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君者(原文+译文) 商君书译文txt下载

商君者,卫之诸庶孽公子也,〔1〕名鞅,姓公孙氏,〔2〕其祖本姬姓也。鞅少好刑名之学,〔3〕事魏相公叔座为中庶子。〔4〕公叔座知其贤,未及进。会座病,魏惠王亲往问病,〔5〕曰:“公叔病有如不可讳,〔6〕将奈社稷何?”〔7〕公叔曰:“座之中庶子公孙鞅,年虽少,有奇才,愿王举国而听之。”王嘿然。〔8〕王且去,座屏人言曰:“王即不听用鞅,〔9〕必杀之,无令出境。”王许诺而去。公叔座召鞅谢曰:“〔10〕今者王问可以为相者,我言若,〔11〕王色不许我。我方先君后臣,〔12〕因谓王即弗用鞅,当杀之。王许我。汝可疾去矣,且见禽。”〔13〕鞅曰:“彼王不能用君之言任臣,又安能用君之言杀臣乎?”卒不去。惠王既去,而谓左右曰:“公叔病甚,悲乎!欲令寡人以国听公孙鞅也,岂不悖哉!”〔14〕

【注释】〔1〕“卫”,国名,姬姓,始封君为周武王之弟康叔,于公元前十一世纪周公平定武庚反叛后,接受封赐的商都地区和殷民七族立国,建都沫(即朝歌,今河南淇县),约有今河南北部与山西、河北、山东三省交界之地。自公元前六六○年被翟击败,国势日蹙,国都屡次东迁。此时已为魏国附庸,国都在濮阳(今河南濮阳西南)。公元前二五四年为魏所灭。后在秦国扶持下复国,迁都野王(今河南沁阳),公元前二○九年为秦所灭。“庶孽”,嫡长子孙以外的旁系别枝。“公子”,别本或无“公”字。〔2〕“姓公孙氏”,春秋战国时代,国君的孙子称“公孙”,其后遂以“公孙”为氏。先秦的姓与氏有别,姓为有共同血缘关系种族之称,氏是从姓繁衍派生出来的分枝。至秦汉,姓、氏合二为一。依照商鞅所处时代的习惯,公孙实为其氏,姬才是他的姓。司马迁已用汉代习惯将姓、氏混同了。〔3〕“刑名之学”,“刑”亦作“形”,原指研究形体与名称关系的学说,法家用以作为阐述、推行自己政治主张的理论,把“形名”与“法术”相联系,“名”引申为名分、言论、法术等,强调循名责实,慎赏明罚。〔4〕“魏”,国名,姬姓,开国君主为魏文侯(公元前四四五年至前三九六年在位),其先世代为晋国之卿,后与韩、赵三分晋国,于公元前四○三年被周威烈王正式封为诸侯,建都安邑(今山西夏县西北)。公元前三六四年(或说公元前三六一年)迁都大梁(今河南开封),故魏又称梁。领土主要有今山西西南部的河东和河南北部的河内之地。公元前二二五年为秦所灭。“公叔座”,公叔,氏;座,一作痤,名。魏武侯(公元前三九五年至前三七○年在位)时继田文为相。“中庶子”,官名,战国时代国君、太子、相国等上层权贵的侍从之臣。〔5〕“魏惠王”,名罃,或作莹、婴,亦称梁惠王,魏武侯之子,公元前三六九年至前三一九年在位。详见本书《魏世家》。〔6〕“有如”,“有”意同“如”,如果,倘若。“不可讳”,不能避忌,这是死的委婉说法。死为古人忌讳之事,但又无法避免,不便直言,故有此说。〔7〕“社稷”,社,土地神;稷,谷神,为天子、诸侯所祭祀,用以指代国家。“奈社稷何”,把国家怎么样,意即怎样安顿国家。〔8〕“嘿”,同“默”。〔9〕“即”,如,如果。〔10〕“谢”,告,告诉。〔11〕“若”,你。〔12〕“方”,当,应当。〔13〕“禽”,通“擒”。〔14〕“悖”,悖乱,荒谬。

公叔既死,公孙鞅闻秦孝公下令国中求贤者,〔1〕将修缪公之业,〔2〕东复侵地,〔3〕乃遂西入秦,因孝公宠臣景监以求见孝公。孝公既见卫鞅,〔4〕语事良久,孝公时时睡,弗听。罢而孝公怒景监曰:“子之客妄人耳,安足用邪!”景监以让卫鞅。〔5〕卫鞅曰:“吾说公以帝道,〔6〕其志不开悟矣。”〔7〕后五日,复求见鞅。鞅复见孝公,益愈,〔8〕然而未中旨。罢而孝公复让景监,景监亦让鞅。鞅曰:“吾说公以王道而未入也。〔9〕请复见鞅。”鞅复见孝公,孝公善之而未用也。罢而去。孝公谓景监曰:“汝客善,可与语矣。”鞅曰:“吾说公以霸道,〔10〕其意欲用之矣。诚复见我,〔11〕我知之矣。”卫鞅复见孝公。公与语,不自知厀之前于席也。〔12〕语数日不厌。景监曰:“子何以中吾君?吾君之驩甚也。〔13〕鞅曰:“吾说君以帝王之道比三代,〔14〕而君曰:‘久远,吾不能待。且贤君者,各及其身显名天下,安能邑邑待数十百年以成帝王乎?’〔15〕故吾以彊国之术说君,〔16〕君大说之耳。〔17〕然亦难以比德于殷、周矣。”

【注释】〔1〕“秦孝公”,名渠梁,秦献公之子,公元前三六一年至前三三八年在位。详见本书《秦本纪》。秦,国名,嬴姓,开国君主为秦襄公(公元前七七七年至前七六六年在位),他因护送周平王东徙有功而受封为诸侯,都西犬丘(即西垂,在今甘肃天水西南、礼县东北)。后多次迁都。公元前三八三年秦献公迁都栎阳(今陕西富平东南)。公元前三五○年秦孝公迁都咸阳(今陕西咸阳东北)。公元前二二一年秦王政统一中原。公元前二○六年被刘邦领导的起义军所灭亡。战国初期,地约有今甘肃东南、陕西中部至河南灵宝一带的渭水流域。〔2〕“缪公”,即秦缪公,“缪”亦作“穆”,名任好,秦德公之子,春秋五霸之一,公元前六五九年至前六二一年在位。详见本书《秦本纪》。〔3〕“东复侵地”,据本书《秦本纪》所载秦孝公求贤令,指收复秦国东部被魏国所攻取的河西(今北洛水和黄河间地)。〔4〕“既”,通“即”,立即。〔5〕“让”,责备。〔6〕“说”,音shuì,劝说,游说。“帝道”,指黄帝、颛顼、帝喾、尧、舜等五帝之道。〔7〕“开悟”,领悟,理会。〔8〕“益愈”,“益”、“愈”同义,越发,更加。这里指谈得更多。〔9〕“王道”,指夏禹、商汤、周文武的三王之道。〔10〕“霸道”,指春秋五霸之道。〔11〕“诚”,果真,如果。〔12〕“厀”,通“膝”。“席”,座席。古人坐法,以两膝着地,臀部坐在脚后跟上,下垫坐席。〔13〕“驩”,同“欢”。〔14〕“比”,及,达到。“三代”,指夏、商、周三代。“吾说君以帝王之道比三代”,此句别本或作“吾说君以五帝三王之道比三”。〔15〕“邑邑”,同“悒悒”,忧郁压抑的样子。〔16〕“彊”,通“强”。〔17〕“说”,通“悦”,高兴,喜欢。

