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哲学小文章 一篇有关小动物的文章

因为我们一直活在这些问题的答案里

“想太多会毁了你。”不能同意更多。

肌肉增长的原理是“超量补偿”,也称“超量恢复”。在肌肉锻炼时有些肌纤维会断裂,随后开始自我修复,肌纤维修复完成之后,肌肉会变得比以前更加强大.

“想太多会毁了你,随后重塑你。”遗憾的是,很多人仅将前半句作为不思考的理由。

这篇两万多字的文章确实有点长,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读完全文,所以我有必要提醒正在阅读的小伙伴们:任何断章取义都有潜在的风险。

是什么样的风险?

简单地说:会毁了你,而没有重塑你。

下文中可能有你从未听说过的奇闻异事,从未思考过的问题,或是从未采取过的思考角度;重要的是,这些经常被忽略的问题,却都与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阅读过程中,乐趣将与风险并存,情感受阻、三观尽碎、良心不安的症状都是正常的。但我仍希望你不要放弃治疗,并能从中有些许收获。这一切的目的都是为了塑造一个更好的你,通往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个更好的生活。(我说着玩儿的,这显然是为了骗访问量顺便提升我的逼格)

如果你只是为了消磨时间,或是因好奇而点进来的,我特意准备了“有趣”的试读部分。。。。。。

从这里开始是试读,祝你好运。

先欣赏一张图片。

如图所示,很多人第一次看到这张图片时,难以注意到真正的“大”问题:那只哥斯拉。

如果你在今天之前已经知道其中的秘密了,那么你此次见到这张图片时,一定会先看一眼怪兽。

一篇哲学小文章 一篇有关小动物的文章

这就是生活中问题之所在:真正的大问题往往被我们忽视了,一旦我们注意到,就再也无法屏蔽这些问题。

也许图片具有视觉上的迷惑性,我们的判断受到视觉神经的影响。那么现在就来思考一个经典模型:失控的电车。它在众多法学院,哲学院,政治学院乃至商学院,神学院都被广泛讨论过。

假设你是一名电车司机,你驾驶的电车正以每小时160公里的速度飞驰,这时在前方的铁轨上出现了五名工人。你的刹车和鸣笛均已失效,他们丝毫没有察觉死神正在逼近,你感到十分绝望。但此时你又注意到,铁轨还有一个分支,在那条支轨上,仅有一名建筑工人。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转动方向盘,牺牲另一条铁轨上的一名工人而拯救那五名;或者眼睁睁看着五个工人被撞死。

转还是不转?大多数人都会说:转!牺牲一个人的生命来挽救五条生命,这确实是个更好的选择。

现在我们来考虑另外一种情况下的失控电车。仍然是那辆160公里每小时的死亡电车,当然,刹车和鸣笛依旧是失灵的,此行铁轨只有一条路,而你也不是电车司机了。这回你是一个旁观者,站在桥上俯视,你突然发现,你身边站着一个250斤的小伙伴,我更愿意称呼他为“肉山”。现在你的抉择时刻来了,你力气很大,完全可以把他推下去挡住铁路而阻止这场灾难(你自己跳下去是不行的,因为太瘦--),电车会毫发无伤地停下来,五名工人会得救,而肉山,将永垂不朽。

推还是不推?这回很多人会犹豫了,仍然是一条命换五条命,但亲手把小伙伴推向死亡,似乎有些不妥,毕竟他只是无辜的旁观者,推他下去和残忍的谋杀没什么区别。

为什么不能将第一种情况下的原则:一条命换五条命,适用到第二种情况呢?理由就是,这种做法违背了肉山的意志,他是被强迫的,他是无辜的。

真的是这样吗?第一种情况下,那个独自在另一条铁轨上工作的工人,他就是自愿的么?不,他也是无辜的,被别人做了选择。

但似乎还是有什么地方不同:第一种情况只是转个方向盘,第二种则是亲手把人推下去。

本质上并没有什么不同,因为做决定的人都是你。在第二种情况下,如果你手上有一个机关,按一下就能把肉山弹下去,你会按么?其实机关的效果和方向盘一样,只是帮你省点力气,决定权都在你的手上。

分析到这里,我们可以发现,两种情况其实根本没有区别:你都需要决定是否牺牲一条无辜的生命来挽救另外五条。

如果你两次做的决定都一样-----都选择以一换五或什么都不做,那说明你在这个问题上有着明确的原则。

而对于两次所做决定不同的小伙伴们,继续阅读的风险对你们来说更大。用迈克尔·桑德尔教授的话说:你们要面临的真正风险就在于,曾经熟悉的东西会变得陌生,一旦那些事物变得陌生,这个世界就再也回不到原来的样子了。你可以现在就关掉这篇日志,从今往后一直选择绕过那些无法“真正回避”的问题,在自己的“想象”里活一辈子,一辈子不长,很快就过去了。

这里就是回头的地方。

后文中会出现一些极具颠覆性的、并且经过强有力的论证的观点,会在极大程度上毁坏你的三观,破坏力绝对强于李狗蛋儿。

李狗蛋儿:

做决定吧。

当你选择继续阅读这一行文字的时候,等待你的将是一场奇妙而凶险的旅程。现在我可以和你说清楚了,你要面临的是世界上最具破坏力的事情:哲学。

但在开始之前我还有一段废话要讲。

在我看来每个人都是潜在的哲学家(不仅仅是我的观点,某次看到某大学哲学院院长的开学致辞中也说到这句话),区别在于你的那些观点是否形成了严谨的系统,以及赞同你观点的人数。下文中讨论的内容不会有太多新的知识,仅仅涉及到我们最熟悉的生活的方方面面,我列举几个问题你就能大概感受一下:我每天都在做什么?我应该做什么?真的只有寻欢作乐那么简单么?那为什么我会时常觉得不爽?(不要躲在娱乐、歌词和治愈系文字里了,试着真正面对一次这个问题。)社会公平么(显然不是)?那我该怎么办(你得看完全文)?为什么我要结婚(你真有想过这个问题么)?为什么我只能同时和一个人结婚(绝对不止我一个人想过这个问题)?为什么美国的同性恋可以结婚(同志们,你们需要知道怎么为自己辩护)?为什么乘车不系安全带是违法的(我就是想死也违法么)?为什么卖淫不合法(这可是涉及每个人的性福生活)?为什么许多人在观念上能接受代孕而鄙视卖淫(二者真的有区别么)?为什么要我交税去帮助穷人(这和“奴役”有钱人区别何在)?交住房基金和养老保险是个不错的建议,但为什么要强制?我想把所有钱拿来享受现在有什么问题么(换个问法就是,自由能有多好)?为什么我怎么再努力也不能成功(更多人应该考虑:为什么我总是没办法努力)?为什么我要成功?什么是成功?等等。

也许有人会问出这样一个关键的问题:想这些有什么用?又不是每个问题都能有答案!老子活得好才是关键!

