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低到尘埃里的“爱”
——品味作家张爱玲与胡兰成的婚姻
●王宇平
现代的年轻人，熟知张爱玲的恐怕不多，虽然这是一个在上世纪红极一时的女作家，被后人誉为“民国四大才女”之一（另3位分别是石评梅、萧红、庐隐）。张爱玲的作品的确很多，包括小说、散文、剧本和文学论著，其中很多被搬上了银幕，如《红玫瑰与白玫瑰》、《倾城之恋》等；曾荣获第64界威尼斯电影节最佳影片“金狮”奖和第44界台湾金马七项大奖的影片《色·戒》近年来轰动城乡，红极一时，《色·戒》的原著就是张爱玲。张爱玲家世显赫，外曾祖父是清末重臣李鸿章，祖父张佩纶也是清末朝廷名臣。然张爱玲却生逢乱世，童年生活十分黑暗：其生母流浪欧洲，父亲和后娘对张爱玲十分苛刻，让年幼的张爱玲生活倍感压抑，所以她早年的作品充满悲观与势利，笔下的女性也很“实在”；在她的作品里始终向世人透露着这样一种“理念”：所有的文明终会消逝，只有人性的弱点长存人间！
上世纪四十年代初，随着《倾城之恋》、《金锁记》、《红玫瑰与白玫瑰》等作品的问世与流传，张爱玲似一颗耀眼的新星闪耀在旧上海的文坛，随着作品越来越多，她被大家认定是上海手屈一指的女作家，从而奠定了她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重要地位。
就在这时，24岁的张爱玲恋爱了，令她神魂颠倒的人叫胡兰成。
胡兰成比张爱玲大整整14岁，当时胡在大汉奸汪精卫的伪政府文化部工作，被国人不怎么看好。被人们誉为“天才女子”的张爱玲怎么偏偏爱上了年龄几乎可以当她父亲、且已经结过两次婚的胡兰成呢？这几乎是留给后人的一个难解的“谜”。笔者愚钝，也琢磨不透，但还是不揣冒昧，试着说几句。
首先，张爱玲有着“恋父情结”。张爱玲自幼缺少家庭温暖，更缺少父爱，所以她心中一直有种“父爱情结”不能释怀，初次接触胡兰成，她是把他当作父辈来看待的。当胡兰成通过作品了解并设法接触到张爱玲时，胡已是一个有妻室的人，而且，是他的第二次婚姻。但初次见面，他们一谈就是五个小时，从品评时下的流行作品，到问起张爱玲每月写稿的收入。对一个初次见面的小姐问这样的问题，实在是失礼的，但“因为相知，所以懂得”，此刻两人已有了知交之感。谈话结束，胡兰成送张爱玲到弄堂口，并肩走着，他忽然说：“你的身材这样高，这怎么可以？”？只这一句话，就忽地把两人的距离拉近了。“这怎么可以”的潜台词是从两个人般配与否的角度去比较的，前提是已经把两人作为男女朋友放在一起看待了。张爱玲很诧异，几乎要起反感了，但，真的是非常好。此刻，张爱玲似乎对这个近乎长辈的胡兰成有一种说不清的情愫了，所以第二天胡兰成找她要照片时，她感觉“见了他，自己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
很快地，他们恋爱了。这一年，胡兰成38岁，张爱玲24岁。但当时世人并不了解他们之间的感情，只觉得胡兰成的政治身份是汉奸，又有妻室，年纪大到几乎可以做张爱玲的父亲。世人都觉得这样的爱情似乎有些不可思议，都为张爱玲感到可惜。而她却不觉得，胡兰成研究过张爱玲，懂得她贵族家庭背景下的高贵优雅，也懂得她因为童年的不幸而生成的及时行乐的思想，仅仅就是这样一个“懂得”，也许就是张爱玲爱上胡兰成的最大原因。
1944年，张爱玲与胡兰成结婚了，没有法律程序，只是一纸婚书为凭；也没有任何仪式，只有张爱玲的好友炎樱为证。“愿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是他俩对今后生活的期盼。但在那个外敌入侵的年月，哪来的“现世安稳”？随着抗战形势的发展，汉奸身份的胡兰成东躲西藏，解放后，他移居日本；而张爱玲先到香港，后定居美国，1995年9月8日，75岁的她因心血管疾病去世。