孝公既用卫鞅,鞅欲变法,恐天下议己。卫鞅曰:“疑行无名,〔1〕疑事无功。且夫有高人之行者,〔2〕固见非于世;〔3〕有独知之虑者,必见敖于民。〔4〕愚者暗于成事,〔5〕知者见于未萌。〔6〕民不可与虑始而可与乐成。论至德者不和于俗,〔7〕成大功者不谋于众。是以圣人苟可以强国,〔8〕不法其故;〔9〕苟可以利民,不循其礼。”孝公曰:“善。”甘龙曰:〔10〕“不然。圣人不易民而教,〔11〕知者不变法而治。因民而教,不劳而成功;缘法而治者,吏习而民安之。”卫鞅曰:“龙之所言,世俗之言也。常人安于故俗,学者溺于所闻。〔12〕以此两者居官守法可也,〔13〕非所与论于法之外也。三代不同礼而王,五伯不同法而霸。〔14〕智者作法,愚者制焉;〔15〕贤者更礼,不肖者拘焉。”〔16〕杜挚曰:〔17〕“利不百,不变法;功不十,不易器。法古无过,循礼无邪。”卫鞅曰:“治世不一道,便国不法古。故汤、武不循古而王,〔18〕夏、殷不易礼而亡。〔19〕反古者不可非,而循礼者不足多。”〔20〕孝公曰:“善。”以卫鞅为左庶长,〔21〕卒定变法之令。

【注释】〔1〕“疑”,迟疑,犹豫。〔2〕“且夫”,“且”用法同“夫”,皆为句首语助词,起提示作用。“高人”,过人,超出一般人。〔3〕“见非”,被非难,被反对。〔4〕“敖”,通“謷”,诋毁,诽谤。〔5〕“闇”,同“暗”,不明,糊涂。〔6〕“知”,同“智”。〔7〕“论”,讲论,谈论。“至德”,最高的德行。“和”,随着唱,附和。〔8〕“苟”,如果,倘若。〔9〕“法”,效法,沿袭。“故”,旧,这里指从前的成法。〔10〕“甘龙”,甘,氏;龙,名。秦国大夫。或说为春秋时周宗室甘昭公后裔。〔11〕“易”,更改,改变。“民”,这里指民俗,民间习俗。〔12〕“溺”,沉溺,局限。〔13〕“居”,当,任。〔14〕“五伯”,即五霸,战国人一般指齐桓公、晋文公、楚庄王、吴王阖闾、越王句践等春秋时代的五个霸主。或说指昆吾氏、大彭氏、豕韦氏、齐桓公、晋文公;指齐桓公、晋文公、秦穆公、宋襄公、楚庄王;指齐桓公、晋文公、秦穆公、楚庄王、吴王阖闾。〔15〕“制”,控制,制约。这里指受制。〔16〕“不肖”,不似,不贤。“拘”,拘泥,拘束。〔17〕“杜挚”,秦国大夫。〔18〕“汤、武”,指商汤王、周武王。〔19〕“夏、殷”,指夏桀、商纣。〔20〕“多”,推重,赞美。〔21〕“左庶长”,秦国爵名。据《汉书·百官公卿表》,为秦二十级爵中的第十级。按本书《秦本纪》记商鞅为左庶长在变法实施之后,与此记异。

令民为什伍,〔1〕而相牧司连坐。〔2〕不告奸者腰斩,〔3〕告奸者与斩敌首同赏,匿奸者与降敌同罚。民有二男以上不分异者,倍其赋。〔4〕有军功者,各以率受上爵;〔5〕为私斗者,各以轻重被刑大小。〔6〕僇力本业,〔7〕耕织致粟帛多者复其身。〔8〕事末利及怠而贫者,〔9〕举以为收孥。〔10〕宗室非有军功论,〔11〕不得为属籍。〔12〕明尊卑爵秩等级,〔13〕各以差次名田宅,〔14〕臣妾衣服以家次。〔15〕有功者显荣,无功者虽富无所芬华。〔16〕

【注释】〔1〕“什伍”,五家为伍,十家为什。商鞅以此作为编制管理居民的基层组织,同时具有军事组织的性质。〔2〕“牧司”,监视,纠察。“坐”,罪,判罪。“连坐”,连罪,指一家犯罪,同伍、同什的其余人家要株连科罪。〔3〕“腰斩”,刑名,将人的肢体横腰斩断。〔4〕“赋”,即口赋,指按人头征收的军赋。〔5〕“率”,音lǜ,比率,标准,规定。〔6〕“被”,及,加。〔7〕“僇”,音lù,通“戮”。“僇力”,即戮力,努力,尽力。“本业”,法家认为农业是立国之本,故称农业生产为本业。〔8〕“致”,送达,交纳。或谓得到,亦通。“复”,免除徭役。〔9〕“末利”,法家视工商为末,故称工商之利为末利。“怠”,怠慢,懒惰。〔10〕“举”,全,全部。“收孥”,“孥”通“奴”,指收捕入官为奴。或谓拘捕犯人及其妻子儿女,没为官府奴婢。〔11〕“宗室”,国君的同族。“论”,评定,记录。〔12〕“属籍”,家族的名册。这里指国君宗室的名册。〔13〕“爵秩”,爵位奉禄。〔14〕“差次”,等级班次。“名”,名下所有,即占有。〔15〕“家次”,各家的等级班次。〔16〕“芬华”,芬芳华丽,这里引伸为炫耀夸示,意同前“显荣”。

令既具,〔1〕未布,恐民之不信,已乃立三丈之木于国都市南门,〔2〕募民有能徙置北门者予十金。〔3〕民怪之,〔4〕莫敢徙。复曰“能徙者予五十金”。有一人徙之,辄予五十金,〔5〕以明不欺。卒下令。

【注释】〔1〕“具”,具备,完备。〔2〕“已乃”,于是。“国都市南门”,首都城中市场的南门。《周礼·冬官·匠人》谓国都建制“左祖右社,前朝后市”。市场为国都重要组成部分,四周有经界门阈。〔3〕“募”,招募,征求。“金”,秦国以一镒黄金为一金,等于二十两,一说二十四两(一两约合今十六点二二克)。〔4〕“怪”,奇怪,惊奇。〔5〕“辄”,音zh8,即,立即。

令行于民朞年,〔1〕秦民之国都言初令之不便者以千数。〔2〕于是太子犯法。〔3〕卫鞅曰:“法之不行,自上犯之。”将法太子。〔4〕太子,君嗣也,不可施刑,刑其傅公子虔,〔5〕黥其师公孙贾。〔6〕明日,秦人皆趋令。〔7〕行之十年,〔8〕秦民大说,道不拾遗,山无盗贼,家给人足。〔9〕民勇于公战,怯于私斗,乡邑大治。秦民初言令不便者有来言令便者,卫鞅曰“此皆乱化之民也”,尽迁之于边城。其后民莫敢议令。

