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的时候高玉君 我和我的十七岁

十七岁的时候,我和我的同学来到了黄河农场,后来这个地方改名叫:生产建设兵团。

在那里生活了四年零八个月。岁月的痕迹像烙印一样铭刻在心,多少年后,在梦中,我还多次回到那个地方,虽然我一辈子都不喜欢那里。


十七岁的时候(高玉君) 我和我的十七岁

在兵团干活,那个“累”是城里人难以想象的。

清晨四点,通往麦田的路上浩浩荡荡地走着睡眼朦胧的年轻人,我们要给收割机割出一条宽六米,长1250米的机道。

早饭在地里吃,吃完了,一直干到十点半收工。

躲过炎热的中午,下午四点,又开工了,一直干到夜里十点。

人说,六月天,孩子脸。

刚躺下,雨来了,全体去“抢场”,奔到场院上,抢在风雨前,把晾晒的小麦收起来。无论你累得怎样得东倒西歪,也得强打精神投入战斗。谁也不忍心看着金贵的粮食被雨打湿。霉烂。

比起冬天修水利的累来,三夏的累,可是:小巫见大巫了。

每年从11月中旬到第二年的三月,我们都要修水利工程,

两个人抬着接近200斤的大筐,从沟底艰难地往上走,有时候,碰见流沙,脚步挪不动,像沾在豆腐块上,好半天拔不出来。寒冬腊月,只穿着两条单裤,单褂,汗水和泥水混合在一起,不住地往下淌。

如今17岁的女孩都热衷减肥。我们17岁的时候最向往的是什么呢?说出来年轻人无论如何不会相信,那时候,都盼望着休息日能穿上笨重的棉裤,让自己的腿享受一下久违了的温暖。因为,在整个冬季的水利工地上是捞不着穿棉裤的。

休息的时候,我们就凑到一块儿,大家七嘴八舌地表达着极度的累,当时,我们的生活费是每月18元,扣掉12元的饭费,还剩下6元,于是,有人说:我提议:每个月用一元钱买牙膏和肥皂,剩下的5元钱全都捐出来,买个挖土机替我们干活怎么样?

于是,齐刷刷地举手,响应者众。

多少年后,你问问从兵团回来的人,凡是当初在大田里干活的人,几乎每一个人都累得落下了腰腿疼的病 。

秋收的场院上,正在打稻子

两班倒,干8小时,休息8小时

休息的时间本来就少,还不能保证,在那个特殊的年代,要“抓革命,促生产”。休息时间要搞什么:大批判,小评论,写稿子,办黑板报,忙活完了,睡不了几个钟头就到了上工的点。

于是,打稻场上就出现了这么一幕:一组同学负责把打下来的稻草用叉推到场院边上。一个同学在前面推,推着推着,站着睡着了。像一堆雕像立在那儿纹丝不动。

另一个同学紧接着推着稻草走到他后面,一看,咦?他怎么不走了?哦,等一会儿吧!这一等,片刻,他也睡着了。

于是,一会儿工夫,就站了一大溜,大家一个姿势地站着,拄着手里的叉,香甜地做着梦。

直到脱粒机前的稻草堆满了,负责的同学才发现,不远的地方站着一大溜睡觉的人。

于是,他用叉捅了一下最后的那个睡着了的同学的脚,那个同学冷不丁地打了个软腿,一下子坐在了地下。

我就是其中的一个。那天夜里12点,我困得顾不上吃夜班饭,带着满头的稻草和一身臭汗,一头扎进蚊帐里,瞬间没有了知觉。第二天清晨,人家费了很大的劲把我摇醒,我感到自己好像从另一个世界上回来一样,头脑一片空白,好半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

抬大筐的第一年,肩膀被扁担压出了血,血迹未干,还要继续抬,于是,衣服沾在血迹上。收工回来,脱衣服,不小心,连衣服带皮肉一起揭下来,钻心地疼。

时间长了,破了的肩膀开始结茧,奇痒。你看吧,到了晚上,开大会,不论谁往前一站,都能看见一景:就像有人下了一道命令,所有的人都齐刷刷地把左手从领口处伸进去,伸到右肩膀上,使劲地挠!那动作,绝对地整齐划一。而且挠出了很大的声响。弄得主持人不得不停一会儿,再开会。

初春,乍暖还寒,旱地改秧田,我们挽着裤腿,站在飘着冰凌的水中,冻得瑟瑟发抖,休息的时候从水里走出来,湿漉漉的腿肚子被刺骨的寒风一刮,布满了裂口。到了晚上,又痒又疼。不敢挠,一挠就皮开肉绽,只能使劲的拍,漆黑的夜里,宿舍里“趴”“趴”的拍腿声不绝于耳。

夏天,蚊子趴在蚊帐外面,黑黑的一层,你要是有事不能进蚊帐,就得全身武装起来,有人形容那里的蚊子:你打死它,它还要朝着你呲呲牙!

