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缅共的最后时刻

2010-11-26 04:34:59|分类: 历史真相 | 标签: |字号大中小 订阅

果敢宣独

1989年3月,中缅边境楠佧江畔的缅甸佤邦邦桑。


在江边孤岛上自幽自闭了十一年的缅共中央主席德钦巴登顶刚刚度过70岁生日。这位第五任主席所领导的缅甸共产党也已经走过了半个世纪的艰难、坎坷、曲折路程,与须发皆白、老态龙钟的领袖一样,党的肌体已完全老化,机能锈蚀,它的生命力与“赢得战争夺取政权”的既定方针、路线、目标已严重的不协调。


巴老头子无五毒俱全之类的不良嗜好,他一辈子清新寡欲,品行端正,从该角度来说,作为一党魁首,确实难能可贵。可是党需要他的并不仅仅如此,就连普通贩夫走卒都能遵此最起码的为人之道。毛泽东口吟“无需放屁”的高雅诗词也能潇洒叱咤文革风云,邓小平玩着桥牌也能挽狂澜于既倒,卡斯特罗就区区十几个人从海外暗夜归来,七支半步枪起家,都能在强敌如林的西方世界中心蹬打出一个红彤彤的古巴,就连最差劲的共产党领袖如柬埔寨的波尔布特,都曾有过消灭全国一半人口以保证赤化的超希特勒“壮举”,无论流芳千古还是遗臭万年,反正以上诸红色大腕都有过夺取并巩固政权的非凡手段。而整个共产国际阵营中最无建树的领袖人物,恐怕就数东南亚丛林中这位总是在梦游状态的缅共主席德钦巴登顶了!


3月11日,巴翁在他那间提前实现现代化的山大王土宫殿里,又开始了几十年如一日的“日理万机”,照例先看完整版的中国报纸和参考消息,然后闭目养神,静听收音机,整天足不出户。他怕感冒,一感冒就会引发可怕的哮喘、高血压、心肌梗塞等老年痼疾。他一直主要靠中国的两报一刊社论来套牢缅甸革命,可是现在,翻遍中国报纸,通篇都是建四化、奔小康的主题和中心思想,字里行间再也找不到可供烹调缅甸暴力革命这道菜的可口作料了,隔壁老大哥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很不仗义。


“这是在搞资本主义复辟,他们已经完全背离了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和无产阶级专政路线,捧起了苏联修正主义的衣钵,唉,被他们扶上战马的缅共这回算是被彻底出卖了!”巴老头愤懑地把报纸丢在茶几上,靠在凉爽的竹篾躺椅上仰天长叹,怨声连连。


“忆往昔,峥嵘岁月稠”。他回顾了二十二年前在北京和毛泽东、周恩来、林彪等红色巨头们平起平做的那些光辉灿烂的日子,大哥大们耳提面命,亲授机宜,在缅甸奈温军人政府疯狂反华排华而忘乎所以之际,由客居北京的缅共代表团团长,时任缅共中央副主席的德钦巴登顶领衔担纲,从新包装,着力打造了一个火力十足的缅共,即1968年在缅东北边境武装起义脱颖而出的缅甸人民军东北军区。当初的起事计划很宏伟,老大哥将象无私援助如火如荼的印度支那三国人民抗美斗争一样,全力支持以武装斗争面目从新崛起的缅共,毛老大哥曾慷慨承诺:从人员到装备上给巴登顶小兄弟至少一、二个师,争取在二、三年内迅速解放全缅甸。


然而,当这帮因五十年代初缅甸大革命失败逃进中国,寄人篱下近二十年的缅共流亡者重新披挂上阵后,却没有取得“一声炮响”革命就风起云涌的预期效果,守善奉忍的佛国民众并没有揭竿而起,“东风压倒西风”的自欺欺人之谈在缅甸丛林革命实践中碰得头破血流,缅甸政府和军队并非理论上的那样不堪一击,三年就能把赤旗插到缅甸首都仰光的大话落空了。被勉强拼凑扶上战马的缅共人民军,仅只从中共得到过号称“国际支左”的一个军事访问组和用以担任缅共排以上部队指挥骨干的云南边防民族支队的两个连。毛大哥所承诺的“一、二个师的外援”随机应变为在中国边民(包括中国知青)中招募。这种羞羞答答的及其有限的革命输出,使缅共东北军区成了中国文革时代的畸形产物,这个先天不足的政治怪胎导致了缅甸革命武装斗争成了一锅老也煮不熟的夹生饭。五年后(1973年底),随着中缅两国政府外交关系的恢复,又遭遇了主义善变的老大哥令人难堪的釜底抽薪,召回了派驻缅共的“国际支左人员”,只丢下了一群无娘认领的“裤脚兵(参加缅共的中国志愿者的诨号)”给缅共,如果连这部分人都撤走的话,缅共当年就该敲锣谢幕了。