【注释】〔1〕“朞”,音j9,同“期”。“朞年”,一整年,一周年。〔2〕“初令”,首次颁布的法令,指商鞅的新法。“秦民之国都言初令之不便者以千数”,本句第一个“之”字为动词,往,到。〔3〕“于是”,在这时候。“太子”,秦孝公太子,名驷,即后来的秦惠王,公元前三三七年至前三一一年在位。详见本书《秦本纪》。〔4〕“法”,法办,以法惩处。〔5〕“傅”,官名,职掌太子的教育。据《大戴礼记·保傅》,傅负责太子德行的教育。〔6〕“黥”,音q0ng,刑名,亦称墨刑,用刀刺刻脸部,然后涂上墨。“师”,官名,职掌太子的教育。据《大戴礼记·保傅》,师负责太子知识的教育。〔7〕“趋”,趋向,归附,服从。〔8〕“行之十年”,按本书《秦本纪》载秦孝公三年商鞅实行变法,孝公十年鞅为大良造,其间相隔七年,则此“十”似为“七”之误。〔9〕“给”,音jǐ,富足,富裕。

于是以鞅为大良造。〔1〕将兵围魏安邑,〔2〕降之。居三年,作为筑冀阙宫庭于咸阳,〔3〕秦自雍徙都之。〔4〕而令民父子兄弟同室内息者为禁。〔5〕而集小都乡邑聚为县,〔6〕置令、丞,〔7〕凡三十一县。为田开阡陌封疆,〔8〕而赋税平。〔9〕平斗桶权衡丈尺。〔10〕行之四年,公子虔复犯约,劓之。〔11〕居五年,秦人富强,天子致胙于孝公,〔12〕诸侯毕贺。

【注释】〔1〕“大良造”,亦作“大上造”,秦爵名。据《汉书·百官公卿表》,为秦二十级爵中的第十六级。〔2〕“安邑”,魏都邑名,魏氏封侯立国,即都于此,据《古本竹书纪年》直至公元前三六四年迁都大梁,公元前二八六年属秦。在今山西夏县西北。〔3〕“作为”,兴作营造。“冀阙”,宫廷外的门阙,为公布政令之处。“咸阳”,秦都邑名,秦孝公十二年(公元前三五○年)迁都于此,在今陕西咸阳东北。“作为筑冀阙宫庭于咸阳”,按本书《秦本纪》作“作为咸阳,筑冀阙”,语意较为晓畅。〔4〕“雍”,秦都邑名,秦德公元年(公元前六七七年)迁都于此,直至秦献公二年(公元前三八三年)迁都栎阳(今陕西临潼北)。在今陕西凤翔南。按此云“秦自雍徙都之”,则此前秦仍都于雍。〔5〕“息”,生息,养育。〔6〕“都乡邑聚”,四者皆为百姓集居的处所。〔7〕“令”,县令,为一县之行政长官。“丞”,县丞,为县令副佐。〔8〕“为田”,治田,整治田地。“开”,开立,设置。“阡陌”,田间纵横之道,既可通行往来,又为土地分界。秦国政府对阡陌有一定的规制,青川秦墓木牍载秦武王二年(公元前三○九年)规定:“田广一步,袤八则(一则为三十步),为畛。亩二畛,一百(陌)道。百亩为顷,一千(阡)道,道广三步。”“封”,土堆,作为田界标志。封也同阡陌一样有一定的规制,如青川秦墓木牍云:“封高四尺,大称其高。”“疆”,疆界,田界。〔9〕“平”,平齐,统一。“赋税平”,赋税统一。商鞅通过“为田开阡陌封疆”,整顿田制,明确地界,按照土地的多少征收军赋田租,从而使赋税的征收趋于整齐划一。〔10〕“斗”,量器名,一斗约合今二公升。“桶”,量器名,方形斛,一斛十斗,约合今二十公升。“权衡”,权为砝码、秤锤,衡为秤杆,此合言指秤。“尺”,秦尺约合今二十三点二厘米。〔11〕“劓”,音yì,刑名,割鼻子。〔12〕“天子”,指周显王,名扁,周安王之子,周烈王之弟,公元前三六八年至前三二一年在位。详见本书《周本纪》。“胙”,音zuò,祭祀用的肉。据本书《周本纪》,此为祭祀周文王、周武王的肉。“天子致胙”,周天子将在宗庙供奉过的祭肉馈赠给秦孝公。这是一种天子对诸侯表示亲密尊重的礼仪。

其明年,齐败魏兵于马陵,〔1〕虏其太子申,〔2〕杀将军庞涓。〔3〕其明年,卫鞅说孝公曰:“秦之与魏,譬若人之有腹心疾,非魏并秦,秦即并魏。何者?魏居领厄之西,〔4〕都安邑,与秦界河而独擅山东之利。〔5〕利则西侵秦,病则东收地。今以君之贤圣,国赖以盛。而魏往年大破于齐,诸侯畔之,〔6〕可因此时伐魏。魏不支秦,必东徙。东徙,秦据河、山之固,东乡以制诸侯,〔7〕此帝王之业也。”孝公以为然,使卫鞅将而伐魏。魏使公子昂将而击之。军既相距,卫鞅遗魏将公子昂书曰:〔8〕“吾始与公子驩,〔9〕今俱为两国将,不忍相攻,可与公子面相见,盟,乐饮而罢兵,以安秦魏。”魏公子昂以为然。会盟已,饮,而卫鞅伏甲士而袭虏魏公子昂,因攻其军,尽破之以归秦。魏惠王兵数破于齐秦,国内空,日以削,恐,乃使使割河西之地献于秦以和。〔10〕而魏遂去安邑,徙都大梁。〔11〕梁惠王曰:“寡人恨不用公叔座之言也。”卫鞅既破魏还,秦封之於、商十五邑,〔12〕号为商君。

【注释】〔1〕“齐”,诸侯国名,姜姓,公元前十一世纪周武王封吕尚于营丘(后称临淄,在今山东临淄东北)建都立国,春秋末君权逐渐为大臣陈氏(又称田氏)所夺,公元前三八六年周安王承认田和为齐侯,公元前二二一年为秦国所灭。战国初期,其疆域有今山东北部及河北东南部。“马陵”,齐国邑名,一说为魏国邑名,在今河南范县西南,或谓在今河北大名东南。〔2〕“太子申”,即魏惠王之太子,任魏军上将军。〔3〕“庞涓”,曾与孙膑同学兵法,后事魏惠王为将,死于公元前三四二年的马陵之战。参看本书《孙子吴起列传》及临沂银雀山竹书《孙膑兵法》《禽庞涓》、《陈忌问垒》。〔4〕“领”,别本多作“岭”。“领厄”,山岭险厄之地,指今山西西南部中条山一带。〔5〕“山东”,指华山以东地区。〔6〕“畔”,通“叛”,背叛,背离。〔7〕“乡”,通“向”。〔8〕“遗”,音w8i,馈赠,致送。“书”,书信。〔9〕“驩”,同“欢”。〔10〕“河西”,地区名,指今山西、陕西两省间黄河南段以西地区,约在陕西韩城、合阳、大荔一带。〔11〕“大梁”,魏国都邑名,自魏惠王从安邑迁都於此,至公元前二二五年秦灭魏,为魏国首都。关於魏迁都大梁的时间,史载不一,计有:(一)魏惠王六年即公元前三六四年,(二)魏惠王九年即公元前三六一年,(三)魏惠王二十九年即公元前三四一年,(四)魏惠王三十一年即公元前三三九年。今人或谓魏惠王十八年即公元前三五二年。似以魏惠王六年说近是。〔12〕“於、商”,秦国邑名,於在今河南西峡东,商在今陕西商县东南。或谓“於商”为一地名,一谓邑名,即商,又称邬;一谓地区名,又名商於、於中,在今河南淅川西南。




