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对于韦帅望的江湖系列的第三卷的我认为的好的片段的摘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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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秋接到一封信,韦帅望要回来了。
冷秋叹息一声:“居然回来了,又没有死。”
冷秋回头:“平儿,把家里东西再清点一次,以后又要每天清点了。唔,要不要把赔款预先扣出来?算了,韦小公子自己有零用钱了。对了,出去宣布一下这个好消息,这些日子我被满山跑的冷家小子烦得要命,出去喊一下子,让他们把自己家满山跑的猢狲都锁回家去,只留韦帅望一只猴子就够了。”
冷秋微笑,那感觉就象在门口放了一块“内有恶犬,请勿入内”的牌子一样爽。韦帅望走后,眼睛里都是些讨厌的乱吵乱闹淘得一点没创意的猢狲,这些个猢狲到处摘果子扔垃圾,扒着墙头往秋园里观望,用各种奇怪的东西喂养冷家的珍禽异兽,然后冷秋发现防韦帅望一个人比较容易。而且韦小公子的淘法也比较有趣味。韦帅望回来了,这些孩子该回家老实呆着去了。
韦行早放出话来,韦帅望的事不要找我,打死白打,炸死白炸,冷家山上本来就不是你们家孩子玩的地方,只要我们家汪汪没跑到你家里把你们孩子从被窝里揪出来,只要是在这冷家山上,谁敢招惹我们家韦帅望,伤了白伤死了白死,可要是有人动了我家韦帅望一根汗毛,我就让你一家老小毫毛无存。——虽然韦行原话不是这样的,但大意差不多,总之就是只许我们满山放毒扔炸药,不许任何人有异议的意思,既然韦大人这么说了,谁还敢把自己家孩子放到山上来玩?冷秋清静了这些年,在韦帅望离去的日子里终于体会到家有恶犬的好处了。
韦帅望回来了!
冷秋打个呵欠,微笑着想,可以在大白天清清静静地睡个觉了,韦小公子的淘法,无论如何都是那种很安静的淘法。
平儿工作了一整天,把所有可以登记造册的全登记上了,想了一下:“把新锁头收回来,换上旧锁吧,所正也没什么用,对了,把墙上的刺也收回来吧,挡不住那小家伙,倒把打扫院子的人给伤着了。把蜜饯从冰窖里拿出来,用不着冰镇了,很快就会吃完的,通知张三今年池子里的红鲤多养二百条,冷爷卧房后面捕鸟的笼子可以收起来了,告诉李四今年的桃子李子苹果不往外送了,对了冰窖的门三五天就要查一下弹簧好不好使,别哪天韦小爷又忘了随手带门。嗯,还有……”
韦帅望回来了。
平儿微笑,经过一番艰苦卓绝的斗智斗勇,平儿早已投降,每年准备的东西里早就预备下了韦帅望消耗品这一项,去年一年里,白白放坏了不少东西,真让平头痛呢。韦帅望回来了,所有的水果蜜饯糖与糕饼又有人收拾了。象家里养了只猫,吃不了的荤腥,统统可以丢给它。
冷颜长长出了口气:“这小混蛋又回来了,田际,田际,你的小朋友韦帅望又回来了!”
没有人回答,英俊文雅,衣冠楚楚,经过强制性断食减肥而更加修长挺拔的大好青年田际已经晕过去了。
冷颜叹口气:“哟,真不巧,看起来,这些东西,我得自己收拾了。周易得收起来,虽然拦不住那小家伙看,只要看的不是我的,就不关我事,星象也得收起来,认识星星行,同人的命联系到一起就不行了,唉,真烦。不过密室的门最近不太好使,可以让小家伙弄一下了,希望他不要搞得太复杂,复杂到我都进不去就不好了。”
冷良一双眼睛渐渐朦胧,呵,韦帅望回来了,韦小公子,韦小爷,你终于回来了!那么,这些日子里,奇奇怪怪的倒霉事,是不是会有点改善?象房子着火,出门遇小偷,小偷还武功超高,上山采药,石头会无故掉下来,绳子会断掉,荒山野岭的居然有人安了毒箭陷阱,回到家里,养的各种生物武器统统疯掉。自从冷秋大胜冷玉之后,这些个奇异现象就不断发生,冷良也大至明白是哪个系统出了问题,他小心翼翼,度日如年地,在冷秋面前似条狗般温顺,直到冷秋从京城回来,这种现象才好一点,不过,冷秋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要他把炸药的配方老老实实交出来,别找不自在。妈的,冷良内心尖叫,我的大爷啊,我哪敢找不自在啊,可关键是,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啥啊,啥炸药配方啊,老子要有那个,被你整成这个奶奶样还不早拿出来把你炸成红色肉酱汁就着面条吃了?!
呜呜,既然冷秋是从京城回来后发的神经,一定是韦帅望搞的鬼,韦小爷,回来救我命!
山林里不断回响:“韦帅望回来了,韦帅望回来了!”
青山对青山说:“韦帅望回来了!这家伙太混蛋了,别的人在我们身上种个树挖个坑就算了,只当长了皮癣,这混蛋在我们身上放炸药,这不谋杀嘛!”
大树对大树说:“韦帅望回来了。大家努力结果子吧,这小子是继孙大圣之后我见过的最能吃桃子的灵长类了。”
鸟妈妈对着小鸟说:“孩子,咱们得搬家了,这地方住不得了,那小子会上树掏鸟窝,这也罢了,居然还会把我们的口粮毛毛虫全捉走,那是咱们鸟类最可怕的天敌。”
翠七尖叫一声:“唉呀,他又回来了!”毛毛虫,毒蛇,大蜈蚣,毒蛙,还有那些个奇怪难闻的药汤,从来不叠被子,永远配不成对的袜子,饭不好吃会坚决要求重做,多了他,屋子里会多出一倍的功夫,可是——那些个源源不断的水果点心,各种新奇好玩的东西,最新鲜的鱼虾野味,翠七咂咂嘴,连韩掌门都说韦帅望正长身体,多给他做点好的,于是,大家都可以吃点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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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行见到韦帅望与韩青时,帅望正赖在韩青背上,兴高采烈地说笑,一抬头看到面沉似水的韦行,吓得“嗖”地一声从韩青身上跳下来,韦行怒问:“怎么?你的腿折了!”
帅望结巴:“没,没有。”
韦行怒吼:“你想让我给你打折?!”
帅望吓得后退一步,躲到韩青身后,虽然韩青在这儿,被他爹不小心踢一脚也没什么好玩的。
韩青笑道:“喂喂,我们不过是闹着玩。”
韦行气得脸铁青色:“不象话!你也——!哼!”
韩青笑,韦帅望不过想比较一下他的轻功比慕容氏的差多少,是有点不象话,不过——很好玩,背着小家伙在山上跑,风声呼啸,韦帅望的笑声直达云霄:“再快,还要快,哎哟,树叶撞死我。”然后韦帅望赖着不肯下来:“背着我吧,再背一会,再背一会儿,背我到山下。”又不累,韩青就笑骂两句,一路背着韦帅望说说笑笑下山,被韦行撞个正着。
师徒两人对望一眼,咧咧嘴,被逮到了,韩青忍不住笑了,韦帅望把脸掩在韩青身后,偷笑。韦行见这师徒二人根本不把他的话当回事,韦帅望又不在他的管辖范围内,真是郁闷到吐血。
韩青咳一声,笑:“师兄说得是,咳,嗯,你怎么会到这儿来?”
韦行怒道:“师父说你们这两个白痴不定会同慕容家达成什么丧权辱国条约,要我过来看看!”
韩青耸起半边眉毛,看了韦行一眼,唔,说得真难听,难为你能把“我担心你们”说得这么难听,然后他笑了:“多谢,不过,你要是在慕容家周围设了什么,快给我撤了!”
韦行回头呼啸一声,草丛树林中沙沙做响,片刻安静,这才问:“还好吗?”
韩青道:“虚惊一场,慕容家还是慕容家。”
韦行点点头,斜着眼打量一下韦帅望,觉得笑嘻嘻的韦帅望不象受过伤的样子,也就放下心来:“这小子祸越闯越大,快通了天了,你再宠着他,宠成祸害了!”
韩青笑:“是,我以后一定严加管教。”
韦行郁闷地瞪他一眼,心想,看你笑得花一样,脸上哪块肉有点严加管教的意思啊?再一想,韦帅望闯的这些祸,都是在他严厉管教之下管出来的,跟着韩青,还真只是小打小闹,这下子更郁闷了,敢情炸药在高压之下威力更大了。
炸药就是炸药,管教不成石头。
如果你有个炸药儿子,你最好别压他,小心轻放阴凉,探讨加入填加剂的可能性,总之不能放到密闭高压容器内。
韩青握着帅望的手,一路下山。
韦行指挥手下清理痕迹,眼角望到手拉手的师徒俩,先是觉得肉麻得反胃,然后有一点惊奇,咦,我竟从没同谁手拉手过,虽然,大男人拉着手,很恶心,可是——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呢?没人领过韦行的手,韦行小时候不过跟在冷秋身后,年青的冷秋没那么多幽默感,跟近了或者跟不上都会让他心烦,心烦的结果——韦行心里依旧愤愤,那个王八蛋!少年的韦行,性子孤僻毒辣,他即不愿与师兄弟为伍也没人敢同他一起,等后面遇到韩青时,他已经长大成人,有人敢同他并肩而行已出人意料,再笑闹也不会手拉手,唯一的机会,就是——韦帅望了,不过,看起来,也不会有这个机会了。即使韦帅望来拉他的手,他也会甩开,何况,韦帅望绝不会的。
韦行嘴角抽抽,再一次断定,手拉手这种行为,非常之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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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来回回不过十来天,韦帅望在冰与火间不停转换,真是够累的。
本来他也习惯了在韦行面前老老实实做人,因为韩青在侧,很容易就忘了韦行的存在,结果,可是韦行却不会忘了他的存在,结果一路上被韦行训斥得狗血淋头,且在韩青没来得及拦时挨了几耳光。这些他本来已经习惯的事,因为在韩青面前,而变得比较伤自尊。
住店要了三间房,韦帅望有意见:“不,我要同你一个房间。”这个你,当然是指他师父,韩青略微表示不同意见,韦帅望就跳起来扑到韩青身上:“我不管,我就要!”
结果屁股上挨了一脚,如果不是韩青身手敏捷,韦行还准备再踢他十几脚。
吃饭时,韦帅望给韩青讲解炸弹是怎么拆开的,手舞足蹈得过了份,把一碗热汤撞翻,韦行手急眼快地左手接住,右手给他记耳光:“闭嘴!吃饭!吃完给我滚一边去!”
韦帅望当然觉得很不爽,其实韦行更不爽,他虽然也给了韦帅望几下子,却不到他预想中的十分之一,那感觉就象隔靴搔痒,就象饿了两天的人给他一口粥。韦行心痒难搔地快要抓狂了。
然后,韦行在韦帅望不停地讲了一个时辰的话之后,终于爆发了:“闭上你的嘴!!”然后顺手点了他的哑穴,这下子轮到韩青爆:“韦行!你!你怎么能这么过份?”
韦行咬着牙,眼发红,脸发青,手发抖:“我过份?我?!”
冷秋翻着比武大会的参赛报名表,心里十分郁闷,真是盛况空前啊!
冷家的,冷家外的,别的世家的,与冷秋有仇有怨的,也都敢报名上来,原因当然是韩青那仁义厚道的鼎鼎大名。
冷秋想:“妈的,要是老子说话好使,绝没这么多人敢上到冷家山上比划。”举办比赛的人当然希望比赛盛况空前,可是如果自己的青少年队员技不压众,就是另一回事了。冷秋想,韩青同韦行这两个混蛋,迟迟不肯生孩子,你看,误了多少事?私生子也行啊,青黄不接的样子多难看啊。
冷秋再想,妈的,冷玉那个王八蛋也敢派弟子来,他的事,我就不追究了,他居然有胆子派人来参赛,真他妈的!更郁闷的是,冷恶居然也有后代参赛——那就是韦帅望小朋友啊,而他,英俊英明,天纵奇才的冷前掌门,居然后继无人。
要不,自己生一个?
冷秋的一双眼睛,渐渐黯淡下来,不了,不用了,为了出出风头把个生命带到世上,算了,冷秋不讨厌孩子,他只是不想把自己的孩子带到这个人世上。
白家的,切。
冷啥啥冷啥啥,都没啥好看的。
牛头马面统统敢上来混,明摆着没指望,为什么这么重在参与甘当绿叶啊。
冷飒居然也派人来了,咦,还他妈是个女的,哼,唔,这个,这个年纪还不到的小子居然也来了,胆子真大,这个,不是韩青的那位纳兰妃的儿子吗?这小子倒底是韩青的儿子还是冷湘的儿子?韩青那混蛋怕我宰了他,硬是不肯说,反正只要是纳兰的儿子,他就罩定了,哼。
冷秋长叹一声,韦行没收徒,韩青的两个弟子,唉,桑成是指望不上了,那小子样子呆呆的眼神傻傻的,一脸的诚恳忠厚,一看就不是那块料,韦帅望啊韦帅望,冷秋想,让他试试吧,能拿第一说出去是韩青的弟子,咱们脸上挺光彩的,呵呵,十岁你就能得第一,找上门来修理你的人一定车如流水马如龙啊,仇人多了,你就没空同我捣乱了。要是输了,也不丢人,反正你还小。要是被人宰了,或者缺胳膊断腿,更好,正合我意,更省事了。如果冷秋料定韦帅望能赢,他还会让韦帅望回来吗?
冷秋打定如意算盘,只等韩青带韦帅望回来。
韩青一行,离冷家越来越近,韦帅望挥着小拳头:“等着我!”等我回去制炸药!
等我把冷家山翻个个!
哈,老子活着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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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青晕:“韦行,为了这么点小事,你冒这个险!让师父知道——”
韦行道:“谁说他会知道?”韦行左右看看,左右人立刻望天,做聋子状,韦行道:“再说,也不算小事,总要知已知彼。”
韩青愣了一会儿,才明白:“你是说——”
韦行道:“唔,我看韦帅望——”
韩青沉默一会儿:“我们过会儿谈这个事。”
韦帅望已竖起耳朵来,听韩青这么说,不禁有点失望:“师父!”
韩青微微皱下眉,给韦帅望一个不许捣蛋的警告眼神,帅望只得悻悻不语。
韦行想,咦,看他一眼就能让他闭嘴,我怎么不知道有这种好办法,以后试试,又一想,呸,我看过他二百眼,从来没好使过。
打尖住店,冷辉即然在这儿,当然按惯例清理整个客栈,被韩青看了一眼,韦行回瞪他一眼,挥手叫冷辉,冷辉过来,韦行狠狠瞪他:“韩大圣人在这儿,你不知道?有几个人住几间房!你给我上眼药呢?!”
冷辉吓得目瞪口呆,小心翼翼扫一眼韦行,看到韦行虽然板着脸,眼睛里却精光闪闪,又是当着韩青面骂人,隐约觉得,这可能是韦大人在同韩掌门开玩笑,只不过这玩笑让他汗流浃背,他忙低头:“是是,小的知错,我马上把人撤了。”
韩青笑:“唔,韩大圣人。”阴森森地。
韦行板着脸无语,只是嘴角微微抽了抽。
韩青怒骂:“你是找抽吧?”
韦行忍俊不禁,喷笑,然后和气地:“你看你多煞风景,咱们吃多少苦受多少罪才有今天的江湖地位,连这点威风也不能摆,还有啥意思?”
韩青气:“当日吃苦,只是为了今天威风?”
韦行无辜地:“然则,所为何来?”
韩青一时无语,韦行笑道:“我替你弄块为人民服务的牌子挂胸前?”
韩青气得:“呸,人家尊重我们已经足够,自己摆架子就太难看了。”
韦行恶狠狠威胁:“啊,你觉得我难看,你小子是找揍吧。”他伸手拎韩青,韩青抬手来挡,刹那儿交换十几招,韦帅望叹息一声,自顾自把行李放到韩青房里占地方,喃喃道:“玩得真高兴啊,也不注意点形象。”
然后耸耸肩,咦,我竟然被冷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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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太太这才回头看一眼仍在马上坐着的白衣少女:“随便她!她愿意可以同我住一间。”
那少女微笑:“不必了,我睡房顶上就好。”
韦帅望大笑:“不行,房顶上我占了,你别想与我同房!”
少女抬起头,阳光照在她雪白晶莹的面孔上,好象会发出反光来,韦帅望刹那醉倒,差点没从房顶上一头栽下来,好一颗小珍珠啊!
美女美女,韦帅望对美女没有抵抗力,如果被万有引力抓到一样,不知不觉间已经身动影移,飞身跳下,呵呵,美女,我来了,美女啊,美女!
手一抓马缰绳,已经兜头挨一鞭子:“小屁孩儿敢占我便宜!咦!姓韦的!是你!”
韦帅望被明眸皓齿震晕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哎哟,好痛。你你你——咦,小白!见面就打你老公!”
一顿鞭子雨点般抽下来,不过韦帅望这回有防备,已经一闪身躲开,躲躲躲再躲,挨了一下子“哎哟”,再躲,那中年女子已怒吼:“白逸儿!你成何体统!”
韦帅望闪身躲到那个锋芒水石身后,想不到小白姑奶奶毫不手软,照打不误,只听一片哎哟之声,韦帅望虽然也挨了几下子,还是禁不住大笑起来,敢情小女孩儿还是为刚才房子的事生气了,借着机会把几个哥哥一顿暴打。
白逸儿的后妈已经气炸了肺:“白逸儿!”
这样熙攘,韩青与韦行岂能听不到,两人在窗口看着韦帅望被一个美少女挥鞭乱打,追得满院子乱跑还大笑不已,两人面面相觑,同时想到基因遗传真他妈强大,韦帅望绝对不是韦行的儿子已经可以肯定,他也不象韩青,他就是一色迷迷小色鬼啊!真是见了美女立刻骨头都酥了。估计被人用鞭子抽都不知道痛了吧?
韦行铁青着脸,真是丢人啊!你好歹叫我一声爹,不能这么给你爹丢人吧?这这这,这简直是——耻辱啊!
韩青忍笑几次,终于高声:“帅望!”
韦帅望此时在白逸儿的马肚子底下,探出个头来:“什么事啊师父?”
韩青训叱:“韦帅望,你又在胡闹。”
白逸儿抬头看见韩青,顿时也不敢胡闹,下了马,恭恭敬敬叫一声:“韩掌门!”
韩青看到白逸儿倒也高兴,微笑点点头:“逸儿,请上来!”
正急怒着要过来训人的白夫人顿时一呆:“什么?”
韦帅望从马肚子底下钻出来,一本正经地:“白小姐,我师父,冷家的掌门,请你上去。”
白逸儿瞪他一眼,见韦帅望额上一条鞭痕红肿着鼓起来,象爬在额上一条巨肥的蚯蚓,不禁一笑,韦帅望也笑,过来拉着白逸儿的手,同时回头冷冷地:“白夫人就不必了,我师父没请你。你要是想让我们腾上房给你住,去同店小二说就是了!”
白逸儿此时终于明白,韦帅望敢情是特意给她报仇来了。她不禁嫣然一笑,就让韦帅望领着她手进了客栈,韦帅望被她这一笑,给笑得魂飞魄散:“天哪天哪,你居然长得,啧啧啧啧。”
啧啧啧,怎么会这么漂亮呢?哇,居然比韦帅望高出大半个头,细腰简直不盈一握,胸是胸屁股是屁股,哇,怎么就美少女了呢?哇,这香味,韦帅望深吸一口气,好想扑到你身上摸摸。手里的柔荑小手,怎么这么软怎么这么滑!哎呀呀,好舒服,韦帅望目瞪口呆良久,终于深深地叹了口气,哗,赚到了。美女啊!
忽然间耳朵被拎起来:“喂,小鬼,你的毛毛虫呢?你的蜈蚣呢?我告诉你,我现在可不怕那些了,你要捣蛋,看我怎么修理你!”手指转一圈,韦帅望痛得差点没跟着转一圈:“喂喂,痛痛!”
