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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总是浪得虚名

很多年前,当我还年轻的时候,在一个圈内人的聚会上碰到一个有名气的作家,他热情地握着我的手,叫我前辈。虽然我知道他是客套,但还是被吓了一跳。我没想到自己那么快就跻身于前辈之列了。

现在我真的是前辈了。世界上有太多让我感到困惑的事情,我能接受,但我无法理解。那些不理解就像河流中的杂草一样,长得太茂盛的时候,就堵塞了水流。于是我开始进入静默状态。就像传说中的怪叔叔一样,躲在偏僻的阁楼里,与灰尘和旧书为伍,偶尔看黄色图片,更多的时候通过窗户上的破洞做隔岸观火的样子。如果我注定是这个庞杂世界的一颗人肉电池,至少让我保持一点电池的尊严吧。

所以,当一个年轻诗人请我参加他的朗诵会时,我拒绝了。我看到了他的嘉宾名单,很多熟人,很多诗歌圈里的老朋友,我想像了一下见面的样子,立刻就感到了恐惧。而我曾经是一个多么喜欢朗诵会,多么热爱诗歌的人啊。

很多年里我都不再和诗歌来往,唯一的一次例外,是在北京见了武穴诗人曾曙光。我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就答应了见他。一个北京女人开车带他来亦庄,几乎没走什么弯路,我们就在小区里碰面了,并且很快就变得熟稔和亲切起来。曙光身上有一种兄弟般的朴实情怀,有一丝江湖豪情,又有一点来自土地的内在庄重。我们喝了一点酒,互相倾诉身世,差不多想要造房子做邻居了。第二天早晨我才发现自己喝醉了。

曾曙光算得上我的老乡,因为武穴在历史上属于蕲春的版图。曙光的个人经历中,有很多几乎只有我才能理解的东西,就像我自己曾经那样生活过一样。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我才那么认真地读他的《旅馆》诗刊,才会对他的春睡美旅馆那么着迷。如果有一天,我能去太湖的春睡美旅馆喝上一杯,肯定能暂时忘记自己的前辈皮囊。谁说怪叔叔就不能重回青春呢?

《旅馆》诗歌中有一种浓厚的、来自底层的慵懒。在我们这个操蛋的时代里,诗人尤其是那些混不出名堂的诗人,注定沉淀在底层。这并不意味着他们的诗歌只能写在旅馆的旧床单上。很多优秀的诗歌,从来都弥漫着底层的黑暗,并试图发出人性的光亮。就像另一个武穴怪人古河,很多年前,他从武穴跑到蕲春,据说专门找耀旭、要看我的长诗《黄山》。那时我还以为他是个女人。后来从博客中不断看到古河的故事,了解到他的玩世、狷狂和谦卑。他虽然始终把婊子之类的脏话挂在嘴上,总是给女诗人发小纸条想要和人家睡觉,总是为挣了一点小钱而沾沾自喜,但我仍然能感受到他的才气和热忱。有时候,我甚至被他诡异的才气所慑服。因为我知道,像我这种有着语言洁癖、又被体制内的生活严重阉割了的人,是早就失去了那种张扬的力量的。我在自己的阁楼上,其实是想念着草野的。

曾曙光“发明”旅馆主义,可能和他内心的那种庄重有关。一个旅馆老板的庄重,对于世界来说是本是无关紧要的。但一个诗人的叛逆和自我轻贱,其实同样无足轻重。选择什么样的姿态,与个人经历、与他喝过的水和走过的桥有着神秘的因果关系。当这些旅馆诗人麇集在春睡美旅馆里,试图与世界隔绝并自说自话的时候,当他们沉迷于那些温暖和不乏色情的意象,并试图在时代的空洞和个人的贫乏中找到意义的时候,它就让我想到我的当下。我是如何沉沦的,我的兄弟就是如何沉沦的。我如何在洪流中力图避免崩溃,他们就同样如此。我这样思考的时候,似乎就解开了一个困惑:为什么曾曙光要把我列入旅馆的黄色名单。以前我以为我又被别人当成了前辈,现在看,可能是被他们当作了同类。