非常巧,两千五百年前,苏格拉底的一位朋友问过同样的问题,他这样对苏格拉底说:“哲学是一个很好的玩具。你只能适度地与它玩耍,并且是在生命里最合适的时候,但如果过度地追求哲学,它绝对会伤害你,它会让一切变得陌生了。听我的吧,放弃你的争论,学习真正有用的东西!(比如去商学院学习),追寻那些将会让你有所成就的事情吧!不要去研究那些,貌似优美但模棱两可的话语,去研究那些生活过得很好,有名气的人们!”

他说的似乎有点道理,物质很重要,赚钱很重要。但我不知道在阅读的各位中,有多少人需要烦恼衣食住行。我们中大部分人现在仍是被父母所扶养,并不用过多地担忧物质问题。那我们每天是不是就真的无忧无虑了?显然不是。那些家庭遭遇变故,被命运压迫的人们,是不是只要想办法获取名利就能得到幸福快乐了?显然不是。我们做的很多事情都是为了赚钱,为了物质,最常被提起的就是“努力”,但真的是”一份耕耘一份收获”么?下文中会有答案。有许多更重要的问题等待我们去思考。

还有一点他说得很对,哲学确实会让我们疏远过去的习俗,固定的假设,固有的观念。这些风险,有一个特别的回避方式:怀疑主义。就像人们常说的:反正也没有答案。怀疑主义只是让你放手,让你觉得这些问题是没有答案的,想出来也没什么用。但放弃思考这些问题并不是问题的答案。康德曾经很好地形容过怀疑主义:怀疑主义是人类推理的安息之地,他只是让我们在一些教条之间徘徊,但他不是我们人类理性最好的安身之处,怀疑主义只是简单地默许,它经受不住我们的推理。

所以,“活得好”不是关键,关键是:怎样才能活得好,而我们不得不思考这些问题的真正理由就是:因为我们一直活在这些问题的答案里。

当然,我并不保证这里每一个出现的问题都有统一的、最终的答案。在这些无法回避的问题之中,会牵扯到这样一些喜闻乐见的词汇:自由,平等,正义,民主,幸福,成功,荣誉,努力,梦想等。当你读完全篇之后,也许会对某些词汇有一个全新的认识,甚至会发现,其实你曾经根本不知道那些词是个什么意思。

人们经常会像纪伯伦说的那样:我们已经走的太远,以致于忘记了为什么而出发。

千万不要忘记了我们最初的目的:为了唤醒自己,重(pian)塑(fang)自(wen)己(liang),通往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个更好的生活。

能否达到这个目的,也是我无法保证的,记得我最初说过的话么:这可能会毁了你,而没有重塑你。

倘若一本书能改变你的价值观,只能说明你读的书太少了。如果一篇日志就能对你的世界造成巨大冲击的话,那说明你的思想仍有提升的空间。

这不是严谨而艰深的论文,但仍会涉及一些简单的哲学观点,我的专业不是法学也不是哲学(是会计),我甚至都弄不清楚我的学校究竟是二本还是三本,所以读者不要为自己的智商感到拙计。我保证每个会用步步高点读机的人都能读懂。如果还能给你带来些许启迪那便是极好了。

正式开始之前,还有一段名人名言需要你读一下。中世纪哲学家阿威罗伊把人区分为三种类型:(1)第一种是靠想象而不是靠理性存活的人,他们由于别人的雄辩和传统的思想变得保守,相信那些传统的教条与信念,我们大部分人都是第一种。(2)第二群人由神学家组成,他们与第一种人的区别就是:他们有宗教信仰,他们为了信仰而寻求理性的帮助,但由于他们把思想置于一个固定不变的假设之上,使得他们的理性带有一些偏见,最终不可能获得真理。(3)第三种人是少数的哲学家,和神学家相比,他们知道,不能通过那种宗教的非直接视角去观察真理,应当把理性能力更好地运用到各种主题上。

若要从想象中惊醒,摧毁过去的一些观念是无法避免的。

废话完了要正式开始了,希望你的耐心够持久。

“人吃人并不是从森林里开始的,而是从各部、各委员会、各政府衙门里开始的。”--《复活》

我只是觉得这句话很炫酷才放在这儿。

我们要讨论的第一个案例,是真正的人吃人。就从2012年李安执导的一部电影说起:《少年派的奇幻漂流》。(极力推荐)

也许你没看过这部电影,没关系,这并不影响我们的讨论。大概介绍一下内容:绰号为派的主人公,回忆了一次海难生还的经历,却讲了两个不同版本的故事:版本(1)他与一只名为理查德·帕克的老虎,一只母猩猩,一只斑马和一只鬣狗在海上经历了奇幻漂流。救生船上,鬣狗残杀了母猩猩与斑马,又被老虎扑食,最终少年派依靠智慧与信念,与老虎一起活了下来。版本(2)救生船上只有少年派,派的母亲,水手和厨师。把人物对应为刚才的几种动物,不难发现,这其实是一个人吃人的恐怖故事。

我得告诉你一件更恐怖的事情:历史上确有其事,被吃掉的少年叫理查德·帕克。

这是十九世纪英国的一个著名案例。1884年夏天,“米尼奈特号”(Mignonette)游艇遭遇海难,共四人逃上救生船,但只有三人生还,他们在南大西洋,距离海角1.3万英里的地方被发现。他们分别是船长达德利(ThomasDudley),大副是斯蒂芬斯(EdwinStephens),水手布鲁克斯(EdmundBrooks)。当时的报纸上描述道,这三人都是品行不坏的人。第四个乘员是船上的侍者,理查德·帕克(RichardParker),他是个孤儿,没有家庭,这是他第一次出海远航。

船长日记里记录的情况是这样的:救生船上唯一的食物是两罐大头菜,没有水,他们在第四天打开了一罐大头菜,随后的一天吃了一只龟,之后把另一罐大头菜也吃了。直到第八天,已经没有食物,没有水了。理查德·帕克因为不听别人的劝告,喝了海水,躺在船头奄奄一息。因此第十九天,船长建议抽签决定谁先死,来救活其他人,Brooks拒绝了,因为他不喜欢抽签的方式。后来他们将目光转向帕克,并用小刀杀死了他,在接下来的四天内他们靠这个男孩的血和肉活了下来,最终他们都得救了。

船长日记里委婉地表述道:第二十四天时,我们吃“早饭”时,一艘船出现了。一艘德国船把他们救起,随后他们被送回德国进行审判。水手Brooks作为公诉方证人,船长Dudley和船员Steven被起诉。好不容易活了下来,却被以谋杀罪起诉,就连伦敦的报纸也很同情他们。

他们没有否认行为,他们声称,这只是出于生存的需要。他们认为,牺牲一人救活三人是对的。但公诉方认为,谋杀就是谋杀。

现在问题来了:你是否会判他们有罪?