庄周梦蝶 22:42:09
商君相秦十年,宗室贵戚多怨望者。〔1〕赵良见商君。商君曰:“鞅之得见也,从孟兰皋,今鞅请得交,可乎?”赵良曰:“仆弗敢愿也。〔2〕孔丘有言曰:‘推贤而戴者进,〔3〕聚不肖而王者退。’仆不肖,故不敢受命。仆闻之曰:‘非其位而居之曰贪位,非其名而有之曰贪名。’仆听君之义,〔4〕则恐仆贪位贪名也。故不敢闻命。”〔5〕商君曰:“子不说吾治秦与?”赵良曰:“反听之谓聪,〔6〕内视之谓明,〔7〕自胜之谓强。〔8〕虞舜有言曰:‘自卑也尚矣。’君不若道虞舜之道,〔9〕无为问仆矣。”〔10〕商君曰:“始秦戎翟之教,〔11〕父子无别,同室而居。今我更制其教,而为其男女之别,大筑冀阙,营如鲁、卫矣。〔12〕子观我治秦也,孰与五羖大夫贤?”〔13〕赵良曰:“千羊之皮,不如一狐之掖;〔14〕千人之诺诺,〔15〕不如一士之谔谔。〔16〕武王谔谔以昌,殷纣墨墨以亡。〔17〕君若不非武王乎,则仆请终日正言而无诛,〔18〕可乎?”商君曰:“语有之矣:‘貌言华也,〔19〕至言实也,〔20〕苦言药也,甘言疾也。’〔21〕夫子果肯终日正言,鞅之药也。鞅将事子,子又何辞焉!”赵良曰:“夫五羖大夫,荆之鄙人也。〔22〕闻秦缪公之贤而愿望见,行而无资,自粥于秦客,〔23〕被褐食牛。〔24〕期年,缪公知之,举之牛口之下,而加之百姓之上,秦国莫敢望焉。〔25〕相秦六七年,而东伐郑,〔26〕三置晋国之君,〔27〕一救荆国之祸。〔28〕发教封内,而巴人致贡;〔29〕施德诸侯,而八戎来服。〔30〕由余闻之,〔31〕款关请见。〔32〕五羖大夫之相秦也,劳不坐乘,〔33〕暑不张盖,〔34〕行于国中,不从车乘,不操干戈,功名藏于府库,〔35〕德行施于后世。五羖大夫死,秦国男女流涕,〔36〕童子不歌谣,〔37〕舂者不相杵。〔38〕此五羖大夫之德也。今君之见秦王也,因嬖人景监以为主,〔39〕非所以为名也。相秦不以百姓为事,而大筑冀阙,非所以为功也。刑黥太子之师傅,残伤民以骏刑,〔40〕是积怨畜祸也。教之化民也深于命,〔41〕民之效上也捷于令。〔42〕今君又左建外易,〔43〕非所以为教也。君又南面而称寡人,〔44〕日绳秦之贵公子。〔45〕《诗》曰:〔46〕‘相鼠有体,〔47〕人而无礼;人而无礼,何不遄死。’〔48〕以《诗》观之,非所以为寿也。公子虔杜门不出已八年矣,君又杀祝懽而黥公孙贾。《诗》曰:〔49〕‘得人者兴,失人者崩。’此数事者,非所以得人也。君之出也,后车十数,从车载甲,多力而骈胁者为骖乘,〔50〕持矛而操闟戟者旁车而趋。〔51〕此一物不具,君固不出。《书》曰:〔52〕‘恃德者昌,恃力者亡。’君之危若朝露,尚将欲延年益寿乎?则何不归十五都,〔53〕灌园于鄙,〔54〕劝秦王显岩穴之士,〔55〕养老存孤,〔56〕敬父兄,序有功,尊有德,可以少安。君尚将贪商於之富,宠秦国之教,〔57〕畜百姓之怨,秦王一旦捐宾客而不立朝,〔58〕秦国之所以收君者,〔59〕岂其微哉?〔60〕亡可翘足而待。”〔61〕商君弗从。

