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琳评论专辑 韩国评论鹿晗新专辑

白琳评论专辑

韩石山:白琳——一个灵慧的女作家

毛守仁:坦露着自己的白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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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扬:“文青”看世界

张鸿:漂亮女孩

唐诗人:絮咿之文的魅与惑

聂尔:在城市,快步行走的青春魅影

杨遥:白女士

刘凤阳:缜密而奔放的言说

白琳:一个灵慧的女作家

韩石山

对白琳,我还是熟悉的。

出了大学的门,进了一家编辑部的门。已取得本科文凭,又读了个硕士研究生。夫君在一所高校任教,日子过得轻松而又惬意。

也有过交谈,看她的志趣,似乎在艺术史的某一方面。究竟是什么,说过几次都没弄个清爽。后来还是她要讨教个什么,细问之下方始明白,原来是历代书画笔记的文体研究。听了之后,让我这自诩还有点学问的村学究,顿时有挢舌不下之感。

他们那家刊物,偶尔的,我也能看到一两期。是去年还是前年,无意间在某一期上,看到一篇散文,名为《正畸》。或许是那一会儿,正闲得无聊,或许还得加上,这个怪怪的题名诱惑了我,便看了下去。心里想的是,弄清这个正畸的意思,看是不是恰如我的猜测。我当作一正一畸那样的对偶。及至看出,此正畸非彼正畸,乃是校正歪斜的牙齿之意,按说该扔过不看了,然而,似乎受了某种蛊惑,还是看完了。看完之后,由不得想知道作者是谁,翻到前面一看,竟是白琳。

这名字太平常了。我竟没有想到就是那个日子过得轻松惬意的小妇人。

再后来,还是她在电话上说起,说她写了一篇散文,问看过没有,这才知道,此白琳者,彼日子过得轻松惬意之小妇人也。

听我说看过,她甚是惊喜,问感受如何,几乎不假思索,冲口而出,说是一篇灵慧的文章。用不着敷衍。对这样有交往的女孩子,我倒是希望,我起初得到的是另外一种感受,比如晦涩比如浅薄比如冗长,比如任何一种初学写作者都可能犯的过错。倘是这样,我重炫故伎,耳提面命,聒聒不休,大谈一通为文之道。日后稍有长进,便可以将她的成绩,毫无愧怍地揽入自己的怀抱。

也是这次交谈,方知文中所写,均是她的亲历。这才忆起,前些年她的门牙上,确曾套过亮闪闪的金属的丝网。我的女儿,当年也曾做这样的正畸之术。

说话到了今年夏天,又看到她的一篇散文,名为《考博未遂记》。

这回再不会犯当初的错误了,一看就知道是这个白琳的,也就看了个尽兴。

说尽兴,一点不假。看白琳的作品,不必说什么艺术的品味,也不必说什么思想的升华,最真截,最便当的一个感受,就是尽兴,兴致勃勃地直到那个尽头。若非得与艺术有点关联不可,那就是我起初的那个感觉,不断地得到加强,即是两个字——灵慧。意思是一样的,不过一个是俗的直白,一个是雅的表述。

这期间,还看过她的两篇什么,名字忘记了。

因为是熟人,又因为知道她最初的志业,我一直以为,这样的书写,不过是偶有所感,信笔为文,就像爱唱歌的人,到了歌厅亮上几嗓子,不必就说是成了歌者一样。

我错了。两三年下来,当日的年轻人,后来的小妇人,如今已是卓有声名的散文作家,且以长篇散文为人称道。这不,连《都市》这样的纯文学杂志,都要为她做个小辑,且到了惊动我的地步。这样说,绝不是说我有多大的本事,他人心动不起,而是想说,我已是退休多年的文学边缘人,惊动了我,可见这波涛溅起的浪花,有多高多远,已然打到了山林间枯坐的老僧的脸上。

一个灵慧的人儿,一篇又一篇灵慧的文章。

结合人与文,只能是这样的概括。

且举两个例子。一个是《正畸》里的,一个《考博未遂记》里的。

《正畸》写的是一个职业女性,因为牙齿有点畸形,去省城一家医院正畸的经过。去了第一个程序便是挂了号,坐在走廊里的长椅上等候叫号。这可是一个病人,思虑多多也感受多多的时辰。且看这一样段话:

尽管在这几张长椅上,大家交流过各种拔牙或是小手术的过程,谈论时也故作轻松,但紧张疼痛者一定有,而紧张疼痛至哀嚎者则无。可是现在,“他”的哀嚎从对面的诊室里传出来,一声高过一声,声声声嘶力竭,这声音毫无悬念地穿透了发黄的墙壁,那上面现出斑驳的白色印记,像是被水浸过一样,也像是声浪的涟漪。整个走廊因为哭喊,突然有血有肉,鲜活起来。

声音从墙壁那面,穿透墙壁传到这边,本是平常的叙述,然而一加上“发黄的墙壁,那上面现出斑驳的白色印记,像是被水浸过一样,也像是声浪的涟漪”,这样的延伸描述,这声音就不一样了,有了起伏,有了情感,更加鲜活也更加刺疼人心。

对于一个成熟的写作者来说,这种寻常词语的合理延伸,也许只能说是小焉者的技巧,有他不多,无他不少,权且认下,请看下一个例子。

前面说过,《考博未遂记》也是一篇写亲历的作品。考博的女孩,一去了学校,最先受到关注的是那些已然在读的博士生们。偏偏这所高校,艺术系的硕士生与体育体的博士生在一座楼上,好戏很快开场:

体育系的博士多数是壮汉,孔武有力却总觉得有一点尼安德特人的模糊轮廓。他们看到艺术系来了十几个小姑娘简直要摆出飞蛾扑火的作态……有一天我正在无所事事地往口语课本上画一个我自己都认不出什么玩意的糟糕一团,突然一个细脖子男人从我的身后探出他扁平的头部,他呼着气说,哎呀,你画的真好呢。他的口腔里蕴含着浓厚的湿气,还有一点点绿箭口香糖和韭菜盒子混合的味道,令我毛骨悚然。他大大方方在我身边坐下,表现得十分自信——虽然我并不知道他的自信来自何处。这是我第一次和尼安德特人近距离接触,我对于他的夸奖哑口无言,翻着眼睛想要不要道声谢,谁知道他下一步的动作就是把手臂撑在桌上,支着头看我,说,教教我怎么画好吧?

