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塞尔姆:白雪公主后传

第 一 部 分
  
  她是个高挑的黑发美人,身上长着许多美人痣:乳房上方有一颗,肚子上方有一颗,膝盖上方有一颗,脚踝上方有一颗,臀部上方有一颗,脖子背上有一颗。这些痣都长在左侧,你朝上看再朝下看,基本排成一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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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头发乌黑如乌檀,肌肤雪白似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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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尔现在已对白雪公主失去了兴趣。但他不能告诉她。不能说,那样做不行。比尔也不让别人碰他。那也是他的新花样。谁碰到他他都受不了。不光是白雪公主,凯文、爱德华、赫伯特、亨利、克兰和丹尼谁都碰他不得。这是比尔乖僻的一面,咱们这个当头的。我们猜想他大概不想继续纠缠在人情世故堆里。退避三舍。隐退是对付忧虑的四种方法之一。我们猜想比尔之所以碰不得起因于此。丹尼不同意这种忧虑理论。丹尼不相信忧虑。丹尼猜测比尔不让人碰是一种并非忧虑的超感觉状态在生理上的表现。但持这种看法的就他一人。我们其余都支持忧虑说。比尔通过各种暗示让我们知道,他不想让别人碰他。如果他摔倒了,你别去扶他起来。如果有谁伸出手来打招呼,比尔报以一笑。如果到了冲洗大楼的时间,比尔会自己去取他的提桶。别把提桶交到他手里,因为那样的话你们的手就有可能会接触。比尔对白雪公主失去了兴趣。她一定注意到他现在不去淋浴房了。我们可以肯定她注意到了。但是比尔没有对她这么说过,说他对她不再有兴趣。我们猜想他不忍心将那些冷酷的话如实相告。那些冷酷的话还仍在他那个没有心的地方锁着。白雪公主一定以为他这些天不去淋浴房是他不喜欢让别人碰他的缘故。我们肯定她是这么想的。但是她把这种"不喜欢"本身归因于什么?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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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呀,除了我听厌的那些话,但愿世界上还有些其他的词语!"白雪公主大声感叹道。我们坐在放着"怯怯"、"鸡味"和"鼠牌"大纸盒的早餐桌周围,面面相觑。除了听厌的话外世界上的其他词语?那能是些什么词呢?"鱼鼻涕,"霍华德说,但他是个外头人,而且没什么教养。我们马上后悔了,不该借给他一个睡袋,于是从他那里把睡袋收回,而且还收回了他的碗,还有碗里装的"鸡味"麦片,还有"鸡味"麦片上面倒的牛奶,还有他的汤匙、餐巾和椅子,还开始把纸盒朝他扔过去,表明他在这里已不再受欢迎。我们很快就把他驱逐了。但是问题还是没解决。那是些什么词语呢?"这回咱们又得受窝囊气了,"凯文说,但凯文这个人容易泄气。"禁制令!"比尔说。他开口一说我们都很高兴他仍然是我们的头儿,尽管我们中间有些人近来对他抱有怀疑。"死而后生!"亨利说,不算精彩但我们还是鼓了掌。白雪公主说,"那一句我以前从来没有听人说过,"这一说使我们有了勇气,于是大家都开始说,说一些或多或少能使人满意或至少可以临时应付场面的东西。一切都暂时掩盖过去了,没有公开化。如果事情公开化了,那么那个星期一我们真的要受够窝囊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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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我们到外面去冲洗大楼。干净的建筑使你满目生辉,满心热望:人是可以达到完美的。而且那些高高吊起、左右摇晃的木平台也是看姑娘的好地方:你难得看到这样的景观,看到的是她们红色的、金色的、梅红色的头顶。从上面看下来,她们就像靶子,梅红色的头是靶心,飘动的藏青色的裙子就像粗的周边线。在前面舞动的白色或黑色的大腿,就好像某人在靶子上方挥舞着手臂,喊着:"你没击中靶心,风速折算不够!"我们真想把我们的箭射入其中,射进这些靶子。这意思你明白,但我们也没忘记大楼,搭着临时支架,覆着贴面,色泽灰白,壮观雄伟。我们嘴里叼着小雪茄,腰上系着金属扣叮当作响的粗皮带,桶里装着水,杆子上扎着橡皮扫帚。我们把啤酒瓶子也带了上去,喝啤酒当第二顿早餐。尽管这样做是违法的,但我们在这么高的地方,谁也就说不清楚了。很遗憾霍戈· 德·伯吉拉克没和我们一起在上面,因为也许这种体验对他会有好处,会使他变得不那么令人讨厌。但他说不定抓住这个机会干些新的令人讨厌的事。他也许会把啤酒罐扔到下面的街上去,使女孩脚底下尽是些令人讨厌的硬块,而此时此刻,姑娘们正试图找到那幢建筑,从里面寻出她们要的那台打字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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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她已经写下了一首四页长的伟大的下流诗,不让我们读,断然拒绝,她毫无商量的余地。我们是偶然发现的。我们拖着疲惫的腿早早回家,在前厅徘徊了一阵,考虑是不是再朝里走。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某一种预兆。接着我们走了进去。"有你的信,"我们说。她正在写什么东西,我们一看就明白。"有你的信,"我们又说,平时她喜欢摆弄信件,但她全神贯注,没抬起头来,一动也不动。"你在干什么呀,"我们问,"写东西?"白雪公主抬头看了我们一眼。"没错,"她说,又埋下头去。她乌黑眼睛中的乌黑色里没有一丝感情的色彩。"写信?"我们问道,想知道如果是信那么写给谁,写些什么内容。"不是,"她说。"列份清单?"我们问道,察看她白皙的脸上有没有显露出温柔之情。但是没发现温情的迹象。"不是,"她说。然后我们注意到她把郁金香从绿花瓶移到了蓝花瓶中。"那么是什么呢?"我们问。我们注意到她把百合花从写字台搬到了碗碟柜上。"那么是什么呢?"我们又问了一遍。我们注意到她把印度扁萼花一路拖进了厨房里。"诗歌,"她说。我们手中仍然拿着信。"写诗?"我们说。"写诗,"她说。原来如此,真相大白了。"那么,"我们说,"我们可以看一眼吗?""不行,"她说。"诗有多长?"我们问。"四页,"她说,"到目前为止。""四页!"这样的宏篇巨著想起来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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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雪公主踌躇与困惑:"但是我该爱谁呢?"白雪公主支支吾吾地问,因为,在一定程度上,她已经爱我们了,但还不够。她仍然感到有点儿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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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着我脱下衬衣,给保尔打电话,因为我们打算破门而入,闯进他的公寓房。要是他在屋里,我们就闯不得。要是他在屋里,我们就会被认出来,他就会知道我们是些什么人,是我们把他的打字机搬走到街上去卖了。他会知道我们的方方面面:我们如何谋生,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我们的大锅放在什么地方。保尔没有接电话,因此也没必要问安娜在吗--这是我们准备好用来询问的名字。保尔坐在淋浴盆里,水蓬的水从上面落下。他正在写一首否定旧作的翻案诗。"对某些形式有所偏好也许是不对的,"他思忖道。"但是走回头路对我特别有诱惑力。如果可能的话,我真希望收回一切,这样整个文字世界就会……"更多的热水洒落到淋浴盆上。"我要收回绿色的海和海水里棕色的鱼,我尤其要收回今天从失业登记所回来路上看见的从那个窗口披散下来的长长的黑发。它使我异常地紧张,那头发。头发十分漂亮,我承认。这种质地,如此纤细的黑色长发可并不多见。头发黑如乌檀!但它弄得我异常紧张。说不准某个无辜的人从旁经过,看到它,觉得有义务攀爬上去,寻找头发从那窗子披散下来的原因。在上面,也许头发连着某个姑娘,肩负着她的各种各样的职责……牙齿……钢琴课……电话铃在响,现在。是谁呢?谁或者什么事情要找我?我不去接。这样,我就安全了,暂时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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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们周围街上,姑娘和女人像川流不息的河。她们多得把汽车赶上了人行道。女人走在大街中央,那在其他城市是走卡车和自行车的地方。她们也站在窗口边,解开衬衣的扣子,这样我们就不会扫兴。她们的行为令我钦佩。我们再三再四提出建议,我认为她们喜欢那样,喜欢我们反复提出建议。我们建议去邻城的河中嬉水。他们那儿也有一条姑娘河,但他们不常利用。我们提着中间扎带子的长筒帆布包钻进了小帆船。姑娘们在额外的重压下呻吟。接着赫伯特撑船离岸,比尔开始为划船人喊口令。我们不知道白雪公主会不会高兴,孤单单一个人留在家里。但是如果她不高兴,我们也无能为力。如果男人没在账房里忙着,或在饮酒互祝健康,或在新匕首刀锋上镶嵌金纹饰,那么他们,男人们,会设法去讨他们情妇的欢心。在村子里,我们围着水井走,姑娘们正在井边浸洗裤子。拉链在生锈。"哈哈,"姑娘们说,"我们不消一会儿就可以把这东西拆毁了,这口井。"村子里姑娘们的想法很难驳斥,她们认为靠在墙边石头上簌簌发抖的男孩将来有一天会成为教皇。他甚至没在挨饿;他家甚至没在受穷。