回想失控电车的模型,功利主义的思想在这里仍然具有说服力:用一条命换三条命。哲学上的功利主义,指的是“追寻最多人数上的最大福利。”也就是说,要让各种决策所带来的快乐与福利,能抵消并超越它们招致的痛苦与不幸。

按照功利主义的想法,吃掉理查德·帕克真是个不错的选择。他是个孤儿,他的牺牲不会给太多人带来悲伤与不幸;他喝了海水,已经奄奄一息,早晚都得死,但如果等他自然死亡,恐怕其他三人也撑不住了;根据报纸记载,那三人都是有家庭的善良的人,他们的死亡会给家庭带来负担和悲伤。由此看来,吃帕克掉是最好的选择。

真的是这样么?这句话你需要时常问自己。

我可以告诉你,他们最终仍然被定罪了。如果是你,你会以什么样的理由去驳斥他们功利主义的说法?现在先自己思考几秒,如果没有任何想法,我们往下看看几种主要的反驳观点。

(1)谋杀就是谋杀。没有任何理由能夺取别人的生命。这个观点代表了一种什么样的思想,它是否站得住脚,后文中会有更详细的解读。

(2)功利主义没能充分尊重个体的权利。它为许多错误的事情提供了借口,比如种族灭绝。殖民者屠杀原著民,以便大量移民获得更好的资源与生活环境,这确实是福利大于痛苦。

功利主义“最大福利”的想法,影响了我们生活中的各种方面。比如,最容易被人们理解的一种民主:“投票制”,即少数服从多数,听起来很好。999票比1票可以通过一个提案,501票比499票也可以,你真的能忽略那四百多人的感受么?这样的决策真的最有利于长远发展么?于是有人提出了改进:不能以过半数为通过,要超过三分之二。听起来也很不错,但为什么是三分之二?为什么不能是四分之三?五分之三?十分之九?

即使是最科学的投票比率,在民主社会里,仍然意味着有些人会被强迫接受某些规则或观点。我们对生活的怀疑已经开始了:以总体福利的多寡作为决策的判断标准真的是最好的么?即使是我们所信赖的投票机制,也不存在任何问题么?什么是民主,什么是自由?民主与自由真的能良好共存么?

还是回到理查德·帕克的案例上来。如果你已经被功利主义的思想征服,认为他们吃人的决定是对的,那么再回忆一下失控电车的第二种情况,似乎把人推下去总觉得有什么不妥。我再举一个例子,以此来说明功利主义的一个问题所在:没有充分尊重个体的权利。

假设你抓捕到了一名恐怖分子,他已经在市中心安装了炸弹,很快就要爆炸,上百人会丧生,时间不允许你地毯式搜索,唯一能找到这个炸弹的方法就是:对这个恐怖分子使用酷刑,逼他说出位置。你会这么做么?如果炸弹爆炸,他要对这个事件负责,折磨他并找到炸弹似乎是一个合理的挽救方法。

现在情况变了,这个嫌犯嘴很硬,能逼他说出详情的唯一途径就是:残忍地折磨他5岁的女儿。他女儿对这个恐怖事件毫不知情,是无辜的。

我想,即使是心肠再铁的功利主义者,也很难像之前一样果断地做出决定。回想失控电车的例子,理查德·帕克的案例,那些死去的人都是无辜的,没有谁有权决定他们的生死。

对于“人吃人”的判决,也许你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我们现在来尝试另外一种视角。

记得船长在第十九天的提议么?船长建议抽签来决定谁去牺牲以拯救其他人,但被一名船员拒绝了。

那么你是否同意抽签这个提议呢?

抽签看起来是很公平:四个人机会均等,同样的风险和收益。那是不是只要通过一个类似抽签的合理程序,再满足一些特殊条件,就连人吃人这件事情都变得合理了?

抽签也许是个更坏的选择:他们彻底放弃了对自己生命掌控的权力。这就引发了一个新的问题:既然不能随意夺取别人的生命,那么我们自己的生命权可以随意放弃么?

这个问题又衍生了一种新的讨论情形:如果是理查德·帕克自愿牺牲,那么这个人吃人的行为能否被接受呢?如果连当事人都同意了,还能有什么理由反驳么?

为了回答这个问题,我需要援引一个骇人听闻的真实事件,请做好心理准备。2001年,在德国的罗滕堡的一个村庄里,发生了一件奇事。一名43岁的软件工程师伯恩德-于根·布兰迪斯(Bernd-JurgenBrandes),回应了由阿敏·麦维斯(ArminMeiwes)发布在网络上的一则广告:寻找一些愿意被杀且被吃掉的人,没有任何补偿或报酬。大约有200人回复了这条广告,四个人参与了面试,但最终都表示没兴趣。麦维斯在喝咖啡的时候遇到布兰迪斯,后者最终接受了前者的提议。于是麦维斯杀死并肢解了布兰迪斯,用塑料袋将其保存在冰箱里。直到麦维斯被捕时,他已经吃掉了大约18公斤的肉,大部分是用橄榄油和大蒜烹饪过后再食用的。。。。。。

现在,即使是经过双方同意的人吃人,你也能感觉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了吧?

以自由的名义?

实际上,这个案例是对自由至上主义的一次终极考验。

什么是自由?接下来我们会花很大的功夫讨论这个问题。许多人都认可这一的观念:我做的事没有侵犯到其他人的权利,在这个范围内我就是自由的。

人们的权利来源于哪里?来源于法律的规定。但这些法律条文中的权利又是从何诞生的?在前文中关于功利主义的讨论中遗留下了不少问题,从本段开始我们将以“自由至上主义者”的视角来进行进一步探讨。

税收和死亡是人生不可避免的两件大事。--本杰明·富兰克林

你知道买一瓶矿泉水要交多少税么?消费者需要负担产品流转中产生的增值税,城建税,教育附加费,地方教育费,所得税等主要税种,以及企业因生产活动而转嫁到产品上的印花税,房产税,土地使用税等等。

我没有计算过精确数字,我的微观济学老师说一瓶一块钱的矿泉水大约要交五毛钱的税,有待验证。

我们为什么要交税?政府收税是为了集合人们的力量,做一些个人没办法完成的事情,比如:修建马路等公共工程,提供各种社会福利,维持法院、监狱等国家暴力机关的运作,公职人员的薪金也来源于税收。这些听起来都很合理。

自由至上主义者不这么认为,他们反对三种类型的政策和法律:

(1)反对家长式立法:乘车要系安全带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系安全带确实是不错的建议,但只要我没从车里摔出去砸伤别人,我自己有权决定承担什么样的风险。政府也没权利决定人们可以用自己的生命冒何种程度的风险。

(2)反对道德式立法:比如最近才入法的“常回家看看”,在外的子女要经常问候、探望父母,这也是个非常不错的建议,符合我们百善孝为先的传统道德。但是“百善孝为先,论心不论迹,论迹穷人无孝子。”,一个月几次问候才能算孝敬?一次?两次?三次?即使是强制规范了人的行为,对于道德方面的提升仍是有限的。许多人认为卖淫不道德,“万恶淫为首,论迹不论心,论心天下无完人。”对于性道德以及同性恋的道德问题,自由至上主义者认为政府也不能干涉,人们有权支配自己性成熟的身体,和选择性伙伴的自由权利。(关于性道德我们在后文中还会有讨论。)