如今,21年过去,缅甸革命武装斗争这锅夹生饭的始作俑者都已纷纷作古,留给巴登顶的只有满腔幽怨。再回顾十一年前苦涩的一幕,也就是1978年,长驻北京的巴登顶受到了刚刚复出中国政坛的邓小平接见,那是在缅甸政府元首吴山友应邀访华前几天。邓的意思很明显,要促成在野的缅共与执政的缅甸社会主义纲领党之间的和谈,停止旷日持久的血腥而无望的武装斗争,重新选择一条适合缅甸国情的道路。当然,还有一层意思只能意会不好言明,务实的新一代中共领导人注重的是中缅两国政府和人民之间历史悠久的胞波情谊,有碍邦交正常化的同志加兄弟的两党关系只能放到次要地位,甚至作为累赘的政治包袱而舍弃,有违国际关系准则的对国际共运的支持,有干涉别国内政之嫌的对兄弟党或明或暗的无私援助,这类遮遮掩掩、若即若离的尴尬状态已到非终结不可的时候了。实际上也就是说,毛泽东时代所建立的那一套蜜月似的兄弟党关系已经成了过去式,明智的现任中共领导层没有必要也没有义务再奉行“无产阶级国际主义路线”,长期的实践证明,那是一条钻不通的死胡同。撞了南墙,中共要回头了。


“这是背信弃义,是不负责任的反悔,是卑鄙的利用!”对老大哥一贯俯首帖耳,言听计从,从不会来脾气的巴老头嘟嘟囔囔地开了恶口。


但是,由于长达几十年的内战积怨太深,缅共与缅甸政府高层之间的几次秘密接触都毫无结果。缅共不愿意接受类似于投降、招安的苛刻和谈条件,双方代表不欢而散。


早在1975年,缅共第四任主席德钦辛和总书记德钦漆牺牲,远在下缅甸勃固山区的中央根据地也随之丧失,第五任缅共主席由长驻北京的德钦巴登顶副主席担任。这个重新产生的缅共中央,竟然象政治避难一样蜗居在别人屋檐下,与缅甸丛林中艰苦奋战的缅共人民军官兵严重脱离。直到邓小平与德钦巴登顶的这次历史性会晤后,这个丛林丐帮帮主才灰溜溜地离开了豪华奢侈的北京行宫,回到他作为一个正在战斗的在野党的主席应该呆的地方。


如今,这个巨大的生活反差和政治失落感已经伴随着他在缅甸邦桑孤岛上度过了十一个如流放荒野般的年头。在这十一年中,他除了走出孤岛几百公尺,到东北军区茅草屋大礼堂作过几次不着边际的政治报告外,缅共官兵再无缘见到这位被山呼万岁的“伟大领袖”的孤单落寞的影子。他连缅共人民军不过才两个师若干个旅总计30多个营的番号和主官大名都叫不上来,真不知道这位中央军委主席的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料。


此时,巴翁正随意地翻看着案几上一本缅文书籍,“德钦丹东的最后一天”,这是缅甸政府的出版物,按照汉文的简洁译法,“最后一天”当译为“末日”。在缅共干部暗中传看的这本反动书籍里,主要是描写缅共第三任主席德钦丹东被其贴身警卫员叛卖暗杀的全过程。这个恐怖事件大概就是灌满了第五任后继主席脑子的猛料吧?致使他谨小慎微,杯弓蛇影,足不出户达十一年之久,身体不好无非是个托词。


到了一天中最重要的时刻,巴翁准时打开收音机,欣赏他的“缅甸人民之声广播电台”,陶醉在每天三次每次一小时的播音中。这是毛泽东时代援建的功率强大的政治武器,它覆盖了整个东南亚,大半个地球都能听到缅甸共产党领袖德钦巴登顶的呐喊,他就是靠这个犀利武器和缅甸政府穷磨牙的。也靠这付精神兴奋剂,获得“夺取政权”的快感。


雄壮的“缅甸人民军进行曲”过后,收音机里传出用缅、汉、掸、佤、克钦等缅甸几大民族语言轮番播出的他最近攥写的声讨檄文,把几个月前政变上台的新一轮缅甸军人政府诅咒了一通,对国家“恢复法律与秩序委员会”新推出的民族和解政策予以狠狠批驳,并号召缅共全体党员、人民军指战员,全缅甸人民团结起来,坚持武装斗争,继续用暴力革命手段推翻独裁专制的军人政府,建立一个人人平等、自由、繁荣富强的新缅甸。


这番铿锵豪迈的造反宣言在乱云飞渡的七十年代,确实曾经鼓舞过包括我在内的千千万万热血志士的革命激情。可是十多年后的今天,我敢打赌,除了孤芳自赏的巴翁自己,没人再愿意听老生常谈,痴人说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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播音的尾声是悲怆的国际歌,这唱老了两、三代人的造反音符今天已不再流行,在中国大陆,80年代的主旋律是男欢女爱的烂漫情调,高唱“国际歌”者有神经病之嫌。当前世界的主要倾向已不是革命,暴力革命成了一个血腥得令人作呕的历史名词,正被又解放了一次的中国大陆芸芸众生唾弃。而佛国民众则一如既往,对徘徊在缅甸丛林中的红色幽灵充满了恐惧感,对瘟疫般的战乱厌恶透顶。可是,对没有广大民众积极参与的空洞的缅甸革命,巴翁仍沉迷在一厢情愿的梦梦呓般的鼓吹中。


得听听敌人阵营对自己这篇雄文的反应如何?巴翁又习惯性地把频率调到敌台上,“我这里就是唇枪舌剑的战场,我就是刀对刀枪对枪的勇士!”这位从没上过战场的主义斗士豪迈地自言自语。


可是,收音机里传来的尽是令人沮丧的消息,东欧剧变,各社会主义国家纷纷易帜,柏林墙被推倒,互相仇视了几十年的同一个民族又拥抱在一起,全世界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苏联正面临着无可奈何花落去的解体,西风压倒了东风,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之间的意识形态已混淆不清,昔日亲如手足的中越两党两国反目成仇,热衷于改革开放的中共已经不再是丛林丐帮小兄弟们的精神支柱。
等等,再听一遍,我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缅甸政府的“缅甸之声”广播电台竟然在说什么?


