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仲宇:神霄道士王惟一雷法思想探索

刘仲宇:神霄道士王惟一雷法思想探索

王惟一,元代道士。在五雷正法的发展史上,他是一位有重大理论建树的人物。明道藏中收有他论内丹著作一种——《明道篇》,雷法著作一种——《道法心传》。后者在雷法理论论著中,是比较系统的一本,前者虽是论丹著作,但雷法的特点,正在以内丹为本,所以论丹与论法本来密切相关,对内丹的探讨是雷法理论的题中应有之义。王惟一其人,曾经引起少数专家的注意,任继愈主编《中国道教史》和卿希泰主编《中国道教史》第三卷都曾提及其人,并作简略介绍评论。不过总的来说,对王惟一及其雷法思想的研讨还很不够。本文拟对王惟一及其雷法思想作一比较全面的讨论,以期引起更多的专家学者的注意。

一、生平与道派归属

王惟一,元代松江人。有关其事迹的现存文献不多。据《古今图书集成·博物汇编·神异典第二百八十六卷方士部》引《苏州府志》:

王惟一,括苍人,自号景阳子。父官华亭,因家焉。弃吏,从方外,遇至人授还丹九转,有得,用著道书六卷。晚年寓樊泾岳祠。泰定丙寅,书遗事及偈毕,端坐而逝。

前述及两种道教史皆曾谈到王惟一,其资料所据,主要即是此条,目前也尚未有新的发现。不过,对其事迹,仍有某些值得讨论之处。

王惟一的原藉是括苍,今属浙江省丽水地区,随父亲游宦,才定居于华亭。华亭今属上海市。唐始置华亭县,元代至元间,兼置华亭府,以县治为府治,不久府名改为松江府,县名仍旧。查王惟一现存二书,皆题“松江后学王景阳著”或“松江后学雷霆散吏景阳王惟一述”,盖都成于置松江府之后。古人重籍贯,常常侨居外地多年仍署以原籍。王惟一署以松江后学,一定是在松江居住日久,且或已落籍该地。只是他的生年已无可考,何时来华亭也不清楚。卒年泰定丙寅,为公元1326年。

《苏州府志》既说王惟一“弃吏”,则他一度也曾入官场,不过只为吏,则以官场言,并非正途出身。王惟一自述其生平也提及:“余少业儒,粗通六经,而知仁义礼乐教化之道。”[[1]]因此原来所走的或者是他父辈给他安排的,也是一般官宦子弟常走的业儒做官的旧路径。但是,在生活中却有一件困扰他很久的问题:“窃怪夫三才既同此道而立,何天地之运如是其久,而人之数如是其短耶?”后来读了《老子》,方彻底改变了他的思想和生活道路:

及观老子之言,怃然曰:天地之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人之所以夭且速者,以其厚于求生,是以轻死。远观诸物,则走飞动植皆能变化,粪虫变蝉,腐草化萤,雀入水而化蛤,雉入海而化蜃,田鼠化为如,锦鳞化为龙,况人为万物之灵,岂不能全其所固有,而为长生不死之仙乎?盖其六欲七情所盗者众,名缰利锁所贼者深,斫丧既多,夭亡不免,是徒自好生而无延生之术,莫不恶死而无远死之方。惟一既生人世,获处中华,可不念生死大事,以求万劫一传之方?于是偏游方外,求金丹之学,上乘之道。[[2]]

从追求人生的永恒出发,他开始了漫长的探索。据他自己说,曾经对三教经书,行雷祈祷,医卜星数,无不备考,贤愚师友,莫不参求。但都未能够明白至道。以至于旦暮勤奉,积忧成疾。后来终于“得遇至人”,亲授无上至真妙道,一言之下,直指真诠,使他悟入金丹大道。

王惟一所说“至人”为谁,难以考证。上引他的自述,皆出于讨论金丹大道的《明道篇》之序,故只谈及追求长生之事及了达生死的“真诠”。然据他在《道法心传》中自述,至人所传有“雷霆一窍”,是则其人系精于雷法之士,并非单纯修炼内丹之士。征之王惟一署于书前书后,皆自称“雷霆散吏”,更可以确定,其师应是一位雷法高士。本来,雷法从北宋末年崛起,就有内丹外法的倾向,所以习练雷法者,必须相应地学习丹法。又从陈楠开始,内丹南宗传人或兼习雷法,白玉蟾更成为雷法大家,雷法传人精于丹法,自然不难理解。所以王惟一之师既传“雷霆一窍”,又能指明性命真诠,本来没有什么矛盾。不仅如此,雷霆一窍与所谓真诠,本来是同一件事的两个侧面。因为,一窍云者,既是丹窍,又是雷窍,一而二,二而一,不可截然分开。