(3)反对财富的再分配:比如税收中用来帮助弱势群体的税种。

理由如下:虽然给不幸者提供教育、医疗、住房等福利是不错的想法,但不能由政府强制执行,只能由有爱心的个人或是慈善组织来进行。因为,从我的劳动收入中拿走一部分给别人=拿走我的劳动力=被他人所奴役,政府的做法就和侠盗一样,劫富济贫。同时,这种类型的征税并不是我们自愿的,而是生下来就被迫接受的条件。这涉及到了自由至上主义的道德核心观念:自我所有权。

我举个例子进一步说明。

2012年,高尔夫运动员泰格·伍兹以5940万美元的年收入位列运动员福布斯榜第三位。他一年交的税比许多人一辈子挣的钱都多。

2009年,伍兹出了一场小车祸,却撞出了“偷腥门”,他备受媒体侵扰,状态不佳,使得他当年被质疑以“受伤”为借口退出了许多比赛。

如果,美国人民疯狂地爱看伍兹打比赛,并且投票通过了法律,要求他必须复出,很显然这条法律对他来说是不公平的,这对他的自由是一种侵犯。既然我们不能强制他参加比赛,那我们又能有什么权力拿走他比赛的报酬给别人呢?

对于自由至上主义的这种观点,大概有以下几种反驳,自由至上主义者也分别进行了辩护。

反驳(1):税收并不像奴役那么糟糕,你可以选择一个交税较少甚至不用交所得税的工作,如果是被强迫劳动,你就没有这种选择。

自由至上主义者的辩护:看上去是可以自由选择工作,但即使是选择了交税较少的工作,那也是被迫选择的。来考虑这样一个类比:小偷进入了你家,但时间只允许他搬走价值3000元的电视(完好如新,不能退货),或是撬走你保险箱里的3000元现金。你当然希望他拿走电视,这样你就有选择的余地了:是否用3000元现金买一个新电视,或是买点其他的,但是那个小偷(政府)确确实实让你损失了3000元。

反驳(2):穷人更需要钱。

辩护:“需要”钱和“理应得到”钱是两回事。和之前说的一样,让有爱心的人和慈善组织来帮助穷人是可取的,但不能由国家强制执行。就好像一个肾衰竭的病人急需一个肾,国家安排你捐一个肾给他。即使是再迫切的需求,也不能侵犯他人的自我拥有权。

反驳(3):他的成功并不是他个人的力量,他需要好的营养师,体能教练,训练有素的裁判等等,否则他不可能有这么多收入。

辩护:确实如此,但其他人的工资是经过协商的(不像国家先天强迫),他们的价值已经在市场中得到体现。这不能说明我们就能拿走伍兹的一部分收入给别人。

反驳(4):国家并没有强迫你,国家给了你投票权,你可以投给符合自己利益的人。

辩护:民主的同意并不够。即使伍兹投票反对这项税法,但这项法律仍然被通过了,他还是得交税,只能说明需要帮助的穷人更多,这就属于一种功利主义的思维方式了,回想失控的电车、理查德·帕克、以及折磨恐怖分子的女儿的例子,我们已经知道功利主义存在着这种问题:不能充分尊重每个人的权利。(回忆我们之前提到过的问题:“自由”与“民主”真的能良好共存么?)

反驳(5),这是最具挑战的一条反驳:泰格·伍兹是因为幸运才能有此成就,他的家庭从小给他打下基础,他的身体有这项运动的天赋,历史上正好有人发明了这项运动,并且得到了社会的认可,这些都不是他能决定的,所以拿走他的一部分收入并不是什么不义之事,因为他本来就不应该得到那些,是运气带给他大部分成就。

辩护:这条反驳质疑了伍兹的运动天赋是不是“真的属于他”。如果连伍兹都没有权利运用他的能力获得报酬与认可,那么谁有权呢?是政治共同体么?(关于“幸运”的问题,我们也会在后文中讨论。)

似乎“自由阵营”到目前为止辩护得不错。

自由至上主义的这种哲学观点,对政治、经济学领域也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一种思想的影响力早已超出我们的想象),突出体现于罗纳德·里根总统和玛格丽特·撒切尔夫人等人对自由市场的支持。美国经济学家米尔顿·弗里德曼在《资本主义与自由》一书中,对许多法律提出质疑,认为政府侵犯了人们的自由,比如:强制性的养老保险,住房基金等,如果一个人愿意今天把钱用来享受,晚年穷困潦倒,我们是否有权阻止他这样做呢?养老保险也只能是一个很好的建议。同样的还有最低工资制度,这也侵犯了雇主与劳工的自由。行业准入执照也是不可取的,人们有权利自由地选择牙医,牙医不需要任何执照,类似“大众点评网”的团体会进行考核评价的工作,以提供参考。

自由市场虽然是经济学领域的问题,但在哲学层面仍然受到了挑战。现在我们来探讨一下关于人体器官买卖的自由市场问题。

在天朝(其实美国也一样),你可以捐献一个肾,但不能进行买卖。按照自由至上主义的观点,我们拥有自身,也就拥有对自己器官的处理权。每年有成千上万的人等待肾脏移植手术,如果能建立一个买卖肾脏的自由市场,那么会有很多人得救,还能缓解一部分人的经济问题,听起来真不错。这篇日志读到这里,你应该能发现,“听起来不错”这句话一出现,那肯定是出问题了。

考虑下这样两种情况吧:(1)有个富商出20万买一个健康人的肾,但并不是为了治病,而仅仅是作为艺术品收藏。你能接受这种人体器官的“滥用”行为么?如果你是自由至上主义者,这根本不是个问题,因为核心观念就是:我们拥有对自身所有物的处理权。而如果你感觉富商的做法不对,那说明你还不是一个自由至上主义者。困扰你的问题是:我们真的拥有这种权利么?出售器官的目的难道不是为了救人么?目的论的思维方式已经在你脑中发芽。(2)在某一个贫穷村庄里,一位农民想卖肾给富人,以供自己的儿子上大学,他联系到人卖掉了一个肾。过了几年,他的第二个儿子也要上大学了,他这次想通过更高的价格卖掉第二个肾,即使这意味着卖掉了生命。这似乎有些不妥,那么你会赞同这位父亲的做法么?按照自由至上主义的观点,这样做当然没问题,他对自己的一个肾有所有权,对另外一个也有同样的所有权。但是这种卖命行为似乎总让人觉得有些不对劲。实际上这种情况真的发生过,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美国加州一个囚犯想捐自己的第二个肾给女儿,但是被医院的伦理委员会拒绝了。

如果真的有这样的自由市场,我们可能只会允许不危害卖方生命的交易。但这又违背了自由至上主义“自我所有权“的观点。

那么关于安乐死呢?而这是一种消除痛苦的辅助自杀行为。用自自由至上主义的观点,我们确实可以放弃生命权。实际上,在安乐死的情形中,我们不怎么考虑自我所有权,而更多的是以尊严和同情的名义。回想一下,在本篇开头所提到的人吃人的案例,那是对自由至上主义的终极考验:我们真的拥有自身么?我们真的完全自由么?