  ① *:表示此处原文为空页,下同。——译注*
  白雪公主在想些什么?没人知道。今天她走进厨房来要一杯水。亨利给了她一杯水。"你不想问我要这杯水干什么吗?"她问。"我想你是要喝水,"亨利说。"不对,亨利,"白雪公主说,"我口不渴。你没在留意,亨利。你不够警觉。""你要这杯水干什么用,白雪公主?""要让百花齐放,"白雪公主说。说着她拿着这杯水走出了房间。凯文走了进来。"白雪公主在客厅里对我笑了,"凯文说。"闭嘴,凯文。闭嘴,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百花齐放。""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亨利,"凯文说。"是中国人的话,这点我知道。"白雪公主在想些什么?没人知道。现在她爱上了穿宽大笨重没有体型的人民志愿军蓝棉裤,而不再穿她从前穿的那种极漂亮的"征服西方"式紧身裤子。从前的裤子令我们赞慕不已。我敢说这显然是故意冒犯。这一切真他妈的让我们都快受够了,她这种马上要开始干一番什么事的神态,还有她钉在餐桌上十几面红旗和军号。我们对这一切真他妈的受够了,我们已经没有多少耐心了,而且在儿童食品盒中发现小小的毛主席诗词也丝毫不会让事情得到改善,这一点我可以直言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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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雪公主的心理:
  在恐惧的范畴中,令她恐惧的是
  镜子
  苹果
  有毒的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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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清洗大楼,我们还生产婴儿食品,中式婴儿食品:
  婴儿百宜(猪肉糜和中国蔬菜)
  婴儿豆烧(豆腐塞鱼肉糜)
  婴儿炸虾(挂面糊虾)
  婴儿古叉烧煲(甜味烤猪肉)
  婴儿排骨(猪肉和蚝油)
  婴儿鸡盅(鸡肉,豆芽和包菜)
  婴儿点心(猪肉糜和中国蔬菜)
  婴儿清叉烧煲(甜味烤猪肉和苹果)
  我们就是这样消耗时间的,照看这些食品蒸煮锅,虽然有时我们也把时间花在清洗大楼上。这些大锅大楼给我们带来了财富。真不可思议那么多母亲会来争相购买包装漂亮的一罐婴儿点心,或一小锅逗人嘴馋的婴儿清叉烧煲。嗨嗨哟。菜谱是我们父亲传下来的。"要做一个别人对你一无所知的人,"我们年纪尚小的时候父亲曾说过。我们的父亲还说过其他好几件有趣的事,但我们忘了是些什么。"别作声,"他说。那句话我们记得。他需要更多的安静。在国家公园里的人要的往往是安静。我们的父亲是个别人对他一无所知的人。至今仍然不为人知。他把食谱传给了我们。他不是个十分有趣的人。一棵树比他更有趣些。一只手提箱更有趣些。一桩陈腐的善事更有趣些。当我们唱起父亲的赞歌时,我们发觉他这个人不怎么有趣。赞歌的文字中有所提及。歌词内容中清清楚楚谈到了这一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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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尔的事我全都明白,"亨利说。他把酒吧的锁打开,我们都喝起来。"不过我想还是得有人在他身子下面去烧一把火。照我的看法需要在背上狠狠踹上一脚。我们为何不给他一本书读读,让他动起来。晚上走进屋子看见他坐在那儿打红桃什么的,让我觉得不是滋味,那样的潜力都白白糟蹋了。同他相比,我们都是娃娃,如果要说潜力的话,但他想干的好像就是坐在游戏室里,洗洗纸牌,投投飞镖,干这类事情,而不去外面施展自己的潜能。就潜能而言,我们就像他脚底下的小灰尘粒,但他却只是坐在那儿,做些放进玻璃瓶子的小帆船,搞些小工艺品之类,而不去外面充分发挥自己的潜在价值。好家伙,我要在那个孩子身子下面去烧一把火。我要是知道怎么对付这种让我恼火透顶的局面,就不是人养的。我越想越没法子容忍这种该死的丢人事和罪过。我越想越要走到外面去把盒子都扔到河里去,这种倒行逆施,一个显然被选中的生命原则的宠儿竟然如此懒散,如此不义,如此无道。我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了,伙计们,我当着他的面也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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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晚餐时我们谈论了关于那个精神病医生的事。"那个精神病医生?"我们说。"我不会原谅他,"她说。"不原谅他?""他说我没有吸引力。""没吸引力?""他说我讨厌得要命。""他不该说这话。""他说他不是出于谋财的动机。""那为了什么?""他是为了让人笑口常开,他说。""没听到过这种说法。""我一生历史中没开口笑过一百万次,他说。""说这话太刻薄。""他说看在上帝的份上我们去看场电影吧。""后来呢?""我们去看电影了。""什么片子?""查尔顿·海斯顿演的。""怎么样?""很精彩。""谁付钱买票?""他。""买爆米花了?""马氏巧克力。""你们俩牵手了?""那还用说。""后来呢?""喝饮料。""再后来呢?""别刨根问底。""但是,"我们边把鸭子放下边说,"在精神病医生那里整整三天……"我们看着白雪公主,看着她滑润的嘴唇和面孔,看着她在窗边晃动的充满女性魅力的身材。肯定出了什么问题,我们能感觉到。"生活中多半是平平常常的,"克兰在厨房里对白雪公主说。"对,"白雪公主说,"我明白。从一个女人绝望的眼中看来生活也多半是平平常常的如果你有兴趣想知道的话。"丹尼不断告诉白雪公主"圣诞节快到了!"怎样能最轻而易举地把他杀了?血渍越少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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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位漂亮的航空小姐透过洗后免烫的透明尼龙衬衣看着克兰的胸口。"他的胸口凹陷下去,很多西部的男孩都这样,就好像小时候被一头母牛倒下压过一样。只有一件衬衣。穿在身上的这一件。多么吸引人!显然我必须为这个可怜的西部人做些什么!"在后面的行李舱里,克兰在卡洛尔用一堆旧手提箱做成的烫衣板上挥汗苦干。"白雪公主在等着我,"克兰一边烫衬衣一边思忖道。"虽然她也等着比尔、赫伯特、亨利、爱德华、凯文和丹尼,我不禁感到,归根到底她基本上是属于我的。尽管我知道其他每个人也都有同样的感觉。"克兰把熨斗重新放进桶里。他的衬衣现在看上去很好,挺漂亮。飞机轻柔地着陆,毫无差错。弦梯正确地降落在跑道上。乘客们遵从下客的礼节,名气最大的先出来,名声最臭的走在末端。克兰排在中间偏后,他看着挤满芝加哥大街小巷的大众汽车,看着穿军队剩余服装行为反常的孩子们和天上落下的黑色尘垢。"这就是自由世界!我真想在床上做'爱',就此一次。在淋浴室干也不错,在平常日子里。但在度假期间应该有所不同,在我看来。床是很刺激的新鲜玩艺儿。我想我必须找一家妓院。我想在黄页里可以找到。我不是对白雪公主不忠,而是对淋浴房。说到底那只是一组白瓷砖和发光的金属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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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代英国浪漫派继承了第一代的问题,但是由于工业主义和政治高压等邪恶而变得更加复杂化了。最终他们不是从社会中而从独立于社会的各种形态中找到了答案:
  英雄主义
  艺术