“请缅甸国民和各民族武装派别注意收听,现在有重要新闻发布!”铿锵激越的缅甸国歌奏过之后,一个充足了电的男高音庄严宣告:“在缅甸‘国家恢复法律与秩序委员会’民族和解政策的感召下,原缅甸共产党东北军区副司令彭家声率本部官兵三千余人并携十万果敢民众,自即日起脱离缅共,宣布独立!该部已派彭家富等代表赴仰光与政府签订停战和平协议……”


晴天霹雳,五雷轰顶,巴翁呆若木鸡!足足一分钟才醒过神来,“啪!”他把饭盒大的中国产红旗牌半导体收音机砸碎在地,“反了反了,果敢人终于反水了!”他气急败坏,手脚颤抖,哮喘病发作。
跟随他多年的中方保健医生奔了进来,针戳药灌,推拿按摩,好不容易才把巴翁卡在喉咙里的那口浓痰缓解。


“快,把两位副主席叫来!”他吩咐。这屋子除了医生,就是亲随也不能贸然进入,保健医生担当着类似大清太监李莲英的传旨角色。


第一副主席古方和第二副主席德钦佩丁相继进入,侧立卧榻一旁,诚惶诚恐。巴主席谨遵医嘱,力图控制情绪,但做不到,他嘶哑着嗓子怒斥:


“这么糟糕的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彭家声不是在霍岛贩大烟玩小老婆吗?你们一直严密监控着他,怎么还让他溜回果敢去了?这不是放虎归山吗?明知他会反水,为什么不趁早对这叛臣贼子采取果断措施?你们都干什么吃的?”


“请主席息怒!”古方硬着头皮回答,“对彭家声的监控,早从1979年他在霍岛讨小老婆躺倒不干时起,即交由于健负责,已下达给68师教导队和景北县委具体实施,可要搞掉他,始终没有说得过去的理由和扎实的借口,怕激起兵变。这个汉人头太狡猾,始终沉溺在声色犬马中,没露出一点谋反的形迹,所以迟迟未能揪住他的尾巴。他在霍岛一混十年,没任何动静,对孤掌难鸣的他,我们也就疏于防范,麻痹大意了,以至优柔寡断,养虎为患,演绎出了今日缅甸版的蔡鄂与小凤仙,这是我们党的重大失误!”


古方尚未到花甲之年,是所有德钦党人中年纪最轻的,这是让他当第一副主席的主要原因。他有留学苏联,游历东欧各社会主义国家的经历,文韬武略,满腹经纶,在缅共中素有“古马列”之称。他喜欢唱歌跳舞,创作了包括“缅甸人民军军歌”、“怀念丹东主席”等在内的许多脍炙全军人口的缅语歌舞,是个典型的风流才子。缅共人民军在缅东北边境崛起时,担任军区副政委的古方还不到40岁,正值英年,有着职业革命者的伟大抱负,缅共事业能够在风雨飘摇中撑持到21年后的今天,他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可是他也脱离不了大缅族主义的俗套,在患得患失的内部斗争中坐失了许多取得革命进展的良机,岁月毕竟是无情的,当所有异己包括政敌、情敌都从队伍里被排斥以后,他也变成白发苍苍的孤家寡人了。在他晚年所犯的一系列错误中,最难堪的当数与中国知青下属争夺军花廖美人的丑闻了,凭党的副主席的显赫权势霸占过来的红颜毕竟不知己,他的党魁身份可以满足丽人的虚荣心,可是却无法满足30岁女人的虎狼之欲床第之需,郁郁寡欢的廖美人眼看缅共已是秋风落叶,破船将沉,赶快溜到香港潇洒余生去了。不务正业的古副主席又一次跻身职业革命者必然的孤寡老人行列。


缅共,这艘在缅甸丛林江湖上闯荡了半个世纪的老船终于不攻自破,无所作为的巴翁及其浑浑噩噩的幕僚们在众叛亲离之际,感到了即将灭顶的恐惧。话说果敢。这块著名的九反之地,正上演着继1948年缅甸摆脱英国殖民统治后长达40年的战乱终告结束的尾声戏。


导演这一幕的是缅共人民军东北军区副司令彭家声。他是缅共高级领导层中唯一的汉人,尽管他迭遭排挤和冷遇,弃官经商,纳妾闲居,已多年没再履行副司令职责,但缅共中央也一直没有明文宣布过撤销他的职务,解除其军权,所以,缅共军民照旧习惯地称呼他副司令。他所兼任的缅共果敢县长也只是个空衔,对果敢10万民众的实际统治权,长期以来都紧紧掌握在缅共女霸主县委书记黄文兰手中。