为了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将花一点时间探讨康德极为苛刻的自由观、道德观。

自由意味着责任,这就是为什么大多数人都畏惧它的缘故。

——肖伯纳

正如之前所见,功利主义与自由至上主义,在对我们个人权利的论断上,都出现了一些问题:或是没有充分尊重个人权利(失控电车、理查德·帕克、刑讯恐怖分子的女儿),或是太过强调自我的权利,以致于人吃人也会变得自由合理。

我们需要换一种新的视角了。康德的哲学极其难懂,康德的自由观是他整个道德哲学的一个重要部分。

康德同意我们是追求快乐避免痛苦的生物,但他反对功利主义的计算方式,不仅因为有很多东西无法衡量,比如尊重,感谢,友情,亲情,爱情等等,更是因为他没能给予每个人尊重。

康德认为,我们并不是真正的自由,而是欲望和渴求的奴隶。因为我们无论做任何事情的时候,都是追求某种欲望的满足。比如这个真实的故事:今年夏奇热无比,你回到家打开冰箱,里面有好几种冰激凌你可以“自由”选择,但你真的感受到自由了么?同样,水往低处流,你也不会说水是自由的,因为它受限于自身无法控制的规律。康德发明了一个词:他律。我们每天都处在“他律”之中,并不是真正的自由,与之相对的,“自律地行动”,更像是一种意志上的自由----选择目的本身。

来看这个例子:

还有一周就期末考试了,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你的舍友问你:

“凌晨三点了为什么你还在看书?”

“因为我要复习迎考。”你答道。

“不复习不行么?”

“不复习会挂科。”

“为什么不能挂科?”

“因为我要更高的绩点。”

“为什么非得要那么高的绩点?”

“为了找到一份好的工作。”

“为何一定要找好的工作呢?”

“因为好的工作有不错的收入。”

“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因为我想去世界各地吃更多好吃的,没有钱可做不到这一点。”

这就是康德所说的“他律”:做A这件事是为了B,做B这件事又是为了其他目的。

这和亚里士多德的“目的论”很类似,亚里士多德把目的区分为两种:工具性的目的(一个行动作为其他目的的手段)和内在的目的(一个行动以自身为目的)。比如,在战争中,铁匠打造兵器,兵器打造好之后铁匠的目的已经达成,兵器被士兵用在战场上时,兵器的目的也实现了,但是,这铁匠与兵器都不是以自身为目的,而只是工具性的目的----为了士兵们采取下一步行动。医生使士兵保持健康时,就完成了使命,但“健康”的目的是“战斗”,“战斗”的目的是取得胜利,胜利的目的是“和平”,而和平是为了创造某种条件的手段,比如统治,在统治之下,统治者又将实现各种目的。亚里士多德指出,人的终极目的应当是幸福。

我们先回到康德。

“一个好的意志之所以是好的,并不是因为它所达到的成就。”康德写道。重要的是动机,我们因为这件事本身是对的而去做它,而并不是由于某些隐晦不明的动机。“即使这一意志完全没有力量实现它的目的,即使它付出了最大的努力却仍然一事无成,它也仍像珠宝一样熠熠生光,就像那些本身就拥有完整价值的事物一样。”

由于“动机”的原因,在道德上,“义务”与“意向”往往形成一种对比。康德举了这样一个例子:

一个没有购物经验的孩子走进了商店买一袋面包,店主可以多收他一些钱,而孩子并不知情。可是店主意识到,如果他的家长发现了占便宜的行为,这件事就会传播开来,从而影响他的生意。出于这个原因,他按正常价格把面包卖给了孩子。店主虽然做了正确的事情,但却是出于错误的理由。他是为了保护名声,维护自己的利益才诚实,他的行为缺乏了道德价值。

也许你会说,做生意就是为了赚钱,为什么要考虑道德价值?也许是这样,但康德的这个道德准则更适用于其他领域,那些无法用金钱衡量价值的领域。

来思考一下自杀与安乐死。康德认为,大多数人活下去,是因为他们热爱生命,而不是因为他们觉得有义务活下去。康德假设了一个毫无希望的、悲惨可怜的人,他心中充满了绝望,以致于他没有任何继续生存的欲望。如果这样的一个人,出于义务而不是出于意向来维持生命的话,那么他的行为就是具有道德价值的。

道德价值究竟有什么用?关键在于:把人作为“最终目的”。

记得理查德·帕克案例中,反驳功利主义的第一条理由么:谋杀就是谋杀。从道德上来讲,我们把谋杀和自杀看做完全不同的行为。违背他人的意志剥夺生命与自愿放弃生命,有很明显的不同。但康德将谋杀与自杀放在了同等的地位上,因为谋杀是将受害者当成某种手段加以利用,而自杀是为了逃避一种痛苦,我们就将自身作为一种解脱痛苦的手段。康德提醒我们,“一个人并不是被仅仅当做手段而加以利用的东西”,我没有权利舍弃自己内在的人性,就像我没有权利舍弃其他人内在的人性一样。自杀与谋杀,都没有将人性作为目的而加以尊重。

这种人性是什么?为什么我们要无差异地尊重?康德式的尊敬,是尊敬一种存在于我们所有人当中的、毫无差别的理性能力。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侵犯别人与侵犯自己是同样不对的。无论对方是什么人,无论我们是否与他们熟悉,仅仅因为他们是人类,具有理性能力,就因此而值得尊重。

对于康德而言,自由就是:有道德地行动,出于义务而行动,这样我们才能脱离本性的渴求与环境的影响。这就要求我们尊敬地将人本身当做目的加以对待。我已经把康德的观念简化到不能再简单了,但仍然是个“奇葩”的、苛刻的、难以理解的自由观。

康德以这种思考道德和自由的方式,对功利主义进行了毁灭性的批判。“那种将道德建立在幸福或功利之上的努力,注定是要失败的,因为它们所发现的从来都不是义务,而只是出于某一特定利益而行动的必要性。”

婚姻的目的

上文中提到了亚里士多德的“目的论”,我们由此开始思考一下关于婚姻的问题。

我们之中大部分人是要结婚的。关于婚姻,有这样一句“传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

也许这句话有点道理。毕竟爱情是种情感,更偏向于感性,婚姻是法律制度,是彻底的理性产物,这是两个世界的东西,中间存在着很大一条鸿沟,我们真的能处理好情感与婚姻么?