门开,韦行站在门口,当然不是迎接来了,他是听到韦帅望的喂喂痛痛,忍不住开门看看,然后看到韦帅望的大头歪着,整个人快扑到美女怀里去了,耳朵拎在那少女手里,看韦帅望的表情,是痛并快乐着,韦行目瞪口呆地,简直不知道该骂什么好。
韦帅望一看他爹,立刻立正,耳朵扯下来也不管了。
白逸看到韦行,也松了手,虽然不知道是谁,同韩掌门在一起,又那么一脸凶相地望着自己,白逸儿再一次使出终极绝招,嫣然一笑。
韦行本来怒目,接到这一个嫣然百媚的表情,也觉得好象被迎头敲了一棒子,有点头晕,当下不知是继续怒目好,还是回报一笑好,只得挪开目光,瞪了韦帅望一眼:“不象话。”
韦帅望心想,哼,换你,你也一样不象话。
白逸儿进去,跪下嗑头:“韩掌门!”
韩青微笑:“逸儿,这么大了,看你功夫也长进得很!”
逸儿微笑:“掌门教诲。”
韩青笑道:“短短一年,不敢掠美。你悟性高,又有名师指点,未来不可限量。”
逸儿只是微笑不语,韩青见她不愿提自己的师承,心知自己的怀疑怕是证实了,脸上表情就微微沉了沉,再一想小逸儿被冷恶掠走,那也是她身不由已,虽然冷恶总是让他的猎物变成心甘情愿的宠物,可是在未被证实小逸儿也是甘心助纣为虐的一只时,不能对小女孩儿有偏见,他微微和缓了态度,微笑:“不必多礼,逸儿,坐下,我看看,长这么大了!”然后问候小逸儿的父母,略略寒暄两句,转头见帅望色迷迷地盯着白逸儿,不禁失笑,叫一声:“帅望!”
帅望回过神来:“啊,师父叫我?”
扑过去:“师父,都是你偏心,当年教她比教我教得好,所以我才挨打了!”
指着自己脑门告状,韩青笑骂一声:“放屁!你当年哪肯用功,要不是你爹教训你,你还没有现在呢!”一边伸手按在帅望额上揉两下,帅望呲牙咧嘴地叫痛,韩青又心疼又好笑:“你这个孩子!”刚才挨打净看见你笑来着,还以为你不痛呢,这会儿知道痛了。
白逸忍不住笑出来:“活该,师父你不知道,当年他净欺负我来着,成天拿那些虫子吓我!”
韦帅望叫起来:“喂喂,你有没有良心啊,我那是逗你开心啊,那时候就是你天天打我啊!”
白逸儿吐吐舌头:“就打,让你用毛毛虫吓我,等会师父看不见,还打你!”
韦帅望简直被雷打了一下,嘴里直接就叫出来:“好可爱啊!”大头挨了一巴掌,那是韦行怒了,我靠,人家说一会儿还打你,你居然敢回答好可爱,你真是欠抽得厉害!
白逸儿再吐舌头:“活该!”
韩青见白逸儿活泼娇憨,全不象有心事的孩子,略略放下心来,拍拍帅望:“你过来同我一屋,给白小姐让出一间房来。”
韦帅望大乐:“是,”想了想:“我同小白一屋,我也不介意!”
韩青再老成持重,也受不了这一句了,当当地给韦帅望的大头敲两个包:“我介意!”
白逸儿已经笑得一朵花般:“师父替我多打他两下,他刚才还占我便宜来着!”
韩青看了白逸一眼,你已经两次叫我师父了,我可不是你师父啊,他推韦帅望:“去,你们小孩子一起玩去吧。”
韦帅望勾勾手指:“来啊,我请你吃好的,我兜里有好多银子!”
韦行与韩青对视,齐齐翻白眼望天,这个小子!这不花心大少吗?
韦帅望同白逸儿一路笑声出去。
韦行讽刺:“她叫你师父。”
韩青沉默一会儿:“叫就叫吧。”
韦行不悦:“太会——”太会利用人了,太蛊惑了,太狐媚了,太妖精了。
韩青忍俊不禁:“那又如何?”
韦行道:“帅望这小子——”嗯,跟她在一起净挨揍来着,多吃亏啊,而且看起来,他以后吃亏的日子还在后头。
韩青笑:“小孩子总会长大。”
韦行道:“这样的女孩儿——!”韦行是坚决地对厉害的不温柔的女子持保留态度的。
韩青道:“做父母的是决不能干涉孩子同什么人做朋友的,因为你了解他的朋友没有他自己了解的多,你也不是他,不知道什么样的更适合他,你要相信,他对自己适合什么样的朋友是有判断力的,就算目前没有,以后也会有,除非你想让他永远没有,不能剥夺他做出判断的机会与权利。”
韦行,你忍忍吧,你儿子在不远的未来,女朋友可能成筐成萝,别浪费你的时间与精力管这些个管不了的事了。
韦行微微困惑地望着韩青:“你是在说绕口令吗?”
韩青大笑:“我是说,你省省吧!管你自己就好!”
韦行郁闷得,怎么?我是他爹,我费那么大劲,不能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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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逸儿回来时,换了身衣服,这也罢了,身后跟着一辆马车,然后马车上卸下两大箱子衣服,韦行本来正在与韩青聊天喝茶,听到韦帅望那清脆的童音,便踱到窗前,结果正看见韦帅望指挥车夫把箱子抬进客栈,韦行瞪大眼睛,然后就呛到水了。韩青过去,看看啥东西能让他师兄如此之激动。
结果看到从头到脚一身新装的白逸儿,身上轻纱烟罗不知缀的是水晶还是钻石闪闪发光,如同森林间挂着露珠的小妖精,韦行不过被那两箱子衣服吓到,韩青却看到夕阳下小女孩儿脖子上那一串发着淡粉色光芒的珠子。
白逸儿出去时一身白衣,脖子上什么也没有,当时韩青还想,这小女孩儿一身好素净,一颗珠玉也没有,同时觉得象白家这样的武林世家,自己家女孩儿,一块玉一颗珠子都没有,未免有点过了。
现在白逸儿脖子上那串珠子,指头大小,滚园光润,韩青在纳兰脖子上看到差不多的,虽然不知价格,可是也知道不是便宜东西。
韩青扬扬眉,好小子,出手真豪阔啊,等你遇到你的真命天子,又该如何?
少女转身时,腰间一洼水般的碧绿玉佩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韩青终于忍不住也摇了摇头,唉,小子,你这个年纪估计屁也不懂吧?只为那女孩儿笑得好看,真是大手笔啊。
然后,就看到惊人一幕,只见韦帅望摇头摆尾,洋洋自得地不知说了些什么,那精灵般的少女大笑,然后扑过去,抱住韦帅望,就在韦帅望的嘴上亲了一下子。
众目睽睽之下,不但韩青与韦行看到,连白逸儿的后母也看到,因为两人同时听到隔壁一声尖叫,然后就是白夫人的厉声喝叱声。
韩青与韦行对望一眼,觉得,好象有必要出面阻止一下子,不过,这个,怎么说?韦帅望什么也没做啊,总不能骂他为什么不闪快点吧?韩青头大,不过这个问题对韦行来说倒是满简单的,他推窗,怒吼一声:“韦帅望,你给我滚上来!”
韦帅望咧咧嘴,轻声骂白逸儿:“糟,我不是告诉你我爹在这儿嘛?你是不是成心哪你?”
白逸儿大笑,给他一脚:“你个小胆鬼!”
韦帅望晕晕地,妈的,你是没见识过我爹,要见识过了,你就知道我实在是胆大包天了。
他跑步上楼,韦行已怒不可扼地冲出房门,韦帅望一见先冲过来的是韦行,他师父居然没跟上来,立刻知道不妙,当下站在楼梯口不肯再上前。
韦行更怒了,扑过来就要给他耳光,一巴掌还没打到韦帅望脸上,白逸儿身形一动,已挡在韦帅望身前,如果不是韦大人功夫高超收发自由,硬生生在那张吹弹得破的嫩脸前停住的话,白逸儿就得肿得象猪头一样地上冷家山了。
白逸儿的微笑依旧那样媚惑,不过她把韦帅望拎到身后然后依旧紧紧握在韦帅望手腕上的那只手却因用力而发抖,她笑眯眯地:“韦伯伯,帅望做错了什么?”
韦行一愣,好大的狗胆!可是——他还真不知道拿这个狗胆包天的小妖精怎么办!
白逸儿微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就是把韦帅望抽筋扒皮我也管不到,不过,你总得有个理由吧?你打他是为了教育他嘛,总要让他知道自己挨打的原因,难道韦伯伯只是为了打着出气,或者,好玩?”
韦行的鼻孔快冒出烟来了,他怒吼一声:“滚开!”
白逸儿一动不动,韦帅望几次试图从她手里抽出手来,竟没成功,让韦帅望有一点沮丧,怎么?当年打不过她,现在还打不过她?真是没面子!
逸儿微笑:“是因为他同我出去?那是韩掌门同意的!”
韦行再次怒吼:“滚开!”
逸儿问:“因为我亲他?那是我的错,是我亲他,他没亲我,要打打我!”
韦行郁闷了,呃,这倒是真的!可是——我打得着你嘛?你又不是我们家孩子!
逸儿笑:“该不会是因为韦帅望送我的东西吧?我想韦伯伯不会那么小气,不过,别生气了,我还你!”一把扯下珠链,扔到韦行怀里,然后是玉佩,脑后的珠花,最后是腰带,韦行大惊,“喂”了一声之后,发现一个“喂”字无法阻止,他又不敢伸手按住那妖精,眼见白逸儿解带宽衣,面前出现一大片酥胸,韦行一声不吭,我闪!嗖地一声回房了,妈的,被一个小女孩儿给灭了!
韩青咳嗽一声:“逸儿!”责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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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逸儿微笑,点点头,转过头:“喂,我是你师姐了,你得听我的,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韦帅望倒,原来师姐是这个意思啊?我还以为你应该尊老爱幼以身作责什么的呢。
韩青道:“你们两个起来吧。逸儿,这里是冷家山,你父亲也是江湖上有名字的人物,别做那些太惊世骇俗的事,让父亲脸上不好看。韦帅望你,你给我过来听着。”
帅望陪笑,韩青道:“与朋友分享是好事,不过,我没见你给你师兄带什么东西,如果只有异性朋友,而且还得是漂亮的异性朋友,才能与你分享,我觉得这就不能算好事。你现在还没到那个年纪!”给韦帅望的大头一巴掌:“送朋友珍珠金银并不是适当的合礼数的行为,知道吗?礼物只是表达心意的。”
逸儿愣了愣:“师父,那不怪他,是我要的。”
韩青倒被逸儿的坦白给弄愣了,半晌才道:“逸儿,年青女子无缘无故接受别人贵重的礼物,不能算是审慎适当的行为。”
逸儿眨眨眼:“可是他说没关系啊,他说他还有好多钱!”
韩青被两个纯洁的小天使给打得很败,妈的,人家有很多钱同你有关系吗?半晌道:“无功不受禄,这话你听过吧?还有礼尚往来。你接受人家贵重礼物,何以回报?”
逸儿回头去看韦帅望:“要回报吗?帅望不会要回报的,他才不介意这点小事,是不是?”
韦帅望用力点头。
韩青艰难地抉择与思考,天哪,我是继续保护两位小天使的纯洁金钱观,还是——韩青难堪地:“逸儿,你收人重礼,就很难回绝人家的要求吧?”
逸儿纯洁地:“我干嘛要回绝啊,是吧,韦帅望,你想要什么?只要我办得到,有哪个小屁孩儿欺负你,只管来找我!”
韩青一脸黑线,这整个一小黑手党啊!
默默无语,算了,韦帅望好象短期内也不会有那方面的需求,他不过是看着人家好看而矣。
这这这,这可真是最纯洁的好色之徒啊!也是最贵的千金只是买一笑。
白逸纯洁地微笑,然后想起来一件大事:“对了,刚才那珠子有几颗掉地上了,咱们快去捡回来。”
7
7、第7章...
7,微笑 白家其他人都穿得那样整齐,单单白逸儿素净得一丝珠宝全无。
逸儿也不是薜宝钗似的自制力超强的女子,求而不可得,那就是有人刻薄她了。
这样一个美丽聪慧的女子,未来不可限量,白家那位夫人,不够智慧,不给自己留余地。
韩青看着两个孩子,快快乐乐地在地上找珠子,还差二颗珠子找不到,两人嘻嘻哈哈,把客栈翻个遍,真当是藏宝游戏了。
韩青内心不安,逸儿这个孩子——有点妖异。
韦帅望是还小,不过,也未必白雪雪地纯洁,不懂不要紧,懂也不要紧,最怕半懂不懂,如果真出了什么事……
我倒底是应该让他们保持着这种纯洁的但却是暧昧的友谊,还是给他们个智慧的苹果,让他们明白。
这种事,怎么说?
两个孩子捡完珠子,直接到白逸儿房里串珠子玩去了。
把韩青苦恼的。
象那种男女有别授受不亲的说法,对韦帅望来说,只会得到哈哈一笑吧?
韩青有点懊恼,他的开放式教育好象引来无限麻烦,象人家桑成,天生对书上的圣人教诲,对长辈说的话当成天经地义,根本不会提个为什么,所以,人家桑成从不会拉着小女孩儿的手占人家便宜还一脸无辜。如果这次什么也不说,搞不好下次就换韦帅望亲人家小女孩儿的脸。
韩青想,我怎么这么苦恼呢?我只是他师父,为什么这种事也轮到我来说呢。可是想想韦行讨论这种事的可能的方式,韩青叹口气,认命地想,还是我说吧,别给韦帅望纯洁脆弱的灵魂留下一个扭曲的伤痕。
韩青很忍耐地不想变成罗嗦唠叨的妈妈,可是等韦帅望直等到子时真的很让人抓狂。
韩青苦笑:“还以为你走错房间。”
韦帅望笑嘻嘻地:“我怕你睡了,本来不想回来打扰你,出来时看见烛光才知道你没睡,你怎么这么晚不睡啊?”
韩青好想一头撞死算了。
忍也忍不住,怒吼:“我是不是说让你回来睡?!”
韦帅望眨着眼睛:“在哪睡还不一样,干嘛这么叫啊,喂,人家别人可都睡觉了,你的公德心呢?”
韩青当场暴掉了,本想柔声细语地好好说,这下子忍也忍不住拎过韦帅望,对着他屁股给他一脚,然后拎着韦帅望的耳朵:“你哪那么多道理?我让你回来睡,你没听见?为什么每句话我都要说两遍?”
韦帅望笑,一边哎哟,一边笑道:“我这不两个耳朵吗?”
韩青哭笑不得:“是不是我给你扯下来一个,下次说一遍就行了?”
韦帅望痛得:“啊哟,那当然了,你要是那么残暴,谁还敢反抗。”
再踢再踢:“我残暴!臭小子,你就需要一个残暴的人管着!”
韦帅望这回可怒了:“是吗?所以你把我扔给那个家伙?”
韩青气得,怒吼:“这叫什么话!你再顶嘴,我揍你!”
韦帅望气鼓鼓地:“有理讲理!什么叫顶嘴!”
韩青瞪着韦帅望,呜,讲理,我天天同你开辩论会?我——我忍!我明儿再同你说!等我这暴脾气过去的,我就快被你气得象你爹一样了。
韩青沉默地换衣洗漱,韦帅望瞪了韩青一会儿,看韩青真生气了,吐吐舌头,咧咧嘴,小心翼翼地跟过去,陪着笑脸等着,韩青目光扫过他就陪笑,韩青不理。看韩青洗完脸,机灵地递手巾过去,韩青气道:“那是擦脚的。”
帅望笑,韩青也绷不住了,拿手巾在帅望的大头上抽一下子,笑道:“你就顶吧,等明天,咱们好好聊聊。”
韦帅望哪理他的威胁,人已象猴子一下,手抱腿缠,几下爬到韩青背上,命令:“背我到床上去,快点!”
韩青笑骂:“还快点!我给你个快的!”
伸手捏住帅望的手腕,一甩手把帅望扔了出去,韦帅望夸张地摊开手脚,象个面饼似地贴到墙上,然后从墙上滑了下来,只不过落地时,韦小爷的两条腿又伸直了着地,而不是屁股着地。
韦帅望助跑,上墙,翻身脚在天花板上一蹬,借力,大叫着向韩青扑过去。
韩青不动,等他扑到近前,看得见小朋友脸上那得意的笑时再一闪身,帅望一声尖叫,大头向墙上撞去,如果不是韩青从背后抓住,他的脸就真要在墙上贴成个面饼了。
韩青拎着韦帅望的衣服,象拎了个忍者神龟似的,把韦帅望按到床上:“半夜了,再闹我真揍你了!”
韦帅望笑嘻嘻地叹口气:“真好,我又回来了。”
韩青被这幸福的叹气声,微微刺痛:“小家伙,这一年没这么难过吧?你还不是该怎么胡闹怎么胡闹?”
帅望点点头:“唔,康叔叔对我挺好的,不过,他只是——只是对我挺好,嗯,不知道,反正,我最喜欢同你在一起。”康慨面软软的,我也不好欺负他啊!不象在你这儿这么安心。
韩青愣一会儿,怎么?韦行对帅望还不如一个不认识的康叔叔吗?韩青道:“你父亲——对你也很好吧?”
帅望沉默一会儿,扁扁嘴,叹口气:“我以后不说希望他死掉就是了。”
韩青得到这样的答案,好气又好笑,以国士待之,报之以国士,韦行的简单粗暴,得到这样的回答似乎也是活该。
不过,韦帅望,我当然还是希望你当他是父亲,那样,对你,也有好处,是不是?你会有一个家的感觉,不会再觉得自己是寄养在别人家的小孩儿。
帅望见韩青躺在床上瞪着眼睛看天花板,过去拉过韩青的手臂,枕上,笑道:“那家伙有些时候是挺不错的,如果他是你朋友的话,等我长大了也许会好点,他现在总欺压我。”
韩青捏捏帅望的脸,这小脸上天真稚气的表情又回来了,那种飞扬跋扈的表情也回来了。韩青笑,还以为你一年就长大了,原来不过是适应环境,一回到我身边,立刻又变成小孩子,这么宠你不知道是爱你还是害你,不过,你能做多久小孩子呢?顶多到十五岁吧,以后漫长的岁月里,你都得做个男子汉,最好是顶天立地那种,所以,能宠的时候先宠着吧。有几个父母会真的希望孩子出去顶天立地,多大的担子,累死了,只希望你尽可能地快乐安逸,韩青当然知道这愿望对韦帅望是不可能的,所以,越加觉得韦帅望的天真稚气可贵,捏捏他:“睡吧。帅望你也大了,不许象小时候,同白逸儿在床上打滚,也不许再脱得精光去游泳。”
帅望窘得:“师父,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真是的!”
嗯?什么时候的事?几年前吧,两个小孩儿光溜溜地跳到河里玩水,然后发现男女差异,双双跑来问韩青,切,现在知道脸红了。
韩青笑,小逸儿那愤怒的,“为什么他有我没有”还在耳边,咦,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韦帅望黑暗中见韩青的嘴里白牙闪烁,知道他在笑,把大头顶在韩青怀里不依:“不许笑不许笑,不公平,你小时候的事我不知道,你就笑我!”
韩青道:“尽量别手拉手,绝对不许象今天下午那样,再让我看见,就算是她亲你,我也一样揍你。”
帅望咧嘴:“你怎么不讲理啊?”
韩青笑道:“总同你讲理,累死我,讲什么理?忘了你尿在我身上床上的时候了?我给你穿衣,叫你起床——”
韦帅望惨叫:“师父,一年不见,你就老成这样了?象有八十岁了,而且还是老太太那种。”
大头上挨一敲:“你给我记住,别见了漂亮女孩儿就象得了蒙古症似的!”
韦帅望喷笑:“我有那么丑?”
“哼,绝对!”
帅望折腾一天,也累了,枕着韩青胳膊,嘴角带着一抹微笑,闭上眼睛,睡着了,睡得安静又沉稳,睡梦中那微笑总是抹不去地挂在嘴角。
你才是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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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白逸儿轻声:“是啊,多奇怪,我竟然没有别的朋友。”她怎么可能有别的朋友,势利一点的人,看她的身份与过往,已经判她是妖女与贱民,厚道点的人,又看不得她的轻狂样。
白逸轻轻摸摸耳朵上的珠子:“你为什么买这么贵的东西送我?”