此一刻,我们主人公的感觉是,大哥,拜托你泡妞再多点招。看着他细长的脖子,很担心它撑不住那头颅的重量,庆幸他很明智地用手帮它撑住了它。

这里,看着他细长的脖子,很担心撑不住那头颅的重量,庆幸他很明智地用手帮它撑住了它,已不是寻常词语的合理延伸,而是,将一个平面的形态(细脖子),化作了一个立体的动作(用手扶住)。

有人或许会说,这算什么呀,不就是一个生动的描写吗,谁不会。

我在这里,用了一点小小计谋,就是,想给不见面的朋友,上一堂文学的常识课。且莫辜负了一个老文学工作者的苦心。既然是为发表《有多少欲望等待发射》配发的评论,这儿要举的例子,且从此文中寻找。不必寻,也不必找,顺手就拈过来一个。

此文写的是一个家庭里的琐事,也可以说是一对男女的龌龊事。舅妈家里,表姐为了满足虚荣心,傍上了一个并不怎么大的大款,与之同居,而这个“姐夫”,是个颟顸而又粗鄙的家伙,动不动就打电话到家里,叫嚷着要舅妈把她的女儿“给我领回去”,且这样的电话,多是半夜三更打过来。每当这样的电话来了,舅妈又羞愧又害怕,偏偏这次,她睡在客厅,全都看到了。无奈之际,替舅妈接了电话,又回电话给表姐,要不就回来一下。于是我们看到了:

我舅妈的脸终于抽搐起来,她恨恨上前压了电话,带着恼怒对我说,怎么这么多事,谁让你现在打电话了,你到底想干什么?正说着,两行泪突然滋溅出来,一部分落在我的下颌上一部分顺着她憔悴的面颊纵横四海,她终于抑制不住倒在了沙发上大哭。

这还只是事件的有序进展,只有一点,让人难以揣想,舅妈哭是哭了,何以两行泪水滋溅出来,一部分竟会落在她的下颌上。看到这里,要么滑过去,知是溅到她的脸上就行了,至于下颌是脸上的什么部位,不会深究。要么会想,这个舅妈定然是个高个子,人笑的时候,会仰首大笑,哭的时候,必定是俯首而泣,而这个外甥又是个小个子,那么,滋溅的泪水,就会落在外甥脸上的某个部位。作为一种动作的延伸描述,到此也就结束了。

这个灵慧的小妇人,没有我们想像的那样单纯。我不知道白琳在过日子上,是不是个高手,在我这不会过日子的村学究看来,她该是很会过日子的,一个能在文字上尽显心智的女人,过日子上也差不到哪儿。就在我们以为该结束的地方,又喋喋不休地说了下去:

我舅舅一边安慰她一边安慰我。我真觉得自己可能有点不知轻重,所以并没感觉被我舅妈的指责伤了几分。我倒是第一次看到人的眼泪可以从眼眶里那么三十度角喷出来,想,她该是有多伤心才会这样

那眼泪所以滋溅到她的下颌上,不是因为一方个子高,一方个子矮,而是舅妈的眼泪在悲愤之际,竟是以三十度角的力度喷射出来的。

若还说这些都是文字的技巧,不足挂齿,我就不敢苟同了。文学的全部,就在文字的运行中,舍此谈何文学,又谈何创作?大的方面,不是没有,是我不原再费笔墨,一一论列。简略言之,那就是,精巧的构思,肆意的书写。说来说去,仍是在文字的运行中。所谓精巧的构思,不过是给文字的运行,营造一个合适的框架,使之更其引人入胜罢了。

什么叫灵慧,这就叫灵慧。

什么叫创作,这就叫创作。

面对这样的文字,你只有宾服。

宾服是宾服,我也有我的困惑。

这困惑就是,一个看去要做学问,且做那种高品质学问的小女子,起初以为她的写文章不过是闹着玩儿,怎么会接二连三,连四接五地写了起来,在这纯文学日益没落的时际,在这靠写作注定发不了大财的今天。

更让我困惑的是,她起首的选择,不是小说,不是诗歌,而是最难出人头地的散文,且是长长的这种。散文不比别的文学品种,越长越难以发表,也就难以获得声名。

还要说的是,她的散文,从某种意义上说,更近似小说。记得多年前,文坛上出过一件事儿。以写小说出名的史铁生,将他的一篇作品寄给《上海文学》,编辑们左看右看,都说是散文,史先生硬要说是小说,编辑无奈,只好按小说发表。发表后大获好评。这就是几乎成了史氏后半生代表之作的《我与地坛》。

一次闲谈中,我说了这个故事,白琳问我,你到底以为是小说还是散文。我说,以人生而论,散文是其质地,小说是其形态,一篇记述人生的作品,究竟是散文还是小说,不过是各人的感觉不同罢了。究其实,并无多大的差异。强调质地,就是散文,强调形态,便是小说。

再举一个例子。我佩服的两个三十年代作家,且是中学同班同学,一位是写小说胜的郁达夫,一位是写散文胜的徐志摩(至于他的新诗,另当别论),在写散文上难分高下,然而一到了写小说上,郁氏明显高了徐氏一筹。所以然者何?只能说,徐氏过分重视了小说虚构的一面,而忽略了两者质地的相同。倘若他将与几位女性的纠葛,全部如实地写出,只改变一下姓名,谁敢说不是最好的小说?再看郁氏的聪明,不过是把能言之事,写成了散文,难以言之的事写成了小说。

现在我们要探究的是,白琳,这原本没有想当作家的女子,何以能一上手就写出如此娴熟而精致的,近似小说的长长的散文。除了她对两种文体质地的认同之外,还有没有别的专擅之长?

少有交流,我这村学究,只能瞪起老花的双眼,在她已发表的文字里,细细寻觅。谢天谢地,没有费多大的事儿,还真让我寻见了。且看这样一段话,还是《有多少欲望等待发射》里,那个接电话的情景中:

怎么搞的声音大得就像公放,叫我听得一点也不费心费力。我鬼鬼祟祟像是安置在舅妈身边的间谍,总想着窃取一点情报。后来我觉得自己八卦的个性根本就是天生的,我这么爱爆料,下辈子没准会罚我当一只兔子肚子里憋无数的料却根本无声排泄。

注意“自己八卦的个性”这几个字。

所谓的八卦,在我看来,就是一种趣味叙事的能力。会八卦的,每一个不经意的地方,都暗藏着玄机。一个一个小的玄机的连接与破解,便是一个大的引人入胜的故事。当下多少古代与现代的电视连续剧,就是这么一集一集地将观众,舒舒适适地引领着上了西天——完结。

跟文学最近的艺术门类,不管别人以为是什么,我的感觉,只能是书法。道理在于,都是用最不具形色的方式,表达最具形色的内容。这里,且将写书用墨的黑色,与出版物文字的黑色,全都排除在外。书法上,有许多著名的例子,说明入道的奇妙,比如有人是看见一个妇人舞剑,遂悟出了书法之道,更特别的是,有人看了泥途挽车,竟也悟出了书法之道。写作,也有许多奇奇怪怪的入道之悟。比如从豹头猪肚虎尾,悟出文章的章法,从风行水上,悟出文章的本原,从行云流水悟出行文的笔致。真应了老子那句粗鄙的话,道在便溺之处。

既然处处有道可悟,白琳,这聪慧的女子,从八卦中悟出了作文的道理,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坦露着自己的白琳

