格外凝重。特别是特蕾娅,因为,在敏锐的魂力感知之下,她清楚的知道,蕴藏在“芬瑞尔”体内的魂力,此刻只释放了冰山一角,它的魂力上限高的惊人,而且,它的魂力里有一种无法说清楚的东西,仿佛一种又冰冷又黏滑的感觉。特蕾娅突然想起了当初他们几个人围捕“宽恕”时惨烈的战况。那个时候,自己的“女神的裙摆”已经发动到了最大程度的防御极限,却依然被“宽恕”的血舌长驱直入,仿佛探囊取物般轻易洞穿了自己的身体。不知道这一次,究竟能否抵挡住“芬瑞尔”的全力进攻……

正在特蕾娅回忆之时。“芬瑞尔”目光里闪动过几丝寒光,它抬起右前掌,在地面上用力而迅速地践踏了三下,它脚下的地面在巨大的重力之下瞬间龟裂。随着三次踏足,爆炸般的魂力从他足心震荡开来,洞穴里的魂力突然成倍的上涨,刚刚密集卷动的刀刃突然加速了一倍,并且,力量也比之前要猛烈的更多,之前狭窄剑刃般的气流,仿佛瞬间变成了巨大的刀斧。

特蕾娅的“女神的裙摆”发出哗啦啦的声响,空气里响起两声布匹被划破的脆响,特蕾娅咬了咬牙,怒目圆睁,浑身魂力暴涨,白色丝绸浪潮砰然掀动,范围陡然扩大。但是她的瞳孔却忍不住轻轻地颤抖着,因为她也不清楚,接下来,“芬瑞尔”的进攻还有多少波,如果下一波进攻的强度还是按照如此程度的提升,那么……

而远处,吉尔伽美什和银尘身上笼罩的那层透明圆球状的气盾,发出更加绚烂的彩虹光晕,无数重逾千钧的力道,刀砍斧凿般的砸在玻璃般的透明气盾上。吉尔伽美什轻轻挪动了一下脚步,将两腿稍稍分开了一些,让自己站得更稳,然而,他的皮肤依然白皙一片,看不出任何金色的纹路。他索性闭起了眼睛,嘴角依然幽幽地凝着一丝微笑。银尘轻轻的靠近吉尔伽美什的耳边,问道:“王爵,需要我们出手么?我看那边,艾欧斯和漆拉,似乎有一点吃力了,不知道下一波攻击到来的时候,他们两个能不能撑得住。”吉尔伽美什依然闭着眼睛,他微微侧过头,对自己身后的银尘说:“先静观其变吧。你不要低估了艾欧斯和漆拉的实力,我想,再怎么样,至少下一波攻击到来的时候,还不至于要了他们的命。但他们确实撑不了多少轮进攻了。‘芬瑞尔’的魂力比我想象中大多了,而且,西鲁芙‘附灵’之后,他对魂力的精准使用和对风元素魂术的研究,比一头动物要高明得太多太多了。因此,‘芬瑞尔’那本身就浑厚无比的魂力,也就发挥出了更加惊天动地的效果。如果我感应的没错的话,西鲁芙起码能够按照前一轮这种魂力的增长程度,将攻击强度再提升五次……”银尘转过头,望着漆拉,点了点头,又有点担忧地问:“那么我们需要出手帮他么?毕竟他是我们亚斯蓝的王爵,不管我们和他们之间究竟怎么清算,但西鲁芙毕竟是因德的人,如果真的漆拉死在她手里……”

“我们可以出手帮他,但是我现在不行……”吉尔伽美什轻轻地睁开眼睛,他望着前方不远出昂然挺立的巨大雪狼,目光里翻涌着暗金色的光芒。

“为什么?”银尘有点难以置信,从他对魂力的感知上来说,吉尔伽美什的魂力使用远远还没达到上限,怎么可能不行。

“你没发现,整个洞穴的收缩变得格外缓慢了么?”银尘抬起头,看着头顶之前一直持续收缩下沉的穹顶,果然,此刻已经几乎看不出来变化了,维持在一个固定的高度。吉尔伽美什顿了顿,轻声继续说道:“我虽然现在已经可以在四种元素的魂术之间自由地切换了,但是,要同时使用两种元素的魂术,我还没有达到熟练的程度,如果要干扰西鲁芙和其他的人,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迅速收缩洞穴,让他们的理智在密闭空间里陷入狂乱和躁动。所以,我需要你……”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交给我。”银尘点了点头,浑身金色纹路隐隐地浮现出来,他微微弯曲了一点点膝盖,然后缓慢地撑开了双手。