彭家声辞官罢战,自闭霍岛,与幽居邦桑孤岛上的巴主席遥遥抗礼,韬光养晦整整十年后,他暗中等待的彻底脱离缅共的时机终于成熟了。


首先是国际大气候的变化。70年代末,一个极端红色封建主义朝代随着“全世界革命人民的伟大领袖”的“万寿无疆”痴愿的终结而终结。那一系列诸如暴力革命、武装夺取政权、无产阶级专政、阶级斗争等等血淋淋的“真理”,正被撞得头破血流而醒悟的共产党人们背离、否定乃至彻底抛弃。封闭的国门打开了,挣脱了镣铐和枷锁的红色铁幕中人开始融入了人类和平共处的正轨。东风衰落,西风盛行,已为数寥寥的共产体制家族与坚挺的资本主义世界相形见拙,改革开放大潮汹涌澎湃,意识形态的堤坝决口了。


缅共背后坚挺的精神支柱消失了,这个金三角丛林小巫在前所未有的困境中无所适从,方寸大乱,在“革命”的烂泥塘里越陷越深,已经散发出死尸的浊臭。本来鸦片就够邪恶的了,而把鸦片与革命紧密结合,这样的革命就更邪恶!缅共对毒品经济的利用和依赖已到了信仰颠覆,道德沦丧,腐恶猖獗,人神共愤的地步,实际上它早在70年代末就精神崩溃了,80年代的缅共不过是一具政治僵尸,一付危害人类的没有灵魂的躯壳,不用下面造反它自己也会垮掉。但是因为它还挡着缅甸和平的道,还需要有人来把它搬开。


现在,这个清道夫的任务历史性地落到了彭家声的肩上,而且非他莫属。换个人也有可能为之,而且也可能比他做得更好,但是,就目前而言,敢站出来登高一呼并且必能唤起四方响应者唯他一人,因为他的造反资源和能量都是别人无法企及和取代的。巴翁等缅共高层核心正是忧虑这一点,多年来,才有意排挤和削弱彭在军中的势力,终于达到了把他架空的目的。然而,有得必有失,这反而帮了敌人的大忙,促成了缅甸政府军事情报局对彭家声的策反工作。

彭家声在山高皇帝远的霍岛做生意,免不了要跟三教九流都打交道,甚至与过去的某些宿敌和政客过从甚密,他的落魄状况和对缅共强烈的抵触情绪早就在缅甸军政府情报部门的详细掌握之中。

80年代末的某一天,一个意想不到的老冤家对头突然出现在蜗居霍岛的彭家声面前。“罗星汉!”来人摘下马锅头的草帽,彭家声一声惊呼,随即从竹躺椅上跳起身,把屋门紧紧掩上,“你怎么敢单枪匹马摸到这里来?不怕我黑了你?”

来人正是金三角赫赫有名的枭雄罗星汉,20余年前,他的果敢自卫队曾把彭家声的“果敢人民革命军”打得只剩下100多人,退进中国镇康县的铁石坡。结果,重新杀回缅甸的彭家声摇身而成了实力雄厚的缅甸共产党的副司令,又把果敢王罗星汉打得落花流水,逐出了麻栗坝。随后,在1971年争夺果敢门户的滚弄之役,彭家升指挥的缅共部队与数千罗星汉自卫队跻身其中的缅甸政府军恶战42天,双方都打得焦头烂额,积怨更深。从此两军隔江瞪眼,对峙至今。70年代末,国际大毒枭罗星汉被泰国抓捕后引渡给缅甸政府关押,1980年,罗星汉从缅甸中央印信监狱被大赦释放,从此退出政界、军界和金三角江湖,在腊戌家中赋闲。而仍在缅共效力的彭家声也落魄失意,隐居霍岛。这对老冤家似乎都血盆洗手,不再过问政治了。但罗星汉此时此地的出现,很显然是怀有极其重要的政治使命,因为单纯的做生意,并不需要大老板罗星汉亲自出马,捱千里迢迢爬山涉水之苦。而私人交道,也不足以使该大虫甘冒掉脑袋的危险闯到红匪区域。那么,这个目的就只有一个,罗是替缅甸政府当离经叛道的说客来了。而要与彭这样重量级的人物沟通,除了前果敢王罗星汉,恐怕也再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

“呵呵,来者不怕,怕者不来,”罗星汉坦然坐下,开门见山,打开窗子说亮话,“咱们老哥俩之间打打杀杀的时代过去了,冤家宜解不宜结,我是专门为结亲修好而来的,伸手不打笑面人,你的秉性为人我还不清楚,怎么会拿我这颗已经没用的脑袋去上贡给不仁不义的缅共老黑皮子?”