秋天,钻进那不透风的高粱地和玉米地里挥汗如雨,偶尔到地头上一站,那个凉快!真叫个:爽!那感觉,绝对不亚于今天开着空调的房间。

冬天,屋子里的温度一直是和外面的温度保持一致。夜里撒一泡尿,清晨就冻住。

在工地上住地窝子,铺盖下就是水滴,因为那里海拔只有一米。

清晨起床,一看鞋子里面,头一天干活脚出汗,鞋里的汗水已经结冰,于是,咬牙切齿,硬着头皮穿上“冰鞋”,一个箭步钻出地窝子,飞快地跑起来。直到跑得脚暖和了才停下。

在工地上吃午饭,刚端起菜碗,还没来得及吃一口,一阵狂风袭来,碗里落满了黄土。

午饭没法吃菜了,后来就改成了吃“菜蟒”,把菜夹在面饼里的那种。

有一天傍晚,我和一个同学从工地回来,她突然说看不见了。于是找大夫一看,说是“夜盲症”。就是长期吃不上足量新鲜的蔬菜,又加上过度劳累所致。

在这么艰难困苦的环境中,还乐的起来吗?

照样乐。

那年头,我们受的教育是: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所以,一开始就有吃苦的思想准备。只是没料到这么苦。

那时候,我们经常重复着一句话:苦不苦,想想红军二万五;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辈。再加上,从小在清贫的家庭中生活,艰难困苦如影相随,已经习惯了。我们在艰苦的生活中寻找着属于自己的快乐。

春天,我们会跑到田野里,采来五颜六色的鲜花编成花环,戴在头上,手腕上,插在瓶子里,顿时,满屋清香。

夏天的中午,我们到河里游泳,清澈的河水里偶尔游过来条条小鱼,怎么捉都捉不住。稻田里换水的时候,堵住排水口和入水口,我们还逮住过一条5斤的鲤鱼。

从稻田里收工,穿鞋的时候,忽然发现鞋子有一个野鸭子蛋。

团部有一个葡萄园,到了收获季节,只要进园的时候交上5分钱,就可以在葡萄架下面吃个够。馋嘴的我们“吃不了兜着走”,偷偷地拿回来一些,放到瓶子里,也不知道怎么捣鼓的,还真得酿出了葡萄酒!不过,回来的那天晚上,好几个拉肚子的。吃葡萄的时候,不洗,上面的农药一起吃到了肚子里。

连里开文艺晚会,排里出了个节目,合唱:歌唱祖国。没有伴奏怎么办?浑身充满文艺细胞的娜出了个主意:口琴伴奏。于是,十个人买来了口琴,每天中午跟着她学,演出的时候,高声部的悠扬,低声部的浑厚,加上口琴声的悦耳。演出相当地成功。

人,是要有点儿精神的。

一种积极向上的精神支持着我们在逆境中永不言败,一个乐观豁达的心态使们能坦然地面对生活中的困难。

三十多年过去了,当年的知青中有的人当了领导,更多的人是在普通的工作岗位上。不论干什么工作,社会对这些人的评价是:勤勤恳恳,踏踏实实,是单位上干活的人

当我的孩子十七岁的时候,我真羡慕他们,在人生的黄金时代有书读,有学上。多么幸福的一代!回想我的当年,简直是不堪回首。

当我看到孩子们遇到一点儿困难就气极败坏,发脾气,使性子的时候,我又感觉到,人,是多么地需要经受磨难和挫折。经历了,体验了,就成熟了,

孩子们18岁以后,在外地求学。和许多家长一样,我也曾经牵肠挂肚。但更多的时候,我感到没有必要无微不至地关怀他们。比起当年我们吃的苦,受的累,他们简直是在享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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