  精神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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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佛学院是她接受教育的地方。她选修了《现代女性,权利与义务》:妇女的本性和环境影响,在进化和历史中她们代表了什么,包括持家、养育、调解、安抚和献身,以及这些方面如何帮助使今天的世界重新变得人性化。接着她选修了《经典吉他》(一),运用索尔、塔里戈和塞戈维亚等人的方式和技法。接着她选修了《英国浪漫派诗人》(二):雪莱,拜伦,济慈。接着她选修了《心理学理论基础》:思维,意识,无意识思维,人格,自我,人际关系,性心理常规,社会游戏,群体,调节,冲突,权威,个性化,融合和心理健康。接着她选修了《油画》(一),第一堂课按要求带去了各种颜料:淡镉黄,中镉黄,淡镉红,深茜红,佛青,钴蓝,铬绿,象牙墨,生棕土,赭黄,赭褐和白色。接着她选修了《个人资源》(一)和(二):自我评估,培养应对环境的勇气,开发和使用智力,个人经历,培训,时间分配,修整后的目标再设定,行动规划。接着她选修了《当代意大利小说中的现实主义和理想主义》:帕拉泽奇,布隆卡迪,比伦奇,普拉托利尼,莫拉维亚,帕韦泽,莱维,西洛内,贝尔托,卡索拉,金兹伯格,马拉帕特,马帕拉特,卡尔维诺,加达,巴萨尼,兰德尔弗。接着她选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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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身份显贵,"保尔在他兼作餐室的厨房里思忖着。"有这回事。有时候,我情绪'低落'时,想起自己的血统我能重新振作。我血统高贵,也许是这个正在没落的世界中最高贵的。有时候我自己感到震惊,举止如此充满皇家气度,充满灵光,心中诧异这风度从何而来。是从我父亲保尔十七世那里遗传下来的,他是个最有君王气度的显贵人物。尽管他在漫长的统治不了时期惟一的成就就是把他本人拉下神坛。当他就像其他普通人一样以凡人的面貌出现时,此举触犯了那些温顺的臣民。很多人感到吃惊。但是在蒙特勒那个大厅般的卧室里一件他们无法从他身上夺走的东西就是他的血统。另一件他们无法从他身上夺走的东西是他的神态与风度,这方面我完全继承,到了令人恶心的程度。甚至在五十五岁的年纪,他仍然在鞋子上洒科隆香水。但是我比他更有创新精神,但同时也更孤僻。他抱负的最高点就是隔三岔五地放倒那个干杂活的侍女,而我却有更加宏大的志向,只不过我不清楚具体到底是什么。也许我应该走出去,与某个需要我的美人私通,将她救出,横放在我坐骑鞍前,飞驰而去。我认为我有这个权利。但是另一方面,我在吃的这块蓝奶酪鸭肉三明治十分迷人,也招人喜爱。他很特别,我的父亲。这点绝对不会错。他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临死之前他听到了天鹅的歌声,听到了蜜蜂在夜里吠叫。那是他说的,但那时我不相信。现在,我可说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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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亨利把自己的缺点写在小本子上。这做法就如同在狗的下腹部寻找跳蚤。弱点从心灵的狂喜中被一个一个捉出来。当然"狂喜"用在这里定义非常特殊,如同哀伤,这种词意是德语中称作浪子世界的三方面意思中的一个,就如这类句子所示:"浪子世界的中间状态是一种向哀伤的转变。"所以狂喜这里的意思跟"一阵发作"类似,但是一种慢性的发作,也许是半抑制的可以一分为三的那种。"我是不是该到阿卡迪亚去把我父母亲从那儿搬迁出来?从他们自1936年就停在那儿的停车场上搬出来?他们现在确实与土地连接密切,接上了煤气的水管,缠连着老鹳草。这种搬迁伤筋动骨。害怕父亲皱眉头。那使我举足不前。据我所知,他在那边挺快活;但我仍有一种感觉,他应该得到拯救。从那自然美景中救出来。"这时丹尼走了进来。"丹尼,什么叫滑牙螺丝?"亨利问。"滑牙螺丝就是,"丹尼说,"螺旋线中断的螺丝,比如空心轴的尾部,由于一根或几根螺纹线被切断,或有时部分轴杆受损而形成。与阳螺旋相配的防松螺圈一起用。""真下流,"亨利说,"用这种永远散发着性气味的语言思考:螺丝,尾部,一'根',轴杆,螺圈,阳,这种语言在我们眼前、耳边无休无止地鼓噪,难怪我们都要失常了……""我不要私娼,"丹尼说,"我才不要。""都要失常,"亨利说,"是失常不是私娼,我说'失常',你怎么会听成'私娼',我的意思明白了吧,避免不了的。""你生活在你自己的世界里,亨利。""我完全可以在现有条件上加以改进,"亨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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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男人 笨拙地走动 走动在私室和室外 姿态映在白色的屏幕上归结于困难 智力 我只想一个高大无比且风度轻逸灵活的普通英雄 部分思想 掩饰 肢体 将个性特征印加在我的肩膀上
  七个太 移动太多部分缺席 不同程度的感情释放有意安排的突然发作 卑琐小人 化解 脸上思考的部分克兰的下方区域从鼻子底端到下巴尖上方一寸处的横线
  永远不够 额外的困难!他对色彩的运用! 坚定 镜子 殴斗拘留 比例模型 我承认在某种程度 工具 足够距离干裂以无形的善良的普渡之手安抚众生,冲刷运动 镜子
【巴塞尔姆:白雪公主后传】
  挨个轮流然后说"谢谢你" 众目睽睽坚定温柔地向上一瞥 爱德华从来不 额外浓度漂白产品滚动 舌头 孩子
  笔直朝前 破碎的外层面向着 天然气
   经历一种齐整地放置于你无法企及和更高处的界定 白昼的经历 胆汁 电影极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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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将赫耳墨斯火箭放回到搁架上。又写完了一封信,总共已写好了二十五封信了。只要再写十八封就够了。她尽量让这些信的内容极端令人恼火。她把最后一封信又读了一遍,气得浑身发抖。信的内容确实令人恼火之极。简停住颤抖。现在要想想霍戈,简宁愿在不发抖的时候想起霍戈。"我一发抖他就知道。那是他最喜好的。"霍戈开着他那辆墨绿色的庞蒂亚克折篷车将简带到米特街。没有人喜欢霍戈,因为他让人讨厌。他总让他那条白狗直坐在车的前座上,如果简没坐在那儿的话。简喜欢攀在米特街树上垂下的藤上晃来晃去,所以有时她没坐在那儿,狗就占着那儿的位置。"看在上帝的份上你不能停一会儿吗?""对不起。"简抚弄着她的护身符。"霍戈这个贱坯。如果他想要像我这样不同寻常的女孩,那对反常行为就不时得忍着点。"霍戈不是个温顺体贴的人--差远了。他把名字从罗伊改成了霍戈,穿一件铁十字汗衫。我们怀疑他与保尔有某种不正当的地下联络--我们还没搞清楚具体到底是什么。"霍戈,我能要一份冰淇淋吗--巧克力筒?"霍戈拿过巧克力冰淇淋筒,塞进简的嘴里,动作令人讨厌。他还叫罗伊的时候,他母亲很爱他,但现在他叫霍戈了,只要可能,她连话都不跟他说一句。*
  "真是美妙无比,"白雪公主自言自语地说。"当水花洒在我娇嫩的背上。那儿雪白的肌肤。给我针一般细细的水柱。先是热的,然后冷的。一千颗骚扰的微粒。更多的骚扰。该是谁同我一起,到这里洗淋浴?是克兰。走近的脚步是克兰的,行为的方式,或曰不顾方式,也是克兰,克兰,克兰的。赫伯特在外面等着,在浴帘的那一侧,亨利在客厅里,关着的门前,爱德华坐在楼下电视机前等着。但是比尔呢?为什么当头儿的比尔最近几个星期没来敲过我淋浴室的门?也许是因为他不愿让人碰的新脾气。肯定是这个原因。克兰你是彻头彻尾的禁欲主义者,穿着这身牛仔裤,戴着皮护腿!人工授精还更有点意思。为什么淋浴间里没有商业航班上的那种途中播放的电影?我为什么不能透过细细的水雾观看《月光奏鸣曲》中的伊纳斯·帕岱莱夫斯基呢?真是部好电影。而且他还当过波兰的总统。那一定非常有意思。生活中的一切都很有意思,就除了克兰关于性交合的观念之外,他搅混了西方人关于"愉悦"和"种群增殖"的两个概念。但水花落在我背上很有意思。远不止有意思。应该说是美妙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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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儿放着一些干花。是装饰。有人说了些什么,我们没听见,但丹尼却十分兴奋。"我赞美水果,对花朵不屑一顾,"阿波里耐说,我们用拉瓜迪亚说的话对此进行反驳。接着比尔说了些什么:"脸上的火炬。"他喝得烂醉。其他人说了些其他的话。我抽着一支老金牌香烟。每个人都冷静的时候情况总是好一些,但是冷静并不天天降临。台灯很冷静。国务卿很冷静。每天还是这么快过去,开始然后结束。当爱德华开始说每个人都知道他要说的事时,局势变得尖锐了。"看了那本书以后,我--""别说了,爱德华,"凯文说。"任何你以后要后悔的话都别说。"比尔用一大块黑绷带封住了爱德华的嘴,克兰剥光了他的所有衣服。我抽着一支老金牌香烟,我刚才抽的那一支。因为我还没抽完就放下了,还留着一截。