帅望微笑:“你漂亮。”
白逸儿笑:“我漂亮干你屁事啊?”
帅望回头看逸儿,一脸口水的样子:“我喜欢看你笑。”
白逸儿温和地:“我可不会做你女朋友啊,我喜欢别人。”
帅望点头:“唔,我知道。”
白逸儿瞪他:“你不会是见到每个漂亮女孩儿都这样吧?”
帅望点点头:“如果她们要,当然不能拒绝她们。”
“啪”的一声,韦帅望在毫无防备的花痴中挨了一记大耳光,他“哎哟”一声,怒问:“你干嘛?”
却见白逸儿满面怒色,一抖缰绳,绝尘而去。
帅望一边捂着自己的脸,一边说:“喂喂。”拍马追赶。
走在前面的韦行听到“啪”的一声,当然明白那是耳光声,回头,见韦帅望一脸莫明其妙呆在那儿,他已经大不乐意了,怎么回事?打我儿子?然后见帅望不但不恼,竟然追过去陪笑,真把他气得七窍生烟,这这这,这简直是——我辛辛苦苦教养大的小孩儿,是给小妖女糟蹋着玩的吗?
一提缰绳,韩青拍拍他:“喂,小孩子打仗,别紧张。”
韦行铁青着脸:“我教训自己儿子总行吧?”
韩青笑:“你何不上去帮你儿子打小女孩儿?”
韦行涨红脸,气得话也说不出来了。
帅望陪笑:“喂喂,我开玩笑,你干嘛动手打人!”
白逸儿哼一声不理。
帅望笑道:“你又不是我女朋友!”
白逸儿再哼一声,不过,这一声就没那么理直气壮了。
帅望笑问:“你虽然不是我的女朋友,可是我的好朋友啊!”
白逸儿再哼。
帅望笑道:“喂,别生气了,我不是因为你漂亮才买东西给你的。”
白逸儿这才侧头:“那是为什么?”
帅望轻声:“他们有,你没有,你是我朋友,我不喜欢别人欺负你。”
逸儿呆了呆,怒道:“我不用你可怜!”刷地一鞭子抽过去,韦帅望眉头都不皱地挨了这一下,静静地:“我不是可怜你!他们没你漂亮,功夫也不如你,跟你比起来象猪一样,他们才可怜。不过,你是我朋友,如果你觉得这些东西好,你喜欢,你应该有,他们不给你,你要我送你,我当然要送给你。这算什么!”
白逸儿呆呆地看着韦帅望,忽然间热泪盈眶:“韦帅望,我一直以为你是傻瓜!”
帅望微笑。
白逸儿道:“你怎么能明白,你怎么会知道!你师父你对那么好,你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白眼什么叫蔑视什么叫侮辱!”
帅望笑:“所以,他们给了我机会学习,妈的,一年时间呢。”
白逸儿看看韦帅望的爹韦行,忍不住喷笑:“很好的学习机会啊。”
远处的韦行,眼角扫到韦帅望不住陪礼陪笑,挨鞭子,终于把小女孩儿逗笑,他简直气得想一头撞死,再一次确定,这孩子真的不是我儿子。
韩青忍笑道:“别盯那么紧,放心,韦帅望是绝不会在女人手里吃亏的。”
韦行铁青着脸:“我没盯着他。”
韩青笑道:“被女孩儿打两下,要去点东西,都是小事,不算吃亏。”
韦行瞪着他,嘎,那什么叫吃亏?
韩青指指他:“被人把心偷走,才叫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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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望同韩青说了两句,韦行便赶过来训话:“你少同那妖女来往,听到没有?”
帅望看看韩青,静静地:“她是我师姐。”
韦行大怒:“你师父什么时候收过那样的弟子?”
韩青叹息一声:“韦行,那孩子不过是性子张扬些。”
韦行指指白逸儿离去的方向:“她她她——”又指指韦帅望:“他——”说不出话来。
韩青闷笑:“你父亲心痛你。”
帅望瞪大眼睛:“嘎?”什么?天方夜谭?
韩青点头笑:“那妖女竟敢拿鞭子抽他儿子,十恶不赦。”
韦行涨红脸,闷闷地调头离开。
韩青再笑:“你也是啊,遇到别人这样对你,你一定暴跳,怎么了?漂亮女孩子的笑脸能疗伤止痛?我看看,这肿的,真的不痛?”
帅望呃一声,红脸,笑,然后与韦行同样选择,讪讪离开。
留下韩青一个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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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望找到白逸儿时,人在半山,已听到兵器声,寻声而去,一块石后,白逸儿以一敌四,发丝凌乱,衣裳破裂,虽没吃什么亏,明显已落下风。
四个打一个。
而且招式狠毒,绝不容情。
虽然是亲兄妹打仗,那可是真刀真剑地打啊。
韦帅望很快做出局势评估,这四个人合起来才能打败逸儿,只要废了一个,逸儿以后就再不用受欺负了。韦帅望抬起手臂,瞄准白锋(一箭过去,击碎肩胛骨,永除后患,让你们欺负美女)。
帅望额角忽然冒汗,妈的,我这么做应该吗?
从朋友角度来说,当然—— 可是!韩叔叔怕不会这么想。
帅望放下手臂,拔剑,怒吼一声,冲过去。
山顶上的韩青与韦行,远远看到韦帅望抬起一手臂,犹疑一会儿双放下,然后拔剑拍马而上。
远远的,风声中隐隐传来兵器相击声。
韩青忽然明了,韦帅望举起手臂的意思。
他一跃而下,弃马飞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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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帅望正在向白逸儿传授兵法:“你绝不能同时与四个人交手,就算他们加一起实力也不如你,那也不行,太危险,君子不处险地,一定要个个击破,当然你要是天下第一,一剑能把他们全干掉,那随便你。反正他们是你哥哥,你大可逃走,大叫一声,我不同你们动手,他们不追就算了,追上来,脚力有强有弱,一定会拉开距离,你估计一下,自己几招能拿下来跑第一名的那个,再估计一下距离,争取在第二个人追上来前把第一个干掉,然后,就不用着急了。”
白逸儿若有所思:“嗯——干掉?”
韦帅望觉得身旁好象有一双眼睛,目光灼灼,几乎烫到他,帅望咳了一声:“嗯,我的意思是,干掉他的战斗力,我的意思是让他失去战斗能力。”
韩青已怒吼一声:“韦帅望!”
韦帅望终于又把他的火惹起来了。
帅望知道自己踏到雷了,眨着纯洁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师父。”
大魔头撒旦就应该有这样一双眼睛,纯洁地,无辜地,脚步过处伏尸百万,他只露出一个好玩的笑容,然后回头再踏一脚。
对着那张陪着笑的脸,韩青没忍住自己的暴脾气,一鞭子抽了过去,怒吼:“那是她哥哥!你说什么?!干掉他!?混帐!”
帅望本能地抱头伏□,然后鞭子抽到背上,疼,当然比起他爹的鞭子差远了,可是这一下子,在韦帅望自知说错,一脸哀求陪笑时打下来,帅望一震,立刻鼻子酸楚,眼睛蒙上一层泪光。
韩青怒吼:“你好好想想你做的!”
帅望愣愣地,忍泪忍泪,慢慢直起身子,不出声,倔犟地沉默。
韩青深吸一口气,打人了,他本打算同韦帅望好好谈谈这件事,竟然忍不住打人了!当着帅望的小女友的面,难怪帅望委屈了。
想起那孩子刚才一脸可怜兮兮的哀求表情,和现在满眼的泪花,韩青的火气渐渐被心疼打败,这孩子明明已经知道错了,唉!
逸儿一惊之后,看见小朋友的眼泪,立刻不平了:“他们才不是我哥哥!”
韩青沉下脸来:“他们不是你哥哥?他们不是你父亲的儿子?你不是你父亲的女儿?你再敢说这种混帐话,我替你父亲管教你!”
逸儿怒目,可是她对韩青深怀敬意,知道韩青多次庇护她,一时间想不出即不伤和气又有理有据的反驳。
韩青道:“你在家时,你父亲怎么疼你来着?你失踪四年,他找了你四年,你忍心伤他的心?你忍心杀他的儿子?老白是条好汉,不该受这样的报应。如果你杀了你哥哥,想想你父亲,他怎么面对丧子之痛!你又怎么面对他!”
逸儿愣了一会儿,她没想过,如果她的动手杀了那几只白痴猪,怎么面对她父亲,她失踪四年,回家发现,顶天立地的父亲已经变成一个老人,她不想再看到他流泪。逸儿微微垂下眼睛,半晌才喃喃一句:“就算说错了,也不用打人吧。”嘴巴不服,心里已经服了。
韩青沉着脸:“韦帅望应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
韦行等韩青追上来,笑道:“我倒觉得他说得没错。”平生第一次,觉得韦帅望好冤枉。
韩青怒答:“让你觉得没错,就是已经错到一定地步了!”
韦行看韩青气得脸色铁青,倒觉得好笑,只是点点头:“唔,原来是这样。”
韩青怒道:“你言传身教这一年,可真有效果啊!”
韦行含笑答一声:“哦。”真的吗?那太好了,我喜欢听这样的夸奖。
韩青沉默,其实韦帅望了解一下韦行的处理方式没什么不好,这个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人,对一件事,会有很多种处理方式,你不能窝在自己家里,因为没见过外面的世界,而洁白得象个天使,但是,你应该有自己的颜色,而不是遇到什么算什么。
任何一种生物之所以存在,只因为他能保持自己的生存形态,若你不能,虽生犹死,只有泥巴才会随命运捏成什么样是什么样。如果你遇到事情,第一反应是干掉对方,那还是韦帅望吗?
韦行微笑:“学坏真容易哈?原因可能是,你的善良根本就是一种变态。”笑。
韩青沉默一会儿:“或者吧,所谓正常与变态,不过是多数人的行为与少数人的行为,多数人的行为是正常的,如果大家都互相厮杀,那么,只有拿起刀来才是正常的,退避与不忍就是变态。不过,我始终是我,我不能改变世界,只能坚持自我。”
韦行见韩青生气,扬扬眉也不敢再说,这头牛,真火了,还是挺吓人的。
韩青淡淡地:“不过,多数人会喜欢战争吗?他们宁愿选择和平。”
韦行点头:“所以,我是变态,对吧?不过,你当然知道什么叫肉食者,从来没有不流血的胜利,所以,和平永远只是肉食者用来敲诈食草动物的谎言,你必须贡献你们的血与肉,然后得到和平,哼,高价出售的假货!”
韩青轻声:“我会努力让它成真,如果我做不到,我希望接替我的人可以做到,我希望世世代代都有人为之努力,直到成真。”
韦行沉默一会儿:“没有狼,漫山遍野的羊,不知会是什么景象。”笑,哼!草被吃光,羊被饿死。和平——?
只有死亡是和平与平等的。
没有狼时,羊就会吃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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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青道:“我们与他人的任何约定,当由我们自己去解决,同今天的比武,也没有关系,冷慕,与比武无关的话,我不想再说,今天比武的名次,完全要由武功来决定!不受任何外力影响!”
冷慕愣了一下,涨红了脸:“我——”
冷秋坐在那,淡淡地:“行了,大家都听到了,冷家的意思很明白,就算有一天,在座的列位,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你们的孩子依然可以,到冷家来,参加比武,弃暗投明,最后,成为冷家的掌门,成为武林领袖——”冷秋侧头,笑问区青海:“小区,如果哪天咱们查出你干过什么该死的事,你希望你儿子仍有资格到这儿来比武吧?”
区青海面色大变,怒目,可是在冷秋平和的笑容与尖锐目光下,他咬牙忍气道:“我自信不会做出那样的事,不过,前辈的话,也有道理。”
冷秋一笑,回头再问冷慕:“冷慕,你说呢?”
冷慕顿时汗下:“是!掌门说得是!”
冷秋目光扫过众人,同韩青的威望不同,他的目光直接就是威胁,事实证明,这世界上真就多有人敬酒不吃吃罚酒,人家客客气气同他说话,他起哄,拿眼睛一瞪,立刻就老实了。再说,冷秋冷掌门瞪起眼睛了,冷家边上打瞌睡聊天的冷家人,立刻就站起来,手放刀上了,谁愿意同刀说话啊!
韩青抬手,让冷颜继续,自己坐下,侧头:“多谢。”
冷秋笑:“我也喜欢漂亮女孩儿啊,哪天也收个漂亮女弟子,一群臭小子,我也受够了。”
韩青望天,这理由够辣,韩青叹息:“惭愧惭愧,这么多年来,弟子让师父失望了。”
冷秋叹道:“长得丑不是你的错。”
韩青喷,只得唯唯诺诺。
冷颜继续他未完的事业:“半决赛第一场,胜出者,白逸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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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行道:“闭上你的嘴。”他签上名字。
康慨接过那叠文件:“大人,请再给他一个机会。”
韦行道:“陈紫华的死,是你判的。我不喜欢你的判决,不过,我说了让你判,你的判决生效了,别让我失信。”
康慨愣了一会儿,终于道:“大人刚宣布我是主管,如果我——,如果我放弃,大人能再给他一个机会吗?”
韦行轻声:“放弃,我不明白这个词,你是说违抗命令吗?”
康慨道:“不是,大人,康慨仍为大人效力,竭尽全力,只是冷辉可能更适合,毕竟,在我们这里,功夫的高低决定一切,我明白大人的意思,我救过帅望,帅望救过我,大人不必为难。”
韦行停下手头的工作,双肘支在桌子上,支着下巴,对康慨的话开始表示兴趣:“哦?”
康慨沉默一会儿,缓缓道:“大人,我很感激,这一年为发生的事,我很感激大人一再的宽宏。”
韦行点点头:“嗯。”然后呢?你希望我将这种风格发扬光大?
康慨道:“可是,不管大人如何施恩,康慨都不会信任大人,那不过是收卖人心,是康慨欠了大人的,不得不还,大人买了康慨的命,康慨只得为大人卖命。”
韦行再次点头,唔,我还以为你要夸我呢,敢情你是骂我呢!臭小子,老子软硬不吃,你不知道吗?而且硬的尤其不吃,说下去吧,小子,好好地拐这个弯,否则会出车祸的。
康慨道:“温家人杀来,大人却被掌门一封信调回冷家,这对我来说,不可能做别的考虑,我只能猜测,冷家要减少损失,要大人回去,大人也决定回去,而我们,是不得不牺牲的人。就算大人把康慨扔下一个人面对温剑,康慨也没有怨言,不过,在康慨心里,康慨为大人做的,也不过是欠债还钱,也不过是为了我自己做人无愧于良心。我调开别的人,自己在王府等着温家人。大人多次饶我,又放过冷萧,我愿以死相报。可是,我不是效忠大人你,只是忠于自己的原则。”
韦行侧头,看着康慨,心里纳闷,小子,你愿以死相报,那很好,可是后一句还有你的那些对我的猜测,可是真难听啊,你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做什么?难道你是因为寿命太长有点厌世了吗?你再说这些个不顺耳的废话浪废我的生命,我可能就要缩短你的寿命了。
康慨道:“可是,大人竟赶回来。”
韦行微微抬起一条眉毛,我回来了,可不是为你啊!所以,如果你打算感激涕零,到别人的衣角上擦鼻涕去吧。
康慨苦笑:“大人回来,当然不是为了救康慨。”
韦行郁闷,你小子怎么什么都知道?
康慨沉默一会儿:“可是,康慨却是第一次认识大人。我对帅望说,大人不会回来了,帅望说,他父亲会回来的,即使不是因为善良,也会因为骄傲。”
韦行微微诧异,他的目光穿过窗子,往帅望住的小院那边望去,绿树环郭,他当然看不到韦帅望,可是,内心深处慢慢地浮现了韦帅望的一个笑容,那笑容那样温暖,以至这种温暖的感觉象波浪一样一波又一波地荡开来,让韦行微微松开了他的肩,轻轻叹了口气,呵,他是那么说的吗,那个孩子,倒真是——康慨道:“我在冷家长大,眼里所见,所有的人,为了活着,什么都能做出来。包括我自己,也并不是一个敢于坚持的人,只是有所坚持,已经——很难做到。我想象不出——”康慨笑了:“象大人的这种骄傲,”
韦行很郁闷地看着康慨,你笑?你是找抽吧?我很努力地想改掉这种会要了我命的毛病,可是,你要知道骄傲惯了的人,一旦做出那种让自己觉得可耻的事来,会象吃了大便一样地恶心。所以,你笑,那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你想找死啊?
康慨终于道:“我敬重大人的骄傲,在冷家这么多年,大人是第一个让我敬服的人,所以,从此以后康慨诚心诚意为大人做事,为大人着想,我不疑大人,大人也不必疑我。陈紫华是个可以用的人,请大人再给他一个机会。”
韦行沉默一会儿,唔,原来那个要命的毛病还有这样的用处。
原来康慨也不是那么好收服的人,那个看起来软面面的家伙,居然也不是威逼利诱可以收服的(上马金下马银不能收服我,华容道你放了我也不行,非得用你的人格魅力将我折服不可),咦,怎么我就遇不到那种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家伙呢?怎么我就遇不到给根骨头就肯卖命的狗呢?非得以命博命,还得是我的命博他的命,用他自己的命都不行,真他妈的郁闷,不过,韦行微微翘翘嘴角,我喜欢康慨这样的家伙。
韦行拍拍桌子:“好吧,把他先放下,如果我找到用他的地方,就给他一个机会,虽然到了年终报告的时候,反正,杀完了明年再报也不迟。就这样吧。”
康慨放下韦行报给冷家的报告,告退:“天晚了,让帅望也歇着吧,太过劳了,也不见得有好处。”
韦行挥挥手,去吧去吧,你的意见越来越多,我觉得你的真心真意,没有假情假意舒服。
韦行看着桌子上的报告,陈紫华那家伙是有点意思,可以用,而且,他的兄弟们,原来李强的手下,也喜欢这样的结果,那些人需要安抚。至于冷辉——康慨说得对,冷辉需要一个地位一个肯定,不过,这倒不急,对他背着我写了好几年的独立报告这件事,我也不能一点反应没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韦行微笑,唔,康慨说我可以信任他,这句话我等了很久了,我喜欢这样的保证。
不过,如果你失信了,那后果可是很严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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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韦行是一个愿意反省自身的人,他就会明了自己为什么这样愤怒,他愤怒因为他受到极大惊吓,他受惊吓是因为他差点再一次失去所爱。可韦行不是一个会深入分析自己情绪的人,他只是觉得愤怒。
韦行在考虑陈紫华的同伴们。
这些人再不能放到一起了。他们必须分开来,他们是不被信任的人,可是,还不能明确表达他们被隔离被控制。
韦行十分厌烦,这些个人事分配,比杀人要麻烦得多。
韦行愤怒地想:“我竟然没有杀他们,这他妈的,难道愚蠢是会传染的?!与其这么费事,我不如把他们再叫过来一个一个杀掉!”
可是——是什么阻止了他?韦行不明白,他只是觉得,他不能这样做,然后他安慰自己,我当然不能这样做,我答应不杀他们了,一言即出……
然后韦大人心底一个小小的声音说:“别他妈的自欺欺人了,你明明是被那小子抱了一下就心软了。”
这个小小的声音让韦行震惊,真的吗?真相是这样的吗?