毛守仁

几篇散文看过,白琳的活法,说法,及眼光等活灵灵现出来。散文不宜矫柔造作,从这点来说,女作家的散文更接近散文特质,她更愿意坦然面对文字,更愿用自己的话说自己的心思,于是更见得着真性情,从这个路数上说,新时期的女作家们正在与张爱玲、陈衡哲袁昌英庐隐等女作家开创的真散文对接,白琳的散文也在证实这一点。她执著地关注自己,从外到内审视着自己,真诚的文字,坦露出一个女孩子孜孜以求让自己生存空间更自由更自我更自如的生命历程。按她的说法是:这个城市像患了自闭症,……我无法与它对谈,也并没有认清它真实内在的本事。我只好讲讲自己的故事——这总是更好把握。我大概脱题很远,远到你终于明白我与太原多么的疏离。我一路扔掉零零散散的素材,渐渐开始了对我自己的认知。

白琳散文的内容:做家教,找工作,谈对像,考博等,都可以发生在眼下城市年轻人群中,不谈奇遇惊险的故事,你会感到离自己不远,又因为她对素材把握的尺度,构成她行文的轻松——

我厌恶一切深不见底的事物,一切缺失了数据刻度的事物,连中性笔的笔芯我也要选择透明的,那么我就知道我可以书写的长度,那么我就觉得安全了。只是,你一定要经历很多很多不那么确定的故事,将自己抛向一个未知,大概这也是活着的乐趣。

这让你觉得事与情既在身边,又有吸引人的变化。

还有一点,她描述得细到发丝蛛丝,你会抚摸到“这一个”世界原来这股模样,如这个女生考博前的家境:不止一只小蜘蛛从房顶落到我的肩膀上了。开始我还像个女孩子一样惊惧大叫,后来也就习以为常。挂着银丝落下的蜘蛛很小很小,身体还微微地发着一点灰白,有点营养不良的模样。我想大概我家已经沦为盘丝洞。超现实主义的镜头,生出了一种现代意味。

《我的年少在你的怀抱》是一个少女版的《行路难》,文中虽没有李白仗剑四顾的冲天豪气,却有着女孩子的敏感、自尊、疲于奔命中显现出的顽强心性。脚下的路倒是平坦,不类“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暗天”那么崎岖陡峭难行,然而由于对终点的茫然,这些路便在感觉上峭立起来,艰涩的苦衷构成心理上的精神上的难点。傍晚的光,松散又炽烈地照射着我的双眼,它们被刺痛,仿佛即将被刺穿出孔洞,那里面会淌出细流。我在旧校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离别的感伤使我动弹不得,似乎一动,就会迸裂成无数碎片。对着来来往往的人与行李,世界在那一时刻是那么的密集,而空虚却挤满了胸怀。那时我究竟是满的,还是空的,如今我仍然存有无数的疑问,只是唯一确定,我的眼里装着这个城市的一角,它却到抵达不了内心,譬如那一刻我知道103路电车的终点,却不知道那终点在哪里。

一个离开熟悉环境将要面对新生活的复杂情状便从眼睛的强烈光感中变幻出来。

一个浪迹城市的女孩子对这个城市的疏离感,是任凭脚下的路编织了多少遍也没有改善的,那是心灵的距离,她与城市貌合神离地待在一起,像是为了结婚而结婚的夫妇,在此之前,我们大约认识,大约相伴做过很多事,也大约没有爱情。

这种关系,是许多浪迹者与自己生活在其中的城市的一种象征。只是别人没有想过或者感觉粗砺罢了。

如果说,《我的年少在你怀抱》是一篇行路难,那么《考博未遂记》就是其中一段坏了路面七巅八歪的路,却也是都市知识青年的一段公交路线。

南华门曾经有一副为人记忆犹新的对联“作家二三流,博士三两个”。说到两代人的职称,自谦之下,实质为下一代张脸,却也道破了学者与作家分身的那个世像。白琳却欲把作家与博士合起来,放在一起煮,像太原通行的五寨绘菜,既有《正畸》中的那种细腻的意识感觉,也有《我的年少在你的怀中》中的着实述写。如此自信,如此洒脱,信手放任,或者出于对考博路上不公平竞争的愤怨,再也没耐性“闷骚”,而出手撕开精美的包装,露出劣质斑斑,让人恶心。

文中引出的常博士文章,我也看过,平常岁月的笔触,入木三分,把时下考博之类的西洋镜捅了个窟隆。还有经济学奇才杨小凯,研究成果举世瞩目,两次获诺贝尔奖提名,为普林斯顿大学经济系的博士,哈佛大学的客座教授,当年,在中国却连报考社科院研究员的考试都曾被拒绝……种种,都做得这篇文章的背景。

博士多了,学问建树少了,极大的原因在七扭八歪的门槛上。这是一个奇异的世界,并不为庸常所见。用以窥视主人,进行想象,也不为过。有的下排一片战乱之后的狼藉,所有的牙齿都被龋蛀掉一半,可见主人在与食物斗争时的骄傲自满。有的一切妥当,只欠一只出墙小杏收回院内,足见主人细腻完美。也有一些蜿蜒曲折,像雨后蚯蚓;或者前后错落,似村落中一丛酸枣枝扎起的栅栏。……似遗像,陈列在时间的坟墓。

这里描写的是牙的世界,用来说博士生的召考也极为形象,网上常博士用极准确的文字描述的是博士进招被齿蛀的过程。而《考博未遂记》则给我们看得是被虫牙或者其他坏牙挤掉的牙掉落的过程。考博未中后的那种绝望用蒸蟹来描写,真绝。

看着它们在蒸汽中慢慢停止运动。没有在导师那里守住的沉着,我在自己家守住了,我冷静、无情地吃完了它们,把剩下的一些放到冷藏室里。对于丑陋的孩子们,恐惧的日子会再多一天。第二天,我打开冰箱再次看到它们的时候,它们依旧在挣扎,而对于即将吃掉它们这件事,我无比释然:一切终于结束了。

我恰能理解这种绝望之后的平静,我当年被扣压了升学通知,告我未录取时,就是如此,脑子里一片空白,借助一些无意识的动作,到另一个世界去遗忘,做一起莫不相干的事。白琳是蒸蟹吃,我是足足装了一天半导体收音机。

《正畸》则是一段生活特写,在牙缝里耍小资。牙套,这原先只套在老人口中的劳什子,如今光芒闪烁在少女少男口中,这个选题自然是“当下”的写照。如果你喜欢晃着高脚杯里的红酒,听着乡村音乐,或者,你会引这篇文字为知音。我的朋友曾恨不得在巴西球星大罗的牙缝间搭梯子,而白琳却知道到大罗嘴里嵌着的是钻石牙套。还有Vogue和W杂志的跨版图片,香奈儿和MarcJacobs等高端品牌的广告宣传,还有名模乔治亚·贾格尔,滚石乐队主唱米克·贾格尔的女儿,很热门的模特特质:刺青、穿孔、疤痕,等等,不用再说白化病,情调也出来了吧?