阿丽西亚给我们看了她的色情糕点。有些东西根本就不深刻,那色情糕点就是其中之一。比尔尽量不让脸上露出疲惫的神色。我想从这场交谈中解脱出来,看着窗子。但是比尔还有话要说,他不说出来就不会离开,我看得出来。"当然如果人的智谋能够胜任的话,讨她的欢心也是一种乐趣,但是这么些年之后,这一切都已在无聊的边缘上摇摇欲坠。而且……我还喜欢着她。没错,我喜欢。当性快感得到了满足,你就会很奇怪地喜欢上对方,同你一起获得性满足的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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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雪公主在清扫房间。"书蛀虫不会咬人,"她自言自语地说。她用百分之五的DDT溶液喷在书本上。然后她用吸尘器的除尘刷扫除书上的灰尘。她没有用书使劲一起拍打,因为这样会损坏装订。然后她用手掌和手指在书的装订处点上牛蹄油。然后她用宣纸截成的纸条修补一些破损的书页。她用温热的熨斗将一些皱页烫平。装订处的新霉点用一块干净的软布醮一点雪利酒擦除。然后她在书柜中挂上一袋对二氯苯,防止生霉。然后白雪公主擦洗煤气灶。她将煤气头和炉格下面的底盘取出,放在热皂水中彻底清洗。然后她用清水将它们冲洗干净,用纸巾擦干。她用碱水和硬刷子洗煤气头,特别注意出煤气的喷口。她用发夹清除气孔上的油垢,然后彻底冲洗,用纸巾擦干。然后她将滴盘、煤气头和炉格放到各自原来的地方,每个煤气头点火一试确保能正常燃烧。然后她用温皂水中绞出的抹布擦洗烤箱的里面,皂水中加了点氨用来去除油污。然后她从清水中绞出抹布擦清烤箱,再用纸巾擦干。烤箱的托盘和格栅也用同样的方式清洗。然后白雪公主清洗炉灶,积垢的地方用钢丝棉擦。然后她从清水中绞出抹布将炉灶的里面擦净,再用纸巾擦干。然后,"钢琴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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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雪公主记得的事:
  猎人
  森林
  滚烫的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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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曾经美丽,"简说。"我曾经是她们中最美丽的。方圆几里的男人们都来投到我的法力之下。但这种日子一去不复返了。过去的那些日子。现在我在心中培养着恨,是一种处心积虑的恨,而不是天地开初时的那种淡淡的自然的恨。随着那些迷蒙的日子一天天悄然融合在一起,随着芳香的岁月就像掉入泥沼、粪池、污水塘一般沉入记忆,我变得越来越像个巫婆。但我心怀着恨。我怀恨在心。我甚至发明了恨的新花样,男人们至今还没领教过。若非我是霍戈· 德 ·伯吉拉克床上情人这一事实,我将是完完全全的邪恶。但是我被这一场毫无希望的恋情救赎了,这使我仍然置身于人类群体之中。甚至连霍戈,我认为,也主要倾心于我的恶念,那一张艺术化精美构建的略带毒性的生长网络。他沉浸在萦绕我周身的制造痛苦的潜能之中。我想我现在就只在这儿门廊的秋千上坐着,在这个湿润的早晨轻轻地摇晃着,心里想着'过去的好日子'。然后到上午十点喝一杯中国餐馆的茶。然后再回到秋千上再去回忆'过去的好日子'。对,这样度过中午前的时光一定很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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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那场恐怖片时,赫伯特把手放在白雪公主的大腿上。那是个怯生生的试探性动作。她让手搁在那儿。暖洋洋的,那地方是阴门所在。我们带了一暖瓶亮晶晶的吉布森酒,尽可能使我们大家高兴一点。赫伯特想起了轮到凯文请客那天他吃的杏仁鲑鱼。味道特别鲜美,那条鲑鱼。赫伯特记得那一场谈话,他说了上帝很残忍,其他某人说这话太含糊,然后他们就转换了话题,然后他们看了场波兰电影。但是这场电影比那场好看。那场电影我们看的是翻译片,而不是原汁原味的波兰语,这因素扣除在外。白雪公主有点心神不安。她担心的是那种称之为她的"名声"的东西。人家会怎么想,我们为什么让她成为公开的丑闻,我们绝对不能在公众场合让人看到亲如一家的样子,没人会相信她只是一个女管家,等等,等等。这些担心荒唐不经。谁也不会在意。当她被告知我们这样的组合在邻里并没有引起特别的关注,她感到异常失望。她躲进自己的房间里发闷脾气,读泰哈· 德 ·夏尔丹的作品,一边思考:"我的痛苦完全是真实的,但属于一种劣质水泥块的性质。他们七个加在一起只等于大概两个真正的男人,我们从电影中看到小时候地球上还存在巨人时的那种男人。当然在这个半真理半谬误的球体上,这个地球上,很可能已经不存在真正的男人。那将令人十分失望。人们也只能求助那些法国拍摄的配有莫扎特音乐的爱情悲剧彩色电影,以其微妙的虚假来满足自己。那不是件容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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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雪公主的痛苦和抱怨:"只当个家庭煮妇我已经感到厌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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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爱的奎斯特加德先生:
  虽然您不认识我我的名字叫简。我在电话簿上找到了您的名字,希望把您牵扯进我的事务中来。我相信我们今天由于互相间缺乏联系而受苦受难。这是普遍认可的事实,普遍得事实上也许甚至并不真实。说不定我们也许联系过多,亦未可知。但是我还是从第一个假设出发,我们间缺乏联系,因此将这些文字投掷给您,您可以接住,可以任其落下,随您喜欢。但我感到如果您忽视它们,您会为此付出代价。那只是我的个人观点,背后没有警方的武力支持。如果您不想听,如果您把心关闭的话,我没有惩罚您的手段,奎斯特加德先生。在我们的社会中没有对此加以处罚的做法。目前还没有。但是言归正传。您和我,奎斯特加德先生,不处于同一个话语域。您也许原先并未意识到这一点,但事实是,我们各处一方。我们生存于不同的话语域中。您也许感到,在您收到这封信之前,你生存和厮混于其中的话语域在各方面都称心如意。也许您脑子里从来没有想到过与您不同的其他话语域同样存在,有他们的人员说着他们的话语。您也许理所当然地认为您本人的话语域是个实体,话语横溢。您也许感到现已存在的已经足够。像您这种人常常这样想。那当然是看待问题的方式之一,如果陶醉于洋洋自得之中是您的目标的话。但是我要对您说,奎斯特加德先生,即便是实体也有渗漏的时候。即便是实体,亲爱的先生,也可以被穿透。新东西会挤进您的实体,取代旧的东西,原本占着位置的东西。没有任何人的实体,奎斯特加德先生,是上帝之利锥所不能穿透的。那么想一想您现在的处境吧。您坐在尼特街您的房子里,伴着您漂亮的狗,毫无疑问,还有您俊俏的妻子和高大黝黑的孩子,可以想象,还有谁知道也许车道上停着的铁青色的普利茅斯狂飙号小车,互相间交换着意见,谈论关于格兰奇是否该建新的会议厅,孩子们是否该成为托马斯主义者,抽水泵是否该上点油脂。一幅舒适的美国家庭之景。但是, 我, 简 · 维利尔斯 · 德 ·莱尔-亚当斯,却掌握着您的电话号码,奎斯特加德先生。想想那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在任何时刻我只需拨打989-7777,用一个电话就可以穿透您的实体。没错,奎斯特加德先生,可以将此看成危险的处境。当我将我的话语域中的话语注入您的话语域,您的本色就被稀释了。我注入越多,您就越被冲淡。很快,就本色而言,您主持的只是个空心实体,或者说,既然这两个词互相矛盾,从前的实体。您就实质上落入了我的控制之中。我建议搞个不上电话簿的号码。
  您忠实的