元代,雷法的流传不止一派,王惟一所传一派,则可以确定系神霄派。在《道法心传》中,王惟一既说自己得至人传授雷霆一窍之说,“后又得月鼎莫先生使者一法,历说先天之妙”,是其遇“至人”、“真师”在前,得莫氏之说在后。,但二者的学说,似乎并无冲突。他既服膺于莫氏之说,但在著《道法心传》时,仍强调此“一窍”之重要,看来,两者原同出一系。莫月鼎所传为神霄雷法,则王惟一也可以归入神霄派。

王惟一获莫月鼎之法,在于其使者一法。考其法全称为先天一火雷张使者祈祷大法,或称先天一雷法。使者,即雷部使者张珏,雷法中称他负责通报信息,召集雷部诸神行雷布雨,所谓使者法,即召役张使者之法。该法在《道法会元》中收有多种,其中《道法会元》卷九十《先天一雷法》行持中有所谓“一参同玄妙”,系二个符字及相关咒语,后有说明,云:“此乃电母亲传月鼎,血脉相传之妙。”可证曾经莫月鼎之手,且托神意加以增饰。又据宋濂《莫月鼎传碑》莫从其度师邹铁壁处得到《九天雷晶隐书》。今《道法会元》卷八十九有《九天雷晶元章》一种,以过于短小,无法确定与莫月鼎学说关系,惟卷八十三至八十七有《先天雷晶隐书》五卷,又卷八十八《雷晶使者祈祷行检》,所载内容颇与莫月鼎《枢机说》[[3]]相合,如所谓掀翻斗柄、倒卷黄河等等,二者可以互见。且王惟一明说他从莫月鼎处得到的启示,乃是其“历说先天之妙”,故疑莫月鼎所得应是《先天雷晶隐书》,云九天,或是讹传,也不排除一书二名的可能。《先天雷晶隐书》有《道妙》一篇,说:“此法侍所秘,本古玉枢三帅,至宣和时,内藏所禁,不许妄传,独上官祖师家传得此,以付之先师铁壁邹公。”如此则可以确认《先天雷晶隐书》与邹铁壁、莫月鼎一系的关系。如此看来,王惟一所得之说乃是一份相当系统的雷法理论。至于他所直接引用的莫月鼎之言,载于《道法会元》卷七七,题作《枢机说》。

从上述叙述可以知道,王惟一为求长生而从方外游,得至人而真诠,但所谓雷霆一窍,系从雷法之士中得来。他后来又获莫月鼎使者之法,明先天之妙。且将体会撰成论著,则是神霄派传人中的佼佼者。

他得莫月鼎之法时,可能已经是莫氏晚年。莫月鼎的卒年,有至元二十七年(1290年)和三十一年二说,而王惟一现存的两部著作中较早的一部《道法心传》正作于至元甲午即1294年,其序则作于甲午正月上元日。不管莫月鼎卒于哪一年,王惟一之作,都在莫氏卒后或卒年。王惟一在《道法精微》卷首说明中称:“余平生参尽雷法,未有若月鼎莫君之说如此之明也。使余朝夕思慕先生之学,不可得见,惟悒怏耳。先生在世,学者纷纷,多不得其传。余今老矣,欲留秘诀于人间,无个知音可语,故作数图,名之曰《道法精微》,用留于世,倘遇达人,必当具眼。”[[4]]从这里可以体会到王惟一对莫月鼎崇敬之深,也可略微觉察到他晚年仍无得意弟子传其精要。因此,从这也可理解,《道法心传》虽是元代雷法的系统精到之作,王惟一之后却几乎无人提起其雷法,更遑论传授有序了。

《苏州府志》载王惟一撰道书六卷,但未载具体书名。今存于道藏有两种,皆未分卷。如此则是其著作已经有所亡佚。不过,细检《道法心传》前半段为《心传》,王惟一自己在后文多处提及,称《心传录》,前有序,在《拜问先天一》诗后,有图一幅,后置文一篇,末署“至元甲午上元日松江后学雷霆散吏景阳王惟一述”,与序言所署日期一致,可以肯定是完整的一书。此后一段,王惟一自述缘起,称之为《道法精微》,凡载图十三幅,并各作说明;且文中每提及“余《心传录》”,是则系与前书并列的另一独立著作。该书《万法归心图》后提及“余《明道》云”,《明道》,指其所撰《明道篇》,成书于在德甲辰(1304年),是此作晚于《明道篇》,故或对《心传录》、《明道篇》有所补充,也有所发挥。又全书之末,载题作《王真<满庭芳>》的词三首,皆非惟一自己之作,而且,末首“法在先天”云云,又见于《先天一雷法》,题作《月鼎一之妙<满江红>》,则系莫月鼎作品。如此,可以考定王惟一著作今存者实有三种:《明道篇》,《心传录》(或题《道法心传》),《道法精微》,后二种混而为一,比存于今本《道法心传》。