“我倒是不会,可想要你这颗脑袋去换烟酒钱的还是大有人在的喔!万一撞到别人枪口上,你白送来不说,我也脱不了通敌干系。你不顾死活的大老远跑来,想必不只是为黄口小儿提亲这点芝麻绿豆的事情。我知道你是帮老缅政府做事的,肩负着说客的使命,说说,跑这么一趟那边给你多少钱?事成之后给你多大犒赏?”彭家声话里带刺,不阴不阳。

“哈哈,俗了俗了,”罗星汉仍旧是乐呵呵的,几年政府大牢修炼出了他一付好涵养,“真不愧是个生意经,什么事都得算经济账。如果真要拿这份钱,我还不耐烦跑呢!我多大的钱没见过,值得为给不起钱的穷老缅政府来耍命玩?实话说,我这完全是为了我们10万果敢人的前途命运,前来与老弟商讨和平大计,希望我们果敢人能摈弃前嫌,团结携手,重走一条振兴果敢民族的康庄大道。几十年来,我们果敢人当这家的兵那家的兵,为这样主义那样路线而自相残杀,血流成河,村村寨寨的成年男人都快死光了,结果到头来都是在帮别人抬轿子,打下的江山别人来坐,我们的家园都落到了外人手里,果敢人都成了孤魂野鬼,死无葬身之地。包括你我,几代果敢王都流离失所,无土可归。果敢老祖宗传下的领地已名存实亡,成了共产党独家天下,内战再这样无休无止的打下去,果敢人都快绝种了!”

罗星汉这番晓以大义的肺腑之言立即触动了彭家声的心事,他掐灭了手中才抽了几口的红山茶香烟,可马上又点上了一支,可点燃的是过滤嘴,他又狠狠扔在地下,一脚踏灭,他已经情绪激动,出现了罗星汉此行需要的效果。

“罗老兄所说也正是我憋闷在心里多年的苦衷啊!”彭家声也向对方推心置腹,“实不相瞒,我做梦都在想摘掉头上这顶红帽子,无拘无束,不再打仗,回果敢轻轻松松过日子,和中国一样改革开放,搞经济建设,振兴我们果敢民族。可这一步就是迈不出去啊!我已经不要官不问政治,不和上面那帮人争权夺利,到霍岛来躲清静,可他们还是对我不放心,一直不依不饶,把我看得贼紧,生怕我图谋不轨。我连回果敢探亲的自由都没有,一举一动都得小心翼翼,他们随时都想下我的脑袋呀!这帮昏庸无能而又独断专横的老黑皮子,除了抓权贪钱搞窝里斗,干不成啥大事。好生生的一支队伍,被他们搞得乱七八糟。排斥了克钦老兵,又把中国知青整跑得一干二净,弄散了我们果敢汉人又欺压佤族官兵,硬是要自己把自己整垮。多少人流血拼命打下的江山眼看就要被他们败完了。缅共如果不是背后有老大哥撑腰,我彭家声如果不是与中国的这根感情纽带系着,我早就……”彭家声的话头嘎然而止,再次把手中刚点着的香烟狠狠掐灭。这个动作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罗星汉大喜过望,急忙趁热打铁,摇唇鼓舌,“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俩也就不用藏头露尾的了,彭老弟是明白人,话也无须多说,点到为止。你是缅共东北军区的开山鼻祖,部队大部分是你的老本,可是缅共却容不得人,把你利用够了,统治了你的人马之后就卸磨杀驴,纵观共产家族的历史,斯大林、毛泽东、波尔布特,都是一脉相承,杀人如麻,嗜血成性,一个比一个厉害,缅共小徒弟也拼命效法大师傅,政权还没到手,内部就清洗了几遍,真要让缅共上了台还了得,恐怕比波尔布特还能干!彭老弟这些年缩在霍岛,外界的人都为你捏着把汗,你在虎口狼爪里还能活到今天,确属奇迹。我就想不通,天下之大,哪里不好去?你却偏偏还要在歪脖子树下呆着。此山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凭老弟的声望和本事,何不趁早脱身自处?何必在此仰人鼻息,受制于那帮没出息的白毛老儿?缅甸政府早就盼望你弃暗投明,那边给你的位置绝对不会太低。当然,这个蛋糕还可以做得更大,老弟正值英年,正是大展宏图的时候,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召集旧部,另树大旗,取缅共而代之,然后与缅政府签订停战和平协议,与政府携手,通力合作,共创缅东北地区经济建设新局面,这将是利国利民,造福子孙后代之伟大义举,若能如此,缅甸国家幸甚,民族幸甚,老弟将功盖千秋!”

其实,缅共的腐朽现状、军心民意、彭家声的思想动态早为缅甸政府所洞察,一个旨在颠覆缅共的详细计划正由缅甸政府军事军事情报局局长钦纽中将亲自负责实施,罗星汉前来秘密游说,正是这一计划的重要关节。他是有备而来,果然水到渠成,与彭家声一拍即合。