  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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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尔:一位家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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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这东西有地方可以放吗?"保尔问,指的是他怀中抱着的大包裹。"这是我今天才完成的新东西,恐怕还没干透。"他在裤子上擦着沾满乳胶的双手。"我暂时就把它靠在你们的墙上。"保尔把那新东西暂时靠在我们的墙上。那件新东西,由白色、暗白色和灰白色组成的脏兮兮的巨大的平庸之作就靠在了墙上。"有意思,"我们说。"很糟糕,"白雪公主说。"糟糕,糟糕。""对,"保尔说,"我认为是我比较糟糕的作品之一。""当然没有昨天的那么糟糕,但另一个面比另外一些更糟糕,"她说。"对,"保尔说,"它具有一些糟糕性的特质。""左下角尤其糟糕,"她说。"对,"保尔说,"我甚至不惜将它投到市场上去。""它们渐渐变得糟糕了,"她说。"越来越糟,"保尔心满意足地说,"堕落到人类理智尚未企及的糟糕的深处。""我觉得这是一种非常有意思的社会现象,"白雪公主说,"在被赋予不同称呼的什么抽象表现主义,行为绘画等等达到其顶峰的时候,大多数艺术家组合在一起成了流派,你却独自坚持自己的形象。我觉得那是--我认为这就是所谓的锋刃派绘画,一个贴切的描述,虽然不够完整,但我发觉在过去的几年中出现了一股巨大的锋刃形象作品的新浪潮,十分有趣。我不知道对于这一点你是否想发表高见,但我觉得非常有意思,你这样对自己对自己形象十分自信的人,是最早的实践者之一,几乎是这一流派的创始人之一,如果你甚至能称其为流派的话。""我从来对自己对自己的形象充满自信,"保尔说。"卓尔不群地糟糕,"她喃喃地说。"简直是墙纸。"他说。他们互相亲吻。我们步履沉重地走到床边,唱起上床的歌嗨嗨哟。她穿着黑色的聚乙烯基睡衣躺在那儿。"他真是个品格出众的人,那个保尔,"她说。"是啊,"我们说。"他很主动,你们必须承认这一点。""是啊,"我们说。"一个完美的人物。""执国王的权杖也许难以胜任,"我们说。"我们国内有这样的人算是幸运,"她最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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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着我们到保尔的住处,拿了他的打字机。接下来的问题是找个人卖给他。那是台不错的奥利维蒂22型,那台打字机,打字的姑娘们将它藏在她们的裙子底下。接着乔治想用它写点东西,而打字机仍藏在姑娘的裙子底下。我认为他只不过想钻到那下面去,因为他喜欢阿米丽亚的大腿。他总是看着这双大腿,拍拍它们,将手插到两腿中间。"你钻到下面去写些什么呀,乔治?""我想大概是某种无意识创作,因为下面看不很清楚,光线被厚呢料挡住了,我盲打技术不错,但是我看不见就无法思考,因此我想……""那么要是你钻在阿米丽亚的大腿下打字,我们就没法把这台打字机卖出去,所以出来吧。把复写纸也拿出来因为复写纸会在阿米丽亚的腿上弄上黑色的污斑,她不想给弄脏了。现在不想。"当打字机出现时我们都伸手去拿,因为它来自那个纯洁的洞室,保尔的居室。我们明天还将再去那地方,这回把电梯箱搬走,这样他就再也无法带着那副装腔作势的神态,下楼到街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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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比尔说,"我一度曾想成为伟大的人物。但那时幸运的月亮没有挂在我的上方。我曾希望做出强有力的表示。但是没有风声,没有哭泣。我曾希望做出强有力的表示,辅之以一个动人的请求。但是没有哭泣,除非也许是偷偷的哭泣。也许他们在晚上,晚餐之后在家里,与家人一起,每个人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哭泣。这类事情仍带着几分怯态。你笑了,坐在你的椅子上笑,戴着你那副紫色的胶合板眼镜,喝着你的冰茶。我曾希望能做出重大贡献。但他们面如铁板。我难道犯了错误,选择布里奇港?我曾希望提高人们的觉悟。我看到了他们微笑的面容。他们兴致勃勃地去杂货店买花生油、邦迪、赛纶头巾。我关于眼泪的统计还仍不齐全。我为什么要选择布里奇港这个意义隐秘的城市?在加来他们公开哭泣,在街角,在树下,在银行里。我曾想提出一个明确的陈述。但我的讲演并不成功。虽然我还没讲完,一些人过来把折叠椅折叠起来。你笑了。我应该讲些人们感兴趣的东西,你说。我曾想取得突破。我那深刻的研究原本就是要成为一种高超的感情呼唤。呜咽和哭泣,这些东西才事关重要。我曾打算发起一项包括纸巾和眼泪的多面综合方案。我突然走进房中,你在哭泣。你把什么东西塞到枕头底下,藏了起来。
  "'枕头下面是什么东西?'我问。  "'没什么,'你回答说。
  "我把手伸进枕头底下。你抓住我的手腕。闹钟响起来使大家一惊。我起身离开。我对布里奇港大学教工躲在卧室里哭泣事件的调查在方法上是可靠的,但是你认为太缺少同情心。你在你房间里笑了,从枕头底下抽出插着灰色细粒面相片的照相册,照片中人们在哭泣。我曾想建立起友好关系,我曾想调和不可调和的力量。知道最坏结果的报偿是什么?知道最坏结果的报偿是布里奇大学的一个名誉学位,小瓶子里咸涩的眼泪。我曾想进行有意义的对话,但我接触的重要思想家都哭得浑身颤抖,确切地说是哭得难以自制。我们要隐藏起这种只要我们公开承认便可获得解放的情绪呢?没有什么标尺可以衡量这一问题重要性。我那首让生命得到升华的诗,如你所料,有点儿俗气。我曾想证实一份未经证实的报告,我收听了蓝色广播网,我听到了哭声。我曾想做出适当的安排,但是那些我打算对他们的生活做出安排的人,约定的那天没有出现。他们被派遣到了别处,在从警察体育协会那儿租来的操场上齐步走,前进,而后反方向前进。我也许运气不佳。我曾想做一个意义深远的重新评估。我曾有过念头,想发起三路袭击,但三路人马受到火与小丑的勾引都偏离了正道。那是个地狱,在我抱负的炉膛里。那是因为,按你说,我读了不该读的书。他在最后几年写的谁也不愿意出版的书中,你说,推翻了自己的观点。但是他的学生仍然记得,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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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一代人在宗教科学领域的革命几乎没有触动民众的意识,因此还有待于从根本上影响仍建筑于完全不合时宜的概念之上的公众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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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尔坐在淋浴室里,不知下一步做什么。"嗯,我下一步该做什么呢?历史托付于我的下一个任务是什么呢?"如果你知道他们悄悄在议论谁,那么你一般不会喜欢这种议论。如果保尔想去当修士,那完全是他自己的事。当然我们曾经希望他会举起刀剑,参加总统向诗歌发起的战争。时机已经成熟。产生诗歌的根源已经经过了反复研究。现在我们知道,我们伟大的国家中,仍然存在着一小撮诗歌,尤其在大城市中心,如果我们发奋努力的话,应该有能力在一代人的时间里将其彻底扫除干净。但我们也有所准备,掩藏起心中的失望。最终的决定是保尔的。"我左脸颧骨上方是不是割破了?没有,谢天谢地,只是些没有刮除的颊须。昨天剃刮时漏网的,但面对今天的剃刮岌岌可危。"此外,大多数人对修道院的隐居生活所知不多。他们当然可以有电灯泡,如果他们想要,他们的山山水水也不比咱们的环境差。"他们做很特别的果酱,"汉克说。"但归根结底那是他的决定。不管怎么样,我们拿到了他的打字机。他的那一部分现在属于我们。"人们在保尔窗户下面搂搂抱抱。"我窗子底下为什么会有这么些人?就好像他们和我一样直露--一样混账,一样坚定,一样博学。"修道院的事务有时会遣他进城来;也许那时我们能见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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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我可以到霍戈那儿去玩吗?""不行简霍戈不是你该跟着一起玩的那种年轻人。他已经三十五岁超过单纯玩耍的年龄了。我恐怕他知道某种并不单纯的游戏,要你同他一起玩,接着你由于无知就会答应,接着肉膘就掉进火里了。不管怎样我估计着情况就是这样。这是我看出来的意思。从我的角度看出来就是这个名堂。""妈这种假斯文和你太不相称了,就像你穿在身上那套肮脏破旧的可怜的卖火柴小女孩的衣服一样。""这套衣服告诉你吧新的时候值二百四十美元呢。""哪个年头是新的?""1918年是新的,那年你爸和我参加了那场伟大的战争,一起在战壕里。那才算是场战争。哦,我知道以后还有过别的战争,也许是媒体报道更多,花钱更多的战争,但我们的那场战争是我永远不会忘记的。我们的那场战争对我来说才算得上战争。""妈我知道霍戈三十五岁。而且从头到脚彻底坏透,但仍有东西把我吸引到他那儿去。到他家里。到我知道等候着我的不单纯那儿去。""不要冲动孩子。我这个小心眼里还有个办法。我以拒绝你到霍戈家里去的办法,把霍戈吸引到这里来,到你的家里,在这里我们可以用黑梅酱饼还有其他客气的办法把他塞得透不过气来,跟他干,用这种或那种办法要了他的小命。""妈你真有两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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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首诗留在我们中间像一列巨大的撞坏的铁路车厢。"