你见过有种家长,动辄暴跳如雷,口头惮是不行不许不不不,可是只要孩子哭闹,会一边骂一边妥协,另外还有一种父母,会轻柔地说,亲爱的这样不好,可是,当他说不,即是决定。
韦行是前一种。
他没耐心,所以暴跳,他没耐心,所以不能坚持自己的规则。
更重要的是,韦行的原则,就是维护他所爱的人而不是坚持原则。当韦帅望痛哭尖叫着说不要时,韦行觉得如果他动手杀人,会伤害韦帅望。这种伤害,同一顿暴打不一样,虽然肉体无痕却会造成永久伤害。
会让拥抱永远不再。
韦行微微向前倾□子,好象接受那个记忆中的拥抱,呵,拥抱。
韦行微微眯上眼睛,是的,他都快忘了,拥抱,温暖的,紧紧的。
他的手臂紧抱他,他的大头在他怀里,他是——他的儿子。
在那一刻,他想到,韦帅望的承受能力,在那之前,他从没想过一个孩子的承受能力有多大,有多大?据他所知,无限大。可是在那一刻,他觉得韦帅望承受不住,也许,他的直觉告诉他,即使韦帅望有足够的承受能力,他与韦帅望之间的少许的,战斗中产生的友谊——算是友谊吧,他实在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也经受不住这样剧烈的冲突。
如果他杀掉陈紫华的所有伙伴,会失去韦帅望。他同韦帅望将永远不会接近到现在这样的距离。
韦行轻轻转动自己手里的笔,嗯,那几个微不足道的东西,不值得我——当然了,韦帅望当然重要得多,以后有的是时间与机会慢慢修理他们。
韦行觉得自己的决定很英明,把笔放下,让康慨去决定这些个事吧,反正他擅长这些,如果解决不好,我再解决这几个人好了。
好,问题解决了,奇怪的是,该死的康慨今天怎么没来罗嗦韦帅望的伤势?他的每日一报呢?不想听时就象苍蝇挥之不去,真想知道情况时他又不来了。
康慨不来了,是因为韦帅望好多了,所以,他就不来烦韦大人了,按说他理所应该把韦帅望已经好转的好消息告诉韦行,可是每次他一张嘴说韦帅望,韦行就象挥苍蝇一样挥挥手,那么既然韦帅望没什么事了,他就没有必要再报告了。
其实真正的原因,是康慨对韦行看都不要看帅望一眼非常生气。
韦行轻轻敲桌子,会不会是烧得厉害了?怎么会三天还不退热呢?韦帅望被温剑砍个半死,不也第二天就爬起来淘气了吗?
或者,帅望对陈紫华的死内疚,所以根本不想好起来吧?
那个蠢孩子一定以为陈紫华是因他而死。
即使是韦行,在十岁时目睹同伴惨死在眼前,也是恶梦连连,韦行有一刹那的迟疑,是不是有必要,让韦帅望经历他曾经历的一切?苦难在生命中刻下伤痕,有些让你强壮,有些,变成永恒的伤口,可不论怎样,都是疼痛的一段,而生命,那么短。
韦行在这一刻有点犹豫,童年的十年噩梦,换今日的江湖地位,是不是值得?韦帅望能不能不经历噩梦的那一段,直接获得江湖地位?
能吗?有那么美满的人生吗?
你可以选择做一只食草动物,你可以选择逃跑,那也就同时选择了抛弃伙伴,只有牙齿与爪子能保护幼崽与弱小的伙伴,跑,只能独善自身。
韦行轻声:“你必须强大。”
不过,在强大之前,你首先得活下去,好吧,韦行决定去看看韦帅望,说不定一记耳光对韦帅望回复理智,是有好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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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子底下的韦帅望慢慢缩成一团,抽噎颤抖。
康慨坐在那儿,沉默,等待。
直到韦帅望哭够。
康慨说:“帅望,既然这么伤心,去对你父亲说,好吗?”
眼睛红肿的韦帅望从被子里探出头:“不,我要走。”
康慨问:“为什么?帅望,我以为你说你原谅你父亲了。”
帅望静静地:“当然,不就是痛了一会儿嘛,有什么值得记恨的。虽然我觉得他侮辱了我,不过,反正我也习惯了,脸皮越来越厚了。”
康慨怒吼:“那你为什么要走?”
帅望依旧平静:“他要改变我。”
康慨呆住。
帅望说:“我不能改变他,他也不能改变我。我不会为任何人做这种改变。”
改变。康慨呆了一会儿,韦行要改变韦帅望吗?是的,韦行要帅望从一个敬畏生命的人,变成一个战士。
有时候,变成一个战士是必要的,你需要推翻旧的而后创造。
不过,这两者是完全相反的两件事,当你改变,你还能再变回来吗?
战争是丑恶的,真打起来,你不会分辨出谁是正义的谁是邪恶的,争战双方都会尽力把对方消灭。什么是战场?到处是尸体,断肢,血,人头,放弃抵抗的,受伤的,未成年的,在一场战争中都不能幸免,你不能想对方是同你一样的人,你不能想象一个十几岁孩子,被你杀死时的悲哀,你也不能去想象被你砍下肢体的人,等待血尽死亡时的悲哀,你会被你的想象杀死。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诗句多么豪迈,可真要十岁的韦小朋友把个外国人宰掉放血,切下肉来放到锅里煮熟吃掉,(恶,我吐)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可是你要明白,战争就是这样残酷,而非正规军的战争,比如武林争斗,比如啥啥暴乱啥啥起义,则更为惨烈,一个人如果经历过那种战争,真的还能回到和平年代去吗?
韦帅望可不是一个圣人,康慨看着帅望,这个小孩子,在必要的时候,有一种果断的表情,这已经足够了,他刚刚的失手,不过是因为陈紫华是一个他认识的人,不过是因为陈紫华是无辜的。
帅望同韦行是不一样的人,这个孩子如果真的习惯了双手染血,如果他真的释放了他心中的魔鬼,他不会只是象韦行这样。
康慨微微挪开眼睛,我为什么会这样想?
因为帅望比韦行聪明吗?不,不只是这样。
韦行沉默而孤独,这个孩子不一样,他积极,冲动,充满活力,他不是独自一个人,他会影响许多人,他会——康慨终于了悟,啊,因为韦帅望有一股子气势,就象那位出手就一手指天一手指地的独妄小子一样,韦帅望有一种“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气势,康慨轻轻搂住帅望,小家伙是那种注定的,要么成佛要么成魔的人,所以,康慨把那孩子往身边拉得更紧,所以这孩子说得对,不能让韦行改变他,可是,怎么做?我能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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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行的暴怒平息下来,不自禁回想起韦帅望很小时,软软的一团,在草地上追着大孩子乱跑,然后被恶意推倒,顽皮的韦帅望再接再厉爬起来,又被推倒,终于大哭,赶过来的施施,抱起韦帅望,只是默默。
韦行当场觉得喉咙被堵住,胸口如挨过一拳,无名的火直烧到头顶。
他可以把施施扔下不理,可是不等于准许别人欺负她。
同样的,他向韦帅望怒吼,你不要姓韦,不等于他打算让冷酷的现实替他教训韦帅望。
其实韦帅望的善良与天真,韦大人居功甚伟。
对于一个没有同伴的小孩儿来说,竞争是不存在,没有竞争没有压力没有斤斤计较没有旗逢对手的较量,韦帅望的生长空间是孤独而纯净的空间,而形成这个封闭空间的原因,就是韦行看到韦帅望被顽童欺负后的那一脚。
韦大人在第二天,看到那个顽童的父亲,一言不发,就是一脚,该倒霉的父亲大叫一声,吐血倒地。
事后追究原因,韦大人无论如何不肯说,也没有人敢坚持要他说。那倒霉的家伙直告到韩青那里去,韩青只得代替韦行道歉,可是他不知道原因,然后又有人被韦行无缘无故地揍了,于是经过冷颜的对比调查,这些人唯一的共同之处,是他们的孩子是好朋友,这些个可爱的好朋友们曾一起在韦家外面的山坡上玩,玩的过程中可能做了一些引起韦大人误会的事。
冷颜温和地问:“你猜,那会让韦行误会的事,会是什么?”
他们不去猜,他的孩子当晚都挨了一顿好揍,那比较容易得到答案,再说他们也被吓坏了,希望这样做能够让韦大人息怒。
韦行被韩青暴骂一顿后就息怒了。
从此韦帅望就过上了孤独的纯净的,与世无争的快乐生活。
而嫉妒,仇恨,愤怒,计较计算,许许多多帮助一个人生存下去,更好地生存下去的黑□绪,都是向同伴学习的,与同伴在斗争中学会的。
天使韦帅望的成长,有韦行的功劳。
韩青是那个上帝,而韦行把大地打扫干净创造了一个天堂,于是天使韦帅望就这样养成了。
如果不是韦帅望与生俱来的恶基因,我们就要说,一个善良的小白就这样诞生了,可是韦帅望是冷恶的儿子,他就是喜欢恶作剧,他就是坏脾气,他就是喜欢惊险与刺激。如果玫瑰没有刺,可能早就灭绝了,韦帅望的刺让他强大。
好,回过头来,我们再一次重申,韦行是不会把他的儿子扔回地球上,让无情的现实教育他儿子的,所以,韦行想,我怎么收回我说过的话?对韦帅望说,昨天我说的那些,你当没听见好吗?呸!
唔,对,我忘了,即然康慨这么会说服人——那么……,呵。
康慨是这样向韦帅望说明的:“我今天同你父亲谈到你。”
韦帅望苦笑:“有好消息吗?”
康慨道:“他依然叫你韦帅望,而不是冷帅望,或者韩帅望。”
帅望气得:“哗,喜讯。那么,回冷家的事呢?”
康慨微笑:“谈到一半时,他就让我滚出来了,然后,他没给我确切的解释,但是他要我向你解释。”
帅望瞪着他,半晌问:“你说了什么?”导致这样的结果?
康慨眨眨眼睛,笑:“我说,既然那小子不姓韦,还用我送他回家吗?”
帅望回答:“康慨,你这个臭狗屎!
康慨沉默一会儿,微笑:“帅望,如果你还是要走的话——”
帅望苦笑:“唔。”
康慨点点头:“对,我会觉得你残忍。”
帅望点头:“唔。”
康慨轻轻拍拍韦帅望:“既然你往他头上扔东西,他都没说什么,那表示,他也觉得他有点过了,是不是?”
帅望抬起眼睛,半晌笑了:“是,那又怎么样?”
弱者的眼泪对强者没有教育意义,起不到惩前毖后的作用。
可是,帅望知道自己不能逃走,他以为他会把韦行永远当成一个陌生人,但是不。
当一个人真的关心你,你是一定会知道的,接不接受,理不理解,你都会知道,他关心。
他以为他根本不必考虑韦行的感受,那个在受到惊吓后会用鞭子抽他泄愤的人,那个人从不考虑他的感受,他何必考虑那个人的感受?
可是,当他伤到那个人时,他自己也觉得受伤,切肤之痛。
这个世界是这样复杂,你爱一个人时并不能忘记他对你的伤害,你恨一个人时,也并不能把爱抹杀。就这样仇恨着,却对对方的痛而痛,就这样关切着,却不能靠近。这两个一身是刺的人,必须保持安全距离。
帅望叹息,我不能为预料中的伤害事件先下手伤害他,我只能等待。
这就是韦行所说的软弱。
可是,韦帅望笑:“或者,在伤害他与伤害陌生人之间,我应该选择伤害陌生人。康慨,如果陈紫华是我不认识的人,我可能不会手软。杀掉陌生人,比较容易。”
康慨微微动容,帅望,你还是个孩子。
康慨想,如果韦帅望是我的孩子会怎么样?
他悲哀地想,我的儿子有什么权利做天使呢?即使我不教给他,无情的现实也会狂掴他耳光让他清醒让他明白,那么让韦帅望不肯杀人的,倒底是韦帅望的软弱,还是韦帅望从未被那样伤害过,没有那样深的仇恨与冷漠呢?
如果你有亲人在你面前离去,你的愤怒是让你杀人还是让你不停地救人?善良的人选择善良,邪恶的人选择邪恶,被爱的人将善良,只感受到巨大敌意的人将邪恶。
康慨微微叹息,韦大人,你真的要教会韦帅望杀人吗?天使变成魔鬼很容易,魔鬼再回到天堂,就要大费周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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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阳光微弱地泻出一线,天地间已经一片清明。
韦帅望终于又站在院子里练武场上。
穿着单衣有点冷,可是过一会儿练习起来一定会大汗淋漓,所以,韦帅望抱着胳膊晃着身子看日出。(他为啥不自己先练一会儿?唔,因为他是韦帅望而不是别的乖小孩儿)
远山,半明半暗,天空是一种奇妙的青色,血红的太阳就这么探出个头,真好看。
多美。
活着,只是看日出就值得,所以——韦帅望想,我不喜欢死亡。
风声,尖锐的金属破空的风声,韦帅望拔剑回身,挡住那一剑,左手已扬起又放下,怒目:“你知不知道好危险?!”
韦行挑起半边眉毛,讽刺:“危险?嗤!”
帅望气闷地瞪他,甩开,可是韦行的剑如影随形地跟上来,韦帅望挡了又挡,躲了又躲,气得大叫:“我不同你打!你不是要教我!还没到练习的时候,走开!啊哟!”被踢到了。
韦帅望不得不打起全副精神,招数越走越快,韦帅望会在越来越快招式中飞快地进步,同时忘掉对手是一个人,韦行发现帅望的内心深处,有着对取胜的狂热,那孩子有极强的好胜心,他当然无法胜过韦行,可是他会要求自己今天赢过昨天,如果没有前一天做好,他会气闷,他所发出的凶狠招数,对剑不对人。
韦行想,这狗小子对我下手比对谁都狠,他要么是恨我超过所有人,要么是觉得反正也伤不到我。
我们的对打,模拟程度太高,真实性太小。
在冷家的剑法里,严密地说,在韦行使剑时候,他最喜欢用的一招,也是韦帅望最喜欢用的一招,见血封喉。
现在韦行用刀使出这一招。
韦帅望当时对陈紫华用的这一招,以后韦帅望会经常用这一招,这是非常简单但有效的一招,具体说来,就是直接用剑尖刺穿对手的喉咙。
笨招,但直接好用,非常适合韦行的性子,所以,他教给韦帅望时很用心,很奇怪,韦帅望应该不喜欢这种招术,但是,他喜欢。
所以,他很熟这招,知道如何对付,除非,使出这招的人,速度太快。
通常韦大人会迁就一个孩子的速度,毕竟你是在同他对练,如果他还没抬手,你就把他打倒,那是欧打不是练习。
这一次,有点太快了,快到韦帅望担心韦行会停不住。不过韦帅望在疯狂的对练中形成了一个快速条件反射,他立刻选择砍断韦行的手臂。
不过那一剑还是太快了,他的手刚抬起,剑尖已抵到他喉咙上,冰凉的感觉顿时令他汗毛倒竖,然后喉咙上刺痛,帅望惊恐地瞪大眼睛。
这时手里的剑也感觉到阻力,帅望在一刹那感受到黑色的死亡之翼,他失手了,他会杀死我!
韦行收回手,挡住帅望的剑,不,韦大人不会失手。
不会,有的人会,韦行不会。
因为他的思维简单。
他爱他恨,都十分明了,是非对错他一早认定,韦行砍一个人时绝对不会天人交战,有些他绝对不会砍的人,无论如何他也不会砍。
刀剑的碰撞声让韦帅望松口气,然后看到韦行轻轻甩去剑尖血迹,帅望这才摸摸脖子,发现自己皮破血出。
韦帅望愣了愣,怒吼:“你在想什么?”
韦行想,我在想,他妈的,我说我在想什么!
他轻轻按住伤口,看着韦帅望,帅望这才看到他手臂流血,愣了,然后再次问:“你想干什么?”
韦行拿出纱布来包伤口,帅望才发现他伤得不轻,否则他不会包扎,帅望接过纱布,帮他包扎伤口,韦行道:“你并没停下来。”
帅望怒道:“当然了,我怎么会知道你会发疯!你想干什么?这是道歉吗?”你这个白痴!
韦行也怒了:“我道什么歉?我只是告诉你,睁开你的狗眼看看,就象你这样的白痴被人用剑指住脖子也一样会反扑!所以,如果你脖子上长的脑袋的话,给我劳劳记住了!救人救活的下一句,杀人杀死!”
韦帅望怒目,半晌,狠狠在韦行手臂上系个蝴蝶结:“你可以象现在这样说!不必非得搞得血淋淋的!”
韦行皱皱眉,看看自己的手臂,半晌决定忽略这个蝴蝶结:“你有听过我说话吗?”
帅望怒吼:“你有说过话吗?”
韦行怒吼:“因为你从不肯听我的!”
韦帅望抬起头:“你曾经放弃过自己的想法,盲目听从别人的话吗?”
韦行怒道:“我不是别人,我是你——”他停住,目光抖动着在韦帅望的脸上扫过来扫过去,没有说下去。
我不是别人,我是——,你不听我的?!
韦帅望在那哑住的目光注视下忍不住笑了,然后又有一点悲哀,呵,他忘了,可是倒底还是记起来了,韦帅望微笑,轻声给他接上:“父亲!可你也没听过你师父的啊。”
韦行被韦帅望给闷倒,嘎,这个!
这算上梁不正下梁歪吗?
帅望笑,韦行抬起手想再给他一巴掌,可是那微笑的脸上有一双微微发红湿润的眼睛。
韦行慢慢放下手,记起那天晚上,韦帅望那大滴大滴的眼睛,这孩子,韦行想,这个不听话的孩子!倒底,无论如何,他总是——总是——韦行或者态度冷硬,可并非不懂情感,那个仰头对他含泪微笑的小孩儿,不管他为了什么眼眶湿润,不管他嘴里说得多么放肆无礼,不管他明不明白这个孩子在表达什么,那孩子——对他来说,再也不是那个施施留下来的,他不得不看在亡人面上照顾的讨厌小孩儿。
良久,韦行道:“看,剑指到人脖子上,人家一定会反击,所以,千万别迟疑。记住了吗?”
韦帅望不悦地:“唔。”
韦行的手指痉挛,唔,你唔个屁,臭小子,你不会回答‘是’?你不懂什么叫尊敬?我真想揍你一顿!
韦大人虽然在师父师弟跟前很吃瘪,可是别的人,不管是冷家人还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好汉,甚至一国之主与王公贵族,没有人敢给他一个这样爱理不理的回答。韦行又气愤又好奇,韦帅望哪来的这样强悍的灵魂?他没少挨揍啊,怎么就敢用这个态度对我呢?
康慨说,你要孩子听话,必须说服他,如果你想说服他,必须知道他哪儿不服,所以,你必须允许孩子发表意见。
韦行郁闷得。
必须允许韦帅望发表意见吗?
可是韦帅望的意见每次可以发表半个时辰,而且每次他发表完意见,韦行就忘了自己刚才说的是什么,就算他记得自己想说的是什么也不知道该从韦帅望这半个时辰的演讲里挑出哪句话来反驳,他甚至不知道韦帅望倒底表达了些什么。韦行瞪着眼睛,无助地:他必须听韦帅望胡说八道吗?
你必须理解不是每个成年人都有良好的沟通能力,即使你拥有一个正确的观念也并不见得能正确地论证此观念的正确性。
帅望经常停下来等待韦行发表意见,然后看到韦行目瞪口呆的脸,他只得代韦行表达:我知道,你是想说……
韦行点头,对,我是想说这个。
韦帅望接着演讲:可是,实际情况是……
韦帅望自问自答若干次之后,韦行默默转身离开。
再这样下去,我不能说服他,他倒把我说服了。
希特勒是正确的吗?他说服了绝大多数德国人。
所以,说服教育无疑适合某些人,但不是所有人。
大吼一声“闭嘴!”之后,韦行觉得宇宙与地球重新恢复了正常运转,韦行说:“再说一个字,我就把你舌头割下来!”韦帅望瞪视,沉默。
韦行喘口气,哗,呼吸顺畅了,我又活过来了。
就这样吧。
让说服教育到这里吧。
我是你爹,你就得听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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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青看到桑成身后跟着韦行与冷秋,就忍不住想笑,桑成这孩子!这孩子看起来笨笨的,其实,只是反映有点慢而矣。
韩青苦笑:“真巧。”
冷秋在韦帅望身边蹲下,笑,拍拍帅望的头:“长高了。”
帅望咧嘴,你搞得我毛骨悚然,你想做啥?
冷秋亲切地问:“黑龙怎么惹你了?”
帅望想了想:“我不喜欢他的名字。”
冷秋大笑:“嗯,说得好,我接受这个理由。”
想了想又问:“你把他怎么了?”
