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这样看病》14——10吴鞠通2 罗大伦 神医这样看病

《神医这样看病》(14——10吴鞠通2)

拜访针灸高人

但是,我们也不能说吴鞠通真就孤独得只剩自个儿一个人了,他的这种作风理所当然地会受到广大患者的欢迎的,同时,只要是有一颗诚挚之心的医生,还是很容易与他成为朋友的。

这不,有一位搞针灸的郏芷谷医生,就最终成为吴鞠通的终生好友。

这事儿要从一个叫胡沄的读书人谈起。

这位也是一个打小身体就弱的主儿,家里给请医生服了药,越服越不好,后来长大了到北京参加会试,干脆就不服药了,开始练习射箭。这样身体还算恢复了一点,但较正常人那还是差。

回到老家后,又找了医生,这位医生也不知道怎么给补的,反正是把胡沄越补越胖,整个儿变成了一大胖子,但自个儿觉得却更虚了,没事儿就不爱动弹,喜欢躺着,口渴,心悸,泻肚子,喉痹,还很倒霉地患上了痔疮。

等到公元1816年,再次进京,在来北京之前,周围的人就告诉他,到了北京就别看病了,北京没有什么像样的医生(人言北京无医),可见当时这帮庸医把北京的医疗水平折腾成什么样了,于是胡沄到了北京就真的没有找什么医生。

说来也巧,就在第二年,胡沄在一个叫觉罗毓的朋友的家里见到了吴鞠通,两个人聊得非常的投机,胡沄后来记载说吴鞠通聊天非常豪爽(论甚豪),古往今来的事情都特熟悉(上下古今了如指掌),特能侃,就这么着,两个人就认识了。

吴鞠通当着胡沄的面倒是没有说什么,估计回家琢磨了半天,最后终于忍不住了,就对觉罗毓说了:“这位胡同志太胖了,还那么爱吃肉,我判断以后会患中风的啊,你哪天把他找来,我再好好给看看吧。”

觉罗毓一听,觉得事情不小,于是就赶快告诉了胡沄。

胡沄心里也是一惊,为什么呢?因为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于是就赶快登门,找吴鞠通给瞧瞧。

见面后,吴鞠通给胡沄费尽口舌地分析了一通,胡沄点头称是,但是回过头来,胡沄并没有找吴鞠通看病,为什么呢?心里还是没有彻底的相信吴鞠通(然亦未敢遽信也)。

有的时候患者的确是比较谨慎的。

等又过了一年,胡沄的看法就开始改变了,原来,在这一年里,他亲眼看到了吴鞠通给别人看病,那是看一个好一个,这下才彻底的相信,原来人家是真的有学问啊,敢情是自己有眼不识泰山了,于是重新坐下来,认真地听吴鞠通怎么分析自己的病情。

吴鞠通也不客气,对胡沄说:“这样吧,想让我给看病,首先你要把肉给戒了。”

胡沄一听,啊?不吃肉?那吃饭还有什么意思啊?但转念一想,既然找人家看病,那就要听人家的啊,得,既然你说了,那我就戒,反正全听你的。(这的确不容易,现在很多患者明知道自己有问题,打死也不戒肉)

然后吴鞠通就开始开方子治疗,果然,没服多久,疗效就出来了。

就在这年冬天,吴鞠通请胡沄做为自己的二儿子和女婿的老师,于是治疗的就更加频繁了。

到了第二年,胡沄的妻子在老家患了寒痹,吴鞠通就开了方子,胡沄拿着方子玩命地跑回了老家,但是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当地的医生一看到吴鞠通的方子就不让用(估计这医生是娘家的人请的),胡沄此时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就是没有坚持自己的意见,结果,妻子没有多久,就死去了。

此时的胡沄是欲哭无泪啊,这份儿后悔啊,安葬了妻子后,他手里拿着吴鞠通那份没有派上用场的方子,一路流着眼泪就回到了北京,一见到吴鞠通就放声痛哭,然后倒地便拜。

吴鞠通愣了,这是要干什么?

胡沄说:“这年头不懂医实在是不行啊,这个世界上的庸医太多了,我要跟随您学习医学,请传授给我吧!”

这种由于自己不懂医,最终失去亲人的滋味,那吴鞠通是最清楚啊,于是,他就点头答应了胡沄的要求。

然后,吴鞠通对胡沄说:“你的身体,由于病得太深了,药物的力量很慢,我想让你快些好,就需要针灸来配合治疗,可是我的针灸水平没有那么高,现在有一个叫郏芷谷的医生,据说从天台山的高僧那里学的针法,很厉害,在北京行医呢,哪天我带你一起去拜访一下。”

于是,二人选了个日子,来到了郏芷谷的诊所。

郏芷谷一听,嘿,还有这样的医生?一般的医生互相诋毁还来不及呢,都争着说自己比别人强,这位这么大的名头了,还来登门拜访?那就快请进来吧!