“罗老兄这番话句句说到我心坎上了,这事我已谋划和等待了十年。”彭家声爽快回应:“缅共气数已尽,无论是脱离它还是推翻它,只是个时机问题。我这些年装聋作哑,苦熬时日,就为等一个最合适的机会。我所担心的倒不是那几个缅共老头子,那不过是几块水豆腐,不堪一提。我所担心的是小巫背后的大神。1979年底的班马高战役,要不是大神及时出手帮撑着,缅共早就灭球了。后来,1987年的江西水井湾、棒赛诸要地失手,皆因缅共背后的大神未再拔刀相助所致。由此可见,要想推翻缅共,关键还得看中国的脸色。过去一直不敢动,就是怕大神出手,我打虎不死反类犬。忍耐复忍耐,如今时机终于成熟了。缅甸国内,去年的民主运动,结果是产生了新一轮军人政府,新施政的‘和平与发展委员会’,推出了一系列缓和国内矛盾、推进民主政治进程、搞活经济的新政策,最得人心的就是开放党禁、实行多党议会制、大赦了德钦素季等持不同政见者,采取民族和解方式,与各民族武装进行对话沟通。这种和平趋势令饱受20年战争之苦的缅共军民感到欣喜,干疲了的老官兵们对长期无望的革命和贫困生活已不堪忍受,与政府和谈休战,改善生存状况的呼声越来越高。可是食古不化的缅共当局却对千载难逢唾手可得的和平机遇无动于衷,对缅甸政府有意抛来的橄榄枝不屑一顾,以不变应万变的愚蠢态度,顽固坚持‘赢得战争夺取政权’的血腥路线,继续领导着三万将士和几十万民众往流血死亡的死胡同里钻,这就使得缅共内部怨声载道,矛盾加剧,干柴烈火,一点就着。只要有人登高一呼,势必四方响应,揭竿而起。

而外部条件也成熟了。80年代以来是国际共产主义阵营的多事之秋,镰刀户头旗纷纷落地,中国上空也乌云翻滚,面临着信仰危机等严峻的局势。埋头于改革开放、建四化奔小康的中共再无暇顾及周边的红色丐帮小兄弟。实际上,如果缅共垮台,隔壁老大哥不过是卸掉了一个累赘的大包袱,与这个国际上臭名昭著的武装贩毒集团再无瓜葛,高兴都来不及,哪会再出手相助?我就看准了这个最佳时机。罗老弟此时光临,真是恰逢其时。我这就准备动身,潜回果敢,我这光杆司令在这里没用,只有回到故土,才能登高一呼。而要离开此地,跋涉千里到果敢而不被缅共当局察觉,也颇有难度,而举事的准备工作必须周密细致,确保成功,所以,估计得在

三、四月份才会有所动作。在这段时间里,还得烦罗老兄鼎力相助,在缅甸政府方面多做一些沟通斡旋和策应工作。”

“好,痛快!咱老哥俩一言为定。”

赤旗首易

汉族传统的春节是缅共根据地内的重大节日,利用吃吃请请的惯例,声称出门走走,赴宴喝酒的彭家声轻骑简从,以游山逛水的悠闲姿态,闷声不响地离开了幽居十年的霍岛。他是怎么溜回千里之外的果敢的,巴翁一干缅共老头子们始终莫名其妙。

3月初,彭家声终于回到了阔别多年的家乡故土。早就在果敢恭候着的胞弟彭家富以手加额,连声称庆:万幸万幸,大哥,你总算安然无恙的到家了,这些日子以来都没打探到你的行踪,我尿都快急到裤裆里了。

彭家富时任缅共48师参谋长,1987年,萨尔温江以西缅共控制的滇缅公路要塞水井湾、棒赛相继失守,缅共北方局危在旦夕,缅共中央将远在湄公河流域的48师大部人马紧急抽调到江西增援,于是,战争漩流将参谋长彭家富名正言顺的卷回了果敢,这也正是日后缅共兵变的一大危险伏笔。

我得慢慢走呀,如果用急行军的架势赶路,恐怕半路上就把人头撂下了。彭家声回答。这绝非危言耸听,一路横贯景北、南北佤邦、果敢四县,连路要小心应酬各县、区、乡政府干部,这些都是缅共当局的眼睛、耳朵、嘴巴,稍一不慎,他彭家声就有可能在半路上神秘失踪

你在路上不知道,这里的情况有变,老缅婆黄文兰(缅共果敢县委书记)似乎已察觉了我们暗中的异常动静,突然不辞而别,慌慌张张的离开了果敢,据县政府的人说,她借道中国,到邦桑中央开会去了。开啥会这么急?想想都明白,我生怕你路上出了岔子,我们商定好的起事计划要是落空,多少人头就要落地,我还能不急吗?彭家富说明情况。

那你们还等我干什么?该干就干呀!难道要束手待毙吗?彭家声一听情况不妙,肝火立即上升。

你不回来咋个敢动?这里一动,他们肯定就先把你弄起来了,岂不更麻烦?弟弟对哥哥说,再说,改朝换代这么大的事,除了你,谁都挑不起头,我毕竟还嫩了点,有些事摆不平,人心不齐会把事情弄黄的。现在好了,老当家的一来,事情就成功了一半,我浑身都轻松了!

事不宜迟,得赶在他们下手之前,提前行动!彭家声当机立断,马上发号施令,吩咐弟弟,立即召集你事先联络好的各旧部骨干,集中到昔娥老寨开会,宣布起义事项,布置具体任务。另外,你马上派人到滚弄去,与候在那里的罗兴汉联系,照会缅政府那边,一切按原商定的计划行事。

一番紧锣密鼓之后,几乎所有果敢头面人物和可靠的核心骨干成员都赶到了老街以北的昔娥傣族寨子,这里是继红石头河祖籍地之后,彭氏家族久居的老宅院。

缅共人心涣散的后期,凡在缅共人民军里的果敢籍中高级干部都以伤病、探亲、家庭困难之类的各种理由滞留不归,遍果敢、麻栎坝、老街、村村寨寨都游戈着闲散的果敢老兵,随便就能召集起几千人马。