韦帅望瞪大眼睛:“没怎么,他骂我,我骂他,然后,他不小心被绳子吊起来了。”
冷秋想象了一下,大笑“干得不错。”他站起来:“那么,你是想同我一起喝两杯,还是留在这里挨鞭子。”
帅望想了想:“留在这儿挨鞭子。”
冷秋微微有点尴尬:“呃!为什么?”
帅望道:“因为我师父的愿望比你的重要。”
冷秋气得,他还从来没这么吃瘪过:“你知道晚辈出远门回到家,第一件事是干什么吗?”
韦帅望眨着眼睛:“洗脸换衣服。”
冷秋给他一脚:“放肆!”
韦帅望吸口气,痛,妈的!
韦行咳一声:“帅望同我一起去的,师父有事,所以……”
冷秋瞪他:“所以,他应该一直等着!”
韦行动动眉毛,你试试让韦帅望等着,你当然可以让我等着,我反正等习惯了,你试试让韦帅望等着,那就是一只猴子,如果是以前,我当然可以暴打他一顿,可是——在韩青的地盘上,那么做好象会有麻烦,当然招惹了师父你也很麻烦,可是——可是我真的没办法让一只猴子停下来,也没法忍受一只猴子在我身边跳啊跳,所以—— 韩青轻咳一声:“都是弟子管教不严。”
冷秋笑:“对啊,所以,韦帅望,你是同我喝酒去,还是让你师父挨鞭子?”
韦帅望真想喷血,靠,真是不达目地誓不罢休的家伙,真是个不择手段的家伙。韦帅望叹口气:“我去喝酒。”
韩青阻止:“师父!”
冷秋笑道:“那孩子等着回家,等了一年了,一回来,立刻就跑到你这儿来,你忍心立刻就给他一顿鞭子?”
韩青微笑:“那么,师父也赏我口酒喝。”
冷秋嘲笑:“你怕我杀了你徒弟?我的救命恩人?”
韩青苦笑:“师父!”
冷秋道:“就算我想,也得利用完了的。”
韩青瞪视:“什么?”
冷秋拍拍他:“你阻止不了,因为,那是天性,人不能选择命运,因为那是他的天性。”
就象不能让韦帅望对黑龙假装没看到一样,你也不能让黑龙因为韦帅望的师父与父亲忍让韦帅望,所以,这一仗非打不可。呵呵,那是我最想看到,不管最后死的是谁,我都会很高兴,啊,当然了,如果是韦帅望,我也许会更高兴一些,不过,我也会更难过一些,如果是黑龙,虽然没那么高兴,可是我却会一点也不难过,这还真不太好选择。
韦行目光森冷地看过来,冷秋笑笑,想:“好吧,我比较喜欢韦帅望赢了这一仗。”
冷秋小声在韦帅望说:“要是有谁让你看不顺眼,只管杀了他,放心,有我给你撑腰。”
韦帅望看他一眼,他很想瞪他一眼,只是不敢,呸!老子要是想杀人,根本不用谁给撑腰,可是,如果我杀了人,我师父会很怒,谁撑腰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所以,闭上你的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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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望快晕了,可是他很喜欢这种感觉,因为这种感觉让他觉得愉快,不管什么事他都觉得好笑。
他拄着脸,笑眯眯地看着韩青同冷秋打擂,韦行不出声,只要师父举杯他就喝,韩青在同冷秋笑着聊天,有时他会拒绝,有时也会劝冷秋多喝一杯,这样比较有趣味,冷秋会觉得灌起韩青来更有挑战性,否则他可能会试试多少酒能把韦行灌趴下。
冷秋笑:“干杯,为了韩掌门的好助手。”
韦行微微拉下嘴角,举起杯子的样子好象要把杯子狠狠拍到桌子上,可是他并不敢,所以,他只是狠狠把酒倒在嘴里。
韩青抿一口,笑:“那可不是个值得干一杯的人啊,如果师父那么喜欢他,师父多喝点。”
冷秋笑:“我喜欢,可是那是你助手,所以,我喝多少,你喝双份。”
韩青道:“唔,我觉得不合逻辑,不过,我当然听师父的。”
冷秋干杯,韩青两杯。
韩青倒酒,冷秋骂帅望:“在做什么?你师父怎样,你就怎样。”
韦帅望道:“我为那个狗屎,连口水都不会喝!”
冷秋很感兴趣:“他干了什么,让你那么愤怒?”
韦帅望笑:“如果我能说给你听,证明他还没把我惹火!”
冷秋很坏地微笑:“你不会想让我猜的……”你要相信,他的每个猜测都比黑龙的话更恶毒。
韩青淡淡地:“他骂帅望是杂种!”
帅望一愣,然后愤怒:“你听到了!你听到了!”
韩青道:“我听到了。”
韦帅望怒吼:“那你还罚我——”
韩青道:“所以我等你骂完才进去的。我猜,你宁可受罚。”不让你骂,你简直会衔恨终生吧?
韦帅望瞪了他一会儿,喷笑出来:“是!嗯,师爷,咱们可以再为那个狗屎喝一杯了。”
韩青举杯,冷秋举杯,韦行翻翻眼睛。
韦帅望问:“师父,你不是故意等我把他吊起来才出来的吧?”
韩青把杯子拍在桌子上,刚要说话,不是,我没来得及阻止,我正要为这件事同你聊聊。
冷秋轻轻叹气:“有人摔我桌子,啧!”
韩青只得笑了:“我杯子放得重了吗?”
帅望说:“如果我不把他吊起来,我可能会杀了他!”
韦行“啪”地把杯子摔到桌子上:“你应该杀了他!应该一声不出,在他没有警觉的时候,杀了他!”
韩青大怒,在他话音刚落时,重重把杯子拍在桌子上:“韦行!”
冷秋叹息:“我有说今儿举行摔杯子大赛吗?”
韩青忙起身:“师父!”道歉。
韦行也慢慢站起来,不情愿地:我又不是对你摔杯子,你找什么碴?
冷秋拿起他们的杯子:“葡萄美酒夜光杯,我的夜光杯,不再完美无缺了。所以,五千两白银,十足雪花银。韦行,给我银票就行了。”
韦行看天,反正我也不能拿去鉴定,你就随便定价吧。
“看你师弟聪明得多,用的是一只金铛,啧,摔不破,所以,在我的花梨纹紫檀桌面上盖了三个心形花瓣章,桌子便宜多了,因为,可以修理,二千两。”
帅望再次喷笑:“所以,你看,你师爷这里赔钱是很容易的事,根本不怪我不小心。”
冷秋道:“好,坐下,我们接着喝。”
韩青笑道:“要是喝醉了,再摔了什么,下半年弟子就得喝西北风了。”
冷秋笑道:“你可以到我这儿来吃饭,菜不好,饭管饱。”
韦行坐下,再倒一杯进嘴,狠狠看着韦帅望,臭小子,你又让我花掉五千两银子!
帅望笑眯眯地,同我有啥关系?你有这么坏的师父,你还敢摔杯子?
冷秋侧头问帅望:“把那白痴吊起来,你就忘了他说了什么?”
帅望笑道:“我只是感觉好多了。”
韩青问:“那么,黑龙的感觉吗?”
帅望沉默片刻,瞪大眼睛:“师父,你觉得我应该考虑到那家伙的感受吗?我应该照顾他幼小的心灵吗?”
韩青怒道:“你发泄你的愤怒——”却让怒火在一个功夫比你高的人心中燃烧,那是一个聪明理智的行为吗?
冷秋微笑道:“你师父当然不是照顾那个白痴的幼小心灵,只不过他的公德公平公正,比你的幼小心灵更重要。”
冷秋想了想,侧头思索:“不过——你有幼小心灵吗?”
韦帅望切一声,拍拍自己的胸膛:“我当然有!我只是个小孩儿啊!”
冷秋挑挑眉毛,看看韩青:“听见了吗?别拿圣人的标准来要求我们,我们韦帅望只是小孩儿啊!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冷家的地头还在我们手里,他就敢欺侮我们家孩子,等他得势,那还了得!咱们虽然不要千秋万代,可是百年之后,我们的传人也得有立足之地啊!我听说他在背后嘲笑你大徒弟,桑成虽然是个白痴,可也是你的徒弟,掌门的徒弟是随便给什么人嘲笑的吗?”
帅望大笑:“就是,只有师爷能嘲笑,别的人,就算是大师伯也不行。”后脑勺挨了韦行一巴掌,谁是你大师伯?我是你爹,你会不会排辈份?知不知道远近?
韩青道:“这并不完全是道德的问题——”
冷秋问:“不是道德问题,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不是道德问题,就不是仁义礼智信的问题,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至于你想说的利害关系,凡是让我们提到这个词的,如果不能为我们所用,杀掉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只有千年作贼的,哪有千年防贼的,这个问题到此结束,我不喜欢你的态度,所以,罚酒三杯。”
韩青终于发现这不是一个讲理的地方,不是个讲理的场合,只得闷声不响,三饮而尽。
韦帅望虽然发现自己非常之赞同师爷的话,师爷简直是说到他心里去了,师爷还真是他的灵魂知音!
然后韦帅望感叹:“唉,原来,我真的不是一个好人,我顶天,也就是师爷那样的混蛋啊!”
韩青看到韦帅望脸上那种知我者冷秋的神情,真的觉得应该好好同韦帅望谈谈这件事,他可不是应该谈笑间决人生死的年纪,也不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年纪,你生活在冷家,没有四处漂泊,你在冷家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要负责任,都有一大堆善后要做,你得罪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在未来成为你前进路上的荆棘。
不过,看冷秋那个得意的神气,不住灌韦帅望酒的神气,韩青知道自己至少在当天,没有机会同韦帅望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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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青把枕在他半边手臂上的韦帅望抱起来放到矮榻上,回身笑道:“我助手初来乍到不知规矩,师兄不会是误以为刺客到了吧?来,这是本届少年组剑术冠军,是冷家未来的希望,黑龙,见过我师兄韦行。”
黑龙简直是目瞪口呆,嘎,醉得滚倒在地同个小孩儿抱成一团的居然是掌门大人——那么,这个小孩儿,那么,那个醉鬼老头,这些人——黑龙听到韩青让他见过他师兄,当下麻木地拱拱手,真给韦行一个师兄弟的礼,,把韦行气得面如玄铁,靠,你是辈份大点,可也不看看自己是谁,竟敢真的自认是我师弟!韩青才是我师弟。
被吵醒的冷秋呻吟一声,爬起来,翻身倒到另一边的榻上,顺手把桌子扔下地:“不许吵!都滚出去!”
韦帅望喃喃骂道:“谁他妈这么吵!”
人如箭般射上屋顶找了个安静地方睡觉,藻井顿时露出个大洞,阳光印到地上,琉璃瓦滚滚而下,冷秋睁眼看看,含糊道:“韦行,修理费一起送来。”翻个身把被子裹上,接着睡。
韦行与黑龙被韩青拉出冷秋的屋子,回头看到韦帅望正躺上冷秋的屋顶上呼呼大睡,心里气得,好家伙,这修理费又不知被漫天要价成什么样子,你居然睡得个香!
韩青拍拍韦行肩,笑道:“他喝醉了,让他睡吧!”
韦行忍无可忍:“这个轻狂小子!”居然敢在他师父屋里骂“他妈的”更气人的是冷秋居然啥也没说,平时修理他的劲头哪去了?人同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这个世界还有公平公正吗?
当然没有,所以韦行立刻把一腔子怒气吼到黑龙身上去:“小了,我管你是哪个庙来的,你给放老实点!再让我看见你在冷家山上不长眼睛地乱跑,小心你的狗头!”
黑龙一脸愤愤,待要开口,韩青已按住他肩:“黑龙,山上处理公事的地方,你都可以去,秋园是我师父的私人住所,别再误闯。”回头向韦行道:“你也不必这么凶,小孩子不过是不知道,又不是有意轻慢,何必发这么大脾气。”
韦行怒吼:“下人都说了,他们不方便通报,他以为自己是谁?他们让你进去,你就进去,你是白痴?”
黑龙脸色惨白,到此时也知道自己平时不理豪宅看门的狗,现在被狗咬到了。
韩青淡淡地:“那是下人不对,我会训诫他们。”
韦行被闷倒:“啊?”你居然敢训师父的下人?他们在你管辖之下?韦行哭笑不得,你还真有够幽默啊。
韦行点点头,好,我服你了,转身而去。
韩青见韦行离开,才回头向黑龙道:“我好象提过,秋园里住的是长辈,凡事恭谨些。”
黑龙沮丧地沉默,靠,你说的时候就是这种语气,同你平时说的待人要温和有礼,处事要公正无私之类的罗嗦有啥子分别?我还以为你又是发扬唐僧精神在念经呢。
韩青道:“不但秋园,到了别的长辈那儿,也一定要恭敬小心,不能失了礼,就是平辈相见,态度也要尊重,对晚辈也要和气。”
黑龙苦着一张脸,听见了吗?掌门大人把那么重要的话放到一堆废话里,这也叫告诉我了!
韩青叹口气,知道这个孩子根本没听进去,其实韩青的每句话都很重要,你对平辈也要尊重,你对我师兄态度尊重点,他是你平辈,可是不论年纪还是本事都比你高太多,招惹了他,他的死期就快到了,对韦帅望,你一定要和气,不然,你的麻烦就大了。还有那些输在你手下的小朋友们,若干个小朋友,年纪实在差你不少,十一岁同十五岁个子上就差出一个半头去,你不要惹他们,他们也有长到十五岁的一天。
冷家山上到处是能人,你平时看到老老实实不说话,点头哈腰没自尊的都可能身怀绝技,别得罪任何人,你不知道哪块平地上埋的是地雷,就是韦帅望,也曾经不小心踩到冷良那个哑炮,结果曾点炸死,何况你一个外人,小心谨慎是绝对没错的。
如果黑龙再聪明点,就能听出韩青话外音,如果黑龙再笨点,就直接老实听话了,他不巧是个半瓶醋,不但是半瓶醋,而是自我感觉良好,自命不凡的半瓶醋,唏哩哗啦响兼油盐不进。
韩青无可奈何,我已经尽力了,该说的都说了,我不可能拉着你手指给你看,这个人是雷,那个人是炸药,谁同谁又是啥啥啥,谁同谁又有啥啥啥,关系没到那个地步,韩青也不是八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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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青心不在焉地听着韦帅望胡扯,笑答关于他想不想韦帅望的问题:“你不在的这一年,什么东西都没打碎过。”
韦帅望望天:“都学你这样子,许多手工业小作坊会倒闭的。”
韩青笑骂:“让你说的,浪费才对吗?”
帅望道:“有钱人不花钱,穷人就更穷了呗,如果人人把银子放自己家后院埋起来,啧,东西就越来越便宜,银子越来越值钱,然后穷人更穷,富人更富,然后谷贱伤农,农民受了伤,第二年产粮就少了,粮就贵了,谷贵饿农,富人还不肯拿钱出来的话,穷人就要饿死了,于是,暴乱产生,财富重新分配,所以,死路一条。”
韩青被韦帅望批得目瞪口呆:“你从哪听来的这种奇论。”
韦帅望想了想:“哪本书上呗,反正不是我自己想出来。”
韩青笑骂:“妖言惑众。”
然后看到帅望那张努力高兴着的脸上,倒底在沉默的一刹那,垂下眼睛的一瞬间,露出黯然与疲倦来。
两个小家伙,发生什么事了?
韩青本来要同韦帅望谈谈黑龙的事,可是现在看起来,韦帅望与桑成的事似乎更值得重视,怎么天底下就有这么不省心的孩子呢?
韩青叹息一声,把帅望叫过来:“吃饱了?”
帅望点头。
桑成收拾碗筷,看帅望一眼,韦帅望冷冷地不屑地,哼,不用这种眼色,我才不在乎你,我什么都不会说。
桑成低头。
韩青捏着韦帅望那张悲愤填膺的脸,禁不住笑了:“别告诉我什么事都没有。”
帅望嘴角象沙皮一样向下垂着动了动,做个呲牙咬人的表情,终于撇撇嘴,什么也没说。
韩青摇他两下:“同桑成打仗了?”
韦帅望内心激战,看了韩青一眼,做个无奈表情,再一次手脚并用,挂到韩青身上去。韩青有点心软,轻声:“让我知道你欺负桑成——”威胁地。
帅望已经爬到韩青怀里,两手搂着韩青脖子,两腿缠住韩青,正把他的大头舒服地放到韩青肩上,听了这话,扭一下,抬头瞪韩青一眼,然后再把他的头放到韩青肩上,韩青叹一声:“这么大了——”
耳朵边帅望小声:“闭嘴,你这么久不见我就知道骂人!”
桑成只是低着头收拾碗筷,看不到听不到,可是韩青觉得有点尴尬,半晌,叹口气:“好吧,过两天我再跟你说这件事。”
两手把帅望抱在怀里,平时韦帅望也撒娇,可是这样安静地,一动不动地,好象在寻求一个依靠一个安慰的姿势,很少。韩青看着桑成,难道被欺负了的不是桑成?
一只碗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桑成愣一下,低头收拾。
韩青怀里的韦帅望,好象微微瑟缩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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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青半晌才道:“既然你收了白家的地契,方便的时候,告诉区青海一声,白逸儿的事,请他包涵。”
韦行从他香甜的白米饭上抬起头来,看了韩青半天,我?我去警告区青海?你不知道我?我能有好话吗?当然是威胁,你让我去威胁他?你不罩着他们了?良久,韦行点点头,噢,你罩老区的儿子区华子。
韦行继续嚼他的白米饭,想了一会儿:“是看在钱的份上?”
韩青半晌道:“这些年来,区青海一直宣称支持冷家。”
韦行点点头,嗯,宣称,就是——不太听令。
如果说对韩青的话不听,还有可能是恃宠生骄,那么,如果韦行出面正式警告,还不能让他止步的话,就是真的阳奉阴违了。
韩青的意思就是,老子已不爽你了,你放老实点,如果这点小事你都不肯听老子的,老子就给你点颜色看看。
至于这个颜色,也是早晚要给他看的,因为韩青的大恩人的儿子,已经长大,必须有个位子。
韩青缓缓道:“你对他好言相劝,耐心点。逸儿那孩子功夫人品都不错,虽然有点任性,难得同帅望投缘,如果能为冷家做事,最好不过。别让白家同区家伤了和气。”
韦行哼一声:“到韦帅望那辈,都改雌鸡一唱天下白了?”有一个冷兰还不够?再来个白逸儿,啧,到时冷家高层一开会,都抱着孩子拿着尿布出席,那才叫一个壮观。
韦帅望顿时喷笑出来,连韩青也忍不住笑骂:“这是什么屁话?”
韦行不动声色吃他的饭,瞪韦帅望一眼,这臭小子如果不小心娶了白逸儿,再不用功打不过人家,成天被那妖精拿鞭子抽,他只要姓韦,我就腿给他打折。
韩青道:“冷兰还在山下养伤,不过她急着回家,我明天送她一程。”
韦行再次抬头看韩青,神经病,一大堆事等着你,你跑去送个小女孩儿回家?
韩青道:“帅望误伤了人家的事,总要向师叔说一声。”
韦行不悦,那你是道歉去了?半晌,他道:“有啥必要理那个白痴?”
韩青瞪他:“谁是白痴?”又解释道:“兰儿同冬晨的伤没好利落,一路上,别出什么事。”
韦行点点头:“那丫头不安生,是得看着她点,她死了不要紧,别再累纳兰的儿子。”
韩青忍笑点头:“是。”你真是直接坦白啊,什么她死了不要紧,什么纳兰的儿子。
韦行瞪眼:“我说错了吗?你笑得那个鬼样!”
韩青笑着点头:“你没错你没错,是我错。”下次我提到韦帅望时也说施施的儿子,看你觉不觉得错。
韦行吃完饭,起身:“我走了,嗯,韦帅望,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给你师父捣蛋,也别想偷懒,听到没有?”
韦帅望躲在韩青身后,眉头挑挑,气愤,好好的,你说我干什么?
韦行怒骂:“你聋了?连个女人都打不过!给你师父丢人!”
韦帅望无语了,非得打过冷兰吗?听说那女人是个铁血疯子,我又不能伤她,她可不在乎伤我,你想我死快点啊?