这是《正畸》里撒的味精。

整牙,时尚,这篇文章也时尚而有情趣,从鲁大师说起,这名称藏了几分调侃,他的话也调侃:你的项链怎么戴在牙上?这是男式幽默,直接带有爽朗的笑声,我口中不是钢丝是蕾丝,我的牙套是镶在“我”这幅作品上的花边。而这却是女士口吻,女士的自美绕绾了说出,相随的是欣赏着镜子里的自我的表情。

直到说了不少话后,她还不忘这条挂在嘴里的项链,

偶尓,我觉得嘴里的牙齿项链,也是我前进的敦促力量。

说到牙套,文中不毫回避地引用那个猥琐男C的疑问来让有着同样心理的男A、B、D等产生疑问,真得不影响接吻?她的回答明确而磊落:接吻,一切OK,那也只是站在我自己的角度。其实我也很好奇和我接吻的那个人有没有觉得不便?只是鉴于我们接吻的次数丝毫不因为牙套而减少,所以对这一点我也不放在心上。我有几次问他,他总是说没什么特殊的感觉,如果那是真话,那么我们生活也照旧如常,如果那是假话,也只能说明他爱我至深已超越肉欲。

至于这篇散文的最后一句,像她喜欢的蕾丝花边,缀在花裙的下摆,又是乡村音乐的歌词,用英语唱出,有点余韵。

至此,就不能不说到白琳的语言。散文的语言,既见时代,也见学养、还见年龄、更见个性。白琳的语言,如前边闪烁可见的,已经闻到了这个时代的气息。

其实,我并不是最后一个挂号者,只是我太胆怯,胆怯到无法走进拔牙的小手术室。我胆怯不因为疼痛,而因为它是一个转折。如果我拔掉牙齿,那么就意味着我必走上正畸的道路,也必告别我口中原有的一切秩序。我不是有胆量的人,亦早已习惯按部就班的生活。改变,对我而言需要极大的勇气。

从一段拔牙的普遍现象引出的对生活的思索,不无概括性。

鉴于清洁的不便,我时常幻想自己也可以养一只“牙签鸟”,每天吃过饭后,只需往床上一躺,张开嘴,它抬脚轻轻跳过来,分享齿间的食物残渣。也有人说,鳄鱼牙缝里的剩肉并不是由那些鸟来清理,大部分会掉出来或者下次吃东西的时候又吃进去,所谓有鸟来清理只不过是说有的鸟看到了,跑过去吃的啦,就是捡剩饭差不多。不过,在一度地震恐慌时期,我对朋友们说,如果有一天我们都被地震困住,也许,我比他们要幸运一点点,我可以不停地用舌头从牙套里掏出一些贮备,可能是半粒大米,一丝青菜。

这是奇特的想像力,但对于女孩子来说,真是不愿暴露的隐私,是洁癖者的天敌,作者没当回事,读者也便不当回事,感觉另类,不止至此——

我自己往那一坐,都能闻到身上散发的腐败味,我一边顶着腐败味看书,只是一天洗两次手绢却让我很郁闷,当然也不排除我用被鼻水染得湿漉漉的手绢继续擦鼻子。

她越这么直来直去,你越会觉到生活的逼真,毫不掩饰,走向现代感。

尤其是对生殖、性等语境,不装且不回避,没什么障碍,天地坦然,出口无防。

学校里传这么一句话:博士研究生,就是博士,研究,生。一个名词变成一个名词加两个动词。

当年本科毕业的同学,已经在职场磨砺得逐渐闪光,而他则像个刑满释放的囚徒。他最后还是选择留在了一所高校,没有人脉和钱,当然不可能待在一线城市,他回到自己家乡任教,每个月拿几千元的工资,出人头地已成为遥想当年自己给自己开的一剂春药。

如此通达。

“文青”看世界

杨扬

白琳给我电话,说有几篇文章请我看看。我与她有一面之雅,曾在菲律宾的文学营度过10天。那时我讲课,她听课,不知道她对我有何印象,我觉得她很阳光,与菲律宾的阳光相比,一点都不逊色。回国后没有了联系,想不到她还在坚持写作,而且,发来的作品,让我感叹之余,也惊诧于她的细腻和敏感。

在文学史上有不少女性创作的作品,很难在文体上加以归类。譬如萧红的《呼兰河传》,有人曾认为是萧红濒临死亡之际,对自己生活的回忆;也有人认为是一种小说虚构。对写作者而言,是回忆还是小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表达出来,感染读者。但对于读者,尤其是研究者而言,回忆还是虚构作品,有时会成为一个关注的问题,因为不同的问题,会引起不同的阅读兴趣,导向不同的评价。我读白琳的四篇作品,常常会在虚实之间来回跳跃。就如她写的《考博未遂记》,分明是她自己的考博经历,但读着读着,却让我觉得像一篇虚构的小说,小说中的女主角恍恍惚惚住在一间灯光灰暗的陋室中,面前放了一大堆书,她一会儿翻翻这本,一会儿翻翻那本,心气烦躁,却又异想天开,想象着遇见导师时的情景,想象着考博的场面,想象着那些博士生活的荒诞可笑。这样的场景,有点像英国作家伍尔夫《墙上的斑点》中所呈现的意识流状态。这种意识的流程,被白琳描写得活灵活现,想来,她在复习迎考时期,那种无聊而折磨心智的生活遭遇,给她留下了铭心刻骨的印象。但仔细想想,如果一个人真的像作品中的人物那样,处于一种恍惚的精神状态,复习迎考,怎么能够无往而不胜呢?所以,作品的用意不在于写自己的精神状态,而在于揭示一种无聊而恍惚的生活。

对现实生活的切入,在白琳作品中有着自己的特色。《有多少欲望等待发射》是很有意味的一部作品,写的是“我”的表姐夫陷于网络艳照门事件。当“我”刚看到这一艳照时,为表姐感到扼腕,觉得表姐不值。但随着“我”对表姐与表姐夫生活的追根溯源,感觉着这两个人半斤八两,彼此差不多。艳照不艳照,对官员和名人可能有杀伤力,但对表姐夫这样的俗人,似乎没有致命的打击。但对于周围的围观者来说,似乎多了一种围观的风景和看点。白琳在描写和刻画人物时,有一种透视的眼光,她能够看穿事件背后最根本的东西。如《我的年少在你的怀抱》和《正畸》,很平常的事情,但在她眼中,有一种凄凉而淡淡的悲哀。这或许是文艺青年独有的气质,但却有着天赋的才能。

在阅读文学作品时,人们常常希望看到一些惊心动魄的场面和委婉动人的故事情节。但现代小说却摒弃了这种美学规则,专门在一些庸常的生活状态和场景中,寻找小说的表现题材。像卡夫卡《变形记》、《城堡》,是人们比较熟悉的,他就是写了一种庸常生活状态之下的人的状态。鲁迅的《孔乙己》和《祝福》,也是在一种平常状态中,揭示生活的残酷性。而我们今天,在一种平和的生活环境中,庸常也成为一种生活的逻辑,但在文学世界中,今天的很多写作者似乎与这种生活还处于一种隔膜状态。人们不知道怎样将这种生活纳入文学的写作视野。在我看来,庸常生活与文学作品的揭示庸常之间,不是一个简单的对等关系。生活的庸常,属于大多数沉默的人群。但作者对这种庸常生活的揭示,有时是可以引发人们的很多思考和关注。就如卡夫卡《变形记》中所揭示的人的变形和异化状态。白琳作品对于自己周围世界的观察和揭示,我觉得有一种敏锐,很多写作者是不会像她那样来处理手中的素材,但她仿佛是从生活中接收过来,然后,以一种文学的方式,接着说下去。随着她的叙述的演进,你会觉得有一种坐立不安的感觉,感到有很多错综复杂的问题,在阅读中慢慢浮上心头,当然,这不是问题小说,而是文学的笔触引导你,去审视自己的周围生活。这是白琳作品给我的意外收获。