2013年,美国最高法院以5:4的投票比率,承认了同性恋婚姻,成为世界上第八个同性恋婚姻合法的国家。同性恋婚姻之争带给我们许多启迪,如果没有同性恋,很多人都不会开始反思婚姻的目的。

因为哲学,我对同性恋的看法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曾经我一度认为同性恋是反人类的恶心行为,应当被淘汰,但现在我却在为他/她们辩护,至少是在“同性恋婚姻”方面。如果你现在因为某种原因也“反同”,看看下面这些文字能不能改变你的看法。

反对同性恋婚姻,有这样一个强有力的观点:婚姻的首要目的是繁衍生息,这是人类千百年来延续的主要手段!同性恋做不到这一点,同性恋行为是反人类的。

辩护:这仅仅是看起来“强有力”,但实际上是最容易驳斥的。如果繁殖真的是婚姻的重要目的,那么我们为什么能允许没有生殖能力的人结婚?比如天生丧失了生殖能力的人,或者是晚年联姻的人们。那些婚后发现没有能力怀孕的人,是不是就该离婚呢?显然不是,我们结婚时,法律并没有强制我们生儿育女,最多是采取一些经济奖励或惩罚手段来控制人口,这是为了整体福利作考虑。

实际上,同性恋同样可以拥有孩子,通过人工代孕(下文中会提到的问题)或是领养。即使父母是同性,也不会影响他们对子女的教育,尤其是性取向方面的:因为同性恋比普通人更了解尊重性取向的重要性!TED演讲“揭开同性恋的神秘面纱”的演讲者LZGranderson就是一名同性恋,他培养出了一个非常不错的儿子。视频连接http://video.sina.com.cn/p/edu/news/2013-01-21/133061982435.html至于科学方面的问题:基因如何影响性取向,我们在这里不做讨论。

想象一下,即使全人类都变成同性恋,人类也不可能灭绝,我们有更充分的理由“优生优育”,将质量最好的精子与卵子进行人工授精,来“培育”出更好的下一代。

即使是天主教,对于婚姻也有了新的看法。

教会法典中有关婚姻圣事的性质最主要的两条是1013条第一项:「婚姻之主目的为产生及教养子女;从目的为互助及疗情欲。」及1081条第二项:「称婚姻合意者,乃指双方交付及接受为实行生育子女之适当行为之永久及专属身权之意志行为。」J.David神父在《天主教关于婚姻道理的新观点》中指出,梵蒂冈第二届大公会议,把婚姻不再看做仅是为了本身之外的目的而存在的一种制度或工具。婚姻比这要丰富美丽多了。他说「……婚姻首先是男女之间爱的关联。这关联有它独立的价值,并不仅是因为能生育子女才有价值。」

“婚姻是为了繁殖”这个观点已经站不住脚了,这些都把我们的目光引向了其本质:婚姻是一种对忠实、持久的伴侣关系的庆祝方式。而参与婚姻的其实有三方:配偶双方以及承认这个婚姻的国家。

这却引发了新的问题,也是一个自由主义的问题:出于这种观念,我能不能和自己结婚?因为能和自己最长久的,就是我自己了。或者是三人、三人以上,经过互相同意的婚姻。于是自由至上主义提出:政府根本不应该插手婚姻这件事,婚姻制度应当被取消。如果一个人想和自己结婚,而且有其他人愿意为他庆祝,那就随他们去吧。婚姻的认可,应当交给私人机构,教堂、商场、赌场、俱乐部等等,随便谁都可以。政府能做的就是保持中立,并且给予每种人和信仰足够的尊重,比如仅仅禁止同性恋在基督教堂里举办婚礼,但可以在社会中的其他场合结婚,得到认可和祝福。

这种自由派的中立观点:既不赞成也不反对,导致婚姻制度的取消,是很难让人接受的。因为我们很清楚,婚姻在人类的传统习俗中,是最珍贵,最值得尊敬的一种。哪怕你能接受多人婚姻,你也很难想象自己和自己结婚会是什么情况。在道德上保持自由中立,是几乎不可能做到的。我们无法避免地产生各种准则或是评判标准,来评价什么是好什么是坏。

代孕与堕胎

顺着婚姻的话题,我们来讨论一下生育之中的道德问题,这可能是我们之中某些人将来会面对的问题。

在天朝,代孕行为并不受法律保护。代孕的形式主要有两种:一、父母双方提供精子与卵子,租用第三方的子宫。二、父母其中一方提供精子或者卵子,通过购买或者接受捐赠的方式,获得受精卵的另一半,再选择培育这个受精卵的子宫。

如果你在道德上能接受人工代孕,那么你应该也能接受卖淫:花一万块租用某人的子宫九个月,与花一百块租用一条阴道两个小时有什么不同么(不要问我哪里这么便宜,我随便说的数据)。你说卖淫是为了钱出卖尊严,那谁有钱闲着没事会去帮人代孕?代孕是关于人命的合同,这和贩卖人口又有什么不同呢?这些问题我想留给大家自己思考。

还有人说:放进去的“东西”不一样。我只想说:代孕放进去的是一整个活人啊。

这就引发了一个新的问题:受精卵等于活人么?

在天朝,我们还能发现另外一个有趣的现象:人流广告遍布大街小巷,电视上却没有避孕套的广告,最多是避孕药。不可否认这是受到传统性道德的影响。

我们将目光集中堕胎这件事上,这是一个古老的话题,大神们在辩论队里已经争论过无数次了。胎儿何时才能算一个“人”呢?堕胎和谋杀自己的亲生骨肉有什么区别么?

这里还有很需要考虑堕胎的情形:妇女遭到强暴而怀孕;夫妻之间的意外;胎儿的存在会影响母亲的生命健康等等。

在这里我留下第二个问题,题目分两部:一、考虑清楚自己是否赞成堕胎,为什么。二、反驳自己第一条中的观点。

你可以运用各种思维模式思考:功利主义、自由至上主义或者其他什么主义。也可以什么主义都不用,只要有足够强有力的理由。

留这道题是以防万一,但愿我们将来不会做出什么悔恨一生的决定。不谢。

努力与成功

相信命运的人跟着命运走,不相信命运的人被命运拖着走。

有必要在这里放一个高能预警了。

接下来的文字,会摧毁很多人心中信条:“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还有可能摧毁很多优秀的人引以为傲的东西:努力。

一如文章开篇所提到的那个问题:有时候你看再多励志故事,也仅是听听激动,想想感动,回家不动。这不是没有理由的。不管你是否信仰上帝或佛祖,很快,你就会知道命运的力量。

先讲一个我非常喜欢的故事:有两名建筑工人,一胖一瘦,他们分别要盖一堵墙,胖子天生力气大,只需一天就能完工,瘦子则需要三天。没有哪一个建筑公司会以为瘦子付出了更多努力,而给他更多报酬。社会奖赏的是你的贡献,而不是努力。

来仔细分析一下“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这句话,首先你的身体条件要适合种地,不能有影响劳作的疾病,天公也得作美,不能有大旱大涝,税收也必须合理,不能把你压榨得一文不剩。疾病,天气,政策或者社会环境都不是一个普通农民能控制的事情----都需要一定的运气。

就好像那个故事里的胖子,如果不是天生神力,他不会以那么高的效率完成工作,拿到报酬。

其实早就有人发现了这一点:大自然的随机性无时无刻不存在于人类社会中。出生决定命运,在今天仍然没有改变太多。

我们来看一下人类社会制度中的几个重要,就能发现问题:

首先是封建制度或种姓制度:由于是固定的阶级制度,你的出生已经决定了你这辈子能浮动的空间。这显然非常不合理,于是它被推翻了,以自由平等的名义。自由至上主义者认为,应该让每个人都参与到这场“赛跑”之中----每个人都会有成功的机会,能站在社会的顶层。但很快我们就发现,各种“二代”出现,使得这场比赛的参赛者,并不在同一起跑线。于是,今天的社会一直在努力建立一种“精英统治制度”:让每个人都拥有平等的机会,在同一起跑线,然后通过人们自身努力,来选拔精英,前往社会上层。

听起来真不错,很公平对么?但仅仅是听起来。

看一幅漫画你就明白了。

即使是同一场赛跑,在同一起跑线,每个人的天赋也不同:有些人天生就适合跑步,有些人只会游泳,还有那些擅长唱歌、跳舞、绘画、雕刻的。

回想一下,我们之前在讨论税收时“泰格·伍兹”的例子,第五条反驳中提到的:老虎伍兹只不过是幸运,他有高尔夫的天赋,更重要的是正好有人发明了高尔夫这项运动。

这样的例子每天都在发生。《中国好声音》这类歌唱选秀节目,使许多黑暗中的歌手,看见了光明的前程。有些人赢得了观众及评委的喜爱与认可,人们得知他们的奋斗史之后,又多了几分尊重。很多热爱唱歌的人深受鼓舞,开始追寻自己的梦想,随后北漂多年,坚持不懈。成功者万里挑一,但仍有无数人坚持着,并坚信能够成功。我曾经也想当个歌手之类的超级明星,传递某种信仰,然后名利双收。但我发现,我根本没这个天赋,我再怎么努力也不会成为周杰伦或者王力宏,连酒吧里的驻唱歌手都当不了。我是不是可以说一句“命运不公”?

为什么没有“中国好厨艺”?我舅舅家楼下的鸭血粉丝汤完爆南京所有连锁店,真的。因为电视只能传递声色,传达不了味觉,即使美食与音乐都是人类最普遍的爱好之一,音乐类选秀会比厨艺选秀火爆很多。那些因为电视选秀而成功的人,是不是要感谢一下电视发明者?因为他们运气不错,没有生在一百年前,那个没有电视机的年代。在一百年前,你生来不是黑皮肤,就已经非常幸运了。

即使是今天,你仍然可以为自己不是黑皮肤而庆幸。据英国《卫报》报道,2013年的非洲大陆,5岁以下儿童死亡率是七分之一,芬兰情况最好,比率是三百四十五分之一。直到今天,非洲仍然有3000万儿童正忍受饥饿,1200万人因为饥饿而垂死。

当然,非洲大陆上也有“幸运”。来听一下BeatriceBiira的故事。她住在乌干达和刚果边境,从没有上过一天学,她的父母认为上学毫无必要,反正长大也是挑一辈子水。很巧的是,美国一个慈善机构送了两头羊到非洲,有一只就分配到了Beatrice家里,羊产下了双胞胎,随后开始产奶,她的家人卖了羊奶,积累了一些财富,并开始考虑送她去上学。所以她九岁那年,开始读一年级。她非常珍惜这个机会,一直努力保持第一名,直到高中毕业,并且成为村里第一个拿到奖学金去美国念书的人,她现在已经从康奈迪克学院毕业。在毕业那天,她说:“我是这个世界上,仅因为一只羊就改变了命运的女孩。”

你也许会说命运真不公平,我们还有机会写写文章,旅旅游,打打游戏,谈谈恋爱,抱怨社会,感叹命运,然后换一种心情打打游戏,旅旅游,唱唱歌,跳跳舞,而在地球上的某个角落正,有人从出生时就开始乞求能继续呼吸。你也可以认为命运是绝对公平的,这种公平体现在各种方面,比如,我们每个人都会死。

实际上,命运根本无所谓公平或不公,这些只是自然的分配,我们真正需要思考公正的地方,在于如何处理这些分配。

那我们该怎么做?

《正义论》作者约翰·罗尔斯提出了一条原则,“差异原则”:只有当社会和经济的不平,等能够有利于社会中最不利者的利益时,它们才是可以允许的。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能收税去帮助穷人。

罗尔斯说,自由至上主义和精英统治制度都是有缺陷的,它们对于命运的随机任意性没有什么好办法,它们只能说:这种自然界的随机事件,会无可避免地带入人类社会制度中。

用罗尔斯的话概括一下:“我们应当反对这样一种观点:制度的安排总是有缺陷的,因为自然才能的分配和社会环境的偶然因素看起来是不公平的,而这种不公正不可避免地转移到人类的制度安排之中。这种思想有时候被用来作为对不公正熟视无睹的借口。自然的分配无所谓公正不公正,这些只是自然事实。公正或不公正在于制度处理这些问题的方式。”

你可能会说:如果需要制度来纠正这些不公正,那和“绝对平等主义”有什么不同?

罗尔斯的差异原则却不容易受到这种反驳的攻击,他指出:我们并不是要给天生擅长跑步的人设置障碍,相反,我们鼓励那些受到命运女神亲睐的人,充分运用自然馈赠的天赋做到最好;但是要事先认识到,他们得到的奖品并不只属于他们,而应当与缺乏这类天赋的人分享。这并不像“绝对平等主义”一样要消除差别,而是将人们的好运气当做一种公共资产,来帮助那些生而不幸的人。没有人在社会上生来就值得拥有更有利的起点,也没有人应当生在最不利的环境中。

在美国,所有人都认为没有什么人比他的社会地位高,因为人人生而平等。但是,他可不承认没有人比他社会地位低。

---伯特兰.罗素

关于“差异原则”,还有两个方面的反对。

反驳(1):激励因素

如果那些最有才能的人,只有在有利于最不利者时才能获利,那么,万一他们决定更少地工作,或者在一开始就不发挥他们的才华,那会怎样?如果税率很高,泰格·伍兹不会退役转行么?

罗尔斯的回答是:如果我们需要这些收入上的差异来刺激人们施展才华,去帮助那些最不幸的人,我们就可以允许这种差异,这也是“差异原则”和“绝对平等主义”不同的地方----保持激励。但那些成功者一定要认识到,他们在道德上并不值得拥有更多的钱。

反驳(2):努力因素

核能预警!这段文字大概是全文最毁三观的部分了!

“精英统治制度”的拥护者说:努力又会怎样呢?泰格·伍兹经过长期艰苦训练才能有所成就,比尔·盖茨奋斗数年才取得微软的成功。“努力改变命运,努力成就人生”的例子太多了,难道他们不能拥有通过自身努力得到的财富?

罗尔斯的回应是:即使是努力,也有可能是运气的产物。

中国有句俗语: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大部分出生贫寒的人更知道努力,俞敏洪就是个已经讲烂的例子。有人反感某些挥霍青春,不懂珍惜的富二代,他们聪明的父母赚到了钱,富二代们不会太笨。即使是同样的智商,却因为出生与成长环境的不同,得到了不同程度的运用。出生在何种环境是我们能决定的么?那些出生贫寒,相信努力能改变命运的人,还没有意识到:努力本身就属于他们的命运。同样,对那些富二代来说也是不公平的:凭他们的才能,本有机会创造一个更加精彩的人生,却受到环境中各种因素的诱惑,偏离了原本的航向。或者,他们生来就要被培养为家族产业的继承人,也许福特的儿子根本不想当CEO,他只想成为摇滚歌手,但他没得选,这对他来说公平么?