谈到这首诗,"我们说,"它是韵律诗还是自由体?""自由体,"白雪公主说,"自由,自由,自由。""那么主题呢?""伟大的主题之一,"她说,"我现在就只能透露这些。""你能不能把第一个字告诉我们?""第一个字,"她说,"是'缠着绷带伤痕累累'。""但是……""连成一体的,"她说。我们根据这个字或这些字"缠着绷带伤痕累累在脑子里回顾了一些伟大的主题。"怎么会缠绷带出现在受伤之前呢?""是个比喻,自我做好防护对付来自他者的凝视。""我们猜想主题是失落。""还有,"她说,"什么?""失落的是什么你是否很具体?""具体得残忍。""白雪公主,"我们说,"你为什么还和我们待在一起?在这里?在这所屋子里?"一阵沉默。接着她说:"我想一定归因于一种想象力的缺失。我一直无法想象出更好的东西。"我一直无法想象出更好的东西。这一对我们基本依存关系的强有力的声明令我们高兴,这种关系不会被割裂,或撕破,或分开,或驱散,或稀释,或腐蚀,或最终被切断,就连多重可怕伪装的艺术也无能为力。"但是我的想象力在萌动,"白雪公主说。"就像套死的股票由于有了新的投资者的兴趣突然在绿色安全储藏箱内被激活一样,我的想象力在萌动。切切小心。"肯定有什么东西不对劲,我们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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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历史上的家庭煮妇
  著名家庭煮妇
  家庭煮妇:一幅精神画像
  家庭煮妇:批评研究
  第一个雇工集市,公元前4000年
  圣奥古斯丁的观点
  比德尊者的观点
  爱默生论美国家庭煮妇
  牛津美国家庭煮妇手册
  《好朋友》前言,1892
  家庭煮妇论家庭煮妇业
  接受角色,心理学家呼吁
  塑料袋
  榨蒜汁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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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尔养成了走路蹒跚的习惯。有人说这是失去理智的后果。但此话并不真实。在如此众多的真实中间,蹒跚走过不真实地带令人振奋。他不想让别人碰他。但他有权拥有自己的癖性。他在那项伟大的事业--他的生活中,以强有力的领导才能赢得了这一权利。还在另一项伟大的事业中--我们对白雪公主的爱。"这件事对我们所有人都有危害,"比尔指出。"我们都出生在国家公园里。克兰记得约塞米蒂,那儿令人激奋的峡谷。凯文记得大雾山。亨利会阿卡迪亚的歌舞,丹尼有热泉烫伤的疤痕。赫伯特攀爬过巨大的红杉,爱德华攀登过雄伟的雷尼尔山。而我,我知道埃弗格莱兹大沼泽,那是人人皆知的。这些共同的经历将我们在红、白、蓝三色国旗下永远连结在一起。"然后我们唤出惯常以那些地区为家的我们身上人类的宽容心。"爱在这儿已经死去,很显然,"比尔郑重其事地说,"我们的责任是将热腾腾的橙色生命气息重新注入其中。鉴于此,我已邀请了霍戈· 德 ·伯吉拉克前来指导,该做些什么。他知道心的死亡,霍戈确实知道。他还知道孤独的恐怖,亲情的腐败和优雅的丧失。他明天应该会到这里。他会在钮扣孔上戴着黑梅酱饼。我们可以依此认出他。这个记号以及他的劣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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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戈在看一本暴行故事集。"天哪,我们是些多么肮脏的畜牲,"他心里想,"那个时候。那时当德国兵是个什么滋味!肮脏的德国佬!然后摇身一变成了纳粹党徒!卑鄙的歹徒!但今天呢?我们和平共处,我们和平共处。肮脏的德国马克!那东西压倒了真正的特性和本质……那东西压倒了真正的特征和人心,那种无耻本身被无耻地推翻了。那东西如此包容了……那东西如此粉碎了……该死的德国马克!那东西如果笼罩了人的乖戾和本质,以致于我们对他抱有的希望,无耻,是……死了,他的精神活力被扫除了。不义之财!那东西如此吞噬了人的残破混合之体,以致于在他身上无耻的甜蜜叮咬成了,所有精神活力都消失了,他……"亨利提着装着西装的塑料袋走回家去。他刚才在冲洗大楼。但他身上有东西在骚动,腹股沟中的突起。他仍然提着桶,拿着绳子。但腹股沟的突起异常庞大。"现在有必要去向她求爱,得到她,穿上这套干净的西装,把指甲一个个剪好,喝点能杀死我口中成百万细菌的东西,说些讨好的话,要机智,要活泼,要精神抖擞,要纠缠不休,还要付给她一千美元,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安抚腹股沟的这个突起。看来代价不菲。"亨利让他的意念游移到他的腹股沟上。然后他让他的意念游移到她的腹股沟上。女孩也有腹股沟吗?突起依然存在。"奥利金疗法那个选择仍然存在。至少,那扇门还没有被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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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凯文装出十分"善解人意"的样子。在这方面我们花了很多时间。由于我们有这些问题,花的时间就更多。"对,事情就是这样克兰,"凯文对他的朋友克兰说。"事情就是这样。你可把它说到点子上了克兰宝贝。"凯文又对克兰说了很多废话。一身金装的孔雀从庭院里走过。"有时候我看到墙上的字迹,写着杀尽富豪,"克兰说。"有时候杀尽富豪被划掉,在下面写着打击富豪。应该说是文明的显著进步。后来又有一条写着让-保尔·萨特是个混蛋。这里头有名堂,你必须承认。什么东西的朦胧闪现。而另一方面我本人具有暴力倾向,冲动被勉强掩饰起来。尤其是当我看着窗外街上行走的男男女女的时候。我一天之中看到许许多多成双成对的男女走过,因为我同其他人一样花这么长时间观看窗外,以确定外面的形势,和我们应采取的应对办法。咳那些男男女女谈笑风生一起从街上走过,这情景真让我痛苦。还推着童车,不管是男人推着,还是女人推着。正常生活。十月秋高气爽的日子。真叫人难以忍受,这种共同的认可,这种可咒的福气。我如果看到一对夫妻打架,就给他们一块钱,因为打架才有意思。为打架感谢上帝。""这话有理,罗杰,"凯文讲了一百次。那时他又窘迫万状。"不对我意思是说这话有理,克兰。对不起。罗杰是另外一个人。你不是罗杰,你是克兰。这话有理,克兰。"更多羽色艳丽的孔雀从庭院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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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敲开鸡蛋取出蛋黄。比尔担心白色的部分,但我们告诉他不必担心。"大家每天都这么做,"爱德华说。巨大的蛋白酥皮筒升到了天花板。我们都在里面。丹尼关掉了电视机。"你不能按那个女人的说法去做。她从来没把比例搞对过,反正我认为这蛋白酥筒里不应该放大麻。""我不喜欢的就是你们的世界,"白雪公主说。"会发生这种事情的世界。"我们把蛋黄给她,但她仍不满足。要动员警察十分容易,只要给他们选票,给他们摩托车骑就行了,但士兵就比较困难一点。更多的士兵。给他们的支票兑换现金吧。不应该就因为他们是当兵的而不给兑换现金。菲力浦放下他的M-16型,M-21型,M-2型和全自动的M-9型枪。接着他放下他的M-10型和带枪口接合器的M-34型。接着他放下他的M-4型和M-3型。好大一堆,这些军火。"我吧我想这已经证明你的身份了,"站在墙后的那个姑娘说。接着她把他的钱给他,也把其他人的钱给其他人。允许这样的行为继续下去,我们感到吃惊。这里面有很多反政府的成分。我们把铝制容器装的蛋黄给白雪公主。但她仍然不满足。这是问题的根本所在,她不感到满足。我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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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雪公主的心理:她期待的是什么?"我的王子总有一天会出现。"白雪公主这话的意思是,在某人前来使之"完整"之前,她个人的生活是不完整的。也就是说,她个人生活处于"无人相伴"状态(尽管从某种意义上说她有七个男人"伴"着:比尔,凯文,克兰,赫伯特,亨利,爱德华和丹尼)。但在这个特定时刻,"无人相伴"的感觉要比"有人相伴"来得更加强烈,更加真实。这种不完整性成了能够压倒意识提供的所有其他信息的心头之痛。我不赞成那些认为是历史之必然的理论,这种理论把她的行为归结为由个人之外的某些"力量"所主宰。在这一例子上,这种说法没什么道理。白雪公主生活中神秘力量的介入:白雪公主知道一根发声的骨头。这块响骨给她讲了各种各样的故事,使她心神不定,头脑混乱:什么一头熊变成了国王的儿子,什么一条溪流底下藏着无数的财宝,什么水晶匣里有一顶小帽戴上就能隐身。不能继续这样了。这块骨头的行为是不可接受的。