很多年前、又是很多年前,我在游历黔东南之前,顺道去了一趟阳朔。我只待了一个晚上,住在一家叫作无名堂的客栈里。我就是在那里和旅馆主义发生联系的。

阳朔一日,似乎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我在客栈外面的摇椅上晒太阳,无聊地抽烟斗,看来往的女人。人一旦走进旅馆,就完全不是她平时的样子。在不必要的矜持之外,又多了一份对外界和他人的好奇。旅馆中的奇遇,多半都缘于矜持的碎裂和好奇的茁壮。当你试图走进他人的时候,你就被进入了。你刚产生一个剽悍的念头,你也被进入了。你转身走开的时候,你仍然被进入了。旅馆是一个情感的悖论和陷阱,它让你兴奋,又让你疲劳,它让你无限接近,又始终被拒绝。而旅馆的色情,那种美学上的含混和多义性,就来自于没有终点的歧途。每个人都知道没有明天,时间和因果链条就被搁置,只有丰富的、甜美多汁的当下在枝头摇曳。这就是旅馆的白床单为什么给人特殊感觉的缘故所在。

从我在阳朔的短暂经历看,旅馆的确是“充满春意的”,有时甚至的确是“喜洋洋的”,但我注定是一个无法在旅馆盘桓太久的人,它让我迷失。我从那里走向荒野,在偏僻到无以复加的世界尽头,旁观一个又一个陌生族群的奇异生活,听他们的大歌,喝他们的浊酒,并为漫长而艰难的旅途所困,几乎忘记了情欲。然后,以更快的速度,我回归自己的日常生活,就像一滴水在漫游了海洋之后,又回到了水缸里,沉静得没有一丝波澜。这是一件多么奇怪的事情啊,无论你走了多久多远,无论你在另一个世界如何迷醉,你总是会很快醒来。而你所看到的事物,你受到的触摸和轻抚,你体验过的危险和奇幻,最后会变成一股梦的味道。

我的楼上又有人家开始装修,这是我最害怕的事情之一。由于我的非人类生活,我总在应该出门的时候呆在家里,在别人醒着的时候睡觉,于是别人的劳作也就成了我的梦魇。装修的噪音就像一首有魔力的歌曲,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你会不断地唱,直到发疯。

城市生活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之一,就是家这个概念的徒有虚名。你住在别人的脚下,同时也在别人的头上。你睡在自己的床上,有人在你的胸脯上走动。你洗脸的时候,有人正在你头顶冲洗马桶。当越来越多的人离开土地时,城市就变得日益逼仄,生活也更像牢笼。你困在其中,饱受煎熬,却不知道为什么不能离开。有时候,恩赐看上去就像是诅咒。

春节前,我三天两头地跑花乡,买回来好多种花。深紫色郁金香和蓝色风信子的根茎,俗艳到极致的日本海棠,缤纷不可一世的瓜叶菊,还有一棵结满果实的柠檬。我又从超市买回一台榨汁机,榨橙汁的时候往里面加几片柠檬,味道简直妙不可言,所有在餐馆里喝过的鲜榨果汁都成了浮云。表妹送给我的两盆小吊兰,长得茁壮而且姿态曼妙,还开了很多羞怯的小白花。当然最不可言表的事情,是柠檬在落雪的日子又开了几朵花。我家的柠檬似乎和雪有着奇怪的缘分,无论第一场雪来得多晚,多让人焦躁,柠檬总会在那个特定的日子幽静地吐放香气,似乎它并不是一株植物,而是有思想、有记忆、有特殊期许的人。当女人在这些花旁边手舞足蹈、热泪盈眶时,似乎城市也不是那么不可忍受了。

很多年里,我一直受着耳鸣的折磨,吃过中药、扎过针灸,都不管用。耳鸣成了我的秘密伙伴,我大脑周围的金属之花。它迫使我放弃了一本长篇小说的写作,让我不敢下太多围棋,甚至让我不愿意呆在太过安静的地方。但在老家是个例外。乡下的夜,安静得只能听到以太的呼吸,但耳鸣似乎也消停下来。我想梭罗跑到瓦尔登湖隐居两年,肯定不全是因为他的那些哲学思考和鸡婆观念,而是有着特别的因由。只是他不说,我们也就无从得知。在瓦尔登湖那样的仙境,甚或只是我老家桐梓那种粗陋的地方,没有噪音而只有万物的歌唱,没有复杂社会机体带来的欲望涌动,只有人和自然的相互吐纳和赞美。乡村生活因为效率底下而变得缓慢,每一天都拖沓得像一个世纪。我曾经在一户人家旁边看他们打豆腐,虽然不过一支烟的工夫,但似乎好几个世博会都开过了,好几次火灾都扑灭了,好多个乞儿都回到了母亲身边。如果人们像我一样迷恋乡村,又经常在两个世界里穿梭,肯定会产生同样的惊讶:这是同一个传说中的中国吗?