韩青伸手拍拍韦行肩:“行了,走你的吧,我不介意韦帅望丢我的人,他把温剑给宰了,我的脸与脑袋都有地球大了,丢一点不要紧,去去去。”
韦帅望大乐,做个鬼脸。
韦行咬着牙,再一次铁青着脸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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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行按住韦帅望的肩,半晌,终于道:“我知道你打不过他!”
帅望回头看他,韦行道:“你当然可以拒绝,可以认输。”
韦行紧紧按住他的肩膀,转过头来看住韦帅望的眼睛:“可是,如果你是我亲生儿子,我宁可你死,也不想看你逃走!命是你的,你自己选择!”
松开手,再次指住黑龙:“正式挑战!”
黑龙张开嘴,又闭上嘴,舔舔嘴唇,忽然发现自己骑虎难下,这个韦行可能是冷家的第二个疯子,第一个疯子当然是冷兰!他明知道他儿子打不过,却宁可他死也不要他认输。黑龙绝望地想,韦帅望在比武时,会不会也象冷兰那样,吐血再吐血,可是拒绝认输?天哪,冷兰的伤有人救治,他可是没人管,再也受不住第二次冷兰式疯子的攻击了。
黑龙绝望地想,不得已时,我只得下重手杀了他,我明知道这个人是掌门大人的弟子啊,他还有个疯子爹,可是——韦行怒吼:“你在等什么!”
黑龙缓缓抱拳:“冷玉门下,白剑黑龙,向你,韦帅望挑战,决一胜负,生死不计。”
韦帅望沉默,黑龙是多么希望听到,任何借口,随便什么,拒绝我吧!
帅望回头,看看韦行,韦行没有表情地看着他,只是微微眯一下眼睛,好象眼睛被风吹了一下似的。
呵,你逼我杀人!
因为你的骄傲。
韦大人为了自己的骄傲,回京城赴死,带累师父朋友,再所不计。
韦帅望做为他的儿子,只能让他骄傲,不能让他蒙耻。
韦行是说任他选择,可是,如果你选择认输,你试试看!
帅望缓缓露出一个微笑,温和地,宽容地,既然,我宁可我父亲是一个不会逃的蠢货,既然我为你的固执感到骄傲,我怎么能让你感到羞耻呢?
做为冷家人,杀人,是逃不掉的宿命。
帅望回头,面对黑龙,平静地:“我接受。”
韦行回头:“来人!叫冷颜过来见证!”
正式比武,虽然韦行韦大人很吓人,可是习武的人,没有肯错过正式比武的。一行人围过来,韦行冷冷问:“黑龙,决胜负,还是决生死?”
黑龙想不到他会这样问,虽然这也是常情,可是,这个人明知他儿子功夫不行,还问是否决生死,这倒底是勇气,还是愚蠢?还是,他根本就是想让韦帅望死?虽然听闻他罩着他亡妻的孩子,可是这个孩子倒底不是他的孩子吧?
黑龙看了一眼韦帅望,那个小孩儿的平静从容忽然让他感觉到更大的恐惧,一种比面对冷兰更大的恐惧,这个小孩儿决不会容他点到为止,绝不会因为技不如人而轻易认输,杀死他,对他自己,对那个孩子,可能都是最好的选择,黑龙抬头看韦行:“决生死!”
韦行断喝一声:“好!”
韦行捏住帅望的肩,拎他过来:“你听到了?!”
帅望无声地:“我讨厌你!”
韦行道:“对敌之际,没有怜悯,绝不容情!”捏紧帅望的肩,你听见了吗?你记住了吗?!以你这点功夫,有什么慈悲的资格,慈悲,是佛才有资格做的事!
帅望笑笑:“你快捏碎我的骨头了!”
韦行瞪住他,更加用力地捏紧他,你!不许给我善良地死掉!你给我活下来!听明白了吗!
帅望痛得皱皱眉,再一次苦笑,轻轻点一下头。
韦行简单地说:“杀了他!”
伸手一推,让韦帅望站到黑龙面前。
帅望缓缓抽剑,抽到一半,停住,半晌不动。
韦行气得怒吼:“韦帅望!”
黑龙冷笑:“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帅望轻声:“你觉得受到侮辱,所以就要我的命?”
黑龙道:“要不动手,要不认输,别废话!”
已经不是退却的时候,已经没有退路!
帅望轻轻扔下剑鞘,笑:“桑成,你不喜欢这把剑吧?”
桑成半张着嘴:“啊?”什么意思?
帅望两手横握剑:“开始!”
很简单的一剑,只是简简单单地当胸一剑,只不过速度与力量都极其惊人,如果面对的是功夫差点的人,这一剑就够了,如果是桑成,这一剑,他即没有足够的时间也没有足够的力量阻挡。黑龙大喝一声:“好!”好快的速度,好大的力量,这真是一个小孩子吗?
只除了一点,这招使得太老,黑龙想,真是个小孩子,你以为能一招杀死我吗?这样不留余地的一剑,要么杀了我,要么你胸前门户大开,毫无抵抗,我接下你这招,你就输了!我会接不住吗?
你很快,我也很快,可是你使这招才能同我一样快,就说明你比我慢,你实力不如我,本应该使点机巧,硬碰硬,你死定了。
两剑相碰,溅出火星来。
韦帅望的剑一旦被拦住,就证明他输了,因为黑龙准备了后手对付他,那就是当胸一脚,而韦帅望这一招使得非常尽,整个身体的力量都在这一剑上,他的身体前倾,被黑龙一剑挡住,他这个姿势这个角度,即不能后退也不能躲,剑又抽不回来,除了硬捱一脚,没别的办法。
逃得远远的冷家人,因为好奇而慢慢围过来,看到这一剑,齐声惊叹,哗,好剑法,原来韦小公子的剑这么快,黑龙这一剑挡得也快,都好剑法,不过,我们还是再一次向后转,准备走吧,韦帅望输了这一剑,几乎输了整场比试,被人剃了眉毛的韦行不知会发飚成什么样子,有点眼力架的,风紧,扯乎。
韦帅望痛叫一声,整个人被踢飞出去。
韦行上前一步,一手接下韦帅望,帅望痛得缩紧身子,人一落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韦行一笑:“干得好!”
黑龙上前一步,剑指韦帅望,张开嘴,看口形,是个“你”字,但他已说不出,他无法呼吸,他的喉咙怎么那么凉那么痛,他窒息,怎么会?他想抬起手摸摸自己的喉咙,竟然做不到。黑龙呆呆地看着韦帅望手里那支断了的剑,那把剑,是怎么断的?不是我砍断的,剑尖断到哪儿去了?我没看到,我挡他一剑时,剑尖还在,现在没了,那么,我的喉咙上——黑龙缓缓倒下去,瞪大一双眼睛,惊恐地倒下去。
他的喉咙上插着蓝剑的剑尖。
比武没开始,韦帅望已经震断剑尖,那风驰电骋的一剑,后半截被挡住,断了的前半截未受到任何力的作用,所以,即没改变方向也没改变速度,以那个速度飞过去的剑尖,比暗器更暗器,正好刺入黑龙的喉咙。
黑龙死前还来得及踢韦帅望一脚,可是已经来不及搞清自己是怎么死的了。
围观的人正准备散去,忽然见到黑龙倒下,顿时停步,再等一会儿,黑龙没有爬起来,嘎,这个当口,当然没人会躺下睡觉,韦帅望竟然一招就把少年组天下第一剑宰掉了?哗,这个实力这个身手!于是大家放心地围过来,向韦行与韦帅望表示祝贺。
冷慕笑道:“韦兄,令郎好剑法,虎父无犬子,小小年纪已经如此,他日执掌冷家,称雄武林,已可预见。”
韦行淡淡一声:“过奖。”奶奶的,你从哪儿冒出来的?真他妈够机灵。
冷慕将冷却推上来:“犬子无能,日后还望韦兄父子多多照应。”
韦行对小小冷却倒客气点:“哪里,帅望不是令郎的对手。”
冷却眨眨眼,吓了一跳,他也这么觉得,不过,他还觉得韦帅望打不过黑龙呢,现实是黑龙死了,而且是一招就被打死了,所以,千万别拿他同韦帅望比,他也不想做韦帅望的对手,他可不想死。
冷慕忙道:“哪里哪里,比武不是演戏,摆摆花架子,看着好的不一定能赢,最重要的还是临场的机变,韦小公子,即有机变,功夫又好,犬子哪是对手。却儿,你同帅望是在一起长大的,多多亲近,做好兄弟。”
又低头向帅望笑道:“帅望,你冷却兄弟人笨嘴拙,但有得罪,多多包涵,遇到外人,记得你们是好兄弟,是一起长大的,要团结。”
韦帅望那口血吐得头晕目眩,哪有力气回答这些寒暄,只是点头微笑。
在场的冷慕算是厉害的,他说完,接来就是群众发言时间,一时间七嘴八舌轰鸣不已。
桑成本来就反应慢点,人围过来时,他还在那儿想,咦,黑龙怎么死的?
可是这会儿,却好象只有他记得韦帅望受了伤,眼见韦帅望脸色惨白,那些人还罗嗦不停,生怕韦行看见自己没大声叫好,以为自己有啥子不满,一个接一个过来表达自己的欣慰喜悦之情,桑成几次想挤过去,都被人推开,只得远远问一声:“帅望,你伤到没有?”
韦帅望看着桑成被挤在人堆里努力挣扎的小脸,终于露出一个真正的笑容。呵呵,我伤到了,可是你也看到了,这不是倒下来的时候。
如果你在狼群里,切不可让别的狼看到你受伤,否则你的狼伙伴会把你看成一堆鲜活的早餐。
我没法认输,如果我认输,在未来的日子里,必须低头过日子,你看见了,这些人怎么迎上来的?如果我输了,他们也会这样从我身上踩过去。如果我认输,他们还会来找我比试,我必须找到我在人群中的位置,这个位置,是通过一次次的打斗,一场场输赢找到的。我赢了第一名,再没人会来挑战我。——至少,再没有杂碎来挑战我。
我没有错,我不得不。
帅望的目光缓缓地落在躺倒在地的黑龙身上,功夫练到这地步,也没少吃苦吧?有过快乐的童年吗?有亲人朋友为他伤心吗?
帅望喉咙发甜,他也明白,现在不是为黑龙哀悼的时候,他只是——只是掉进了无尽悲哀的大海。不,我不喜欢这样的命运,我不喜欢这样不得不的生活。
他头晕眼花。
韦行终于注意到帅望身子摇晃,他一只手贴在帅望背心,缓缓给帅望一点力量,小子,站着,你赢了,就得站到散场。
韦帅望站在那儿,可以忍住伤痛,却无法控制表情,他想哭。
冷慕也注意到帅望惨白的小脸,不过,他觉得这个时候提醒韦帅望伤重,好象不很恰当,正迟疑当,冷秋的下人过来:“韦爷要是有空的话,我们爷请您过去。”
韦行一愣,哪个狗屎这么机灵?他向冷慕说一声:“失陪。”叫桑成:“过来!”以目示意,小子,照顾你师弟。
众人见冷秋来叫人,不知是福是祸,一时间也作鸟兽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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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找不到韦帅望,韦行不太高兴地到韩青这儿来,发现炉子上已经熬着药,韦帅望也吃了冷良给他的现成的止血化淤药,屋子温暖,被子轻软,小家伙被照顾得不错,韦行对桑成点点头,笨是笨点,倒挺勤快。再想想,韦帅望还是放这儿比较好,下次吃饭再把韦帅望忘掉,韦帅望还不知咆哮成什么样。
坐在床边给帅望把脉,觉得没什么大问题,还是运功替他疗伤,让他恢复快点,好继续他的炸药研究去。
帅望微微张开眼,看了韦行一眼,翻个身继续睡。
韦行一手按在帅望背后,缓缓流进韦帅望体内的气息,传回来帅望缓慢平和的心跳,帅望睡得很安宁,安安静静地睡着的小孩儿,总是象天使。
韦行替帅望疗完伤,顺便把被子拉上来盖好,韦帅望不耐烦地动一下,韦行难得这么细心把被子掖好,结果吵到帅望,睡着的帅望一手把被子推下,韦行扬眉,臭小子!再把被子拉上去,韦帅望大怒,手脚乱蹬,把整个被子踢到一边,然后手一揽,翻身,把整个被子骑在身底下。
韦行悻悻呆在当地,嘎,驴子睡着了也还是驴子,这,这他妈的,总不能把睡着的韦帅望叫起来骂一顿吧?
正好桑成进来捧着药碗进来,韦行吩咐一句:“你好好看着他。”悻悻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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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望沉默良久,叹口气:“我们今天干点什么?”
冷良问:“昨天怎么没来?”
帅望道:“受了点伤。”
冷良问:“被你父亲打了?不象啊。”
帅望道:“我杀了人。”
冷良沉默一会儿:“唉,你倒底还小!”
帅望的眼神有点发呆,许久才道:“只是有点恶心,有什么大不了?冷家谁没杀过人?”
冷良冷笑:“杀人没什么不对,只是时机不对,你杀了谁?”
韦帅望道:“黑龙。”
冷良道:“为什么事?”
“他要同我决斗。”
冷良点点头:“整个冷家都知道他是个白痴,都在等着另一个白痴出来收拾他,结果另一个白痴就是你,我高估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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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帅望道:“我永永远远不想参加这种无聊的争斗。”
冷良看着他:“你生在冷家,没有选择。”
韦帅望怒道:“我对名利权势不感兴趣!”
冷良看着他,半晌:“如果你真这么软弱,连我也要轻视你了。”
韦帅望回身怒目:“为什么?对权势不感兴趣就是软弱吗?我不能安安静静地过我想过的生活?”
冷良笑起来:“过你想过的生活?嗯,真是,真是,多么简单多么,多么平凡的愿望,韦帅望,去,走遍全世界去问问,问问有没有一个人,过着自己想过的生活!”快笑出眼泪了:“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然后问:“韦帅望,你的所谓自己想过的生活,一定不包括受人欺凌为人蔑视吧?”
帅望惨白着脸,沉默着。
冷良点点头:“你当然知道,什么才是你想要的生活,你总有一天会明白,什么是你想要的生活。生而为狼,什么才是你想要的生活?象你这么任性的人,不肯为他人控制,你做不了顺民,也没有人相信你是顺民。”
韦帅望呆了许久,缓缓讽刺:“同你聊天,真让人愉快。”
愉快?韦帅望,如果放弃争斗,如果做我这样不够强的人,你能愉快吗?如果你知道你保护不了任何人,你能做的,只是保护你自己,所以,你不敢爱不敢恨,那真的能愉快吗?
比痛彻心扉更不愉快的,也许就是死亡吧。
如果任何你爱的人与物你都留不住,你还能做什么呢,只有死亡,死亡是可怕的,死亡是仁慈的。
那么,你还要同我谈愉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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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青怒吼:“黑龙犯了什么死罪?你有权杀他吗?”
韦帅望目瞪口呆,良久,终于怒了:“你何必这么拷问我?你以为我杀人很开心吗?在冷家,只有犯了死罪的人才会死吗?如果我不杀他,死掉的,就是我。或者,你希望我忍受侮辱?你希望我唾面自干?我为什么要那样做?我做不到,我也没必要那样做!任何人侮辱我,任何人再提起我是冷恶的杂种,我的反应永永远远是杀了他!一百个人说,我就杀他一百个人!我凭什么要忍受这种侮辱!!我每天学这个狗屁功夫,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不受人欺辱?难道是为了替天行道?我呸,天地自有其道,用不着别人替他行!我只要保护我自己保护我关心的人!”
韩青沉默一会儿:“习武的目地,是为了敲诈别人,为了欺压别人,为了,在别人冒犯你时,你可以杀了他?”再次沉默一会儿:“帅望,你是这个意思?”
帅望半晌问:“你同我父亲是最好的朋友,你不会认为他一直做的,都是错的吧?他不就是这样做事的吗?冷家,不就是这样的吗?”
韩青良久,点点头:“尽自己的努力,做到更好,然后得到更多,这个世界,确实有这样的法则,有这样的人,他们有权存在,有理由存在。”
韩青微笑一下,良久:“可是,我没办法眼看着你变成那样的人。”难道我一开始就看错了吗?韦帅望的善良,只是给特定的人的吗?他象韦行一样,他的善良,只是针对我的。别人的生命对他没意义。
只给我的善良,比给所有人的善良,更让我感动,可是,我不许我的孩子变成那样的人,他不能象韦行一样,在非必要时刻,为了简单容易而选择杀戮:“帅望,如果你一定坚持,你跟你父亲走吧!”
帅望呆了一下:“什么?”
韩青回身把韦帅望小小行李,从床上拎起来,直扔到院子里去:“你走!”
帅望呆了一会儿,回头,看院子里散开来的行李,药盒瘪了一角,零碎东西散了一地,小小彩色甲虫正缓缓爬走,帅望慢慢回过头:“我犯了什么罪,你将我逐出师门?”
韩青道:“自私的人,卑鄙的人,无耻的人,没有道德的人,只要没犯死罪,都有权活下去。可是,你是我的孩子,你不能变成那样!我也承认,做那样的人,对你是有利的,所以,我不拦你。如果你坚持变成另外一种人,在我这儿,对你没有好处,对我来讲,太难忍受,所以,你跟你父亲走,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去磨你的爪子与牙齿吧。”
帅望站在那儿,几次张嘴想为自己辨解,不知该说什么好,良久:“你抛弃我。”
咬着牙,过了一会儿,轻声:“比你师兄残忍!”
帅望转身离开。
被抛弃一次又一次,韦帅望微笑,却终于笑出泪水。
在院子里,他弯腰拾起他的药盒,抱在胸前,他还有什么?他还拥有什么?什么也没有。
帅望停下来,看着院子里一地的小东西,这些,就是全部了。为什么有人会收集东西?象他一样吧,想拥有一点什么。
帅望蹲下来,把地上的东西,一样一样拣起来,这些,是他拥有的,是他的,不会伤害他,不会改变,不会抛弃他。
别的,越是美好的,越伤人。
放好,包好,抱紧。
风来,落叶缤纷。
韦帅望觉得冷。
我怎么办?我到哪去?回家?不,这里才是我的家,只有这里是我的家。
帅望慢慢抱紧手里的东西。
记忆深处,很久很久以前,他的妈妈,常常紧握双臂,目光迷茫,那甚至不是一个保护自己防备他人的姿势,那是一个自己给自己的紧紧拥抱,别哭,不能哭,绝望,孤单,不能爱,爱不可得,那是比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更加孤单的孤单。
韦帅望在这个院子的门口失去了力气,枯黄的秋叶敲在他脸上,他瞪着眼睛,身子渐渐无力,慢慢跪倒在地,紧抱着自己的盒子瑟瑟发抖。
桑成练剑归来,夕阳里看到抱着小小蓝布包的韦帅望跪在院门口,缩着身子不住发抖。桑成惊异:“帅望?”
帅望怎么了?
帅望没有哭,也没有笑,他没有表情。
身体在颤抖,他并不知道。
桑成过来扶他:“帅望,你怎么了?”
帅望被他唤醒,抬头,笑了,呵,你不知道吧,我是个什么都没有的人,人家轻轻说一句,你走,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一直假装,我拥有一切。
帅望扶着他手,慢慢站起来,微笑:“谢谢。”松开手,离开。
我走!
天下之大!
我可以走得远远的!
韦帅望回头一眼,你养我教我,所以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可是,我对你算什么呢?一块泥巴,随心所欲地塑造,一旦不合意,随手抛弃。
我对这个世界的看法,只能是我用这一双眼睛看到的,不是你给我的!我的做事方式,这个世界会回应我对还是错!是现实教我,不是你塑造我!
你所要做的,只是支持我爱我,如果我真的是你的孩子的话!你只要支持我,而不是代表正义公理审判我,你应该告诉我,你明白我已尽力,你知道我已后悔,而不是告诉我,我的手上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
如果你抛弃我,很好,我仍是我自己。
韦帅望沉默地,倔犟地,紧紧抱着他的包裹,就象当初他,当失去母亲时,紧紧抓住韩青。
只是一种本能,抓住点什么。
上次是韩青,这次,是一只包裹。
帅望推开门,进去,在及膝深的野草里走了两步,才停下来。
慢慢地抬头。
枯藤,野草,破旧的房子,曾经是冷家最优雅美丽的地方。
韦帅望站在野草中央,四望,慢慢地微笑,我还以为—— 我还假装这里是我的家。
我在桃林里玩耍,整天躲在桃林里,我假装忘了我母亲死在那里。
帅望抱紧双臂,不管为了什么,她抛弃我,如果她真的必须死,为什么不先杀了我?让我同她一起?