【注释】〔1〕“望”,怨,埋怨责备。〔2〕“仆”,第一人称的自谦语。〔3〕“戴”,《逸周书·谥法解》云:“爱民好治曰戴。典礼不愆曰戴。”“戴者”,此指受人拥戴的贤人。〔4〕“义”,意义,意思。〔5〕“闻命”,听命,从命。〔6〕“反听”,即听反,听取反面的话。〔7〕“内视”,即视内,省视内心,自我反省。〔8〕“自胜”,即胜自,战胜自我,约束自己。〔9〕“道虞舜之道”,第一个“道”字用作动词,经由,实行。第二个“道”字为名词,道路。〔10〕“无为”,无用,不必。〔11〕“戎翟之教”,戎翟泛指当时活动于我国西北、西南的少数部族,尚处于比较落后的发展阶段,家庭形态方面保留着较多的群婚杂交的残余。秦人毗邻戎翟,本身立国于犬戎曾居之地,因此流行戎翟的习俗。戎翟之教当指此。〔12〕“鲁”,鲁国,姬姓,公元前十一世纪分封的诸侯国,始封君为周公旦之子伯禽,都于曲阜(今山东曲阜)。战国时期约有今山东西南部。公元前二五六年为楚国所灭。“鲁、卫”,鲁国和卫国,是中原地区文化较为发达、周王朝礼仪制度保留最多的两个国家,因而被视为传统政治文化的代表。〔13〕“羖”,音gǔ,黑色的公羊。“五羖大夫”,即百里奚,原为虞国大夫,虞亡时被晋俘去,作为陪嫁之巨送入秦国。后出走到楚国,为楚人所执,又被秦缪公用五张黑色公羊皮赎回,用为大夫,故称五羖大夫。是辅佐秦缪公创建霸业的重臣。〔14〕“掖”,通“腋”,胳肢窝。〔15〕“诺”,答应声。“诺诺”,连声答应,随声附和。〔16〕“谔谔”,直言争辩的样子。“谔”,音è。〔17〕“墨墨”,同“默默”。〔18〕“正言”,直言。“诛”,责备。或谓诛杀,亦通。〔19〕“貌言”,虚言浮辞,花言巧语。“华”,同“花”。〔20〕“至言”,深切中肯的言语。意同前“正言”。〔21〕“甘言”,甜言蜜语。“疾”,病,疾病。〔22〕“荆”,楚之别称。楚为古国,芈姓,始祖鬻熊。西周时立国于荆山一带,建都丹阳(今湖北秭归东南)。后建都于郢(今湖北江陵西北纪南城)。战国初期有今湖北全省及与之接界的湖南东北部、江西北部、安徽北部、陕西东南部、河南南部,还有江苏淮北中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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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二二三年为秦国所灭。“鄙”,郊野。“荆之鄙人”,据本书《秦本纪》,百里奚原为虞国大夫,虞灭后逃往楚邑宛(今河南南阳),为楚之鄙人所执。此谓百里奚“荆之鄙人”,当缘《秦本纪》所载而误植。〔23〕“粥”,通“鬻”,卖。“客”,侨民。此指秦国在别国的客商。〔24〕“被”,通“披”。“褐”,用粗麻布做成的衣服,为贫贱人的着装。“食”,音sì,通“饲”。〔25〕“望”,通“方”,比。或谓怨望、忌恨,亦通。按上述记秦缪公用百里奚事与《秦本纪》有出入,可参看。〔26〕“郑”,国名,姬姓,始封君为周宣王之弟郑桓公友,公元前八○六年分封于郑(今陕西华县东)。后东迁,郑庄公时建都新郑(今河南新郑),地有今河南中部,公元前三七五年为韩所灭。“东伐郑”,秦缪公三十年(公元前六三○年)、三十三年(公元前六二七年)曾两次攻伐郑国。〔27〕“三置晋国之君”,指秦缪公九年(公元前六五一年)秦国送纳晋惠公,二十二年(公元前六三八年)晋怀公离秦返国即君位,二十四年(公元前六三六年)秦国送纳晋文公。〔28〕“一救荆国之祸”,秦缪公二十八年(公元前六三二年),楚伐宋,秦与晋、齐等国出兵救宋,在城濮(今山东鄄城西南)大败楚军。〔29〕“巴”,部族名,相传周以前居武落钟离山(今湖北长阳西北)一带。周武王灭商后被封为子国,称巴子国。战国时期主要活动范围在四川东部。公元前三一六年为秦国所兼并。〔30〕“八戎”,泛指秦国周围的戎人部族。〔31〕“由余”,戎王之臣,其祖先为晋人,曾奉戎王命出使秦国。后归附秦缪公,帮助缪公称霸西戎。〔32〕“款”,通“叩”。“款关”,叩关,敲关门,意谓入关求见。〔33〕“坐乘”,即安车,一种设有座位的马车,专供卿大夫中年长者或享受特殊尊荣者使用。古时一般马车无座位,只能立乘。〔34〕“盖”,遮挡阳光雨雪的用具。〔35〕“府库”,此指国家收藏文书档案的机构。〔36〕“涕”,泪。〔37〕“歌谣”,古时称用乐器伴奏的咏唱为歌,不用乐器伴奏的咏唱为谣。〔38〕“舂”,用杵臼捣去谷物的皮壳。“相”,音xi4ng,舂谷时的谣唱。“杵”,音chǔ,捣谷物的棒槌。“相杵”,指舂谷时伴随杵声的谣唱。〔39〕“嬖人”,受宠幸的人,宠臣。嬖,音bì。“主”,主人,荐主。〔40〕“骏”,通“峻”。“骏刑”,峻刑,严刑酷法。〔41〕“深”,甚,超过。〔42〕“效”,仿效,效法。〔43〕“左”,邪,邪僻。“外易”,即易外,言权力外移,实指商鞅掌握秦国国政,而使孝公大权旁落。〔44〕“南面而称寡人”,指商鞅受封邑而为封君。〔45〕“绳”,纠正,约束。〔46〕“《诗》曰”,以下诗句见《诗·鄘风·相鼠》第三章。〔47〕“相”,音xi4ng,视,看。“体”,肢体。〔48〕“遄”,音chu2n,速,快。〔49〕“《诗》曰”,以下诗句不见今传之《诗》。〔50〕“骈胁”,肋骨相连合成一片,指胸肌发达丰满而看不见肋骨间痕。“骖乘”,亦作“参乘”,乘车时立于车右陪乘的人,负责安全警卫。〔51〕“闟”,音s4,通“钑”,古兵器名,一种短小的矛。“旁”,同“傍”,靠近,紧挨。“趋”,疾走,快步而行。〔52〕“《书》曰”,以下引文不见今传之《尚书》。〔53〕“十五都”,指商鞅的封地於、商十五个邑。〔54〕“园”,菜园。〔55〕“岩穴”,山洞。“岩穴之士”,指隐居山林的贤士。〔56〕“存”,省问,抚恤。〔57〕“宠”,荣耀,专擅。“教”,别本或作“政”。〔58〕“捐”,弃。“损宾客而不立朝”,捐弃宾客而不站立在朝廷上,是秦孝公去世的委婉说法。〔59〕“收”,收捕,收拾。〔60〕“微”,轻微。或谓少,指人数少,亦通。〔61〕“翘足”,举足,抬脚。

后五月而秦孝公卒,太子立。〔1〕公子虔之徒告商君欲反,发吏捕商君。商君亡至关下,欲舍客舍。客人不知其是商君也,〔2〕曰:“商君之法:舍人无验者坐之。”〔3〕商君喟然叹曰:〔4〕“嗟乎,为法之敝一至此哉!”去之魏。魏人怨其欺公子昂而破魏师,弗受。商君欲之他国。魏人曰:“商君,秦之贼。秦强而贼入魏,弗归,不可。”遂内秦。〔5〕商君既复入秦,走商邑,〔6〕与其徒属发邑兵北出击郑。〔7〕秦发兵攻商君,杀之于郑黾池。〔8〕秦惠王车裂商君以徇,〔9〕曰:“莫如商鞅反者!”遂灭商君之家。

【注释】〔1〕“太子”,太子驷,即秦惠王。〔2〕“客人”,“客”后别本有“舍”,字。客舍人,客舍管理服务人员。〔3〕“舍”,留宿。“验”,证件,凭证。〔4〕“喟”,音kuì,叹息声。〔5〕“内”,通“纳”,送纳,送回。〔6〕“走”,跑,奔赴。〔7〕“郑”,秦国邑名,在今陕西叶县东。〔8〕“郑”,国名,郑国于公元前三七五年为韩国所灭。韩灭郑后迁都新郑(今河南新郑),故韩又称郑。此郑即指韩国。别本或无“郑”字。“黾池”,韩国邑名,在今河南渑池西。按本书《六国年表》秦孝公二十四年“商君反,死彤地”,又《盐铁论·毁学》云“商鞅困于彭池”,裴骃《史记集解》引徐广曰“‘黾’或作‘彭’”,则此“黾池”似为“彤地”这误。彤,秦邑名,在今陕西华县西南。〔9〕“车裂”,刑名,将受刑者的头和四肢分别拴缚于五辆马车,鞭策马匹,撕裂其身。“徇”,宣示,示众。