漂亮女孩

张鸿

“接着,在2011年第一节口语课上,我带着牙套对我的美国外教D说,我叫Betty。”

白琳(Betty)在她的一篇文章中写了上面那句话。我记得那个场景,我在场。

2011年的9月底10月初,北京还没有供暖,秋寒,对我这个来自南方的北方人来说,也是很不好受。那些天我一直傻傻地仰头看着教学楼后高高的柿子树上红红的果,几只鸦已经将果肉掏空了,空留柿子皮透着光。

白琳和我一个班,鲁迅文学院青年作家英语班,她靠着窗座,我和孔亚雷、艾玛前后左右居中,对了,还有孙颇。白琳很羞涩,因为她戴着牙套,可我觉着那很可爱,很孩子气。

我记得她准备考博,而我那时已经停止了这个行动,我以一种过来人的眼光看着她。她从北京的几大图书馆搬来一堆一堆的美术评论、艺术史的资料,我也借机复印了其中几大本,这些资料还真的对我后来的写作给予了很大的帮助。白琳低语浅声地和我说话,我夸她是一个“尊老”的好孩子,每次上课,她都是一个谦逊的姑娘,要知道她是英语科班毕业的。

同学期间,我没有读过白琳的文字,我不知道她的文字是否也如她本人一样羞涩?

前一阵子她发来几篇作品,这些文字基本都写于我们同学时的那一段时间,我慢慢地读,感受到了一种新的东西,当然,于我而言是新的东西:白琳不是一个羞涩的人。她的柔软之下,隐藏着一颗敏感坚定的心,有一针见血的生猛,也有文火慢炖、渗透理性的力量。她以一种似乎很超然的视角展开独立的省察,但却身居其间进行着温存的关怀。

这纯粹是文字给我的感觉,她以一种略痞的语气书写着生活给她带来的一切,包括沉闷、包括无聊,包括常常成为她的写作主题的浅层次的“痛苦”,因为,这所谓的“痛苦”最终只是成为她对生活的调侃,而不是深入她内心的、足以改变她的那些玩艺儿。她笔下的种种生活中的纠结出现在每个人物的身上,真实、可靠、现实,只是因为这些纠结适合被个性化描述,适合被省力地制造出美感。而要达到预期的写作目的,不容易。阎连科近期获得了卡夫卡奖,他说“黑暗不仅是一种颜色,而且就是生活的本身,是中国人无可逃避的命运和承受命运的方法。”所以,白琳笔下那小小的“黑暗”,难道不是生活的本身吗?

如此一来,我面前的白琳是矛盾的。

她身材纤瘦,学生气十足,但她的文字却有棱角、有张力、有刺。我不知道是否是我对她的误读,以致于这些天一想起她,我就想起一首歌。

“我要从南走到北我还要从白走到黑

我要人们都看到我但不知道我是谁

假如你看我有点累就请你给我倒碗水

假如你已经爱上我就请你吻我的嘴

我有这双脚我有这双腿

我有这千山和万水

我要这所有的所有但不要恨和悔

要爱上我就别怕后悔

总有一天我要远走高飞

我不想留在一个地方

也不想有人跟随

我只想看到你长得美但不想知道你在受罪

我想要得到天上的水但不是你的泪

我不愿相信真的有魔鬼也不愿与任何人作对

你别想知道我到底是谁也别想看到我的虚伪……”

我还记得,我们那个可爱的外教老头,常常从我们这里了解他想要了解的“中国”,话挺多,和我们也聊得来。有一天,他很认真对全班说:Betty是一个漂亮女孩!我与他有同感。

絮咿之文的魅与惑

唐诗人

“我读得一文,此文烦扰我。可称之为絮咿。”我始终记得罗兰·巴特这个爽快利索又触动人心的说法,今次阅读白琳的散文,让我感受到絮咿之文的可能内涵。比如《我的年少在你的怀抱》以及《考博未遂记》,它们给我了特别的烦扰,它们似乎要激起我也去回忆我那过去不久的、并不如烟的往事,把它们化作文字,来一番“絮咿”,当然,若是我真去践行,恐怕“絮咿”到我这里就变成絮叨了,因此不但烦扰我要去回忆,更烦扰我思考该怎么回忆;还比如白琳新作《有多少欲望等待发射》,以及之前的《正畸》,读完它们,烦扰更为严重,不说这文字背后人的神经症可以引起我多大兴趣,就这神经症的文字里那种痛快的魅惑力就让人难以忘怀,它势不可挡,烦扰着不经意碰触了它们的外人。

当然,巴特的“絮咿”是“Babil”,仅就法语中的“Babil”而言,它有近于汉语的“饶舌、吱喳、潺潺声”等含义,巴特说所谓文的絮咿仅是语言的泡沫而已,它是因为写作作为一种非常纯粹的需要时才能形成的效果。“絮咿”是发乎天真的乳儿之声,它亟不可待、不假思索,啧啧嗒嗒,全然是源于一种尚未分化的口欲之激动。白琳的散文,不能说是乳儿之声,却是发乎天真,也不能说啧啧嗒嗒,却又是亟不可待,天然纯粹。在《我的年少在你的怀抱》里面,我们年轻的作者用她浅浅的几段话就打发了这一最有感觉的初恋往事,真真照应了网络中的流行语:“初恋那件小事”。这种亟不可待不是说要把内心的感受全部倾泻而出,而是在羞涩中缠绵怀念,在顾忌中欲言又止。如果说这是女孩们尚有忌讳时的天然之声,那这篇散文也就是啧啧嗒嗒的絮咿之文了——后面写的家教兼职等,或者说那些造就她留在太原城的样样经历,除开为作者保存一份有选择的过去,更强调了一种于稚嫩中维护理想的纯真之梦,也许,作者白琳的“纯真博物馆”保存的就是她那种用年轻人的尊严所陪护起来的理想之花,它尊贵,却高傲冷艳。