我父亲抛弃我,他问我是不是希望永不相见,把我一个人扔在冷家五年之后问我是不是希望永不相见,是,当然是,你为什么不问我是不是希望你死?我希望你立刻死!
对于韩青的那句:“你走”
帅望没法回忆。
帅望抱紧他的包裹,我应该,拿点什么,证明,我曾经,有妈妈,有过家。帅望四望,忽然间天地变得那辽阔,他的身影在荒草间象一只蚂蚁,有什么能证明,我存在过?
帅望慢慢转身,没什么,生命是一个荒谬的存在。
没有什么可以证明生命曾经存在过。
多少年之后,存在与不存在,没有区别。
当我是我师父的弟子时,我有家,有亲人,有许许多多复杂的关系,象一张网,我是其中一个结。当我师父说:“你走!”时,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
院门被推开,韦行进来,看见帅望,怒问:“怎么回事?那爆炸声!”
帅望慢慢抬起头:“什么?”
韦行一愣:“你怎么了?”立刻抓住帅望的手 63、第63章...
腕:“哪受伤了?”
帅望甩开:“我没受伤!”忽然喉咙一甜,一口喷了出来。
韦行大惊,过去想抱起帅望,结果被韦帅望一把推开,韦行愣住,低头,看到韦帅望一脸厌恶:“走开!你不是我父亲,不用假装。”
韦行愣住:“什么?”
帅望轻声:“我说走开!我告诉你,我忍耐你,只是因为你是我师父的师兄。我对曾经侮辱过我的人,永远不会说原谅!你,永远不会真的成为我父亲!”
韦行几乎被韦帅望这几句话打懵了:“什么?”
帅望微笑,提醒他:“拿鞭子抽到我求饶,逼我爬回家,为你的情妇毒打我,逼我看着陈紫华被活活打死,逼我杀人,你都忘了吧?”
韦行张口结舌:“你——”那个在他背后拥抱他的孩子,在说什么?
帅望笑:“你师弟把我逐出师门了,所以,”帅望笑:“所以,我不用再假装已经忘了一切了,你,也不用再假装是我父亲了。我的伤,我自己会治,你别再碰我!”
韦行瞪着他,半晌,轻声:“你是我儿子!”
帅望轻轻地笑了。
韦行道:“或者我杀了你!”没有别的选择。
帅望再次微笑:“再见。”绕过韦行,意欲离开。
韦行伸手抓向帅望的手腕,帅望闪开,韦行一把夺下他手里的包裹扔到一边,帅望尖叫一声:“不!”
不,那是我现在所有的一切!属于我的,只不过是这只包裹!
手一抖,鱼肠剑已出鞘,韦帅望把袖箭改装,放进鱼肠箭,天下至毒的利器,如果再有人砍他手臂,鱼肠剑不会象袖箭那么脆弱。
韦行听到声音,他不相信韦帅望会向他下毒手,可是他多年的反应,听到这种声音,身体会有条件反射,他闪开,看到韦帅望抬手,袖中蓝紫色光激射而出,如果不是他反应快,这一剑已经钉在他身上,那蓝紫色的剑锋呼啸而过,在他颈间留下一股阴冷的风,刮破个油皮就会不治的鱼肠剑,韦行伸手握住帅望的手腕,一拧,清脆的断裂声,韦帅望身子一震,没有出声,嘴角依旧一个嘲讽的笑,然后,血从他手腕,从他嘴角流淌出来。
好痛。
看,这就是真与假的分别,如果我是你亲生的儿子,你不用因为这几句话,就出手废了我。
你还不相信你是假装吧?
我以前也不信。
韦行松开手,韦帅望已无力站立,顺着墙如一张簿纸般软倒在地。
韦行退后,再退后。
掌心粘稠温湿的,是血。我!拧碎了他的手腕!韦行后退,双手颤抖,看看直没入梁上的鱼肠剑,看看韦帅望惨白却讥讽的笑。心中暴怒!这是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杀我!我为什么做出了这样无法挽回的事!
我要杀了他!
抽刀,砍向韦帅望!
这个嘲讽的笑,那个倒在地上吐血却依旧一脸嘲笑的小孩儿,那个在他背后紧紧抱过他的孩子,那个救过他命的孩子,那个回头微笑:“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人流血。”的孩子!
刀停在韦帅望面前,韦行心中怒吼:“为什么!”可是他已经说不出,残忍的小孩儿,韦帅望真是残忍的孩子!他缓缓收刀,低头看韦帅望的手腕,手腕正股股地冒血,地上一滩,血!
被他拧断,然后袖箭的机关深深刺进关节中,他的手,再一次伤了他爱的人。
韦行的一双眼睛,再一次渐渐黯淡下去,棕黑色,没有反光,没有感情,象是玻璃或者石头,他缓缓转身,离开。
好象人生每一次阳光与温暖,只是为了让神经再一次苏醒,可以感受到痛,只是为了下一个冬天做准备,只是为了,迎接新的折磨新的痛苦。
韦行沉默地想,如果我再对任何人有任何温暖的感觉,我不如直接杀掉那个人吧。这种疼痛让人希望自己从没活过。
帅望躺在地上,耳朵里听到血滴在地上的声音,一滴一滴一滴。
内心尖叫,停止!快停止!我就要流尽最后一滴血了!身体却不愿动。
如果死亡可以这样平静,这样轻易地来,不是很好吗?
就这样,安静了,平息了一切。
多好。
有一种饥渴,在我骨头里咆哮,我饥渴到疯狂,寻找任何一个类似的,哪怕我明知是假的,那是什么呢?是宠爱吧,包括拥抱,包括慈爱的目光,无条件的信任与爱,永永远远当我是全世界最重要的人,遇到危险会扑到我身上的那个人。
或者,只是一种安全感,知道不论遇到什么,背后都有一个人不会离弃我。
韦帅望在滴血声中微笑,呵,不是别人的错,是我,不能对别人提那样的要求。那个人在多年前已死去,一旦失去,再找不回,这个世间,亦无人可以替代。我对别人的宽待,应该心怀感激,而不是要更多更多,这全是我的错。
头晕,恶心,越来越无力,韦帅望微微抖动指尖,我必须,为自己止血。
这时,韦帅望才发现,自己已经失去控制身体的力量,他目光轻移,盯住自己流血的手腕,呵,袖箭机关被捏碎,刺进手腕里,那块铁条上,有一道深轨,是为了让袖箭笔直地射向前方,现在,那道深槽令伤口无法闭合,血液自身的凝固不能挡住那样大的伤口。一小股鲜血,不断不断地流淌着,如果他不把那铁条拔出来,他的血是不会停止的,韦帅望用尽全身力气,只是握了握拳,他无法给自己止血。
呵,真的要死了吗?真的,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帅望再次伸缩自己的手指,眼睛缓缓浮起一片彩色云雾,他快要失去知觉了!可是头脑依旧清醒,要死了,真的要死了,谁会想到他会在自己家里失血而亡呢?
这样的惩罚,够了吗?
我死也不走!
这样够了吗?我没权利坚持我的任何信念,我相信慈悲,你把我交给你师兄,我相信丛林法则,你说我已被改变,不配做你的孩子。
就到这里吧,这样也好。
不应该存在的,不再存在。
你还记得那些被我毁掉的菊花吗?我躲在床底下一边害怕,一边希望你找到我,我知道你会发火,可也知道你不会把我怎么样,是那种安全感让我放心地在冷家为所欲为,今天,你终于告诉我你的底线在哪里,然后没有警告,没有惩罚,只有离弃。
这个世界,是不是没有人值得完全信赖?
你以为绝不可能伤害你的人,却伤你最深。
你记住,在这个世界上,不要相信任何人。
如果你爱了,就微笑对自己说,我在爱的过程中已经得到回报,我并不想他回应。
所以,多谢你这些年来的照顾,我亦没什么遗憾与留恋。
帅望轻轻闭上眼睛。
不动,无声,静静等待死亡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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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青来到韦行的住处,门没锁,东西都在,人却已走了。
捏碎帅望的骨头,捏碎铁铸的箭筒,所显示的深厚功力,人去楼空的行为——韩青扶住门框,不愿动不愿想,希望时间静止,生命静止。
韦行,是你?
韩青人已麻木,几乎是经验与本能支撑他走到帅望倒下的地方,地上的脚印,深深浅浅,交错着向韩青诉说:脚印直走到院子中央,中断,最后一个脚印略深,证明韦帅望曾经停下,停了一会儿,往回走,韦帅望曾与韦行面对面站着,说了一会儿话,然后,帅望绕过韦行,被拦,转身,转身后微停了一下,停的时候一定发生了什么,地上有破碎的铁器,那应该是韦帅望的袖箭,铁器沾血被压在泥里,那东西是在韦帅望的手臂上,与他的手腕一起被拧碎的,在韦帅望倒下之前,袖箭已碎沾血,落地,韦帅望倒下,把它压在泥里。韦帅望的脚印到此为止,韦行的脚印掉头而去。
是韦行干的。
韩青手指沾到青草上的一滴血,他的心碎了。
发生了什么?让你下这样的狠手?
韦帅望是个孩子,你不是!
你怎么可以做这样不可挽回的事?
不管发生了什么,我无法原谅你。
韩青沉默着,想起韦帅望说的抛弃:你抛弃我。
他五岁时说过:“她不要我了,我恨她。”
他十岁时回答他父亲是否永不相见:“是。”
抛弃,对韦帅望来说,是最大的背弃。
这种来自至亲的背叛,一次比一次更深地刺痛他,一次比一次让他更痛,终于撕碎他的理智,让他发狂。
每个人都有他不能碰的地方,对韩青来说,是滥杀,对韦帅望来说,是抛弃。
韩青微微弯□子,胃部在抽痛,我用错了方法,这种方法即使真的可以让韦帅望宽容慈悲,那也不是让他改变,而是杀死他之后的重生。
太过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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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望望着窗外发呆,如果是以前,既然伤的是手,他才不会躺在床,站着不用手,走路不用手,淘气也不完全用手。可是现在,他只是坐在床上,看着窗外,他觉得累,不想动,有人时还可以维持一个如常的微笑,没人的时候,脸上的每一块肌肤都拒绝合作,无力地垂下来,不想动,每一寸肌肤都在说,我受伤了,我没有力气,我累,我疲惫,我厌倦。
甚至不愿意想,我是不是真的错了?
好了,就算我真的错了吧,我不想辨驳,我已受惩罚,如何?
要我改吗?我可以改很多,我可以安静从容,我可以畏惧退缩,我可以不再闯祸,我可以什么都不做,韦帅望静静地坐在那儿,其实只是坐着也没有那么无聊,还可以想很多事,安安静静地想,就象关闭了所有的门,我一个人安全安静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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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床上躺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儿,双目紧闭,手腕放在架子上固定,已经切开一个U形的口子,冷良正用钩子小心地将骨头与肌肉肌腱分离。
韩青无声地伸手,捏住冷良的手腕,低声:“住手!”
冷良抬头,平静地:“他父母把他卖给我!他愿意用手腕上的骨头做交换向我学医术,他父母也同意认同,我有三方按了手印的契约!两厢情愿,合理合法,你无权阻止我!”
韩青半晌道:“冷良,他还是个孩子。”
冷良道:“是啊,所以,我付出的价格远远高出他应得的。”
韩青的手仍按在冷良手腕上,可是力道在缓缓变小,做一个手脚俱全的农夫,与做个一只手的名医,哪种人生更好?
韩青抉择不下,看看康慨,看床上的孩子,看看韦帅望,现在的选择,好象已经是最好的选择,对每个人都好。
康慨轻声:“掌门,每个父母都会首先考虑自己的孩子,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也是首先幼吾幼,所以,如果大人一定要维护公平公正的话,先做帅望的父母,为帅望考虑,不然,别人都有父母亲人,韦帅望却没有,怎么能公平?别人的父母都为自己孩子考虑,韦帅望的亲人却不为他考虑,怎么能公平?”
公平?
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要用自己的骨头来换取自己所需,帅望可以从他人身上换取自己所需器官,今天是一块骨头,明天呢?别的人呢?需要的不只是一只手,而是一颗心呢一条命呢?
韩青良久,手渐渐收紧,他摇摇头:“不!如果我同意,就代表我默许,生命是有价格的,有钱有势的人,可以购买他人的生命与健康。这世上有些东西,不能买卖,即使两厢情愿,也不能买卖!”
冷良怒吼:“这是他的选择!他的身体,他的人生!”
韩青道:“改变命运有很多方式,无论如何,不能买卖活人的器官。只要你们赞同这一点,韦帅望就不能例外,不论你出多高的价也不能改变你这么种行为的性质!”
冷良冷冷地看着韩青,良久道:“你在这一刻,比我还冷血。”
他松手,钩子扔在地上。
韩青无言,拿起干净的工具,将那幼童的腕骨轻轻复位,将上面的筋键重新拉回的原位,钩子钩住半月形小骨上的白色肌键时,韩青的手开始微微颤抖,他深呼吸,手仍旧发抖,韩青愣了一会儿,轻声:“冷良,你来。”
冷良接过他手里的工具,轻快地操作,冷笑:“快被自己撕裂了吧?韩青,你就快疯了!”
韩青沉默,看着另一张床上苍白的韦帅望,是吗?他比冷良更冷血?如果他能确信他所坚持的是对的,那也可以,但是他不能,他坚持的是真理,还是一个幻觉?
这个世界是不是真的有真理这种东西存在?
他的择善固执是另外一种冷血吗?他的坚持,是对的吗?
他是不是为了一个不存在的,他想象出来的东西,剥夺了韦帅望最后一次机会?
韩青的目光再一次黯淡下去,我在坚持什么?为谁而坚持?我也杀过无辜的人做过错事,难道不能为了帅望再错一次?
为帅望错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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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良怒目,良久:“是我多事。”收拾东西,赶人:“请吧,恕我没时间准备午餐,不留你们了!”
韩青抱起帅望,紧紧抱着帅望,轻声:“我会再想办法,一定有别的办法,你放心。”
帅望看他一眼,与他目光相接,转开了头,微微黯然,是啊,你没有错,可是,我希望——我希望,有的时候……帅望沉默了。
韩青紧紧抱着帅望,帅望帅望!
即使韦帅望怨他,即使韦帅望不原谅他,别人也不能说他。
韩青沉默,即使我没有错,即使我做得对,依旧愧对一心维护我的这个孩子。对我来说,韦帅望很重要,对韦帅望来说……
韩青沉默,如果这世界上有人对你重要过全世界,那么,这个人必定要使你失望。帅望,如果你不能原谅我,也许,对你更好。
这紧紧的拥抱,让沉默着的帅望也渐渐觉得温暖,最喜欢在韩青身边纠缠,背着抱着挂着,手拉手也行,拉到他的衣角都让帅望觉得安心,现在,连这紧紧的拥抱都让帅望觉得孤单,好象在陌生人怀里,紧绷的肌肉不能松下来,坚硬的心依旧冰凉,可这紧紧的拥抱,倒底又让帅望渐渐觉得有一点温暖,这种暖暖的感觉,象给了口渴的人一滴水,那种感觉,并不是好过一点,而是更加渴更加渴!
这就是软弱吧?
帅望目光怆然,做点什么,请你一定做点什么,让我们再回到从前。
康慨在冷良房里迟疑一会儿:“如果实在没别的法子,我们还有机会,瞒着韩掌门再做一次,是不是?”
冷良怒道:“瞒着韩掌门容易,他是掌门,不能永远守在韦帅望身边,可是,你以为我还能再把韦帅望弄晕一次?”
康慨想了想:“我试着说服他。”
冷良看着康慨,沉默一会儿,有点悲哀:“韦帅望是不会做韩青不赞成的事的。”可怜,淘气是一回事,被韩青不赞成的事,韦帅望是不会做的。
康慨愣了一会儿,韦帅望不是打不服的小强吗?康慨道:“如果韦帅望觉得这样做是对的,对他对那个孩子都有好处——”帅望是一个有自己思想的小人儿啊,只要他认为对,他就会做。
冷良笑了:“你真的觉得韦帅望认为那是错的吗?韦帅望是那种人?如果他韩叔叔需要块骨头,你认为他会介意损害别人的权益?他韩叔叔如果需要一颗心,他都敢把活人给切开挖心剖肝!韦帅望不是韩青那种人,可是——”微微悲哀地:“对错并不重要,你根本没必要说服他,他自己完全明白,只不过,一只手,与一个亲人相比较,他会选他的韩叔叔。”
康慨瞪着冷良,真的吗?韦帅望会这样吗?良久,想起韩青为睡着的韦帅望上药,怕惊醒小家伙,先把药膏在手里捂热,轻柔的动作慈爱的目光,这样的关切,当然比一只手重 要,对一个孩子来说,可能比世上一切事都重要。即使是象韦帅望这样一个妖怪般的小孩子,也终究只是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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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慨走过韩青身边,回头看一眼,独自沉默的韩青,疲惫而悲伤。身为掌门,也不能保护自己最爱的孩子吗?
康慨掀开帘子,韦帅望僵直地倚着靠枕目光呆滞地坐着,听到动静,慢慢地看过来,这一次没有掩饰他的哀伤。
康慨走过去,紧紧抱住他:“帅望!”然后轻声骂:“怎么会搞成这样?你的聪明机灵都哪去了?”
帅望笑一声:“那不是用来对付他的。”
忽然间伏□子,象是忍痛,又象是在笑,康慨抱住帅望,轻声:“别哭别哭……”内心深处却在叹息,让他哭吧,这孩子,倒底有没有当他是孩子?有没有人知道他只是一个孩子?
康慨本来想问帅望,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此时此地,却不想再开口。
怎么发生的,就象当初,韦帅望握着韦行的手说:“这上面有血,你用沉默杀死了我妈妈。”
韦行对韦帅望残忍,那孩子也一样残忍,都很懂得如何才能伤害对方。
康慨紧紧抱住帅望,你这孩子,性情这样暴烈。
良久,帅望的哭泣停止,康慨沉默一会儿,终于道:“你师父同他绝交了。”
帅望震惊地抬起头,什么?
康慨点点头,过了一会儿,轻声:“绝交信,你父亲收到信……”叹口气,不知该说什么好,帅望静静地看着他,良久,泪水盈出眼眶。
沉默一会儿,帅望轻声:“我去向师父解释,是我激怒他。”
康慨两手抓住帅望肩膀,呵,帅望,半晌康慨轻声:“你一直是个讲理的孩子——”沉默许久,才问:“怎么会故意去激怒你父亲?你是,故意的吧?”
帅望垂下眼睛,良久:“这不是,大家希望的结局吗?”
康慨微微眯起眼睛:“什么?”
帅望微微笑一下,轻声:“这是我在这个家里呆下去的条件。”
康慨瞪住韦帅望,半晌,近乎耳语:“谁说的?”
帅望笑笑:“谁也没说,我猜的。”
康慨紧紧握住帅望的肩膀,低声:“帅望!”你终于明白了吗?你终于知道这里不是你的家,这里也没有你的家人吗?
帅望轻声:“如果,我不再让他们感到威胁,他们,也许就能真的,当我是亲人吧?”
康慨愣了一下,什么,你还是这样天真吗?你还是想要真正的家人?这种要你自废武功才能得到的感情,值得吗?他呆呆地看着帅望,想说什么,却没法开口。
这种廉价的家人,要来干什么?你早晚会知道,你得到的,不值得你的付出。
感情这种东西,永远不值得你付出现实利益。
康慨呆呆地看着韦帅望,可是,当你明白时,你就不再是韦帅望了吧?失去武功与天真,得到失望与洞明世事,那不过是另一个康慨,这个世界,不需要再多一个康慨,康慨良久,轻声:“我宁可要原来的韦帅望。”
帅望抬头,半晌苦笑,当然,你喜欢原来的韦帅望,热血的,不管遇到什么事,自告奋勇强出头的,可是:“我累了。”
康慨沉默,片刻:“你休息吧。”
过去的那个韦帅望,已经过去了。
康慨掩上门,迟疑一下,终于上前:“掌门。”
韩青抬头:“帅望,还好吧?”我听到哭声。
康慨沉默一会儿:“掌门当然管教得对,我想,帅望反应这样激烈,或者是因为,他自己对黑龙的死也不能释怀吧?”