“你只要撑过下一轮的进攻,我应该时间就够了。”吉尔伽美什双手合拢在一起,轻轻地捏了捏手指骨,然后朝地面优雅地蹲了下去。他伸出右手,五指指尖轻轻地触碰到地面。

“什么?他竟然……”索迩看着球形气盾里的吉尔伽美什和银尘,吉尔伽美什身上涌动起一浪一浪的金色烟雾,仿佛流水般汨汨的沿着他的右手臂流淌到指尖,渗透进地面。而整个洞穴在他得魂力所用下,又重新开始剧烈地收缩起来,而且速度比之前更快,更迅猛。“他竟然也能够使用风元素魂术!他究竟是谁?!”

此刻,撑起气盾的人,已经从吉尔伽美什转变成了银尘。银尘冷峻的面容上笼罩着一层金色的光芒,密集而沉重的气刃持续砍凿在他们头顶。然而,过了一会儿之后,明显的,那些气刃的攻击速度和强度都开始发生了变化,之前持续而稳定的攻击,渐渐变得紊乱起来,力度不均,频率也不一致。银尘抬起头,发现整个洞穴已经缩小了五分之三的大小。

特蕾娅闭上眼睛,她非常明显地感觉到了对方那群白色猎人情绪的躁动不安,仿佛火山爆发前感受到危险的动物一样,他们微微的颤抖起来,甚至有一些开始原地挪动着脚步,持续缩减的密闭空间将他们的理智逐步推向崩溃的边缘。

突然,巨大的白色光芒从雪狼身体里咆哮而出,如同一阵飓风般卷向角落里被风津猎人保护起来的沉睡的西鲁芙。下一秒钟,当雪狼“芬瑞尔”刚刚收回到伊赫洛斯体内时,西鲁芙就突然从风津猎人的环护中飞掠起来,优雅地降落在洞穴的中央。她抬起头看着头顶不断陷落的岩石,又看了看吉尔伽美什,表情依然沉着而冷静,朝身后招了招手,一个风津猎人一闪即至,站在了她的身后,等待着她的吩咐。

她转过头,贴着风津猎人的耳朵边上轻轻说了几句话,随即,那个风津猎人抬起头,仿佛灵魂出窍般地静静站立了几秒钟。随即,所有的风津猎人仿佛彼此间用一种诡异的方式交流了信息,知道了西鲁芙的命令一样,纷纷化成流动的白色光影,四下飞掠。瞬间,他们仿佛洒在黑色夜空上的白色星芒,然后,几十个人动作整齐划一,朝自己身后的虚空里伸出了手,然后用力握紧了拳头朝胸前用力地拉扯,仿佛在拉紧一张看不见的网。

“他们在干什么?”幽冥站在特蕾娅身后,刚刚天地间咆哮翻滚的密集气刃已经随着雪狼的隐匿而消失了,然而,那几十个白色幽灵般的风津猎人此刻分散在整个洞穴空间的内壁上,却不知道在干什么。但随即,幽冥发现特蕾娅的神色渐渐凝重起来,他刚想说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突然感觉到耳膜一阵刺痛,他伸出手摸了一下,手指缝隙里,沾着殷红的血迹。

“他们在随着吉尔伽美什一起,收缩这个洞穴……”特蕾娅的声音发出微微的颤抖,“不过,吉尔伽美什收缩的是空间,而他们收缩的是空气。”

幽冥耳朵里传来的刺痛越来越强,他的胸口被一阵莫名的重压持续撞击着,他忍不住问特蕾娅:“他们不是最害怕密闭空间么?那他们干吗还帮助吉尔伽美什一起收缩呢?”

“因为吉尔伽美什在收缩整个洞穴的时候,这里面的空气,其实是从石壁或者地面的缝隙里逃逸了出去的,所以我们整个空间里的压强是正常的。但是,现在,西鲁芙让所有的风津猎人占据了洞穴的内壁,他们联手将洞穴内壁上所有缝隙都用气壁封死,空气没有出口,他们将所有空气全部抓紧在了一起,因此,没有丝毫的气流可以逃逸到这个空间之外。也就是说,吉尔伽美什将这个洞穴收缩得越小,这里面的空气压力就会越大,对吉尔伽美什的反抗力就会越大,他收缩洞穴的难度也就越大。”特蕾娅转过头来看着幽冥,她的双眼里全部是赤红的血丝。她睁着眼睛,忍受着眼球上空气中越来越大的看不见的压力,对幽冥说:“而更可怕的是,风源的人,可以控制他们周围的气压,但我们却不行,我们会在这种巨大的气压之下,最终粉身碎骨……”