二、站在神霄雷法理论上的南宗内丹学说

王惟一行神霄雷法,但雷法的行持本来就以内丹为基础,所以与所谓长生的真诠相一致。他在《道法心传》中从《先天祖》谈起,说元神,论真土,真炉鼎、真药物、龙虎假名、铅汞何物等等,皆一一道来,俨然是浓缩的丹学理论。不过其书以讨论雷法为主,丹法的阐述不能驰骋自如。撰《心传》后十年,乃有《明道篇》之作,专论内丹。

《明道篇》在形式上仿张伯端《悟真篇》。《悟真篇》“内有七言四韵一十六首,以表二八之数;绝句六十四首,按《周易》诸卦;五言一首以象太乙;续填《西江月》一十二首,以周岁律。”[[5]]《明道篇》则内含:“著诗八十一首,以按纯阳九九之数。内七言四韵一十六首,以按二八之数;内绝句六十四首,以按六十四卦;五言一首,以象太一之奇;《西江月》一十二阙,以周十二律吕。”[[6]]几乎是逐一依《悟真篇》的排列,及赋义。不仅如此。王惟一也明说在他心目中,最权威的内丹家是张伯端及其四传弟子白玉蟾。他批评当时一般学内丹的,不理解张、白的学说:

其于紫阳《悟真》之书“火候不用时”、“冬至不在子”,及其沐浴法“卯酉诚虚比”之语,与夫白先生“采药物于不动之中,行火候于无为之内”之言,能诵言而晓其义者,吾未见其人矣![[7]]

这一批评,显露出他对当时人不能领悟丹法真谛的不满,也表白了他自己对张伯端所创的南宗丹法的服膺,以及认定已获真诠的自负。在上引诸语之后,他又说:

仁哉平叔丹经曰:真土擒真铅,真铅制真汞,斗柄运周天,要人解攒簇。尽矣哉海蟾先生《上悟真书》曰……

在这里,《悟真篇》已被奉之为“丹经”,白玉蟾的论述则已十全十美泄尽无余,完全是南宗弟子的口气。所以,王惟一所传的丹法,出于南宗,乃毫无疑问。不过,他的丹学是经过雷法理论之士领悟的丹学,也可以说即是元代神霄派的内丹学。所以王惟一虽《悟真篇》之意,表明皈依其道,却没有跟随张伯端亦步亦趋,而是挑出了若干在内丹实践中遇到的难点,也时雷法中会碰到的难点,着重加以阐述,在旧形式中多少还有些新的内容。

这种新,有时只是表现为比较显露通畅,但仅此也有其价值。关于内丹的药料,素来以铅汞等隐名指代。《悟真篇》谈炼丹时常以铅汞指药物,又多处言及真铅、真汞,论取坎填离则又称:“离坎若还无戊己,虽含四象不成丹。只缘彼此怀真土,遂使金丹有返还。”一般认为,这里提到的是内丹中的精气神三个要素。但既以隐名出之,学者每不能明白。于丹法言,不明这些基本概念则无从觅见下手之途,于雷法,则无从知道运用之妙根基何在。王惟一对铅汞一类隐名,都尽可能诠释明白,他在《道法心传》中《铅汞何物》一诗中说:“精神二物有铅汞,用之不见见无用。移将坎实点离虚,神运其中不见缝。”明确指出铅汞即元精元神。在《明道篇》中,他更直截了当指出“学道先明清气神,成全三物道方亲”,又说:

炼丹先要炼元精,炼得元精气便真。气若聚时神必住,保全无漏作真人。

惜精惜气养元神,苦志劳形使不亲。寂寞无为无所著,真人出现离几身。

结胎须结本来真,不离身中精气神。渐结渐凝休断续,工夫十月产真人。

这些论述,都指明并且强调了内丹所用的药物即是人身固有的精气神,所谓采药,所谓结胎,都从这里下手。虽然那些个理论不是他的发明,但在丹诗中能够尽量明白透露,在元代仍称难得。

又比如丹法中难明的玄关一窍,王惟一也化了许多工夫努力加以阐述。玄关一窍,在丹为丹窍,在雷法则为雷霆一窍。他在《道法精微》专列《玄关一窍图》,称“此窍通天窍,法中真玄妙”,并解释说:“夫玄关一窍,内藏天地阴阳,日月星宿,三元八卦,四象五行,二十四,七十二候,风云雷电雨,皆在其中矣。”以此看来,这一窍真非同小可。他反复征引张紫阳、白玉蟾、保一真人之语来证明这点。在《明道篇》中,他专门撰律诗云:“玄关一窍最难明,不得心传莫妄行。若识念从何处起,方知道在个中生。阴阳未判元无象,日月相交岂有情。君更要知端的意,中天日午正三更。”大抵说来,他所谓一窍,即人体之“中”,但又非形体上之中,而是所谓中道所在之处,阴阳未判,然而又有日月交会之机。日午三更,乃是阴阳颠倒互藏之象。这些玄之又玄的说法,虽然在他自己看来已泄尽天机,不过若是没有修丹的真切体验,仍不易明了,所以最后还是要让学人投明师以得真传。