于是吴鞠通和胡沄进得屋来,说明了自己想让郏芷谷医生配合治疗,郏芷谷一听,这好啊,为了患者,我一定配合啊。

敢情人家也是一个境界高远的人啊,这下吴鞠通的心里甭提多高兴了,于是立刻与郏芷谷医生订交,两人从此成为了一生的好朋友。

在两位高手的配合治疗下,没多久,胡沄的一身病痛从此就消失了,自己在医学方面的造诣也日有长进。

这位胡沄的故事并没有到这里结束,若干年后,胡沄中了进士,正等着分配工作呢,忽然接到家里的信,说自己的母亲病危,于是连忙往家里跑,结果还没等到家,母亲就去世了,回到家里,悲痛之余,一看自己七十多岁的老父亲,也早已是卧床不起了,忙问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一点都不知道?家里人告诉他,父母怕耽误他备考,就禁止所有的人告诉他自己生病的消息,所以病了这么久,到最后母亲病危了才告诉他!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胡沄听了,眼泪喷涌而出。

等到擦干眼泪后,他开始坐下来,给父亲诊脉,把吴鞠通传授给他的医术全都用上了,他先让父亲戒肉,不要再服用任何补药,然后开了消痰之药,在几个月后,他的父亲的身体就基本恢复了,能够拄着拐杖出门,一直又活了四年后才去世。

后来,这位胡沄帮助吴鞠通做了许多工作,他把吴鞠通出版的《温病条辨》又校对了一遍,还给吴鞠通写的《医医病书》写了序言。

然后我们回头来再表吴鞠通这边,他仍然和郏芷谷医生配合,又治疗了一些患者,我再来举个例子吧。

这有一位姓陶的同志,六十八岁了,患了中风,左边的肢体拘挛,舌头也不灵活了,一看舌头,是肿的,无法说话,舌苔是白色的,不能喝水,一喝就呛。

吴鞠通判断,这是个夹痰之实证啊,各位,中医所说的痰可不单单是您嘴里咳嗽出的那个,中医把身体内部粘稠的、流动不畅的体液都叫做痰,这个患者的病前面的医生给治疗错了,他上来就用补药,结果痰是越来越重。

怎么办啊,吴鞠通确定了治疗方法,先开肺气,方子是:生石膏、杏仁、桑枝、茯苓、防己、通草、姜半夏、广陈皮。

这个方子我给各位说说,首先方子里面包含了化痰的二陈汤,其中姜半夏、茯苓、陈皮就是,只差一个甘草没有放上,方子里面生石膏的用量最大,用到了四两,为什么这中风要用生石膏呢?原来,这个患者的体内一定是有热的,吴鞠通没有记载脉象,但一定是数脉,因为患者的舌头肿着,所以我们判断是有热,用了生石膏可以透热外出。

用杏仁是开肺气的,肺气开,全身的水湿才能散去,而茯苓、通草、防己都是泻水湿的,而桑枝是通络的,它对于风湿引起的经络不通有特殊的效果,一般在治疗风湿的时候经常会用到它。

这个方子的用药模式,吴鞠通自己称为“辛凉开水道法”。

这个方子熬好了以后,就给患者一点一点的灌,结果一付药以后,陶同志的喉咙就开了,能够喝水了,七付以后舌头的肿就消了,恢复了原状,服了二十付以后,各种症状都有所缓解。

但是,肢体的情况还没有好转,而且还是不能说话,这可怎么办呢?

吴鞠通说:“这是经络中有顽痰阻塞啊,一定要用针灸来治疗,我带你们去找一个高手吧。”

于是,吴鞠通就又带着患者的家属来请郏芷谷医生了。

郏芷谷医生一看,你吴鞠通又亲自出面了,这我可一定要去啊,就随着大家来到了患者的家里。

这位郏芷谷医生还真不是盖的,本领那叫一个高,他拿出针来,在患者舌头上的中泉穴来了一针,然后拔出针来放血,流出了黑紫血半茶杯,然后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每次看到这里,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原来只见针孔处好像还有东西没有出来,仔细看,像一条蚯蚓似的,于是郏芷谷就让陶同志的儿子拉住这个东西,往外拔,结果是越拉越长,最后拉出了七八寸一条像是粉条一样的东西,跟痰似的。(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然后,郏芷谷医生在患者左臂上的支沟穴扎了一针,直透内关穴(支沟穴,手少阳三焦经的“经”穴,在腕横纹外侧上三寸;内关穴,手厥阴心包经的穴位,在腕横纹内侧上两寸),这两个穴位一个在胳膊的内侧,一个在外侧,如此从胳膊外侧的穴位扎入,从内侧的穴位透出,如此扎法叫做透刺法,这样扎可以沟通阴阳二经的经气,更好的疏通经络。