洞穴剧烈的收缩着,几十个风津猎人更是全部进入了隐形模式,仿佛消失了一样,然而,空气里持续猛烈增加着气压,意味着他们正在竭尽全力的压缩着洞内的空气。

幽冥双膝跪在地上,双手用力撑住地面。他的鼻孔和耳洞里,正在一滴一滴地掉下血珠子来。他的五官扭曲在一起,显然在对抗着空气里看不见又躲不掉的千钧重压。特蕾娅抬起头,看见西鲁芙和伊赫洛斯、索迩,仿佛安静的隐士一般,站立在洞穴的一角,漠然的观望着眼前这场无声的杀戮。而洞穴中央,艾欧斯已经倒在了地上,他全身漆黑的龙鳞,此刻在剧烈的气压之下,仿佛活物一般,汨汨的蠕动着,他的脸上是痛苦的神色。而旁边的漆拉,已经单膝跪地,他抬起头,望着远处的吉尔伽美什和银尘——

此刻,银尘依然撑开着球形的气盾,在球星气盾里面,他们的气压正常如旧,然而,巨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包围着银尘撑开的气盾,他脖子上的金黄色刻纹已经蔓延到了脸上,太阳穴上的血管因为用力而清晰可见。一丝淡淡的血迹从银尘的嘴角流了下来。而吉尔伽美什,依然五指贴近地面,加速地收缩着地底的空间。

“吉尔伽美什!你停手!”漆拉张开口大喊,他的牙齿已经被喉咙里涌出的血液染红,“吉尔伽美什!!”

特蕾娅终于忍不住弯下了她的膝盖,巨大的压力仿佛千斤巨石砸在胸口,又像是沉到了几千米深的海底,耳膜快要被撕碎般的痛苦。她艰难地爬到幽冥身边,伸出手,握住幽冥的手掌。幽冥喉咙里持续发出痛苦的低沉嘶吼,他闭着眼睛,伸出手反握住特蕾娅小巧的手掌。他艰难的把特蕾娅拉到自己的身下,然后伸开他修长的双臂,将她拥抱在他的怀里,他的意识已经渐渐混沌一片,口里不断涌出鲜血……

“幽冥……幽冥,”特蕾娅口里涌起的鲜血用力咽下去,“吉尔伽美什他……他并不是害怕我们走了,他打不过西鲁芙……他留下我们,是想杀了我们……他想杀的不仅仅是西鲁芙,他想杀所有的人……这个洞穴里,除他之外,所有的人……”

幽冥的双眼已经迷蒙一片,他的眼皮半睁着,特蕾娅知道,他已经在意识昏迷的边缘,但是他依然紧紧的用力握着自己的手丝毫没有松开。特蕾娅的脸上滚下两行热泪来,她挣扎着爬过去,趴在幽冥的耳朵边上,用另外一只手抱着幽冥的脸,用涌满鲜血的口,含混地说:“幽冥,你听我说,你听着!等一下,我需要你将你所有的魂力注入到我的身体里……我们只有一次机会,你相信我……”

幽冥闭着眼睛,点点头,艰难地伸出那只宽大而有力的手掌,撩进特蕾娅的裙摆,轻轻地放在特蕾娅大腿内侧的爵印上。

特蕾娅翻过身,面朝上方,她眼里所有浑浊的白色风暴瞬间消失了,她身体上翻涌不息的金黄色刻纹也突然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皮肤表面浮现出的另外一套截然不同的纹路,更扭曲,更复杂,也更诡异,她瞳孔里金色光芒大放——

汪洋般排山倒海的恶心感,仿佛最黑暗也最黏稠的浆液沿着喉咙往外喷涌的感觉,幽冥突然弓起身子不断地呕吐起来,但他依然没有松开持续往特蕾娅身体里注入魂力的那只手。

一种听不见的声音在洞穴里来回震荡穿梭,仿佛无数有尖锐触角的昆虫在耳膜上爬行尖叫,有一双冰冷无形的手在胸膛里搅动,用力揉挤着胃里的酸液。

无数风津猎人从穹顶上现形,然后捂着耳朵挣扎着不断簌簌的往下跌落在地上,痛苦的挣扎着。他们仿佛一颗一颗白色的雪球一样从上空坠落下来,随着他们的陨落,空气里的压强也逐渐减弱。