王惟一的丹法,属于南宗,但又有时代的与其自身的待点。

首先,是多取宋代理学家之学,鲜明地表现了道教与儒学的会通。他在《明道篇序》中说:“《易》之道初无怪异,要在至心诚意,格物致知,去人欲之私,存天理之公,自然见心中无限药材,身中无限火符,药愈探而不穷,火愈炼而不息。”这样,内丹学便与理学去人欲存天理、格物致知等基本学说一致了起来。《绝句六十四首》又称:

人欲未萌天理在,念头才动鬼神知。勿欺微隐严加畏,日用常行不可违。

本来丹法有炼己之说,要在去除杂念,但它的发轫在理学之先,张伯端撰《悟真篇》的时代理学创立之后不久,但张并未将他的学说与理学挂上钩。王惟一则将存天理去人欲的思想牵合于丹法,把个人的道德修养摆在更加突出的地位,而且敷上了浓厚的禁欲主义色彩。这点,既与一般的内丹家提倡个人道德修养,主张积功累德相关,更由于他是神霄派雷法传人,要求守戒以免天谴,诚心以感天心,有密切关系。

王惟一不仅取存天理去人欲之说,而且征引理学家周敦颐、邵雍等人的哲学理论。其绝句中有二首云:

学道须穷天地心,罕闻世上有知音。都缘此理难轻泄,尽向旁蹊曲径行。

坤复之间理极微,鬼神虽妙也难窥。要知这个真消息,熟读尧夫《冬至》诗。

尧夫,即邵雍。所谓天地心,《周易》复卦彖辞:“复见天地之心乎。”复卦上坤下震,初九一阳爻生于五阴之下,为阴尽阳生之象,古人认为系天地生生不息的表现,所以颇为重视,往往下功夫研究。邵雍《冬至吟》辑入《伊川击壤集》卷十八,凡两首,其一云:“冬至子之半,天心无改移。一阳初动处,万物未生时。玄酒味方淡,大音声正希。此言如不信,更请问庖羲。”另一首云:“何者谓之机,天根理极微。今年初尽处,明日未来时。此际易得意,其间难下辞。人能知此意,何事不能知。”王惟一所谓“坤复之间理极微”,即是承“天根理极微”一语而来。邵雍认为知此则知“机”,即天机,也就是天地运化的动力、机括,其间藏着无穷的奥秘。邵雍特别拈出复卦,与他对宇宙间何以有动静尤其是何以由静至动的哲学思考有关。他在《皇极经世》中说:“一动一静,天地之至妙者欤。一动一静之间,天地人之至妙至妙者欤!”一动一静之间,即隐藏着动静转化的机括的地方,是运动产生的依据,便是所谓“机”,天地如此,人身也是如此。坤复之间,正是象征着由纯阴转化到一阳生的“动静之间”邵雍认为它才是至妙至妙者。我们不来评论邵康节的学说有多大的正确性,只是要指出王惟一对他的崇敬。

与崇拜邵雍一样,王惟一也推崇理学开山周敦颐的学说。其诗曰:

天地相交为物生,精神念后道方亨。尝观太极流行妙,无物无诚不至成。

按所谓太极流行,此处是指周著《太极图易说》和《易通》(又题《通书》)的观点。周敦颐的学说从无极而太极开始谈宇宙生成之原,又突出诚的作用,王惟一所谓太极流行妙,所谓无物无诚不至成(不能够生成),都从周氏学说中化出。

,众所周知,周敦颐和邵雍的学说,源头都在道教,系五代宋初著名高道陈抟所传。但是,自南宋起,他们的学说又开始回归于道教。先是南宋宝庆二年萧应叟撰《元始无量度人上品妙经内义,将太极图与《度人经》旨相联系,并将之与修丹一致起来,画出《太极妙化神灵混洞赤文图》[[8]]。至元甲申(1284年,在王惟一撰《道法心传》即《心传录》前十年,《明道篇》前二十年)道士俞玉吾撰成《易外别传》,广泛征引周敦颐、邵雍以及理学集大成者朱熹关于先天学、太极图的学说,以解释内丹要义。他们的活动皆在王惟一之前。在王惟一之后,元代陈致虚,明代张宇初,也都做过以太极图匹配内丹图的工作。他们的做法,与王惟一的探索相一致,可以说都是时代风尚的表现。太极图、先天学源自道教,滋润、养育了理学,并在理学家手上得到进一步的研究、阐明,它们重回道教,无疑是儒家和道教思想的又一次融合。它对此后的道教哲学、丹学和法术理论,都有深远的影响。

其二,王惟一继承白玉蟾的传统,论内丹极重视“心”的作用,而且更加强调明性先于了命。这是南宗丹法中的一个重大的变化。他认为:

了命不如先了性,明性了命始无魔。要知性命安身处,意未萌时合太和。

又说:

命虽可授性难传,愚暗盲修实可怜。不得至人真口诀,精魂弄尽反招愆。

按内丹学主张性命双修,所谓性,指神,命指气。修丹当然以神气为基,但不同派别对此二者的地位以及从何者入手,理解不一。一般说来,北宗即全真道先性而后命,南宗则先命而后性。南宗强调以修命为入手之途,不可以跳过修命的阶段。《历世真仙体道通鉴》卷四九记一个故事说:张伯端与一禅师友好,一次,二人同出神至扬州观琼花,相约折一枝回。及神归舍,禅师探袖中花不得,而张则从袖中拿出真花。门人问缘故,张回答:

我金丹大道,性命兼修,是故聚则成形,散则成气,所至之地,真神见形,谓之阳神。彼之所修,欲速见功,不复修命,直修性宗,故所至之地,人见无复形影,谓之阴神。

这一故事是否真实,我们不来考证,重要的是它表达的信念。至少,在编这一故事的南宗人士看来,要修成阳神出窍的功夫,必须从修命下手,不可超越这一阶段。同书又说,“紫阳常云:道家以命宗立教,故详言命而略言性。释氏以性宗立教,故详言性而略言命。性命本不相离,道释本无二致。”如此说来,在张伯端的理论中,以命宗立教,是与佛教的重要差别,尽管他认为从根本说来性命不可离,佛道无二致。

北宗的丹法,丘处机在《语录》中曾有“吾宗三分命功,七分性学”之说。他甚至于要求同侪以后不要再称“功”,而只称“性学”。至于元代金月岩编、黄公望传《纸舟先生全真直指》则单提性学认为修性则命在其中,不须再修命功。[[9]]比较两家之说,对性、命的地位的看法颇有差异。王惟一站在南宗立场,强调先天一的根本性,但是他上述论点却明显偏向于重性,甚至于将修性放在修命之上,认为“了命不如先了性”,这就接近北宗的主张。这一思想,是王惟一从自己的修丹实践中悟出,还是采自北宗,很值得研究。窃以为他会归北宗的某些观点于南宗丹法之中是完全可能的。盖他四处访师及成就自己理论的年代,全真道已经传播至江南。即以前面提及的《纸舟先生全真直指》言,传此书的黄公望,生于1269年,至王惟一著《道法心传》(1294年)时,黄已二十五岁,王撰《明道篇》(1304年)时,黄三十五岁,其师金月岩当比他年龄更大,假定金比黄公望大二十岁,则1294年四十五岁,1304年五十五岁,至王惟一卒年(1326年)金若活着,则已七十七岁。王惟一生年不详,亨寿多少不可确定,古代七十已称“古来稀”,若相信王氏修道而长寿至八十,则其年龄与金月岩相近。黄公望原是今江苏常熟人,过继给永嘉黄氏。《长春道教源流》称他曾应神童科,至元中,一度被浙西廉访徐琰辟为书吏。一日著道士服,琰怪而诘之,即引去。如此则黄公望为道士当在其年轻时,他活动于江南自常熟至于杭州、富春一带,松江曾有他活动的遗迹。金月岩的具体事迹不详,既传黄公望道法,迨亦南方人或至少在江南活动过。因此,从地望,从时间,王惟一都有机会与金、黄师徒相遇或相互知其名,了解其学说。至于通过书、传接触全真派的思想、学说,在当时更不困难。在《道法精微》中,他并引及北宗披云真人的言论,足见对北宗丹学有所涉及。所以,窃以为王惟一将了性置于了命之上,当是与北宗交流并吸收其说的产物。对此,期望有更多的线索发现。

三、由以炁为本向以心为本转变的雷法体系

王惟一从追求长生出发参师学道,但所参名师教给他的是“雷霆一窍”之说,丹法与雷法原本同时传授。后又服膺莫月鼎雷法,认为其说破先天一炁,因此他最大的收获乃在于雷法,他现存的第一部著作《道法心传》也是论雷法的专著。如前所述,今本《道法心传》中实包括《心传录》和《道法精微》。撰后书时他“已老矣”,足见晚年犹孜孜不倦于此道。又自言没个知音,只想撰成此作“留秘诀于人间”,以待达人“具眼”,又适见其对雷法情有独钟,且为晚景精神之寄托。可以说他用心最久、收获最大,留与后人也最丰硕的遗产,正是雷法理论。