太史公曰:商君,其天资刻薄人也。〔1〕迹其欲干孝公以帝王术,〔2〕挟持浮说,非其质矣。且所因由嬖臣,及得用,刑公子虔,欺魏将昂,不师赵良之言,亦足发明商君之少恩矣。余尝读商君《开塞》、《耕战》书,〔3〕与其人行事相类。卒受恶名于秦,有以也夫!〔4〕

【注释】〔1〕“天资”,天生的资质,天性。〔2〕“迹”,追迹,考查。“干”,求,求取。〔3〕“商君《开塞》、《耕战》书”,今存《商君书》二十四篇,中有《开塞》、《农战》。〔4〕“有以”,有原因。“也夫”,语末助词,表示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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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 文


商君是卫国公室的庶出公子,名鞅,姓公孙,他的祖先原本姓姬。商鞅年少时喜好刑名之学,事奉魏国相国公叔座当中庶子。公叔座知道他有才干,还没有来得及向魏王进荐。适遇公叔座病重,魏惠王亲自前往探望病情,说:“您的病倘若有三长两短,国家将怎么办?”公叔座说:“我的中庶子公孙鞅,年纪虽轻,却身怀奇才,希望大王把全部国政交付给他。”魏王沉默不语。魏王将要离去,公叔座屏退旁人而说道:“大王如果不起用公孙鞅,就一定要杀掉他,别让他出国境。”魏王一口应承而离去。公叔座召见商鞅告诉道:“今日大王询问可以担任相国的人选,我说了你,看大王的表情不赞成我的意见。我理应先国君后臣子,便对大王说如果不任用公孙鞅,就该杀掉他。大王应承了我。你可以赶紧离开了,(不然,)将要被逮捕。”商鞅说:“大王他既然不采纳您的话任用我,又怎么能采纳您的话杀我呢?”结果设有离去。魏惠王离开公叔座後,便对身边的人说:“公叔座病得很重,令人悲伤啊!他想让我把国政交付给公孙鞅,岂不荒唐呀!”

公叔座已死,公孙鞅听说秦孝公在国中下令寻求贤才,准备重建秦缪公的霸业,东方要收复被魏国侵占的土地,于是就西行进入秦国,通过秦孝公的宠臣景监来求见孝公。秦孝公立即会见卫鞅,交谈政事很长时间,孝公常常打瞌睡,没有听。谈完后孝公对景监发脾气说:“你的那位来客只不过是个无知狂妄之徒罢了,哪配任用呢!”景监因此责备卫鞅。卫鞅说:“我用五帝之道劝说孝公,他的心思不加理会呀。”五日之后,卫鞅又要求孝公接见自己。卫鞅又进见孝公,谈得比前次更多,然而没有中孝公的意。谈完后孝公又责备景监,景监也责备卫鞅。卫鞅说:“我用三王之道劝说孝公,而他听不进。请求再一次召见我。”卫鞅再一次进见秦孝公,孝公觉得好而没有采用。谈完后卫鞅离开。孝公对景监说:“你的那位来客好,可以同他交谈了。”卫鞅说:“我用霸道劝说孝公,他的意思要采用了。如果再召见我,我知道该说什么了。”卫鞅果然又进见秦孝公。孝公与他交谈,不知不觉膝盖在坐常上直往前挪动。交谈了好几天还不满足。景监对卫鞅说:“你用什么说中我国君的心意?我的国君高兴得很啊。”卫鞅说:“我用帝王之道达到夏、商、周三代盛世来劝说国君,可国君说:‘时间太长,我没法等待。况且贤能的君主,都在自身就扬名天下,哪里能默默无闻地等待几十年、几百年来成就帝王之业呢?’因此我就用强国之术向国君陈述,国君大为高兴。但这样就难以同殷、周的德治相比拟了。”

秦孝公立即任用卫鞅,卫鞅准备变法,但秦孝公担心天下非议自己。卫鞅说 :“行动迟疑不决就不会成名,做事犹豫不定就不会成功。那些有过人举动的人,本来就会被世俗所非难;有独到见识的谋划者,必定会被百姓所讥讽。愚蠢的人对已经完成的事情都感到困惑,智慧的人对没有发生的事情都能预见。百姓,不可以同他们谋划事业的创始,只可以同他们欢庆事业的成功。讲论最高道德的人不附和世俗,成就伟大功绩的人不征询民众。因此圣人如果可以强国,就不袭用成法;如果可以利民,就不遵循旧礼。”秦孝公说:“好。”甘龙说:“不对。圣人不改民俗而施教,智者不变法度而治国。依照民俗而施教,不费气力就会成功;根据成法而治国,官吏习惯而百姓平安。”卫鞅说:“甘龙所说的话,是凡夫俗子的言论。常人苟安于旧习俗,学者局限于所见所闻。用这两种人当官守法是可以的,但不是与之探讨成法之外事情的人。三代不同礼教而成就王业,五伯不同法制而建立霸业。智慧的人制定法律,愚蠢的人受制于法律;贤能的人更改礼教,无能的人拘泥旧礼。”杜挚说:“没有百倍的利益,不能改变法度;没有十倍的功效,不更换器具。效法古代没有过失,遵循旧礼没有邪恶。”卫鞅说:“治理社会不只一条道路,有利国家不必效法古代。所以商汤、周武不循古道而缔造王业,夏桀、商纣不改礼制而亡国。违反古道的不可以否定,而因循旧礼的不值得赞美。”秦孝公说:“好。”用卫鞅为左庶长,终于决定变法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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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令百姓五家为伍,十家为什,相互监视,实行连坐。不告发奸恶者处以腰斩,告发奸恶者给予和斩获敌人首级相同的赏赐,藏匿奸恶者给予和投降敌人相同的惩罚。百姓家中有两个成年男子不分立门户者,加倍征收他们的口赋。有战功者,各按规定接受更高的爵位;进行私下斗殴者,各按情节轻重给予大小刑罚。努力从事农业生产,耕耘纺织送交粮食布帛多者,免除本人徭役。专事工商末利以及因懒惰而贫困者,全部将他们收捕,没入官府为奴。国君宗室中没有军功记录的,不得载入宗室名册。明确尊贵卑贱爵位奉禄等级。各按等级班次占有田地住宅,奴婢、衣着服饰也按各家的等级班次享用。有战功者显赫尊荣,没有战功者尽管富有也无处炫耀夸示。

法令已经完备,但没有公布,恐怕百姓不信任,于是在都城市场南门立起一根三丈长的木头,招募百姓有能搬到北门的给十镒黄金。百姓对此感到惊奇,没有人敢搬。就又宣布说“有能搬的人给五十镒黄金”。有一个人搬走木头,立即给他五十镒黄金,以表明没有欺诈。终于颁下法令。