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彭家声眼前又集聚起了一批果敢人家喻户晓的得力干将,如老五旅旅长杨忠卫、副旅长赵其云,县长杨忠锡,县财政部长杨茂安、刘国喜,东北军区政治部副主任李忠祥,042营长杨茂良、字三,4046营长白所成、张德文,072政委王国贞,八旅作战处长魏超仁,果敢县大队长胡家有,五旅后勤处长申心汉等等等等。

名单上的人悉数到齐,无一迟到和缺席,彭家声看着下面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他虽然下野多年,但威信和号召力依旧,这使他胆气、信心倍增,他倏地站起,以习惯性的手势双手往下一压,满堂兴奋的嗡嗡声立马停止,肃静得针掉地下都能听见。

同志们,啊不,弟兄们!他首先抛弃了别扭拗口的红色称谓,满怀深情地说,在座诸位大都是当初跟我从果敢人 民革命军干剩下的老弟兄了,当年我们从茨竹坝边界退进中国,投靠了缅共又干折回来,慢慢眼,已经21年了。我们高喊着解放全缅甸的口号冲锋陷阵,高唱着国际歌前仆后继,不遗余力,牺牲之巨,世所罕见。多少好兄弟如苏文相、杨再应、鲁国成等等,一批批战死沙场,多少优秀的果敢汉子都变成了孤魂野鬼,连青少年男女都当了兵上了前线,村村寨寨都只剩下了老弱妇孺,已至十室九空的惨淡地步。有些地方连个做种的像样男人都难找了。可是战争仍然年复一年无休无止,那个美好的新世界却如水中花镜中月,我们果敢人被一个巨大的红色肥皂泡欺骗和愚弄,为虚无缥缈的理想和主义而献身,结果越干越穷,人口越干越少,果敢老祖宗传下的基业也成了一小撮红色政客的私人领地,我们原本是这块土地上的主人,现在却变成了替缅共霸主耕种的奴隶,我们果敢人的血喂肥了一群贪得无厌的黑心狼!再这样糊里糊涂的替他们干下去,我们果敢人就要亡土灭种了。难道我们就甘愿被这样奴役下去吗?

不!饱受战乱痛苦和种种压迫盘剥的果敢汉子们立即从胸腔里爆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呐喊。彭家声登高一呼的效果立马见效。

老子早就洗手不干了!已经离队十多年的老五旅旅长杨忠卫激动地站了起来,脸红脖子粗地叫喊,当初说三、五年就能取得缅甸革命胜利,这是毛、林、周等中共元老在北京接见我们缅共战斗英雄代表时亲口讲的,老将军曾一度为此而热血沸腾,提着脑袋东征西伐,可是,1976年他率五旅前指西渡萨尔温江,深入敌后活动失败,幸存归来之后,他对巴翁、于建等缅共高层的腐朽无能就满怀怨愤,从此一蹶不振,消沉果敢杨龙寨老宅至今,可是我们头发胡子都熬白了,还是在这卡卡角角缩起,连萨尔温江都打不过去,何言革命胜利?这20余年来,非但连美好的新社会毛都没见到一根,相反,我们果敢人如入地狱,这也不准做,那也不准搞,日子过得比任何时代都还糟糕。可是,穷得饭都吃不上了却还要没完没了的打仗,为那几个作威作福的老缅头夺政权,这种假革命谁还信?早就该敲他们的丧钟了!

老倌,下面又拍桌子打板凳的站起来一个,是彭家声的心腹干将杨茂良,早几年前在霍岛,大家就砸过酒杯,巴望你重新树杆旗,可是你却晕倒倒睡起,摸着奶头不放,我们这些老弟兄断了念向,只好一个个梭回果敢闲在起。如今中国那边闹开放了,什么生意都好做,正是建设果敢,改善生活的大好时机,可是穷兵黩武的缅共老头子还要把我们绑在破战车上,为那当有当无的五文小钱(津贴)白拉拉卖命。自己想办法搞点活命钱都不让。这穷缅共有啥干头?不干了!现在我们就等老倌你这领头羊一句话,反他娘的!

是呀,老倌,你早点醒水多好!趁我们这干老家伙牙齿还旺,把果敢的天从新翻过来,为我们子孙后代留条活路!

老倌,动员报告就不消再做了,过去听那干老缅头造反有理革命是暴动的政治报告还少吗?管现拿来套在他们头上就是,为这一天,我们哪个不是憋得痔疮累累,你只要登高一呼,莫说我们果敢,全军上下、四方八面必揭竿而起!