从他自述已经明白告诉我们,他所传的雷法主要是莫月鼎一系。莫月鼎名重当时,从学者众,但王惟一却说“先生在世,学者纷纷,多不得其传,盖谓不识道之故也”,其意似乎学者虽多但未得其要,而其要在“道”。所谓道,是道家、道教学说中的基础的也是说之最多最久的概念。然而在雷法,则特指内丹有成而言。雷法理论上称内道外法,也就是内丹外法。雷法作为一种法术体系,其本质在于企图以幻想和神秘方法控制、支配和改变对象,包括外物、鬼神,也包括人体本身。因此凡法都有操作技艺的讲究,要用符、咒、诀、步以及其他法器例如剑、印、法水等等,在行持时,尚要按照科范也就是编制定的种种运作程式。所谓不知道,主要是说学之者只注意运作外在的法器,只会亦步亦趋地照科范操演,而忽略了内在的丹术修炼。这样,便只乘下形式、躯壳,而失去了真实的精神。根据雷法的理论,真正起作用的是法师的内气,求其气之盛,莫过于内丹有成,也只能通过内丹修持这条路。所以王惟一论雷法,乃从先从论内丹着手,首述先天祖,次述自己元神,然后神通、妙用以及真药物、真炉鼎,一一道来。先论丹,后论法,明确指出:“法何灵验将何灵,不离身中精神。精聚时神必住,千妖万怪化为尘。”由此挑明了雷法的精髓所在。由此出发,王惟一精心地构筑了他的雷法体系。不过,他既是针对学者“不知道”而发,所构筑的并非具体的科范、方法,而是理论框架。这是他继承莫月鼎及另一位遇之在先的“至人”的思想之后,做出的主要贡献。

王惟一的雷法思想虽以传莫月鼎一系为主,实际总括诸家,不限于一家一派之说。在《心传录》中,他用诗歌的形式概述雷法,虽然言简意赅,但读之不易追踪其思路。及晚年所著《道法精微》,每一论点都作了论证,便鲜明地表达了他综括多家,以锛炼自己之论的过程,知道《心传录》中的每一重要观点,实经过比较诸家之说后方下断论。比如他论万法归心,便从孟子之言引起,中述邵雍、虚靖天师(张继先)、三茅真君,以及保一真人之说,最后才推出自己在《心传录》中的论点。其他各论也莫不如此。他所征引的,多为内丹和雷法的宗师,计有钟(离权)真人、张紫阳、王文卿、张虚靖、白玉蟾、金丹刘真人、披云真人,以及保一真人等等,对他最推崇的莫月鼎,却无一言引及,很令人奇怪。原因为何,颇不易推测。值得注意的是,他征引最多的是保一真人的言论。由此能够看到他的理与清微法的关系。

保一真人,又称云山保一真人,指唐朝李少微,清微派推为一代祖师。《清微元降大法》卷二十五有《道法枢纽》一文,署“云山保一真人授”。该文后被编入《道法会元》第一卷,题为《清微道法枢纽》,未署撰人,内容比《清微元降大法》稍多。李少微在唐代有一定名望,但其时雷法未成大气候,它的蔚为大宗是在北宋末的事。《道法枢纽》文字言论也不象唐人口吻,署云“授”而不云“撰”,也说明是后人以降笔、玄示、冥思一类神授的方法获得。王惟一所引保一真人之语,皆出于《清微道法枢纽》。既说是枢纽,则在清微派中看成纲领性文献。从雷法的发展史上看,这一以语录体编写成的短文,确能提纲挈领,阐明雷法的一些根本问题。清微原被看作神霄别派,又有清微法即神霄法的说法。不过清微派形成于神霄派之后,综合了正一、上清、灵宝及神霄诸派,在理论上和行持方法上都更胜一筹。从现存雷法理论著作看,南宋时最被推崇的权威是北宋末的王文卿,稍后则白玉蟾之说也因其清精于丹法且长于撰述,而受到重视。清微派形成于南宋后期,《道法枢纽》正是在总结诸家之说的基础上方铸成隽语,故能深得雷法精要。雷法中的基本的和紧要的问题,在其中几乎都得到了简括的讨论。王惟一的《心传录》与《道法枢纽》一样,都用诗诀的形式,但每一内容都加了标题,显得眉目更清晰,系统性也更强。《道法精微》则又概括了《道法枢纽》的精华。这样,一方面使源出于神霄派的清微雷法理论重归于神霄,另一方面,又使神霄地在理论上又拓展开新的境界。

总括诸家,不等于杂乱地堆积、凑合。王惟一在其理论研究中自有本人的体会、钻研,形成了自己的理论系统,若是加上他对内丹的探讨,便成为一个雷法的巨大体系。

这一体系,紧紧围绕着先天一展开讨论,对雷霆一窍等难点作一探讨,而最终在理论上和行持原则上突出了人心的作用。

雷法中本有“将用自己元神”之说,意思是法术中要召役神将,而神将并非与自己不相干的外在的神灵,而是由自己元神所化现。王惟一《道法精微》列《将用自己元神图》,下加诗诀云:“道是你兮还是我,不挂一丝只自个。千般变化被他瞒,三十年来方识破。”从末句看,似乎他自己历经多年方始参破。将是“我”,是“自个”,那么,这一“自个”何处去觅呢?他认为