必须说服这块骨头把自己限制在自然科学手段所能证实的事件和结果的范畴之内。该有谁去劝说这块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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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开着黑色旅行车的修女正在跟踪我。"比尔在汽车座套上擦了擦两手。"我现在不能垮下。还不能。我必须全力以赴。一切都有赖于我。我必须掩藏起身上的伤口,设法做出没受伤的样子。一定不能让她们知道。把带血的手绢塞到衬衣底下。她现在示意要朝右拐。我现在来个左转弯。这样我可以逃脱她的追踪。但她也朝左拐弯。过来了。完蛋了。她还跟着我。跟踪着我无形伤口的精神足迹。难道她就是我自十二岁起就一直在苦苦等待的那匹大黑马?那匹血盆大口的大黑马?当然不是。别荒唐了,比尔。你行为就像个傻瓜。她没一点儿像匹大黑马。她只不过是个坐在黑色旅行车里的一个穿黑衣的女人罢了。她打出右转信号然后朝左拐根本不说明什么问题。别去想这件事。想想领导地位。不,别去想什么领导地位。如果你在这个拐角向右靠……不,她也朝右靠了过来。别去想这件事。别想。打开收音机。想想收音机里告诉你的事。想想那里能得到的各种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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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恐怕不是她喜欢的那种人
  啊啊啊啊啊
  在我孤独的屋子里我总能找到办法
  啊啊啊啊啊
  埃米莉·迪金森,你为什么离我而去
  啊啊啊啊啊
  埃米莉·迪金森,你难道不知道我们俩本该多么完美
  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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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霍戈。""你们好,伙计们。""请你发言霍戈。""好,伙计们首先我想随便说一些或多或少有些无耻的事,不仅因为你们想让我讲,而且我也喜欢讲。其中之一是你们这里的那个骚货,虽然我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她,也许不值得为她担心。如果这件事上我冒犯了你们,就请你们原谅。上帝知道我像任何一个男人一样喜欢女人的姿态,就比如,举个例子,穿着比基尼坐在汽车的前座,出来之前身子一缩穿上上街的衣服,或者车门已开但她们还没有出来;如果你正好在街角附近房中朝窗外看,或者如果你能把窗子移近街角,你有时候能看到她完全只穿着内衣坐着,在大热天,然后做一番"身子一缩"的动作,把衣服从屁股那儿朝上一拉,然后头一摆让头发合适垂下,如此等等。依我看来,这是想到过说到过或想得到说得到的一切中最美的,因为整个世界上惟一有点价值的东西就是女人的美,当然也许还有吃的东西,可能还有各种不同类型的音乐,尤其是比如像新泽西奥兰奇圣普拉斯基破衣乐队在游行时演奏的那种低档音乐,这种音乐在适当的气氛中会使你流下眼泪,从心底里向你诉说你的祖国,这国土是多么美丽。这真正是你的国土,我的国土,我们的这一片国土--这种由行进乐队奏出的特别悟识,会使你打颤。但我跑题了。我想指出的主要方面是,世界上挤满了骚货,她们在地球各到各处像蛤蜊一样繁殖,骚货多得就像小帘蛤和圆壳蛤一样在世界所有海湾的泥滩里打洞。我的意思是失去任何一只都无关紧要。只要她受得了你们的狗屁她就可以一直同你们住在一起;你们只要受得了她的狗屁,你们就可以一直同她住在一起。通常遮盖这种事情的欺人之谈的遮布背后,其实就是这么回事。现在我请你们试想一下那些已经不再光彩的女人。她们情绪沮丧。牧师前来召唤,向她们推荐精神上的东西,告诉她们为何精神上的东西要比肉体更加持久等等这些东西。可以说他完全正确,它们确实更加持久,但我们需要的不是持久。并不因为每个人在他脑子背后都知道这一点,这一困境的巨大讽刺就失去其有效性。肉体外壳的毁损是我们这里的伟大主题,如果我们每隔四五年不断更换女孩,是因为这种毁损所致,这一点我至死也永远不会同意。那就是我为什么不断朝窗外张望,为什么我们都不断朝窗外张望,看看经过的是什么,在我们生存的海滩上有什么被冲刷了上来。因为那个海滩上总是有东西被冲刷上来,一批批新的女孩在成熟,如果你愿意忽视一些思想感情领域的缺陷的话,总是找得到新的。但是如果你要的是思想感情,你可以找本书读读,或去看场电影,或进行一番内心独白。当然随着文化的普及你现在往往也能找到有一定思想和感情的姑娘,她们中的有些人也许属于皇家语言学会之类,但不管怎么样有她们自己的想法,必须得到尊重,必须迎合,必须谈扯这方面的话题,就如像你挺在意这类胡说八道似的。但是当然我们也可能不同,也许你们确实在意这些东西。那也不是天方夜谭。但是我的主要观点是你们应该牢记多样性,忘掉特殊性。地球十分广阔,十分平坦,十分深沉,十分高峻。记住弗洛伊德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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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脑中的色情需要一旦可以得到轻易满足,其价值马上消退。要使性欲保持高涨,某种障碍必不可少。在历史的任何阶段,当自然的屏障不足以生效时,人们就竖起习俗的壁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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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位王子?"白雪公主一边刷牙一边想。"哪位王子会来?会不会是安德森王子?伊戈尔王子?阿尔夫王子?阿尔芬索王子?马尔科姆王子?唐纳尔本王子?费尔南多王子?西格弗莱德王子?菲力浦王子?阿尔伯特王子?保尔王子?明仁王子?雷尼尔王子?普拉斯王子?梅什金王子?鲁珀特王子?佩利克尔斯王子?卡尔王子?克莱伦斯王子?乔治王子?霍尔王子?约翰王子?马密勒斯王子?弗洛里泽尔王子?克鲁泡特金王子?亨弗莱王子?查理王子?麦恰贝利王子?埃斯卡勒斯王子?范廉特王子?福丁布拉斯王子?"白雪公主恢复了镇定。"盼望一位王子的感觉真好--这种期待,而且知道你在等待的是一位王子,风度翩翩--但仍然是一种等待,而等待作为生存模式,正如布雷克所指出,是一种可怕的模式。我宁可去做一百样别的事情。但打死我我也不会让它,这种等待,把我期盼的高尚感情从卧室的天花板上拉下来,这种感情像许多充了氢气的避孕套在我头顶上跳荡。我不知道他会不会长着裂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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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尔站在一道栅栏前摆着姿势。他正在去修道院的路上。但是首先他在栅栏前摆着姿势。栅栏上停满了鸟。它们的问题,在很多方面也是我们自己问题的范例,是"飞起来"。"我在这道栅栏面前站立的这种迷人的,魅力十足的姿态,"保尔自言自语地说,"很快会吸引某人来发现我。这样我就不用非得去修道院了。这样我就可以上电视之类而不用去修道院了。然而不容否认的是,有一股力量把我拉向坐落在内华达西部边远地区的那家修道院。"瘦瘦高高的宽宏大量的保尔!"要是我出生在1900年之前很多年,我本可以与潘兴一起策马同潘乔·比亚作战。另外一种选择,我可以与比亚一同策马同当时的土地拥有者和腐败的政府官员作战。在任何一种情况下,我都会有一匹马。在二十世纪的末尾,年轻人个人拥有马匹的机会简直太少了!我们美国青年如果还能上鞍那就是奇迹了……当然还有别克、庞蒂亚克铁罩下面的'马',我如此众多的同胞喜欢的那种。但是那种'马'我可不要。它们使我脸上黝黑的色泽消除,使我手臂和大腿不再精瘦。如果我坐在黄金国、星火、里维埃拉或野马牌汽车里,不管车体金属曲线多么优美,汤姆· 李和彼特 · 赫德永远不会来画我站在这道栅栏前的肖像。"
  
  *
  白雪公主让她黑如乌檀的头发垂下窗子。那是星期一。头发在窗外飘扬。"头发这么长我可以用来放风筝。风会把风筝吹上蓝天,红色的风筝映在碧蓝的蓝天上,与我黑如乌檀的秀发一起飘扬。像是个不错的想法。我认为,长发从高高的窗子上飘落,这是一个十分古老的母题,在许多文化中以不同形式出现。现在我扼要重述一下,让庸俗之辈大吃一惊,让我的性生活恢复活力。"
  
  *
  总统朝窗外观望。他心情不很愉快。"我为比尔、赫伯特、亨利、凯文、爱德华、克兰、丹尼和他们的情人白雪公主担心。我感觉他们遇到了麻烦。而现在,透过这片绿色的草坪,这些漂亮的玫瑰花丛,看到这夜色和黄色的建筑,以及下跌的道·琼斯指数,听到穷人的呼叫,我十分担心。我有许多重大事务要操心,但我也为比尔这些孩子们担心。因为我是总统。归根到底。是整个他娘的国家的总统。而他们是美国人,比尔、赫伯特、亨利、凯文、爱德华、克兰、丹尼和白雪公主。他们是美国人。我的美国公民。"
  
  *
  问卷:
  1. 到此为止你是否喜欢这个故事?