艾欧斯和漆拉、索迩和伊赫洛斯,甚至连西鲁芙,也没有逃出这股突如其来的冰冷恶心之感,仿佛整个人被突然丢进了起伏着巨浪的海面,脑内所有的平衡都被打得支离破碎,理智被一团漆黑的浆液团团包裹住一样。

就连银尘和吉尔伽美什,也停了下来。

这么多年之后,特蕾娅终于再一次发动了“精神侵染”。

“银尘,现在我需要你去做一件事情,”吉尔伽美什睁开他那双天神般迷人的眼睛,他忍住脑海里剧烈的恶心恐惧之感,镇定地对银尘说,“不要理会任何其他的人,集中全力,优先杀掉特蕾娅。”

“是,王爵。”银尘艰难地挣扎而起,身影闪动,飞掠而出。

洞穴的另一面,西鲁芙在伊赫洛斯的搀扶下,艰难地站立着,她捂着自己的耳朵,转头对索迩说:“索迩!杀了特蕾娅!”

“是!陛下!”黑雾般的披风瞬间包裹住了索迩的全身,下一个瞬间,他整个人在空气里消失了。

【西之亚斯蓝·约瑟芬塔城·城外森林】

天束幽花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片厚厚的积雪里。周围的参天大树,笼罩在一片毛茸茸的白雪中。大雪将所有的枝丫都压得弯向大地。

她下意识地伸手摸向小腹,然而,那个血洞没有了,只摸到衣服上已经凝固的血迹,而自己腹部的那个伤口,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愈合了。她转过脸,看到了身边正靠在一根横倒在地面上的粗树上休息的阿克琉克,他的脸色依然苍白,在周围茫茫大雪的映衬之下,显得更加孱弱,他胸口的箭矢也已经消失不见了。胸膛上的那个血洞,此刻已经愈合,虽然还能看到新生长出的鲜红嫩肉,但至少已经不再流血。

“你又救了我?”天束幽花挣扎着坐起来,看着阿克琉克瘦削的面容。

“不是,”阿克琉克目光转向天束幽花身后,“是她救了我们两个。”

天束幽花转过身,看见了自己身后安静站立着的鬼山莲泉。天束幽花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有欲言又止。

“你不用感谢我,我只是在救我自己。你知道的。”鬼山莲泉看着天束幽花,轻轻地笑了。

“你怎么做到的?”阿克琉克抬起头问道。

“一开始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你们身上的那些看起来像是光又不像是光的箭矢,非常让人伤脑筋,我想了各种办法,都没能将他们拔出你们的身体。只要它们依然插在你们身体上,就等于始终有一根管子在往外面放血,而你们中箭的位置又是在如此要害的位置,不拔出来根本没办法恢复。”鬼山莲泉回答道。

“那你怎么知道,要带我们逃离出足够的距离,才能让箭矢因为超过射程而失效呢?”天束幽花问道。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我带你们离开那里,只是因为我害怕伤害你们的人就在附近,能够将你们伤的这么厉害的人,我一个人肯定不是他的对手,所以还是先带你们离开比较好。结果没想到,刚刚跑到这里你们身上的箭矢就消失了。于是我把周围的环境改造了一下,以方便我施展‘永生之阵’,你们的伤都太严重了,如果再耽误一会儿,恐怕……”鬼山莲泉淡淡地说道。

“伤害我们的人,并不在附近。他们在约瑟芬河对岸的山崖上。”天束幽花说。

“对岸山崖?”鬼山莲泉有些动容,那么远的距离都能够……“她停了停,“你到底惹到了什么人?他又是谁?”鬼山莲泉指着阿克琉克,问道。

“他是阿克琉克。”天束幽花虚弱地站起来,看着鬼山莲泉的眼睛,仿佛特别疲惫地说,“他是真正的阿克琉克。”

“你说什……”鬼山莲泉的话刚说一半,就突然停住了话语。她愣住了。

愣住的人不仅仅是她一个。就连受伤虚弱到极致的天束幽花和阿克琉克,这两个根本没办法仔细感知魂力变化的人,也都感受到了离这里非常遥远的约瑟芬河岸的位置,惊人的魂力爆炸。

鬼山莲泉的脸色一片死灰,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我从来没有感受过这么强烈的魂力,这种程度的魂力,简直像是……简直像是……”

“简直像是幽冥的‘诸神黄昏’和魂冢里的‘祝福’同时觉醒一样……”天束幽花痴痴地望着远方,像是吓傻了。

“有一个以极其巨大的东西觉醒了……”鬼山莲泉扶起天束幽花,转过头对阿克琉克凝重地说,“赶紧走吧,马上,连同我们脚下的这整片大地,都要被‘那个东西’吞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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