夫自己元神,即先天一炁之体,先天一炁即自己元神之用。故神不离炁,炁不离神。神乃炁之子,炁乃神之母。子母相亲,如磁吸铁,不可须臾离也。纳则为金丹,出则为将吏。

这样,元神是先天一炁之体,先天一炁是元神之用,神炁二者,本相依不离。它在宇宙之间的表现即太极流行:

盖天地之动静,日月之运行,四时之成序,万物之发生,皆出乎太极流行之妙。圣人莫能形容,强名曰神。其神非青非白,非红非黑,非水非火,非方非圆,亘古亘今,在乎人心。清静则存,秽浊则亡。故精住则气住,气住则神住。三者既住,则道法备,散而为风云,聚而有雷霆,出则为将吏,纳则为金丹。[[10]]

由此可见,在他的理论体系中,先天一炁、自己元神,以及太极、神等概念是相互联系的,总的称先天一炁,在宇宙称太极,在人体称先天祖炁,析而言之,则元炁与元神相表里,具体则又可以分成精、气、神三大要素。这三者,他各称之为万物之母、万物之宗和太极之祖。认为

夫精者乃先天之元精,为万物之母,得之则生,失之则死。

夫炁者,乃先天之炁。元炁为万物之宗也。虚而不屈,动而俞出。夫子之《系辞》曰:天地氤氲,万物化醇。盖人之元炁与天地之炁相似。一吸而天炁下降,一呼而地炁上升。一呼一吸之间,化生金液炼形,形神俱妙,与道合真。

夫神者,乃先天之元神,太极之祖也。虚无自然,包含万象。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变化无方去来无碍。清静则存,浊躁则亡

这三者,内丹学中一直视为大药三品,雷法理论中则视作法力根源所在。王惟一的分析是继着前人的老话题,但他企图将此三者分出层次,理论上要细密一点。在三者的关系中,元炁、元精作为万之宗和万物之母,实际上处于同一层面,而元神则是太极之祖,显然处在更深、更终极的层面上。因此虽说王惟一断承莫月鼎先天之说,以所谓中黄先天混元祖亦即先天一炁作雷法的根本,但实际上颇有发展,他突出了元神的作用,将之置于比元精、元炁更为根本的位置,那么真正的雷法根基是元神而非元炁,雷法中长期沿袭的炁本论思想于是有向神本论转变的迹象。而所谓神本论,就宇宙间言,为太极之祖,而在人便是自己的心体。由此王惟一的法术理论事实上归结为心本论,用他自己的话说便叫做“万法归心”。

本来题为保一真人授的《道法枢纽》中有“法法皆心法,心通法亦通”的话,不过其着眼点主要在于要求行持者做到心诚,认为心不诚则不能自信,产生疑惑,因之无法达到预期效果。王惟一则进一步从本体论的高度作了阐释。他认为:

夫心者,一身之主,万法之根。其大无内,其小无外(按:此句疑当作“其大无外,其小无内”。盖道门习语,偶笔误耳。)。大则包罗天地,小则隐在毫芒,修之则成佛作仙,纵之则披毛带角。存之于内则为性,施之于外则为情。千变万化,未有定时。故圣人教之修心,即修道也,教之修道,即修心也。

其大无外其小无内,包罗天地,等等说话,本来都是用之于形容道体,王惟一用之形容人心,是在他看来,心与道本一,修道云者,便是修心。雷法素来主张道体法用,行法以修道为本。既然道与心一,那么,雷法的整个基础、根据,便都归结于心了。这样,使得雷法本来就具有的主观性进一步加强。当然,以心说道不从王惟一始。张伯端就有过此类话头,白玉蟾则作了更加详尽的阐述,不过,在雷法理论的发展史上,王惟一的观点更加成熟,更加透彻。

前面说过,王惟一十分推崇莫月鼎的先天一炁之说,他在《道法精微》卷首几乎逐字逐句抄录了莫月鼎的《雷霆枢机说》。但他对莫氏之说已经有了某些修正。按莫月鼎的观点,先天之炁为雷法的根本:

道言:天地之间,其犹橐籥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只这些子便是造化枢机。橐者,犹我腹也,籥者,犹我口鼻也。虚而不屈者,乃中黄先天混元之祖炁也,释氏曰慧日宝灯、摩尼珠,儒家号曰浩然之气,禅宗号曰安身立命处,修真之士号曰金丹,其实一也。又曰神室丹谷,又曰天地之根,万炁之宗,太极之蒂。其所浩浩渺渺,恍恍惚惚,无内无外,无著无所,亦无四围。动而不屈者,橐鼓则籥自鸣也。余昨奉度师铁壁先生邹君传授口诀:拒塞天河,掀翻斗柄,取水沧溟,掇动九州,将乾补坤,以离塞坎,开眼仰视为否,闭目俯视为泰。