提及冷艳,巴特的“絮咿”其实还有一个冷感的内涵,也即这样的天然之声,作为纯粹的写作之声,这种写作所幻想的读者对象是虚拟之物,是乌有先生,是一块宜于倾吐的场地……巴特说:“或可说,此文讲到底是你全然不醉之际写成的;这类絮咿之文便是一种冷感之文,犹如一切要求皆是冷感的,直至欲望、神经症在要求中形成了为止。”《考博未遂记》必然是全然不醉之际写成的,它的冷感略带刺味,不仅仅透露了作者那种近于看破红尘的冷静,还暗示了她那刺向人情社会的蓬勃之劲。在文章末尾部分,“我”觉得最大的收获就是从导师那里捧回的那一大箱子大闸蟹,随即记述了“我”怎么折腾这箱大闸蟹的:“……我把它们放在火车的暖气边烤了一整夜,晚上睡觉时还想,这里面的小动物恐怕都死去了。第二天我拿回家打开一看,它们各个在绳子间奋力挣扎,眼睛瞪得溜圆,像急于逃脱的囚犯。我拿起刷子给其中最漂亮的几个好好洗了个澡,然后非常优雅地放入蒸锅,看着它们在蒸汽中慢慢停止运动。没有在导师那里守住的沉着,我在自己家守住了,我冷静、无情地吃完了它们,把剩下的一些放到冷藏室里。对于丑陋的孩子们,恐惧的日子会再多一天。第二天,我打开冰箱再次看到它们的时候,它们依旧在挣扎,而对于即将吃掉它们这件事,我无比释然:一切终于结束了。”这种冷静的折磨,与其说是书写“我”对于大闸蟹怎么无情,还不如说是作者要用此来暗示自我内心在这个考博经历中已经被各种不公投进了冷漠之境。而且,在作者书写怎么摧残导师送的大闸蟹这段中,我们看到的其实不是作者报复式的快意,而是她那种无可奈何的清冷。这篇散文所触及的“要求”都是冷感的,正常的欲望在不正常的欲望面前是那么的脆弱。但还好的是,白琳把那种无力感放在文字世界时,无力感却反而成为了文章的快感——它的冷感冲击了外在的冷酷,却铸就了作者内心的雍容!

文章写就出来,它抵御了内在的燥热与愤怒,这种对癫狂症的抵抗,是把无奈的东西转移到文字中,让癫狂遗落在语言上。这是絮咿之文最本色的功能,它抚慰自我,甚至疗治抑郁。在书写中,心情顿时平静,在讲述中,万物开始寂然。所谓澡雪精神,也即文学这片净土可以驱逐邪念,予人生活之精神和勇气。这一感觉在白琳的《正畸》中尤为突出。牙痛是消磨人生意志的典例,牙疼也是许多作家喜欢的题材,有人就写过《牙疼与奴性》的文章。从作家们的描绘可以看出,“牙疼”会给人非同一般的经验,而且这经验能够让他/她在体验其他事物时呈现敏感、尖锐的感受。在白琳的《正畸》中,我们不仅看到文章背后的作者是如何感受疼痛的,更能感觉到她如何在疼痛感中回应奇形怪状的世界。牙疼好像成为了作者写作的一个视角,通过那带着疼感的牙齿,会客、待友,甚至寻找恋人……由此,文章呈现的不是“我”那牙齿不雅观的口腔,而是充满奇葩的斑斓世界。当然,这篇文章最令我觉得难得之处并非作者这种视角给予我们多少新鲜的感受,而是她在书写这些事件时呈现的其实是一种生活方式,即透过文章,我们可以看到作者已经把那不尽人意的牙当成了亲密的朋友,习惯正畸之后,与牙有关的一切都那么自然,虽有疼痛,却不再抱怨,更没有憎恨。不管这从坏的角度去看它是一种习惯疼痛后的“奴性”,甚至是失去疼感的麻木,但换个角度,这又未尝不是一个生活的哲学,即在与疼痛相搏斗的日子里,用更加深沉的眼睛关注生活的现在与未来。文章最后说:“D-day,我知道这个词好久,才知道它原本的意义。不过,在我而言,它就是:告别过去,面向未来。”漫长的一天,也是最为特别的一天,在作者那里,它的特别就是“告别过去,面向未来”,与正畸告别,告别的是外在的束缚,并非告别正畸带来的那种生活态度,体验到了疼之至处,其实是把握住了生之难处。

巴特论絮咿时得出结论说:“故,每一作者的箴言,如下:癫狂我不会,正常我不会,神经症我是。”《正畸》中,作者用文字把癫狂拎开了,叙事的力量让叙述者冷静,也把人的癫狂转移为文的癫狂。然而这还不够,仅仅如此的话,文章就容易过于平实,所以它还需要魅力,在白琳那里,这魅力就是神经症。如果说,在前面几篇作品中,冷感的人与癫狂的文是一种比较平和的魅感的话,那么在其新作《有多少欲望等待发射》中,一种神经症的魅惑开始出现,不管这是什么属性的变化,无可置疑的是,它开始呈现文的魅惑。这魅惑并非文章写了情事,也非白琳透露了亲戚家的隐秘,而是这文章呈现了一种醉症——这“醉”即作者让各种事情为写作而来,而非写作为别的事情而去,这是作者神经症的表现,它为一个叫做“散文”的写作而挥霍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她为了呈现写作本身,开始要把一切都遗忘,她近乎醉了!这才是文的魅惑,才是作家神经症的表征。比如文章开始就不忌讳“高潮”和可以发声的“喉咙”等等字眼,这里看不到《我的年少你的怀抱》中的羞涩和顾虑,也没了《正畸》里的奔腾而出的“正能量”,她开始忘我地书写一个隐秘的故事,虽然是他人的,却也带着亲密的眼神,她用这种眼神把表姐一类人的生活方式呈现得通透圆润。当然,白琳也玩绵里藏针,看似为表姐愤愤不平,实里却是在暗自地感慨,甚至有着从始至终的“走着瞧”姿态,这所谓的亲密眼神,其实是冷眼旁观的犀利关注,“我”那喜爱八卦的心理,更是一种暗自欣喜的幽暗之性。呈现这些“魅惑”元素,在作者那里是写作的神经症,这种神经症牵引着作者为“写作”寻找证据,为故事寻找细节。因此,有这些醉境元素,这篇散文其实更似小说。

“散文的后面站着一个人,一个成熟、健旺的人,他在思想、在行动,并通过一种朴素的话语来见证这个思想着、行动着的人,这便是散文写作之所以感人的真实原因。”谢有顺先生这一看法抓住了散文写作的灵魂,白琳的散文虽然还在通往成熟的途中,却有着清晰的思想,也能透过思想看到一个努力为纯真理念而行动不止的年轻人。白琳的语言也是朴素的,那种可以归属于巴特絮咿之文的讲述方式,于平实中可以见出背后作者的精神魅力,在白琳的回忆性讲述中,过往的生活被陈述出来后更属于一种精神的诉求,同时也是对于社会现状的一份诚恳评判;而在新作中,白琳开始有意识地脱离回忆性的记述,呈现了更为成熟的写作状态,在真正体验了写作的愉悦后,作者更能凭借一个近乎虚构的故事来传递一种文学的魅惑和品格的魅力。当然,就白琳目前这几篇文章来看,不仅作者是年轻的,文章也是年轻的,但其文字却突出了年轻的优势:一种年轻人的絮咿之文,绘就了纯真年代的精神魅惑!