我想念慢的生活,我想念无所事事的岁月里鸟的飞翔和蚂蚁的爬行,我想念那只叫做黑豆的狗。我的一个朋友告诉我,所有的问题和困惑都应该在当下解决。我经常思考她的这句话,也知道她是对的,可我做不到。我借居在城市里,和陌生人住在一起,呼吸着废气,吃着闪闪发光的漂白蘑菇和燃烧的面条。我爱的人和我曾经爱过的人都在这里,我可以暂时出逃但无法长久离开。

郑枫给我寄来了她的新————书《天使爱巴黎》。

大概十年前,经龙少爷介绍,她从广州来到我的单位做暑期实习生。一个大眼睛的南方渔家姑娘,穿着一双拖鞋,在北方干燥而炎热的大街上奔走,脚后跟都被磨破了。后来她不知怎么就去了巴黎,在那里呆了将近一两年的时间。她在那里遍访名人墓地,给天空拍照,给我写一些简单的邮件,有时发来她写的天才而梦呓般的小说。之后就失去了联系。

《天使在巴黎》写的是那些曾经在巴黎生活、最终在巴黎安葬的天才们的故事。我并不陌生。有一段时间我迷恋传记,读了很多关于雨果、萨特、波伏瓦、加缪、毕加索、阿波里奈尔、高更等人的故事。在某个特定的场景里,在一个琐碎的情节中,许多伟大的名字同时闪闪发光,让人惊骇。有时我暗自思忖,当这些人在巴黎的咖啡馆里高谈阔论,或者在某个女人的家里争风吃醋时,他们是否想过,他们将会被看作伟大的人物、他们身边的人也将不朽?与伟大的艺术家和天使同行,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很多年前我就已经明白,我生于凡俗、并且生活在时代的背阴面。我很少在自己的生活里遇到天才和不朽,或者我碰到过,但因为眼光愚钝而没有察觉。这曾经让我悲哀。命中注定是一个凡人,这本来不该是什么问题,但它的确曾经是我的问题,是我的苦恼所在。我之所以没有因考验自己的翅膀而从楼上跳下去,是由于凡高不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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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给我的最大恩惠,是让我得以认识很多人,而我曾经对他们的生活充满好奇。我渴望走近他人,但往往不能得逞。在某个传说里,我曾经在教室里向北岛发问。我也的确曾经在西川的家里,与很多诗人围坐在地上,朗诵自己的诗。我被介绍给贾樟柯,然后带着唐师曾去看他的《小武》。我见过音乐家、变性的舞者,与杰出的戏剧导演一起吃火锅,和电视主持人插科打诨,同作家、诗人、摄影家、摇滚歌星打嘴皮官司。有那么一段短暂的时光,城市的确是迷人的,而我也饶有兴致。但慢慢的一切都变了,他们都还在那里,我自己却灰头土脸地藏了起来。与其说我厌倦了,不如说我自惭形秽。当我对自己的伟大期许落空的时候,我对世界的期许也落空了。

据说王小波埋在昌平或者更远的某个山上,不大可能有某个穿拖鞋的姑娘去那里造访他。未来的某一天,我们都将死无葬身之地,因为我们一无所有,所以我们注定被遗忘。

《旅馆》诗刊收了几首我的蕲春老乡何君华的诗,其中一首的开头写着:“谁都不会在意我的诗歌/只有你,我的父亲/你视若珍宝”。这几句话读得我心里发疼。

我父亲大概从来没读过我的诗歌,我也从不把我写的诗拿给他。我不想用我的诗难为任何人。诗歌曾经是人和世界的纽带,但在我们的时代里,诗歌却把我们从世界驱逐出来。如果你是一个诗人,你就什么都不是。

某一年,我的老乡、一个很优秀的诗人和诗歌鉴赏者耀旭,从老家的一个文学集子里看到了我的长诗,立即为它写了很长的评论文字,并把它推荐给很多人。他带着一些年轻人去拜访我的酒鬼父亲,而我父亲以为他们是去收电费的。

那年我回老家时,耀旭在漕河镇最著名的红楼请我吃饭,当地所有的文学达人都被邀请参加。我母亲听说有人因为诗歌请我吃饭,非常好奇,一定要去看看热闹。席间,一个退休的县级干部对我父亲说,你儿子当个诗人比当县长强多了。那时候,我父亲红光满面,那是他第一次为儿子是个诗人感到骄傲,而我则比任何时候都更加羞愧。

那似乎是个春天。在去见耀旭的路上,我看到一辆板车上拉着一棵李子树。一棵平躺的李子树,开着小白花,在灰尘弥漫的漕河街上行走。没有人知道它的名字,但它拥有比我更真实的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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