同时,郏芷谷医生还在患者的左手背上的三条阳经的络脉处扎了十余针。

这就是当时针灸的过程,在扎过了针灸以后,吴鞠通自己记载到“以后用药,日日见效”。于是他就把前面方子中的石膏减少了一半,就是用到二两,等服用到七十多付的时候,我们老陶同志就能够自己拄着拐杖走了,服到九十几付的时候,已经自己能够上轿出门了,而各种症状也都没有了。

后来,郏芷谷医生在甲申年(公元1824年)去世了,那个时候吴鞠通也六十七岁了,吴鞠通痛失了一位共同战斗的好友,悲痛异常。

遗憾的是,这位郏芷谷医生如果没有吴鞠通等人的记载,似乎就找不到什么资料了,连个生平我们都不知道。但是透过这些医案,我们似乎仍然可以看到,一位虚怀若谷、兢兢业业的医者的形象。

尤其是他们两人的友谊,翻开书,触摸着书上的字句,我们似乎仍然可以感受到其中的温暖。

保胎秘方

我们在吴鞠通的医案里,总可以看到这么个方子,叫“专翕大生膏”,经常用,这是个什么方子呢?原来,这是一个保胎的方子,这绝对是吴鞠通的独门心得啊。

有一类妇女,总是容易流产,而且很多都是在怀孕三个月左右的时候,现在这类患者也很多。

当年,就有患者找到了吴鞠通,想让他给调治一下,希望能够生出一个健康的小宝宝来(这个希望在那个“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年头尤其重要)。

这不,有位姓范的二十八岁的青年妇女就找到了吴鞠通,这位已经流过三次产了,还特巧,每次都是怀到三个月的时候,这可把她的家里人给急坏了:这哪儿成啊?这么下去岂不是要绝后了吗?

婆婆给脸色那是一定的,连一向对自己很好的老公都开始闷闷不乐了。

妇女同志肩上的担子很重啊!

吴鞠通听完范女士痛苦的叙述后,也感到了肩上的担子很重,于是给她诊了脉,然后断定,这位女士是肝经虚热啊,各位,中医所说的肝经不止是现在西医说的肝,还负责包括了一些精神方面的内容,而且还有一个重要的,就是负责生殖系统的一部分,为什么呢?因为肝经的循行路线中是经过了生殖器的,所以有些生殖的功能和肝经的关系比较密切,尤其是妇女的生育等内容。

肝经虚热怎么办啊?滋补肝阴呗,于是,吴鞠通同志想到了《黄帝内经》里的“上工治未病”这句话,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一个真正水平高的医生,那是需要提前下手的,在患者的身体刚刚出现一些不健康的苗头的时候,就进行调整,使得疾病根本就不发生。

顺便说上一句,这样的上工很不好当,你提前看出了患者未来的疾病,早和他说了,他还没有这个病呢,他觉得你是在骂他。

吴鞠通本着这句话的精神,决定在患者还没有怀孕的时候就开始调治,让患者的身体健壮了再怀孕(这里注意了,一般的医生都是在怀孕后快要出现问题时才服用保胎药)。

于是就绞尽脑汁想出了一个方子,这个方子非常之生猛,估计各位看了都会咂舌的,我现在把方子给公布一下,各位可以观摩观摩。

这个方子是:人参二斤(也可以用西洋参)、熟地黄三斤、茯苓二斤、枸杞子一斤、白芍二斤、沙蒺藜一斤、牡蛎一斤、茯苓二斤、五味子半斤、海参二斤、麦冬二斤、乌骨鸡雌雄一对、鲍鱼二斤、龟板一斤、猪脊髓一斤、莲子二斤、鳖甲一斤、羊腰子八对、芡实三斤、阿胶二斤、鸡子黄二十丸、白蜜一斤。

这个方子当年幸亏没有被鲁迅他老人家看到,否则一定会多写一篇文章骂骂的,什么乌骨鸡雌雄一对的,要原配的吗?

