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魔鬼夜访钱钟书先生》 我与钱钟书先生的交往

我读《魔鬼夜访钱钟书先生》 我与钱钟书先生的交往
《魔鬼夜访钱钟书先生》收录在钱钟书的《写在人生的边上》,说的是魔鬼夜访钱钟书,实际是钱钟书访谈魔鬼。在一个深黑的冬夜,魔鬼错走进了钱钟书的屋子,于是,他们坐下来,客客气气地谈论了一些话题,话题是钱钟书出,魔鬼谈,所以说是钱钟书访谈魔鬼。钱先生的高见从魔鬼的口中说出,真是让人掩卷深思。
看过钱先生年轻时的照片,清秀,斯文,儒雅,戴着眼镜,或长衫,或衬衣领带背带裤,有着说不出的温和。可是他的温和里藏了利刃,把现实解剖得血淋淋的,让一个时代、各色人等撕下所有华丽、高尚、博学的面具,无地自容。温婉而略带忧伤的文字里,处处是锋芒,边游走,边切割。
反讽,是钱先生的风格。谈着谈着,便顺势一击。
这篇文章写于一九三九年,七十年过去了,而我在这篇文章里看到的还是当今这个时代的影子,这既是文字的魅力,更是钱先生的卓越,更是人性的超历史的顽固,更是人类进步的缓慢。
魔鬼谈论的话题关乎引诱、出名、自传、引用、谈话、谦逊、灵魂。
魔鬼说:“你不认识我,虽然你上过我的当。你受我引诱时,你只知道我是可爱的女人,可亲信的朋友,甚至是可追求的理想,你没有看出是我。只有拒绝我引诱的人,像耶稣基督,才知道我是谁。”
这么说,可爱的女人也是魔鬼的化身,她有魔鬼的身材,可是她有天使的面容,男人看不出,于是乐滋滋地甘心为女人做一辈子的苦力。刚在电视剧里看到一句台词:一个女人的美梦就是男人一辈子的噩梦。钱先生还真不怕得罪天下女人呢。可亲信的朋友,在关键的时候骑墙,甚至背弃你,甚至落井下石,就因为是魔鬼附身吧。可追求的理想,一辈子孜孜以求,耗尽青春,淌干血泪,到头来理想还只是一个理想,也是因为魔鬼化身为理想,总是行在我们渴望不可及的前方吧。
魔鬼说:“他在《魔女记》第五篇里确也曾提起我的火烧不暖的屁股。你看,人怕出名啊!出了名后,你就无秘密可言。什么私事都给采访者们去传说,通讯员等去发表。这么一来,把我的自传或忏悔录里的资料硬夺去了。”
让人想起那些狂热的粉丝,想起那些狗仔队,想起那些娱乐新闻。
魔鬼说:“现在是新传记文学的时代。为别人做传记也是自我表现的一种;不妨加入自己的主见,借别人的题目来发挥自己。反过来说,作自传的人往往并无自己可传,就逞心如意地描摹出自己老婆、儿子都认不得的形象,或者东拉西扯地记载交游,传述别人的轶事。所以,你要知道一个人的自己,你得看他为别人做的传;你要知道别人,你倒该看他为自己做的传。自传就是别传。”
想起那些为自己出版传记的名人。不过,我没有读过,不知道是不是别传。看来读传记也得谨慎,得有眼力,倘若自传里描摹的形象连老婆、儿子都不认得,我岂不是被一个伪形象忽悠了吗!
魔鬼说:“做文章时,引用古人的话,不要用引号,表示词必己出;引用今人的话,必须说‘我的朋友’——这样你才能招徕朋友。”
看来,我得老老实实加引号了,得踢掉借朋友抬高自己的虚荣了,得避免借文字拉拢朋友的嫌疑了。
魔鬼说:“我对科学家谈发明,对历史学家谈考古,对政治家谈国际形势,展览会上讲艺术鉴赏,酒席上讲烹调。不但这样,有时我偏要对科学家讲政治,对考古家论文艺,因为反正他们不懂什么,乐得让他们拾点牙慧;对牛弹的琴根本就不用挑选什么好曲子!”
遇见这样的魔鬼,我一定认为他善于思辨,见多识广,博览群书。可是,他也许是鲁迅先生说的烂泥塘。可是,他能吓倒一大批自认为浅陋的人,让人相形见绌。而我,更是会低到尘埃里。以后,谁要是对我谈文学,谈发明,我会不会立马疑心他是魔鬼呢?怎样才能分辩魔鬼和那些真正的家呢,还真是个头痛的问题。
魔鬼说:“我还怕空口说话不足以表示我的谦卑的精神,我把我的身体来作为象征。财主有布袋似的的大肚子,表示囊中充实;思想家垂头弯背,形状像标点里的问号,表示对一切发生疑问;我的脚是不大方便的,这象征着我的谦虚,表示我‘蹩脚’。于是,我发明了缠小脚和高跟鞋,因为我的残疾有时也需要掩饰,尤其碰到我变为女人的时候。”
这是本文第三次提到女人了,还有一处,“我颇像一个美丽的女人,自己并不写作,而能引起好多失恋的诗人的灵感,使他们从破裂的心里——不是!从破裂的嗓子里发出歌咏。”在钱先生眼里,女人是可爱的,美丽的,值得同情的,也是作恶多端的。
魔鬼说:“你知道,我是做灵魂生意的。人类的灵魂一部分由上帝挑去,此外全归我。谁料这几十年来,生意清淡得只好喝阴风。到了十九世纪中叶,忽然来了个大变动,除了极少数人,人类几乎全无灵魂。到现在,即使有一两个给上帝挑剩下的灵魂,往往又臭又脏,不是带着实验室的药味,就是罩了一层旧书的灰尘,再不然还有刺鼻的铜臭,我有爱洁的脾气,不愿捡破烂。就是诗人之类,也很使我失望,他们常说表现灵魂,把灵魂全部表现完了,更不留一点儿给我。”
魔鬼闲得发慌,这是一个让魔鬼失业的时代么!那些科学家,那些古文专家,那些商人,那些诗人......灵魂真的表现完了吗!我倒希望是被上帝收去了。
钱先生,钱先生,我只能以先生称之,我要奉献我对他的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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