参考文献:

[1](法)罗兰·巴特:《文之悦》,屠友祥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年。

[2]谢有顺:《散文的常道》,广东人民出版社,2014年。

在城市,快步行走的青春魅影

聂尔

我读了白琳的四篇散文。这四篇每一篇都有着“大散文”的篇幅,每一篇都写的是她自己的生活,都充满了闪光的碎片,这些碎片夹杂在自我倾诉的涌流式的话语中,不时给我以小小的惊喜。其中的一篇《我的年少在你的怀抱》,写的是她在太原上大学的经历,具体来说写的是她上大学期间在这座城市打工的经历。

她通过这样的经历对一座城市有了认知。正好,她现在仍工作和居住在这里,于是这座城市就成了她自己的城市,她对这座城市的认知就具有了某种自我认知的意味,或者这简直就成了一种回忆(作为一个80后,回忆开始得也太早了!)。实际上这是一个人与一座城的相逢。其中并没有多少必然性。如果哪一天考上博士(她的四篇散文中的又一篇为《考博未遂记》),或者因为其他的变动,她离开了这里,这座城也就不是她的城了。而如果没有任何变动发生,如今的现实一直延伸到了未来的某一个终点之上,到那时,这个回忆的文本就会如尘土一般落实到她的脚下,可供她在打量四周时垫高一些自己。到那时,一种以自我为中心的建构已经固化下来,历史——也就是对纷乱现实的某种抽象,便从自己的脚下向着四面流淌开去。

这是我们许多人都有的经历。我们知道自己在哪里出生,哪里成长,我们只在某一个基座之上眺望世界,在我们的目光中,世界是始终不变的,或者始终在以某种方式变——那是另一种不变,一直到我们的目光厌倦和衰老,再也懒得管它变与不变。这时候我们就成了一个自豪的老人,因为我们终于看见了一个确定的世界全部的演变过程。是的,一个确定的世界,尽管它变化了,但它仍是确定的,因为它的变化仰赖于我们在固定处所的观看的目光。我们就是这样保持住了与世界的内在的统一。我们把世界看在眼里,赋予它结构和性质,我们胸有成竹,因为我们确信自己站在了一个可以发出历史之浩叹的高点之上。这也是我们为什么要一直读历史,并且只读本国历史的原因所在。

我们深陷于历史中,被历史所裹挟,并以此来认识所谓的命运,于是命运就真的成了命运。如果我们反抗,那也是在历史中或命运之中的反抗,只会使得历史和命运的绳索捆绑得我们更紧一些。这就是历史的圈套和命运的陷阱。

现在,在白琳她们那里,情况是否会有一些变化呢?我的回答是有。

很多观念的和情感的变化隐现在这篇文章中。首先,文中主人公的疏离感是明显的。她不用家里的钱上学,而一定要自己为自己赚回上学的费用。她要向自我明确地标示一种情感的独立,甚至疏离。她不称自己的母亲为母亲,而称她为“我母亲陈女士”。读到这里我的心紧了一下。但越往后读我觉得我明白起来。她没有流下分别的眼泪,因为眼泪意味着融合、身份的认同和情感上的顺服。她不要这些。大学期间,她四处去当家教,或者其他的教学角色,她用这种方式深入进各个不同的环境中,这些环境有的是友善的,有的并不友善,甚至可称险恶。但她进入那些地方,并不是为了被接纳和认同。大学四年她做过二十多个家教和五六个学校的教学岗位,她走进去又走出来,无论那些地方温暖与否。当她在那些冷酷之家遭受蔑视,她的办法是迎上去,站稳在那个试图击倒她的地方,而非愤怒和逃避。她以此宣示了自己的人生观念和价值感的完整性。她当然是向自我宣示的,但是通过写作,她将其显现给了我们。她没有使用冷酷、势利、阶级等这一类的词汇,一个也没有。仿佛她站在一个起始的位置上,来认知所有的一切。

她也不依赖于爱情。爱情只是她对自身境遇(一定也包括情感的境遇)的一个权衡方式。那和那个男孩共同走了不长不短的爱情之路,在路的半途发生的却是冷静的告别。她的爱情是对流行歌和影视剧里的爱情的一个反驳,一种悖离。她在各种情感泛滥之处显示出自己有一种不受迷惑的真实感。

她穿行在这座城市的各条道路上,但没有任何一处堂皇或简陋的建筑物是与她有关的,所以她熟悉无数条路的方向,却不知道地标何在,因为她是过客而非主人。当她骑着自行车摔倒在马路上时,她想一直躺在那里,“任阳光静静铺盖在自己身上”。这个形象,当它被写下来时,它无疑地刺痛了我们。但我们明白我们的现实,我们知道在现实中没有人操心这个小女同学的屈辱、劳累、辛酸,即使有人也无济于事。她所能做的是,“对着霓虹的城市雨景修复自己的伤痕”。

为什么是“霓虹的城市雨景”?为什么倒地之后任阳光而非黑夜盖住自己?这是自身内部的一个希望的升起。如果没有这个,生存就没有了依据。一个年青的、柔弱的、女性的形象,与她所行走的城市相游离,但她的清澈的目光映照出了这座不属于她的城市的面目。它只是一座无比现实的城市。在这里,唯一靠得住的是顽强站立的自我。她的绵长的叙述不是为了收获感动和悲悯,或者自我怜悯,她只是表明她敢于并且能够叙述,敢于并且能够袒露自身,敢于并且能够独自面对一座城,以及整个世界。

白女士

杨遥

2014年,在我的阅读经历中,多了一点小小的惊喜,就是白女士的散文。

白女士姓甚叫啥,读了她文字的人都会知道。用白女士作为这段文字的题目,顺便在文字中这样称呼她,是为了和她的散文形成一种相同的气息。

白女士工作和我楼上楼下,平时见面嘻嘻哈哈,在我眼中,她的嘴唇涂得特别红艳。她曾经拼命复习考博,希望奋力一跃离开这个生活、工作了多年的地方。我不知道她有一种令人惊艳的才华。

直到读了她的《考博未遂记》。这是她考博失败的大半年后。读完之后,惊讶之外有些惊喜。这篇文字,除了第7节写一段学院生活,让人觉得有些犹抱琵琶半遮面没有全文的那种痛快酣畅,最后一节描写考试时的心理有些矫情之外,找不出再大的毛病。私下与她交流,学院生活因为害怕别人对号入座,所以作了妥协。仔细想想,换作我去写,也只能妥协。最后一节,真实的情节其实和我想的一样,她自己设计了现在的结局。对于散文,是否要一味地遵循事实,我没有想透,觉得这样处理有些遗憾。但瑕不掩瑜,这篇作品中白女士对语言的自觉,对现实的把握,对世事的洞察,都让我觉得她具备了做一个好作家的潜质。