莫月鼎的这些说法,强调的是先天之炁的基础地位。后面说的口诀,是各种运气的方法,大抵是以体内气机发动、运转去感应外界,自以为即能旋转北斗,搬移雷雨。此类方法所恃仗的,则是先天之。然而王惟一的理论中,元神比元炁更加根本,而元神的调度、支配,又根于人心,则心比元气又要深一层。

从莫月鼎的强调先天一炁,到王惟一事实上以心作丹法和雷法之本,可以看成元代雷法理论演变的一种动向。

与将心的作用抬高至于最根本的地位相一致,王惟一也极度重视严守戒行,甚至于将《行持戒行图》置于《道法精微》的第一图,放在《万法归心图》之前。《心传录·行持甚么》:“先行戒行为根本,次守天条莫妄为。要得雷神来拱伏,雷轰电掣剖心窥。”盖戒行所以检束身心,守戒是修心的题中应有之义。自然,它便成了行法的前提了。王惟一的这些思想,继承了萨守坚的观点,或者说是重申了萨守坚的观点。但这一重申却颇有意义。因为,雷法在名声鹊起之后,相当一部份行法者以获取钱财酒食为务,道门中的有识之士对此大为不满,他们作为宗教家提出的解决办法,往往便是严申戒律。明代四十三代天师张宇初为整顿道风,也提出戒行为先的主张。王惟一所论可以说是其先声了。

五雷正法从北宋成为最有理则、科范最为完备的道教法术体系,经历代宗师的阐述,以及对科仪的改进,行持方法的试验,至南宋时已流派纷纭,到了元代,其精义基本已经漏泄无余。王惟一的理论探讨已难有首创性,但能有如此成就,还是十分不易。后世行持和阐发雷法奥秘的,虽然仍有人在,但象他所撰的那样系统的著作--这里说的不是编制科仪,而是理论探索--却几乎没有再出现过。从理论的系统完整看,王惟一的雷法著作,要算是此类论著中的殿军了。因此,虽然在道教界,在雷法的传承史上,他无法与王文卿、白玉蟾等所做的具有首创意义的工作提并论,也不能与黄舜申、莫月鼎等开派或传宗的大师的地位相比,但作为能够体现元代雷法理论高度,且对后世有一定影响的人物和著作,都值得进一步深入研究。

作者刘仲宇,男,1946年生。华东师范大学研究员、教授。中国宗教学会理事,上海市教学会理事、副秘书长,华东师范大学宗教文化研究中心主任。长期从事道教研究,近十几年着重攻治道教思维和道教法术。主要著作有《中国道教文化透视》、《儒释道与中国民俗》、《道教的内秘世界》、《中国精怪文化》等五种,与人合作著作、辞典等十余种;另有《道教思维方式探微》、《道符溯源》等论文八十余篇


【注释】

[[1]]《明道篇序》。

[[2]]同上。

[[3]]载于《道法会元》卷七七。

[[4]]见《道藏》本《道法心传》。

[[5]]张伯端《悟真篇序》。

[[6]]王惟一《明道篇序》。

[[7]]《明道篇·金丹造微论》。

[[8]]对太极图南宋后回归于道教的情形,李申先生在《话说太极图--<易图明辨补>》(知识出版社,1992年)中作了很好的考证。不过他认为太极图原出于儒家,却似乎尚可以讨论。

[[9]]此说据王松龄《<悟真篇>三本合刊序》,载华夏出版社1989年版《<悟真篇>三家注》。

[[10]]《道法心传》自序

  

爱华网本文地址 » http://www.aihuau.com/a/25101017/333859.html

更多阅读

古有王惟一今有王唯工 王唯工气的乐章全文

百科名片 ( 转载)王唯工,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生物物理学博士,台湾大学物理系学士,台湾清华大学物理研究所硕士。1969年因为对中医感到兴趣,放弃了斯坦福大学及耶鲁大学,而选择了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生物物理系,主攻神经科学。1973年获博

刘仲敬书评、讲稿集一 刘仲敬2017大洪水

目录壹 刘仲敬:论国史贰 刘仲敬:论儒学、秦学、马学叁 刘仲敬:项王耻渡乌江,韩侯甘居胯——《史记》书评肆 刘仲敬:无恒产者:始于宾师,止于私属——《东观汉记》书评伍 刘仲敬:“三代以降,风俗之美,未有及于东京者”——《后汉书》书评陆 刘仲

刘仲敬 | 威尔逊主义与世界秩序 威尔逊世界

刘仲敬| 威尔逊主义与世界秩序2015-01-25 刘仲敬 冬川豆The Signing of North Atlantic Treaty in Washington, D.C., on 4 April 1949美国得天独厚之处,在于它的自身利益和理想原则始终存在完美的和谐,它的政治家不难保持这种和谐。

声明:《刘仲宇:神霄道士王惟一雷法思想探索》为网友感谢经历分享!如侵犯到您的合法权益请联系我们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