其次，张爱玲的个性中聚集着一大堆矛盾，她是一个善于将艺术生活化，生活艺术化的享乐主义者，又是一个对生活充满悲剧感的人；她是名门之后，贵府小姐，却骄傲的宣称自己是一个自食其力的小市民；她悲天怜人，时时洞见芸芸众生“可笑”背后的“可怜”，但实际生活中却显得冷漠寡情；她通达人情世故，但她自己无论待人穿衣均是我行我素，独标孤高。她在文章里同读者拉家常，但却始终保持着距离，不让外人窥测她的内心；她在四十年代的上海大红大紫，一时无两，然而几十年后，她在美国又深居简出，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以至有人说：“只有张爱玲才可以同时承受灿烂夺目的喧闹与极度的孤寂。”对于张爱玲来说，爱情只要欢娱静好即可，甚至不顾胡兰成正为日本人做事。当胡离开上海时，张对他说：你可化名张牵，亦可叫张招，天涯海角，总有我在牵你招你。而胡兰成似乎无意厮守终身，后来的情况已经证明。在胡兰成离去之后，张爱玲坐拥旧公寓里的老时光而不能自拔，正像她曾说过的，在这里，“我将只是萎谢了。”
第三，张爱玲没有时间谈恋爱。中学时期的张爱玲已被视为天才，已经通过了伦敦大学的入学考试。后来战乱逼使她放弃赴伦敦的机会而选择了香港大学。在那里她一直名列前茅，无奈毕业前夕香港沦陷，她只好返回家乡上海。在上海，一个弱女子何以为生？张爱玲以她唯一的生存工具——写作作为谋生手段。1943年5至6月，小说《沉香屑第一炉香》、《沉香屑第二炉香》使她一举成名，也向当时的上海文坛宣布了一颗夺目的新星的来临。而靠稿费生存的张爱玲此时正是创作的爆发期。这年7月，她的小说《茉莉香片》发表于上海《杂志》；8月，小说《心经》发表于上海《万象》月刊；9——10月，小说《倾城之恋》（后改编成电影）与读者见面；11月，小说《琉璃瓦》刊发；12月，小说《金锁记》问世……。据资料显示，张爱玲在跟胡兰成认识前，已经发表过十五部小说，创作并发表散文30多篇，可以说她所有时间都用在创作上去了，哪有时间跟外界接触？哪有时间琢磨男女恋爱之事？难怪胡兰成第一次看到张爱玲就“觉得她坐在那里，幼稚可怜相，不象个作家，到象个未成熟的女学生”。试想：对于当时已结过两次婚、善于琢磨女人、世故老练的胡兰成来说，把单纯、封闭又将生活艺术化的张爱玲弄到手就不是一件难事了。果不其然，从1944年初春他俩相识，不到半年，就结婚了，这中间还是因为胡兰成没有及时同第二任妻子解除婚姻关系，否则估计他们结婚时间还会提前。
现代女作家有以机智聪慧见长者，有以抒发情感著称者，但是能将才与情打成一片，在作品中既深深进入又保持超脱的，除了张爱玲之外再无第二人。她的作品取材于世俗生活，将西方现代心理分析派的要领和中国古典小说的叙事笔法奇特地结合在一起，风格富丽堂皇而且充满丰富的意象，在创作中亦雅亦俗，自觉师承《红楼梦》、《金瓶梅》的传统，在新文学作家中，走这条路子的人少而又少。她很有见地，作品中许多经典语言至今对读者还有着生活的启迪作用，如“人生最大的幸福，是发现自己爱的人正好也爱着自己”（小说《半生缘》）；“喜欢一个人，会卑微到尘埃里，然后开出花来”、“你问我爱值不值得，其实你应该知道，爱就是不问值不值得”……等等。这些经典话语，张爱玲既是这样说的，也是照着这样做的，她与胡兰成的爱情也许就是最好的注释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