  是( ) 否( )
  2. 白雪公主是否像你记得的那个白雪公主?
  是( ) 否( )
  3. 读到这里为止,你是否明白保尔是个王子角色?
  是( ) 否( )
  4. 简是那个邪恶的后娘角色?
  是( ) 否( )
  5. 在故事的后续发展中, 你想要增加感情成分( )还是减少感情成分( )?
  6. 叙述中胡说八道的东西是不是太多? ( )还不够?( )
  7. 你是否觉得创造新的歇斯底里的文本样式是今天的艺术家的一项可行的任务?
  是( ) 否( )
  8. 你喜欢发生一场战争吗?
  是( ) 否( )
  9. 这部作品对你而言是否有超感觉的成分?
  是( ) 否( )
  10. 是何种成分(二十五个词以下)?
  11. 依你的看法这七个男人作为个人, 在人物塑造方面是否充分?
  是( ) 否( )
  12. 你认为作家协会作为作家的代表在国会关于版权的立法方面是否起到了应起的作用?
  是( ) 否( )
  13.把自从二战以来各种语言写的小说全部考虑进去,你至此为止在1至10的尺度中如何评价本作品?(请在你选择的数字上画圈)
  1 2 3 4 5 6 7 8 9 10
  14. 你看书的时候是否站着? (?摇 )躺下? ( )坐着?( )
  15. 按你的看法, 人类是否应该有更多肩膀?
  ( )两副肩膀?( )三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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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二 部 分
  
  也许我们不应该坐在这里照看食品大锅,冲洗大楼,一星期一次把钱送到银行保管库去,和别人没什么两样。也许我们应该做些完全不同的事,改变我们的生活。天知道该做什么。我们做手中的事,不加思考。照看大锅,冲洗大楼,把钱拿到银行保险库去,从不停下片刻思考一下这一切也许让人瞧不起。有人站在什么地方鄙视着我们。在戴克斯温泉,一个患痛风病的思想家在思索着,上帝饶恕他们。以前的情况更糟。说这一点是有把握的。我们找到在森林里迷路的白雪公主之前,情况更糟。在我们找到森林里迷了路的白雪公主之前,我们过的是一种充满平静的生活。每个人都享受着平静。我们冲洗大楼,照看大锅,一周到县城的妓院去逛一回(嗨嗨哟)。和别人没什么两样。那时我们只是简单的资产阶级。我们知道该做什么。当我们在森林里发现了迷路的白雪公主,饥肠辘辘,心神错乱,我们说:"你想吃点什么东西吗?"现在我们不知如何是好。白雪公主在我们的生活里加入了混乱和痛苦的成分。从前当我们是简单的资产阶级时,我们知道该做什么;现在我们成了不知所措的复杂的资产阶级。我们不喜欢这种复杂性。我们疲惫地围着它打转,用店主的食指时不时捅它一下:它是什么?它是不是,也许,会坏了生意?平静悄然溜走了。然而,曾经有过这样的片刻,在那时是否平静并非首要关注。那一片刻我们看着白雪公主,第一次明白了我们喜欢她。那是个经典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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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头发的反应:两个年纪较大的男人站在那儿观看白雪公主黑如乌檀的头发从窗口泻下来。"那窗子里出来的咋看着像头发呢,"其中一个说。"没错我看着像头发,"他的同伴回答说。"看着像该为它做点啥咧。""没错看着像要亲它个嘴儿什么的处罚一下。""做这事咱俩年岁太大。你得找个保尔,或者保尔那样的人做这种事。没准儿保尔甚至现在就站在侧厅里,束紧裤带准备进去呢。所以我猜想我还是到职业介绍所去,那儿我听说可能会有工作。""我同你一块儿去,"另一个男人说,"因为虽然我不是个一等船员,但却是个一等学员,也许暗里没看清这个被错当那个了,咱俩就可以一起出船了。""我真不愿离开,让那些头发就这样垂在那儿,不去骚扰一下,"第一个男人说,"但是我们对家庭有义务,也对国家的商业船队有义务,由于缺少我们这类人,其中有些船只现在毫无疑问正在27号码头和32号码头的泊位上苦苦等待。所以,再见吧,头发!别了,如果永远,依旧永远,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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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头发的反应:摇滚乐队领队弗莱德对他的队员宣讲。"伙计,今天在纪念碑街我遇到了一件事。我看到满墙黑如乌檀的头发从高高的窗口上泻下。一位姑娘,一个眼神……伙计,一切都改变了。我变了。我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弗莱德了。我认为一切对于你们肯定也不同了,因为你们是我的队员,我是你们的领队。现在我十分清楚你们伙计们想演奏的是你们前辈的野牛音乐,而不是我们独创的、发展的、宣传的、拿人酬金的摇滚乐。我现在就当场把事情说清楚,我没意见,我指的是野牛音乐。从今天开始,直到世界末日,在世界上所有大演出场不搞别的,只演奏野牛音乐。我一点也不在乎,我就是这样没意见,我慷慨地把这一份自由交给你们,我们那套灰鼓渴望的自由。既然,只看了一眼,这位神秘的黑发美人就改变了我的一生,而这一生也确实需要改变,那么我们就以一种奇怪的方式为自己为野牛音乐敞开了心扉,直到天外红色熔渣降落以咸涩的终极的爱将一切覆盖。因此带上你们的扩音器和别的东西走吧,朝更好的目标修正你们的生活吧,就像我所做的那样。把问题无情地提出:野牛到哪儿去了?"弗莱德的队员们面面相觑。"在春季,"他们的眼神说,"事情总是这样当绿色重返大地时,事情总是这个样子。我们的领队经受着一次精神再生,从一个坏人转变成一个好人。总是有个姑娘,看他一眼,这一看使他完全陷入她的控制。我们受够了这样的一个领队,十足一个该死的蠢蛋。我们现在到工会大厅去,根据我们工会宪章第四款,投诉条款,把投诉他的具体条文写出来。我们还可以想出些别的内容来,加在指控的条文中。那是件挺有趣的事,写他的状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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