好家伙,一时间七嘴八舌,人声鼎沸,与其说是彭家声在鼓动老部下,还不如说是下面在启蒙他老人家。

好吧,那我就不再废话!彭家声双手又往下一压,鼓噪声停止,人人洗耳恭听老当家的发号施令,我宣布,从现在开始,一切都进入战时状态,果敢军事行动指挥部正式成立,由我和彭家富担任正、付总指挥,杨忠卫、李忠祥担任正、付总参谋长。现在,发布指挥部第一号命令:凡在果敢的驻军和在乡军人,包括县大队、区小队、村寨民兵,统统集中起来,暂编为一个师,由赵其云、魏超仁、杨茂良、王国贞、胡家友、字三等人担任正、副师长,直接听命于指挥部调遣;二号命令:果敢全面戒严,严密封锁国境和四邻边界,不许任何人进出,以免走漏消息,防止缅共死硬分子外逃;三号命令:立即占领县委、县政府、各区、乡政府及各重要机构、军事要点,逮捕首恶分子,抵抗者格杀勿论!但要注意,尽量避免流血,和平完成政权更迭。四号命令:接管后勤部、财政部、政法部监狱,此项工作由杨忠锡、刘国喜、杨茂安、白所成、张德文等分头负责实施,各部一定要掌握好部队和群众,严明纪律,杜绝暴乱现象;五号命令:与起事同时,立即向外发布已拟好的果敢脱离缅共而独立的和平停战宣言,争取其他友邻各部的理解、支持、响应、配合。

311日,在紧靠中缅边界的果敢杨龙寨,悬挂了20年的缅甸共产党果敢县委员会果敢县人民政府农会妇联共青团之类的红色招牌被悉数摘下,连同飘扬在果敢各地上空的所有镰刀斧头旗、缅共人民军金星红旗以及缅共政权大印、政治文件等等,均被果敢军民愤怒的火焰统统焚毁。旧政权大院门口挂上了果敢临时军政委员会的新招牌,果敢上空升起了缅甸民族民主同盟党缅甸果敢民族同盟军的新旗帜。果敢红色江山一夜之间重新易了主,缅甸共产党把革命成果搞脱手,彭家声轻松俯拾,均很痛快,没有发生战斗,没有血腥味,一点不沾手。此乃人心所向。

起义比预料之中的还要顺利和成功。以易帜日期19893月而命名的果敢同盟军893师,从总司令彭家声手中接过了象征果敢独立的军旗,这块有着九反传统的罂粟花盛开的古老多难之邦,又开始了另一个扑朔迷离的朝代。

果敢新主,不,是原主的声音,通过军用电台、缅甸政府的广播电台和外界各种媒体,一时间大哗天下,震动了全缅甸,撼动着相当于台湾一倍面积的缅共红色根据地,震惊了气息奄奄的国际共产主义阵营:

本人慎重声明,自即日起,本人已脱离缅甸共产党。果敢10万军民不再受缅共宗派利益集团的统治。正式宣告独立!独立后新成立的果敢同盟党果敢同盟军果敢军政委员会,旨在维护果敢民族利益,停止旷如持久的内战,消除与缅甸政府之间的敌对状态,在缅甸联邦的旗帜下,实现民族区域自治,谋求边疆地区的安定。今后,果敢人民将顺应新的历史潮流,与全国各民族兄弟团结携手,共同建设一个和平、民主、平等、繁荣的缅甸联邦。(注:大意)

果敢同盟军趁缅共当局还没醒过神来,先发制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西渡萨尔温江,兵发卧榻旁酣睡的缅共孟古北方局。

缅共人民军与缅甸政府军的最后一次收官(围棋术语)之役是1986年底的水井湾之战。水井湾高地是缅共江西根据地的门户,它屏障着棒赛镇和缅共粮仓孟波坝子,遏制着中缅两国的国际贸易通道滇缅公路,战疟地位非常重要。笔者1970年刚参加缅共人民军时,就随4045部队驻守过这座可俯瞰中国瑞丽坝子的高山梁子,其地形之险要,不亚于笔者1979年率部坚守了42天的景北地区班马高大山。如果缅共的战斗力还有如1979年以前的话,缅甸政府军要登上这座山顶,需要付出多大代价是可想而知的。但是1986年精神失落的缅共人民军,与中国知青干将云集的鼎盛时期的缅共人民军已经没有可比性,当并不擅长阵地进攻的缅政府军潮水一般涌上水井湾高地时,几乎没遇到像样的抵抗,缅共人民军竟然像纸糊的一样脆弱,连缅军都大吃一惊,对共军传统的畏惧心理一扫而光。再接再厉,乘胜进攻,198716日,边境口岸重镇棒赛,于陷落缅共之手17年后,终被缅甸政府军收复。在这个过程中,一贯在紧要关头拉小兄弟一把的红老大哥,一点不动声色。完全可以这样理解,中缅两国传统的陆路贸易恢复畅通,这正是中国如火如荼的边贸口岸建设所需要的,老大哥对缅共的不再提携或者干脆就是拆台,从水井湾的溃败、棒赛的易手,已可见端倪。这也正是日后果敢彭家声部敢对缅共造反并轻易得手的最重要原因。

水井湾、棒赛陷落以后,丧师失地的缅共北方局退而求其次,收缩至孟古、黑孟龙、孟牙、孟洪一线,背倚国境线和萨尔温江、果敢做苟延残喘。缅共江西根据地危如累卵,开山守土20年的缅共二旅和从湄公河流域方向增援而来的缅共48师官兵们连年征战,非死即伤,已经不足三千人马,士气低落,正愁没有出路。突然欣闻身后一声炮响,老上司彭家声重新扯了杆旗子,无不人心所向,老倌有钱,跟他干划算!士兵们心理非常简单。一见果敢叛军从背后掩来,枪口都懒得转过来就纷纷愉快地投入了原本就是自己人的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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