法令在百姓中实行一年,秦国百姓到国都来说新法不适宜的人数以千计。在这时太子触犯法令。卫鞅说:“法令不能实行,是由于上面的人触犯法令。”准备依法惩处太子。太子,是国君的继承人,不能施加刑罚,便对太子傅公子虔行刑,并对太子师公孙贾处以黥刑。第二天,秦国百姓都服从法令了。实行新法十年,秦国百姓皆大欢喜,路上不捡拾他人遗物,山中没有蟊贼强盗,家家富裕,人人满足。百姓勇敢为国作战,害怕私人斗殴,城乡大治。秦国百姓中当初说法令不适宜者有来说法令适宜的,卫鞅说“这些都是扰乱教化的人”,全部迁居到边境城堡。此后百姓中就没有人敢于议论法令了。

于是秦孝公任用卫鞅为大良造。卫鞅率领军队包围魏国安邑,迫使安邑投降。经过三年,在咸阳大兴土木建造冀阙、宫殿,秦国从雍迁都到咸阳。而后下令禁止百姓父子兄弟同居共室养育后代。合并小都、小乡、小邑、小聚为县,设置县令、县丞,共三十一个县。整治田地,开立阡陌封疆作为地界,从而使赋税征收整齐划一。统一斗桶、权衡、丈尺的标准。实行第二次新法四年,公子虔再次违反规约,处以劓刑。经过五年,秦人国富兵强,周天子赠送祭肉给秦孝公,诸侯都来祝贺。

第二年,齐军在马陵击败魏军,俘虏魏太子申,杀死将军庞涓。又过一年,卫鞅劝说秦孝公道:“秦国与魏国,就譬如人有心腹之病,(不能两全,)不是魏国吞并秦国,就是秦国吞并魏国。什么原因呢?魏国居于崇山峻岭的西面,在安邑建都。与秦国以黄河为界而独占山东的地利。情况有利就向西侵伐秦国,情况不妙就向东扩展土地。如今靠国君的贤能圣明,国家赖以强盛。而魏国去年被齐军打得大败,诸侯纷纷背离,可以乘这时机攻伐魏国。魏国抵挡不住秦军,必定向东迁移。魏东迁之后,秦国占据黄河、华山的天险,向东可以控制诸侯,这是千秋帝王之业啊。”秦孝公认为是这样,派遣卫鞅领兵攻伐魏国。魏王派公子昂领兵迎击秦军。两军已经相遇,卫鞅送信给魏军将领公子昂说:“我当初与公子相交甚好,如今同为两国之将,不忍心互相攻伐,是否可以同公子当面相见,缔结盟约,痛饮一番而后撤兵,以安定秦国和魏国。”魏公子昂认为好。两人会面订立盟约完毕,设宴对饮,可是卫鞅事先埋伏穿戴盔甲的武士而袭击俘虏了魏公子昂,乘势攻击他的军队,全部打垮魏军而返回秦国。魏惠王因军队屡次败于齐国、秦国,国内十分空虚,日益衰落,非常恐慌,于是派遣使者割让河西之地奉送给秦国以求和解。而后魏惠王就离开安邑,迁都到大梁。梁惠王说:“我悔恨当初不听公叔座的话啊。”卫鞅击败魏军归来,秦孝公封给他於、商之间的十五个邑,从此号称商君。

商君为秦国相十年,公室贵族中有很多怨恨不满的人。赵良会见商君。商君说:“我能见到您,是通过孟兰皋,现在我请求能同您结交,可以吗?”赵良说:“我不敢奢望啊!孔丘有话这样说:‘推举贤才而受到拥护的人进用,收罗不才而成就王业的人辞退。’我不才,故而不敢从命。我听说这样的话:‘不该有的地位而占据它叫做贪位,不该有的名声而享有它叫做贪名。’我若听从您的意思,就怕我要成为贪图地位、贪图名声的人了。故而不敢从命。”商君说:“您不高兴我治理秦国吧?”赵良说:“能听取反面的话叫做聪,能自我反省叫做明,能约束自己叫做强。虞舜有话这样说:‘自我谦卑就高尚了。’您不如实行虞舜之道,那就不必再来问我了。”商君说:“当初秦国通行戎翟的习俗,父子之间没有区别,男女同室共居。如今我改造他们的旧俗陈规,而制定男女的区别,大建悬示政教法令的门阙,造得如同鲁国、卫国的一样。您看我治理秦国,跟五羖大夫相比谁高明?”赵良说:“一千只羊的皮,不如一只狐狸的腋毛;一千人的随声附和,不如一个士的直言争辩。周武王倡导直言争辩而昌盛,殷纣王喜好无人进言而灭亡。您倘若不以周武王为非,那末我便请求始终直言而不受责难,可以吗?”商君说:“常言有这样的话:‘美言巧语好比花朵,直言不讳好比果实,苦口逆耳好比药石,甜言蜜语好比疾病。’您当真肯始终直言,便是我治病的良药。我将以您为师,您又何必推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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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良说:“那位五羖大夫,原是楚国郊野之人,听说秦缪公贤明而希望谒见,可上路没有盘缠,便将自己卖给秦国客商,身穿粗麻服装喂牛。一年之后,秦缪公得知他,将他从牛口之下提拔起来,让他凌驾于百姓之上,秦国没有人敢同他相比。任秦相六、七年,东面讨伐郑国,三次置立晋国的君主,一次挽救楚国北侵的祸患。在境内发布政教,连巴人都来进纳贡品;对诸侯施予德泽,连八方戎翟都来臣服。由余风闻,也来叩关求见。五羖大夫当秦国的相,即使疲劳也不坐安车,即使酷暑也不打伞盖,在国中巡行,不要随从的车辆,也不携带武器,他的功绩名字载入史册保存在府库中,他的德泽品行流传到后代。五羖大夫去世,秦国男男女女痛哭流涕,小孩子不唱歌谣,春谷人不哼小调。这就是五羖大夫的德行啊。如今您进见秦王,利用宠臣景监作为荐主,不是成名的正道。任秦相不拿百姓当事,而大建宫殿门阙,不是立功的举动。对太子的师、傅处以惩罚和黥刑,用严刑酷法残害平民百姓,这是在积聚怨恨酝酿祸患啊。政教感化百姓的力量超过了君命,百姓服从上司的动作比执行君令还要迅速。如今您又搞歪门邪道让国君大权旁落,这不是实施政教的办法。您同时又在封邑中坐北朝南自称寡人,却时时用法律约束秦国的贵胄子弟。《诗》说道:‘看那老鼠都有肢体,做人却没有礼仪;做人没有礼仪,为什么不快死?’用《诗》中说的话来观察您的所作所为,实在不是谋求长寿善终的行为。公子虔闭门不出已经八年了,您又杀死祝懽而判处公孙贾黥刑。《诗》说道:‘得人心者兴旺发达,失人心者土崩瓦解。’这几件事,是不得人心的啊。您一出行,后面随从的车乘几十辆,车上载满全副武装的卫士,力大而肌肉发达的作陪乘,手持矛戟的武士紧紧护卫着您的车乘而疾走。这中间有一样不齐,您就坚决不外出。《书》上说:‘依仗德行的昌盛,依仗暴力的灭亡。’您的生命危险得像早晨的露水(太阳一出就会消失)。您还想延年益寿吗?那就为什么不归还封赐的十五个都邑,自己到郊外耕灌菜园,劝说秦王起用身居山林的贤士,奉养老人,抚恤孤儿,敬重父兄,叙用有功,尊崇有德,才可以稍微求得平安。您若还要贪恋商、於的财富,专擅秦国的政教,积聚百姓的怨怒,秦王一旦抛弃宾客而不再在朝,秦国用以收拾您的罪名,难道会轻吗?到那时死期就指日可待了。”商君没有听从。