此后,又陆续读到了她的《有多少欲望等待发射》《我的年少在你的怀抱》《正畸》,更加肯定了我的想法。

作家追求语言是一种自觉行动,白女士的语言精到、刁蛮、准确、有趣,自然中彰显了自己的个性。

有的作家刻意去体验生活,恨不得把自己放到月球上,或者把自己弄到地狱里,一味求奇求怪。他们忘记了人就在生活中,只要足够敏锐,飞花摘叶就可伤人,万般物品都是利器。白女士从日常生活中撷取素材,她像拿着一只高度倍数的显微镜,把那些庸常往事一一打捞上来,让它们现出原形,曾现出别样的味道。如家教、矫正牙齿、同学之间请客吃饭等等。因为她看得透彻,《我的年少在你的怀抱》里的爱情,《有多少欲望等待发射》里的亲情,以及写同学的友情,都蒙上了一层阴翳的色彩,像秋后霜打过的植物,寒冷而真实。

白女士的文章写的洋气,字里行间浓浓地洋溢着一种小资的气息,她用电话男生、陈女士、猥琐男C、米国等词语,还时不时夹拌几句英语。有一天,我看见她怪异地穿着一条红裤袜,还有一天是绿裤袜。读了《正畸--》才知道,她是模仿美国的UglyB,她“即使带牙套也敢每天穿红裤袜绿皮鞋浑身五颜六色的出现。”那段时间白女士正带着牙套。她用这种方式向世界眺望,在她的文字背后,深藏着一颗不甘平凡的心。

白女士用文字圆自己的梦。她的梦华丽而沧桑、坚定又虚无。在这些梦里,我喜欢《我的年少在你的怀抱》《考博未遂记》这类描写化蛹成蝶艰难拼搏过程的篇章,那种“在路上,多数时候看不到任何的风景,眼前只有路和时间”的感觉太让人记忆深刻了。《有多少欲望等待发射》批判拜金女孩“表姐”,但没有挖掘出人物拜金的深层次原因,也没有表达出人应有的复杂多样的性格。《正畸》堪称专业精致,但感觉格局小了些。

我想,人活在世上总是在走路,走不同的路,在那种“看不到任何的风景,眼前只有路和时间”的感觉中,其实走得最快!

缜密而奔放的言说

刘凤阳

以我有限的阅读,白琳的散文大多着眼于“私人空间”——在那个由“我”的生活为中心展开的疆域内,或恋人之间断续的交往,或亲戚圈内的是是非非和恩恩怨怨,甚至于一次“正畸”——矫正牙齿的漫长繁琐的过程,都被她信手拈来,继而刻画得神形兼备、惟妙惟肖、入木三分。而尤为可贵之处在于,她并未被“私情”所羁绊、所缠绕、所滞留,时代、社会、世态、人心……这些不无宏大的背景全面渗透在这有限的疆域内,“小”自我早已被“大”时代所劫持、所改造,这是一种不折不扣的“现实”,但我更愿意理解为白琳为文的一种高度自觉。

白琳的文字在缜密细致之外,有一种“无情”和“狠”劲,即便是至爱的亲友,在她的笔下也得不到丝毫的“美化”和原谅,反倒是因为亲近,更其“活捉”出了他们的原形,她把这“原形”展示给世人,也展示给他们本人,并不隐瞒自己内心深处“带着一点幸灾乐祸的快意”甚至“升腾出一份歹毒”,虽然自觉“写下这些恶毒的文字,实在有愧于自己的良心”,却还是带着一丝对亲友才有的“顽劣”和不羁,更因对世道人心的“愤愤不平”,毅然而且凛然地做出自由奔放的言说。

《有多少欲望等待发射》!——在此强烈的慨叹与无奈之下,又有一种置之度外的淋漓快意。在这篇达数万字的长篇散文里,白琳把笔触伸向人的内心世界,其时间跨度的处理、结构方式、情节发展、细节描绘和人物性格刻画都完全可以当成一部完整的小说来读。“表姐”的人生变迁、命运沉浮,依托婚姻这条主线,清晰地呈现在读者面前。文章一开头,“我”在表姐夫的微信上看到一张照片,但没等细看就被“秒删”:“我刷着微信它就那么突然跳出来阻挡住我的视线,等我准备定睛一看它忽然就消失不见了。”——这是一张什么样的照片?又为何被“秒删”?这充满悬念的起首也是典型的小说手法,文章就此铺开了一道叙事的宽阔长廊,“我”、表姐、表姐夫、舅妈……一众人物粉墨登场,“亚当在爱上夏娃以前本来是有妻子的……人类在诞生的那一天就注定了第三者与原配的博弈”,他们沉溺于这荒诞的现实中,做着无谓的反抗和挣扎。多年以前,表姐还只是一个化妆品专柜的导购,却“对灰姑娘的故事情有独钟,常常挂着少女的梦。只有那骑着白马的高富帅,才配做自己懵懂的性幻想对象”,和公司的小保安夭折的初恋没有挫败她的“志向”,后来,她终于得到“机会”、并以腹中的孩子为手段,“逼迫”一个有妇之夫“就范”,成功上位,嫁给了这个“不英俊,却狡黠聪明”、“最保守的一面与最先锋的一面”奇怪地集于一身的“有钱人”表姐夫。然而,“照片”事件彰显出了表姐最悲惨的命运,“调转身,她就成了当年的对方”:照片上那个坐在表姐夫腿上、“穿着和他一样的工装,下身套了一条黑丝”的女人扮演了她自己当初的角色,环环相扣、冤冤相报的结局之下,表姐竟表现出了出奇的“坦然”和“十拿九稳”——只因为,“反正双方都有家庭”,那个女人“年纪那么大了,哪敢随便离”,根本不能影响到她的“名分”!欲望当下,所谓的爱情、婚姻、家庭都已变得如此苟且和不堪!这意味深长的结尾,令人深思而哑然。

《我的年少在你的怀抱》则书写了白琳求学、工作的一段坎坷经历和心路历程。“我”曾经是“一个行色匆匆的奔走者,一个急得会丢掉影子的奔走者”,陌生的城市、繁重的学业、卑微的“家教”角色……构成了“我”青春和成长的特殊记忆,往事辛酸而又不乏羞辱,然而,终于,“我”就像“种子落在岩石之上,用自己的酸软化岩质,慢慢生出根来”,那个“长了一张怨妇脸”、“矛盾、迂腐,好似埋藏了无数的珍宝却也挥霍在时间无涯的荒野上”的城市,最终却成了一个无法逃离的怀抱,温馨、敦厚、迷离;而“我的年少”也终将一去不返,沧桑之后,满怀的是归乡情怯的深重依恋:

“在出站口,看着乌泱泱的人群与街道,吸着据说会得肺病的带着颗粒与粉尘的空气,一个念头闪过。

“我回来了。”

——这是多么的令人欣慰。

白琳的散文是逼仄的,又是宽阔的;她“就地取材”的方式看上去把自己逼进了一条小路,却实在是曲径通幽,僻静中的喧嚣,简单中的复杂,司空见惯中的洞察……在她的笔下舒展而细致地一一呈现,这一切,让我们满怀期待。

——白琳散文及相关评论专辑,将于《都市》2014年12期推出,敬请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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