韩青微微沉思,这他倒没想到。
那孩子一向善良,虽然不知道在韦行那儿经过什么事,让他谈笑间杀戮决断,可是,那颗孩子的心,对自己没有足够理由杀死了一个冒犯他的人,会有什么样的感觉?
不安,惶恐,懊悔,负罪感。
那孩子的小小心灵,或者早已挣扎到伤痕累累,经不起再加一根骆驼毛的重量。
韩青沉默,我没有抱住他,安慰他,鼓励他,而是重重推开他。
受伤的人特别脆弱,韦帅望决定倒下去。
不知帅望是否感觉到,冷秋的恶意,桑成的疏远,这些,也让他觉得累了吧,选择倒下,比较容易。
整个人都变得懒洋洋的,有事无事,躺在床上,看着天空白云发呆,就可过了一天,精光闪闪的眼睛,也黯淡下去,还是那双眼睛,却再没有洞察人心的锐利,他钝钝的,柔和地,沉思或发呆。
累了,疲惫,灵魂疲惫肉体就失去活力。
懒洋洋的韦帅望,虽然脸上还是一个平静无所谓的微笑,身上却连每一根头发丝都在叫嚣着:“我累了,我很疲惫,让我休息。”
韩青垂下眼睛,情何以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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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万不要说你死也不会吃一团狗屎,有时候,生活比狗屎更狗屎,你却只得咽下去。
纳兰同冷秋的亲切会晤终于结束,冷秋很想给她一脚,大吼:“滚吧!”
可是冷秋从不在美女面前失却风度,他微笑起身:“我送你。”
纳兰笑:“哪敢有劳,我不过去韩青那儿,掌门大人请留步。”
冷秋想了想:“我正好陪你过去。”
纳兰知道他同韩青闹得很不愉快,以至无法下台,这倒是个好机会,她笑:“我的荣幸。”
冷秋笑一句:“如此佳人,我的荣幸才对。”
纳兰笑看他一眼,真的吗?你的样子可象被马蜂刺到。
冷秋叹息:“玫瑰有刺,牡丹不香,奈何。”
纳兰笑:“更何况有的人自己别扭,如果你真的不要平儿,我可是真的要她。”
冷秋停步,侧头,盯着纳兰,微微俯□,那张英俊面孔带着一个可怕的威胁表情压了下来。能被可怕的冷掌门用这种表情威胁的人可不多,一点不怕的人更是没有。
可是近在咫只的纳兰一脸促狭的笑,满眼睛的俏皮得意,对着冷秋那张铁青脸,轻轻眨眨眼,冷秋无可奈何地叹一声,放弃。
冷秋喃喃地骂:“这么恶毒,罚你永远得不到完整的韩青。”
呀,这可伤到美女了,纳兰沉默一会儿:“我不需要完整的韩青,我不会同任何人任何事抢他,我不想他为难,我不想伤到他,我会陪在他身边,即使我不在他身边,他也知道,我在等他,他知道,我始终在他身边。”
冷秋看了纳兰一眼,沉默。倒有一点惭愧,这个女子,确有一颗宽容的心,她对韩青,比那些动辄爱得死去活来的人女子感情要深得多。
这也是冷秋不敢指着纳兰鼻子骂的原因,如果你对一个人怀有敬意,你是不会给他不适当的羞辱的。
纳兰轻叹:“那个时候,碧凝死后,也是你让他站起来的。冷秋,你要珍惜你最宝贵的东西,别选错了。权利是个好东西,能控制别人、控制局面更是极其美好的感觉。我很理解你,不过,小心,别伤到你手里真正有价值的东西。”
冷秋微微发愣,愣了一会儿,怒吼:“我是你丈夫的师父!是长辈!你现在的身份,不是冷湘夫人!”
纳兰笑:“不胜怒,吼之。”
冷秋气倒,骂他是驴!
纳兰轻笑:“我没嫁韩青啊,我还是你寡嫂。”
冷秋被气笑,你等到那一天的!我让你晨昏定省每天跪着请安十二次。
冷秋再一次感到女人真是麻烦的东西,施施的爱情,纳兰的坚强,还有那个燕婉儿的善良,如果这个世界没有女人,能完美百分之八十以上。施施的爱情带来了要人命的韦帅望,纳兰的坚强害得他十年来不住哄着她玩这个玩那个,直玩到这么大,玩到这个女人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玩到他开始心惊胆颤开始害怕。传奇女神般的白老板就这样诞生了,这一切只是为了让纳兰不搔扰韩青。
至于燕婉儿的善良,冷秋提也不想提,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他被陷害被追杀,那女人不离不弃,当他赢得一切,那女人说,你不要杀人,不要再杀人,他妈的,半只脚踏进江湖,怎么可能不杀人!那个善良温婉的女子,居然转身离开,而且是同他弟弟!他妈的!
所以,哼!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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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慨颤声:“韩掌门给韦——韦行一封绝交信,我不小心看到了,所以,我,我我——”
冷秋愣了愣:“绝交信?”然后立刻大怒:“我竟不知道!他竟敢!”
然后惊觉得失态,再一次怒问:“韦行呢?他怎么说?”
康慨低头答:“他,他只回了一个字,好!”
冷秋气得,如果不是康慨这小子级别还不够我们冷秋大人上脚,这下子能一脚把康慨踢断气。
冷秋只是跺脚,怒吼一声:“滚!”
康慨被震得脑袋里嗡的一声,天眩地转中不敢不起身,弯着腰,倒退着滚出去,滚出大门后就一跤跌倒,然后哇哇地大口呕吐起来。
冷秋回身,怒道:“纳兰!你听到了!……”
却见纳兰面带苦笑,波澜不惊,把冷秋给气得,手指纳兰:“你早知道……”妈的,混蛋!
纳兰笑笑:“他们兄弟闹闹意见,没什么大不了的,转过头就合好了,掌门不用着急。”
冷秋怒:“只有女人才这么想,你以为绝交信是写着玩的吗?”
纳兰想想了:“啊,呵,我倒忘了,男人的面子比天大。”笑:“不过,韩青脸皮很厚。”
冷秋绝倒,再换个人这样子形容韩青他都会愤愤请那人吃耳光,可是纳兰啊,纳兰是那个最爱韩青又被韩青最爱的女人啊,她竟然这样形容韩青!冷秋无语了,好吧,脚上的泡是自己走的,韩青的女人是他自己找的,冷秋翻翻白眼,指指纳兰,然后无语,然后叹气:“韩青回来,让他去见我。”
这个彪悍的女人,老子还是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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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青刚要走,韦帅望已跳下地来:“我也要去。”
韩青无奈地:“你不累吗?”
韦帅望微笑:“你可以背我去。”
韩青看看帅望,觉得不应该带韦帅望去,可是对这韦帅望的笑脸,忽然不忍心拒绝,他过去把帅望背在背上,那个小小的身体,温暖地压在他背上,呵,帅望,真不舍得你长大。
背上有个小孩子的感觉,真好。
背着东西,身负重压,让人觉得没那么空虚。
冷良的院子里真的肉香四溢,不过肉味怪怪的。帅望耸耸鼻子,笑:“好香,说不定真的是人肉啊!”
韩青皱皱眉,觉得这种肉味真让人做呕。
一进门,迎面撞见冷良端着个盘子,盘子里是一只亮晶晶油汪汪烂熟的人手,韩青目瞪口呆,胃里微微抽搐,一时说不出话来。
帅望瞪大眼睛,呃,听着好玩是一回事,眼睁睁看着一只煮熟的人手是另外一回事,韦帅望显然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他想吐。
冷良抬头看见两人,神色如常地打个招呼:“掌门大人。”
韩青看看他手里的盘子,意思是,你解释一下吧?
冷良没啥表情地放到桌子上,无言。
有点尴尬,看来冷良已决心不给掌门大人好脸色看了,韦帅望只得笑道:“呵呵,这是晚饭吗?清蒸还是煲汤啊?”
冷良看看桌上的盘子,想想中午吃的东坡肉,禁不住微微脸绿,再加上热气上来肉香扑鼻,他差点就吐出来:“放屁!”
韦帅望笑:“恶心吧,是太腻了,沾点蒜泥青酱就好。”
这下子连韩青都要吐了:“韦帅望!”
韦帅望更不客气,一低头,哗地一口吐出来,一半在韩青肩上,一半在地上,韩青哭笑不得:“韦帅望!”恶心别人把自己恶心吐的人不多啊。
冷良一声不吭,捂着鼻子转身就出去了,韩青还以为他去拿东西打扫呢,错了,冷良到屋后吐去了。好歹这是他自己家,好歹他也是冷家有名的人物。
韩青苦笑:“两位!”你们一个煮,一个说,然后自作自受都吐去了?让堂堂掌门大人打扫战场?
放下韦帅望,走过去,桌上已经有几片碎骨,一张纸上细细画着骨头的形状与切合位置,韩青细细数了一下,连指骨在内二十七块,拼图一样,不知冷良花了多少时间,冷良进来,韩青回头,笑笑,点点头,一个感激的目光。
冷良自觉从出生到现在,从没做过什么好事,这下子忽然接收到正直无私的掌门大人的感激目光,虽然他心中还是愤愤,可是这种感觉还真是爽。
冷良微微愣一下,恢复正常:“拿水煮死人骨头不犯法吧?”
帅望笑道:“挖人祖坟就犯法。”
冷良笑两声:“谁有时间去挖坟。”
唔,乱坟岗上,无名尸有的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所以,韦帅望有什么好哭的呢。
帅望微微弯起他的嘴角,当你觉得悲哀时,就证明你还不够惨,够惨的人生,哪有心情觉得悲哀,他们只会觉得生死一线,不得不挣扎。
冷良拿过另一张图:“这是你的手腕,大骨头断了,小骨头挪位,我会一点点修复,不过任何修理都不可能一点不伤到筋肉,我恐怕,你要用另外一只手拿剑了。”
帅望没有表情地看着那张图,半晌,慢慢抬起头,微笑:“天底下好玩的事还很多。”
冷良看着韦帅望的眼睛,良久,微微皱起眉:“帅望,别同自己过不去。”
韦帅望扬扬眉:“唔。”
冷良看韩青一眼,天底下好玩的事多的是,可是,你的徒弟,总不能真的以暗器毒药见长吧?而且那样一只手,怕是很难再制出精巧的暗器了。
韩青沉默,帅望还是拒绝用左手练剑,或者,他根本就拒绝再练剑,怎么办?
冷良轻轻敲下桌子:“我已经尽了力,帅望,希望你也——”
帅望微笑:“放心,我会活得很好,很好很好很好。”笑。
冷良翻翻白眼,看你瘸了一只前爪的样儿,哪能看出很好来啊。
韦帅望悄声:“从今以后,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好吃懒做,蒙吃蒙喝了。”
冷良抬抬眉毛,看看韩青,没出声,心里叹息,韩青,这下子你可遇到硬骨头了。
韩青道:“断了的骨头——”先治好再说,我不会让你好吃懒做的。
冷良道:“我想,试试其他材料吧,玉石,象牙,或者……”
韩青道:“他还在长——”
如果是大人没问题,韦帅望是个孩子,他在长大,他的骨头在长长长粗,而石头与象牙,是不会跟着长的。
冷良沉默一会儿:“等到十八岁时——”
韩青彻底沉默了。
等到十八岁,这几年怎么办?那意味着韦帅望必须放弃右手。
帅望看着冷良那个图,微微扬扬眉毛,张了张嘴,可是他什么也没说,沉默了。
韩青道:“你已经画出图来,还煮那么多人手做什么?”恶心死人。
冷良道:“要看看成人与孩子的差异,每个人之间,有什么样的差异与共同处,还有,余了骨头之外,筋与肉,血管,或者有没有其他什么东西。”
韩青问:“我可以做什么?”
冷良淡淡地:“请掌门当做我不存在就行了。”
韩青沉默一会儿,点点头。
回去的路上,韩青问帅望:“你想说什么?”
帅望无辜地:“什么?”
韩青沉默一会儿:“你看冷良的那个图时,想说什么?”
帅望想了想:“没有啊,是想开个玩笑吧?忘了。”
韩青沉默。
不,帅望明明有话说,是关于他的手的,他想说什么?意见?建议?他为什么不说了?
韩青把帅望放到床上,然后,他失去了控制,把帅望紧紧抱在怀里,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地抱着。
你明白吗?我心疼你,我内疚,我不想失去你。
可是我知道,一切已无可挽回,就象你的成长,就象你童年的结束,过去的那些无隙的,坦白的,亲密的岁月,一去不复返了。
甚至这样的拥抱,在未来的岁月,可能也不会再有了。
我的孩子。
帅望静静地,在那个紧紧的,温暖的怀抱里,温暖,安全,听到韩青的心跳声,稳定地澎湃地,一声又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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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帅望的盒子,很快也从京城运回来了,韦帅望欢欢喜喜查看自己的小玩意。
看到自己拆着玩的火霹雳微微呆了一会儿,微笑拿起来,那只拿东西的右手,在微微颤抖,韦帅望笑笑,把那东西放到兜里。
最近韦帅望的玩具变成了各种奇奇怪怪的小木头块,装来拆去,最后变成个球,变成个四方的盒子,都是冷良找人做出来给韦帅望玩的,帅望也拆得很熟了,今儿,看到旧友,手痒起来,决定拆拆火霹雳。
韩青回家时,已经傍晚,帅望坐在床上,左手握紧半个球形,右手拿着细细的一根铁丝,最后一个零件插进去,手指上到处是细细的小口子,一整天,不住地摆弄这些东西,一整天,才拼到最后一步,帅望觉得眼花手抖,手指随着呼吸在移动,他记得以前他一双手坚定如铁,怎么现在呼吸会让他的手指移动位置?即使他屏息,脉搏的跳动仍会让他的手指抖动,“哗”一声,右手的铁丝断裂,左手的火霹雳重新变成碎片。
帅望呆了一会儿,看看手里的碎片,忽然间愤怒而暴燥,猛地握紧左手,殷红的血,顿时顺着指缝流了出来。
:“妈的!”帅望咬牙:“他妈的!”
人们常说假如有来生,你要不要来生?韦帅望不想要,他曾经做过的一切都得重做一次。好笑不?
门响,帅望忙拉过被子,掩住受伤的手。
韩青进门来,笑骂:“你越来越过份了,这个时候睡起觉来!”
帅望微笑:“无聊啊,你去哪儿了?”
韩青过来:“无聊?帅望,你或者可以考虑开始……”
帅望打个呵欠:“我真的困了。”
韩青苦笑,无奈地:“好吧,或者,你还需要一点时间。”伸手给帅望拉拉被,手指在被头触到一点湿,凉而粘,韩青的动作慢下来,愣了一下,轻轻翻起被子,只见里面一个鲜红的血印。
然后,看到那只正在滴血的手。
帅望苦笑:“只是不小心,真的,只是不小心。”
韩青看着那只手,是吗?只是不小心?那么多的血,是怎么不小心弄上的?韦帅望的那只手,曾经拆过一百次弹药,有一次不心,他现在已经不在这儿了。
他轻轻掰开帅望的手指,帅望的掌心,一片片六连形的铁片深深刺入肉里。帅望苦笑:“仙人掌。”
韩青站在那儿,没出声。
没有表情,不动。
只是站在那儿。
内脏仿佛被闪电打中,那一阵挛痉与刺痛,让韩青呆站在那儿,一动不能动。
帅望抬起头,看到韩青没有表情却已经缩成针尖般大小的瞳孔,帅望微微弯起嘴角,露出一个微笑,最后一次努力:“很久不玩了,拼错了。”没有反应,帅望微笑着,泪水慢慢盈满眼眶。
韩青默默地,把碎片取出,给帅望的手擦上药,无言。
帅望轻声:“师父。”
韩青看他一眼,又垂下眼睛,什么也没说。
帅望沉默一会儿:“师父!”
韩青终于清醒,抬起头,看着帅望盈满泪水的眼睛,缓缓露出一个微笑,轻声:“我知道,我只是——,”沉默一会儿,低声:“小心点。”
韩青把装着碎片的盘子端起来,想再说什么,终于沉默了,他慢慢转身,想要离开。
一只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臂上,韩青回头,帅望还是垂着眼睛,沉默一会儿,轻声:“那天,我拿着冷良的图,你问我想说什么。”
韩青回忆,是,那天帅望想说什么?
帅望微笑一下:“我是想说,每个人的骨头都是不一样的,当然了,一定是可以修整一下的,那么——”
帅望微笑,沉默一会儿:“反正要修理一下,何必修理别人的骨头呢?我身上,并不是每一根骨头都缺一不可,而且我的骨头,会随着我长大,一起长大。”
韩青瞪大眼睛,愣了一下,猛地一把抓住帅望的手:“天!你说得对!我们怎么会没想到!”狂喜。
帅望倒吸一口气:“哇,我的手!”
韩青忙松手,笑,帅望皱巴着脸抬头,笑瞪他一眼,韩青轻轻捶他一下:“你这小子!你怎么不早说!”喜极,大笑,可是眼里已经泛满了泪水,韩青哽咽:“臭小子!”终于忍不住问:“那天,你为什么不说?”
帅望依旧微笑,可是他的眼睛微微垂下去,不想与韩青对视,扫了一眼地面,又抬起来,再扫一眼地面,最后决定停在韩青的下巴上,微笑:“我要想一想。”
韩青看着韦帅望那双不肯与他对视的眼睛,狂喜的灵魂被一股子冰冷的寒意刺透,就象火热的石头,被当头泼了一盆冰水,韩青听到石头四分五裂炸开的声音。他的眉头微微一抖,呆了一会儿,他慢慢展露一个微笑,轻声:“哦,还是……,现在也不晚,还是太好了。”声音颤抖,韩青转身,端着盘子出去。
帅望听到水滴落在金属片上的声音,轻微的,带着金属的颤音。
泪水滚下来,韩青才知道自己哭了。
是如释重负吗?
有一点。
是喜极而泣吗?
也有一点。
可是,韦帅望挂在脸上的永恒微笑,不愿与他对视的眼睛,温和合理的声音,那样深那样深地刺痛他,比亲人死亡更痛的,就是亲人还活着,却已经不再当你是亲人了。
那个孩子会干干脆脆地回答他亲生父亲:“永不!”
现在,给他的答案,也是一样。
韩青轻声对自己说:“即使那样,他仍是我的孩子。”至少,那孩子愿意治好自己的伤,愿意好好活下去,只是这样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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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青把帅望放到床上,给他倒一杯水:“喝水。”
帅望微微抽噎一声,静静喝水,过了一会儿,轻声:“我练左手剑。”
韩青呆住。
帅望抬起头,微笑:“我不是怪你,不是同你赌气,我不练剑,只是不想你为难,并不是为了让你内疚。”微笑着,可是泪水飞快地滚下来。
韩青呆呆地看着这个孩子,这孩子!
他轻轻摇头,良久才能开口:“你这孩子!”然后愤怒:“你才十岁!你哪来的那么多胡思乱想?这些事情,用你来判断决定吗?”摇晃韦帅望,怒:“你只要练好你的功夫!”
帅望点头,泪水滚下来,他点头,哽咽:“我练剑,你别再难过!”
韩青还是愤怒地看着韦帅望,他已经震惊到无法转换表情,我的天!他不想冷秋忌讳他,这个孩子,怕他夹在中间为难!韩青慢慢把帅望抱在怀里,紧紧地紧紧地,这孩子,怎么会这么傻?
象一只贝壳,把整个世界关在壳外,可是对进入他内心世界的人,却是近乎愚蠢的不设防,近乎可耻地脆弱。
冷家的习武场上,将会多了一只右手吃桃子,左手舞剑的猴子。
一切如旧,岁月再一次平静地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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