五个月后秦孝公去世,太子即位。公子虔一帮人告发商君要谋反,国君就派出官吏逮捕商君。商君逃亡到边关之下,打算住客栈。客栈的人不知他是商君,说:“商君的法令:留宿没有通行证件的人要判罪。”商君喟然叹息道:“唉,制订法令的弊端竟然到了这种地步!”离开秦国前往魏国。魏人怨恨他欺骗公子昂而大败魏军,拒绝接纳。魏国有人说:“商君,是秦国的盗贼。秦国强大而他的盗贼进入魏国,不遣返,是不可以的。”于是将商君送回秦国。商君再次进入秦国,便直奔封地商邑,与其党徒调动邑中军队往北攻击郑邑。秦王派兵攻打商君,在郑黾池杀死他。秦惠王车裂商君尸体而示众,说:“不许再有像商鞅这样的造反者!”于是又杀灭商君的家族。

太史公说:商君,是个天性刻薄的人。考查他起初用帝王之术来求取秦孝公的信任,只不过是一时操持浮夸不根之说,并非他的本性。况且通过宠臣走门路,到了取得任用,施刑宗室公子虔,欺诈魏将公子昂,不听从赵良的话,也都足以说明商君的寡恩缺德了。我曾经读过商君《开塞》、《耕战》等著作,同他本人的行为处事极相类似。他最终在秦国蒙受恶名,是有其缘由的啊!









原文:

商君者,卫之诸庶孽公子也,名鞅,姓公孙氏。鞅少好刑名之学,事魏相公叔痤为中庶子。公叔痤既死,公孙鞅闻秦孝公下令国中求贤者,将修穆公之业,东复侵地,乃遂西秦,因孝公宠臣景监以求见孝公。公与语,不自知膝之前于席也。语数日不厌。景监曰:“子何以中吾君,吾君之欢甚也?”鞅曰:“吾说公以帝王之道比三代,而君曰:‘久远,吾不能待。且贤君者,各及其身显名天下,安能邑邑(同“悒悒”,不舒畅)待数十百年以成帝王乎?’故吾以强国之术说君,君大悦之耳。”以卫鞅为左庶长,卒定变法之令。令民为什五,而相收司连坐。不告奸者腰斩,匿奸者与降敌同罚。为私斗者,各以轻重被刑大小。事末利及怠而贫者,举以为收孥。


令既具,未布,恐民之不信己,乃立三丈之木于国都市南门,募民有能徙置北门者予十金。民怪之,莫敢徙。复曰:“能徙者予五十金”。有一人徙之,辄予五十金,以明不欺。卒下令。令行于民期年,秦民之国都言初令不便者以千数。于是太子犯法。卫鞅曰:“法之不行,自上犯之。”将法太子。太子,君嗣也,不可施刑,刑其傅公子虔,黥其师公孙贾。明日,秦人皆趋令。秦民初言令不便者有来言令便者,卫鞅曰:“此皆乱化之民也。”尽迁之边城。其后民莫敢议令。


卫鞅说孝公伐魏,孝公以为然,使卫鞅将而伐魏。魏使公子昂将而击之。军既相距,卫鞅遗魏将公子昂书曰:“吾始与公子欢,今俱为两国将,不忍相攻,可与公子面相见,盟,乐饮而罢兵,以安秦、魏。”魏公子昂以为然。会盟已,饮,而卫鞅伏甲士而袭虏公子昂,因攻其军,尽破之以归秦。


秦孝公卒,太子立。公子虔之徙告商君欲反,发人捕商君。秦惠王车裂商君以徇,曰:“莫如商君反者!”遂灭商君之家。


译文:

商君,是卫国国君姬妾生的公子,名鞅,姓公孙氏。商鞅年轻时就喜欢研究刑名之学,为魏国相国公叔痤做事,担任中庶子。公叔痤死后,公孙鞅听说秦孝公在全国寻访有才能的人,以图重整穆公的霸业,向东收复被侵占之地,于是西去秦国,通过秦孝公的宠臣景监的关系求见孝公。孝公与卫鞅谈话,不知不觉跪在席上向前移动膝盖。谈了几天不觉得满足。景监说:“您用什么道理说中大王的心意呢?我们大王非常高兴。”卫鞅回答说:“我劝说大王用帝王治国的方法建立夏、商、周三代的盛世,但大王说:‘太遥远了,我不能等待。况且一般贤能的君王,都希望自己在位时能名扬天下,怎么能愁闷不堪地等待几十上百年才成就帝王大业呢?’所以,我用富国强兵的方法劝说大王,大王就非常高兴了。”委任卫鞅为左庶长,终于制定了变更成法的命令。下令把百姓每十家编为一什,每五家编为一伍。互相监督检举,一家犯法,九家检举,若不检举,十家一起治罪。不告发犯法作乱的处以腰斩的刑罚,隐藏犯法作乱的与投降敌人的同样受罚。为私事争斗,各按情节轻重处以大小不同的刑罚。从事工商和因懒惰而贫穷的,将他们的妻子儿女全部收为官奴。


法令已经具备,还没有公布,恐怕老百性不相信自己,就在都城市场的南门竖起一根三丈长的木头,招募百姓,有谁把木头搬到北门就赏给谁十金。人们觉得奇怪,没有人敢搬动。又下令说:“能把木头搬到北门的赏五十金。”有一个人把木头搬走了,当即就赏给他五十金,以表明决不欺骗。事后颁布了新法。新法在民间推行了一周年,秦国的百姓到国都诉说新法不方便的数以千计。正在这个时候,太子犯了法。卫鞅说:“新法不能普遍推行,是因为上面不守法。”要将太子绳之以法。太子是王位的继承人,不能施加刑罚,于是就处罚了他的师傅公子虔,将他的老师公孙贾处以墨刑。第二天,秦国的百姓都服从新法。开始说新法不方便的秦国老百姓又说来新法如何方便。卫鞅说:“这都是些搅乱教化的人。”全部把他们迁移到边境。此后,百姓再也不敢议论新法。


卫鞅劝说孝公攻打魏国,孝公认为说得对,派卫鞅率领军队攻打魏国。魏国派公子昂率兵迎击。两军相距对峙,卫鞅给魏将公子昂写信说:“当初我与公子相处很好,如今你我成为敌我双方的主将,不忍相互残杀,可以与公子相见面谈,订立盟约,欢宴后各自罢兵,以安定两国的局势。”魏公子昂认为卫鞅说得对。会盟结束后,饮酒,可是卫鞅埋伏下的武士袭击并俘虏了魏公子昂,趁机攻打他的军队,彻底打败他们后返回秦国。


秦孝公去世,太子即位,公子虔一伙人告发商君想造反,派差役捕捉商君。秦惠王将商君处以车裂的极刑示众于市,说:“不要像商君那样谋反!”于是,将商君满门抄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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