家庭环境,对人的努力因素影响巨大。因为良好的家庭教育,比如你的父母受过良好教育,用类似“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的传统信条告诉你要努力,所以你知道要努力;或者是出于某种原因,用棍棒逼迫你努力。好的家庭环境也能防止你误入歧途。你无时无刻不受到环境的影响,而环境,也不是你能决定的。

家庭环境影响的不止“努力”。无论是父母的遗传因素,或是良好的“启智教育”,都会影响孩子们智力成长。且不论比尔·盖茨的智商。他的母亲曾是IBM董事长,比尔·盖茨的第一笔生意就是由他母亲促成的。随便说出一个成功的名人,哪一个没有受到家庭环境的影响?或是在社会环境中受到高人指点、贵人相助?我们具有什么样的天赋,我们的父母是谁,将来会遇见什么样的人,经历什么样的事,是我们能决定的么?

再举一个心理学上的例子,看看能说明些什么。心理学家认为,出生顺序会影响努力和奋斗程度。在中国,我们这一代人大部分是独生子女,就算我们什么都不做,也是“最努力的那个”。在国外情况就不同了。哈佛大学迈克尔·桑德尔教授对他的学生们做了一个“粗略”调查,发现75%-80%的学生都是家中第一个出生的,包括教授自己。我没有找到这个心理学结论的完整论证与数据。如果这个结论是对的,那么努力的光环又会褪色了。因为出生顺序,也不是你能决定的。

结合前文中胖瘦建筑工人的例子,你现在应该已经发现:首先,并不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真正的程序是努力—绩效—报酬(收获),人们因为天赋或其他因素,在“努力--绩效”的环节产生差异。其次,努力与成功也有时候甚至只是运气的产物。就像中了彩票一样,你可以把钱拿走,那只是因为运气好,没有人会因好运气而向你致敬,只能说明这是“合法”的,并不是你道德上“应得”的。

我们没有太多值得骄傲或自卑的。当人们真正意识到命运的力量时,我们会更谦虚,更加明白互相尊重的重要性。我们的合作会多于竞争,我们的分享会多于掠夺,我们的协商会多于谩骂,我们的理解会多于仇恨。

我们正在讨论的是努力、成功与命运。在情感方面,你面对命运时仍然没有什么好办法。“年轻时一次刻骨铭心的爱情和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你长得好看或是有某种才华么?你哪儿来的钱?“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或者“遇见两个人,一个温柔了岁月,一个惊艳了时光”之类的经历,同样需要好运气。种族歧视,地域歧视更是让我无法理解,这不是我们自身能决定的事情,有什么值得歧视或嘲讽之处?

扯远了,回来总结一下:

1、封建制度或种姓制度:出生决定了你一生的阶层。

2、自由至上主义:让每个人都有成功的机会,让每个人都参与这场赛跑,但只是形式上的,因为每个人机会不均等。(不在同一起跑线)

3、精英统治制度:创造均等的机会,把人们放在同一起跑线。(但有人天生是跑步健将)

4、平等主义:罗尔斯的“差异原则”。

无论罗尔斯的公正理论最终能否成功,它都代表了美国政治哲学中迄今为止最具说服力、支持一个更加平等的社会的理由。

结语

相信我,当我写下关于努力与成功的文字时,内心同样接受着煎熬:对命运感到无力,成功如此需要运气,不知道人生还有什么是自己能决定的。真是满满的负能量。

还记得我在文章开头说过的话么:这有可能毁了你,而没有重塑你。

但是仔细想想,我们连“成功”是什么都无法准确定义,更无法保证“功成名就”一定能带来幸福。

虽然我们刚刚经历了一次“道德丧失”:努力与成功变得不再那么光辉耀眼。但当我们了解到这些观念之后,更应该明白:努力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我们可以做得更好。

我们今天所讨论的“差异原则”观念,世界上还没有多太多人了解,大部分人仍然信仰“精英统治制度”,信仰着努力。

我仍然留下了许多未解决的问题:“自由”与“民主”真的能良好地共存么?代孕与卖淫有区别么?代孕与贩卖人口有区别么?堕胎能被接受么?在论述中,我也留下了一些不严谨的地方,等待你去发现。

这篇文章仅仅涉及到了我们生活中的少数几个重要方面:生死、税收、婚姻、生育、努力与成功。生活中还有更多我们未曾想到的问题。对生活发问,是开始探索新世界的第一步。

哲学与你并不遥远。文中提到的许多观念,都是易于理解的,并不需要太高的智商,并且,我相信很多人在生活中已经产生了一些与上文中哲学观念类似的想法。

哲学教给我们的东西,是我们已经知道的,它不给我们提供新的信息,而只是引导我们用新的方式看问题。但风险就在这,一旦由熟悉变得陌生,世界就会永远和以前不一样了。哲学就像一个故事,你不知道它会如何发展,但是你却知道,这是关于你的故事。

也许有些问题你仍没有答案,但至少你已经意识到保持批判与辩证思维的重要性。

尤其是在今天这个多元的社会里,我们更需要与别人讨论,有时会修正自己的原则,有时我们说服其他人。现代人对于“善”、“好”、“幸福”概念的理解多种多样,即使是那些哲学家经过相当严密的推理,也仍然会产生分歧。幸好还存在分歧,那些分歧中有一些是合理的,我们需要这些分歧来来进一步引领我们思考。

对于分歧,你也可以视而不见,但这不是唯一的方法,也不是最好的方法。当“集体福利”与“个人权利”冲突时,当“自由”与“自我拥有”矛盾时,你一定不想成为被吃掉的理查德·帕克或者那个被残忍虐待的5岁女孩儿。记得我留下的那道关于堕胎的思考题么?我们思考这些问题的方法都很类似:辩证地反思。

同时,我们也发现,私人生活已经不可能脱离社会而进行了。不关心政治、政策、社会道德,你真的能拥有一个良好的生活么?也许只能凭运气了。

思想的发展远不及科技迅猛,但一种思想一旦扎根,便根深蒂固。三千七百年前,“汉谟拉比法典”上那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直到今天仍被视为是最“无法驳斥”的律法。也许你已经被某种观念洗脑了,那也可以再洗一遍。

你也许还会说:相比我纯真美好的爱情,理性就是垃圾,浪费我的脑细胞。

我承认,人性中许多美好的情感,要比理性珍贵得多,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不需要太多。钻石不正因稀有而价值连城么。

写这篇文章的最终目的,就是想唤醒我们永不停歇的理性思考,真正的思考。“如果我们做到了这一点,如果理性的不安在继续折磨着你,那么在不久的未来,你将不会一无所获。”

而推动我们思考的脚步前进的真正动力就在于:

因为我们一直活在这些问题的答案里。

坐而论道,不如起而力行,开始努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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