方子里的海参我特别到北京的海参专卖店去问了,现在个头小一点儿的鲜海参价格是一斤四百元左右,二斤就是近八百元人民币,鲍鱼也比较贵,然后就是人参贵些,但是现在的人参品质不同,便宜的也有很多,通常的白参并不是很贵。

所以按照现在的价格,估计两千元人民币应该就能够置办齐了,当时估计海参鲍鱼不值几个钱,跟鲤鱼没什么大的区别。

那么怎么制作这个药呢?吴鞠通同志说,要在铜锅里熬,不要用铁锅,要用四个铜锅,把“有情归有情者二,无情归无情者二”,意思是草木的药物放在一起熬,那些海参鲍鱼等动物的放在一起熬,文火细熬三昼夜(天哪,这跟炼丹没有什么区别啊),然后把药渣去掉(应该拿出来后给别人吃了,别浪费),药汁再熬六昼夜(各位千万别太信这个数字,过去是炭火,现在煤气这么熬早该成炭了),最后炼成一锅,然后把方中的茯苓、白芍、莲子、芡实研成粉末,放入锅中,搅拌,制作成药丸,就可以了。服用的方法是一次服用三钱(就是十克),一日三次。

看来这位范女士也是被这个事情逼急了,这么难炮制的药她都认了,回去赶快掏出脂粉钱,买来了这些药材,开始炮制,估计当时的情形一定是香气四溢,隔两条街都能闻着,周围的邻居一定以为她家在改善伙食。

结果是,把这些药服用完了以后,就又怀孕了,但是很遗憾,到了二百四十天(八个月)的时候,又流产了。

患者的丈夫赶快跑到吴鞠通家里,向吴鞠通报告消息。

吴鞠通听了以后,感觉很惭愧(余甚惭愧),认为是自己考虑得可能还不够周全,还让人家花费了二千多元的人民币。

正低着头惭愧呢,患者的丈夫反而到很兴奋地说:“你别内疚,这次的流产和以前的不一样,以前是毫不在意就滑下去了,这次流产,跟生了一个孩子一样,痛苦不堪啊(多新鲜,因为这次都八个月了嘛),我们觉得是药力还没有到啊,先生您就再给配一付吧。”

于是吴鞠通就又斟酌了一下,把原来方子的份量稍微的加重了一些,然后配进了嫩鹿茸二斤,研成粉末,在做药丸的时候放入。

这个方子这样才算完整啊,因为前面的方子中阴药太多了,这里加入鹿茸是阳药。

这回估计是患者的丈夫掏钱买药了,于是他们家的香气再次飘出,周围邻居的鼻子再次跟着享受了一次嗅觉美味。

做成以后,得到了干的丸药三十斤,于是开始天天服用。

最后,效果是显著的,这位范女士越战越勇,连着生了四五胎(那年头没有计划生育政策),没有一个流产的。

家里的老婆婆终于喜上眉梢了,但是没多久,脸又开始变成了苦瓜脸,因为,养活这么多的孩子还真是一个体力活儿啊。

这个方子吴鞠通经常用,有的时候也给大病之后的男同志用,但是他也说了,这个方子不是谁都能服用的,体内有寒、湿的人是不能用的,比如舌苔非常的白、厚腻的,另外我补充一条,就是仍然有外邪在体内的,比如您还患着感冒呢,这药就甭服了,等外感好了再服吧。

专治麦霸

现在有一种人,挺蔫的一人,到了卡拉OK的场所,立刻就来了精神头,把住麦克风,狂唱一夜,同去的别人都干瞪眼,谁都抢不着麦克风,这路人,学名叫“麦霸”,广泛分布于各种人群中。

翻开古书,我们就会发现,这种人不但现在有,古代也有,这不,吴鞠通就治疗了这么一位。

这位姓孙,三十六岁,戊寅年(公元1818年)三月初三来诊,是个国家干部,来诊的时候主述是喉痹。

这个喉痹简单地说就是咽喉发炎,和现在的急慢性咽炎有相似之处。

这位孙同志外表和别人没有什么区别,神态、饮食、动作、坐卧,没什么特殊的,就是一诊脉,摸不到脉,按到了骨头缝了都没摸着。

那么咽喉炎的发病情况呢?这位孙同志一提起这个,就诉苦起来,说这个病有六七年了,没有一个月不发的,一遇到什么天气变化,连累着点都发作,一发作就跟外感那种嗓子肿痛没有区别,嗓子里肿,饭都吃不下去,过若干天才能恢复。

吴鞠通也很纳闷,这是怎么得的病呢?连个脉都摸不着,怎么诊断啊?

于是就问:你这个病是怎么得的啊?

这位孙同志想了想,说:好像是唱歌得的。

吴鞠通:“啊?唱歌得的?还有这样的事情?那你就详细给我描述一下吧。”

原来,那个时候不时兴唱卡拉OK,大家都认为唱这卡拉OK是特没文化的表现,当时都时兴唱个特高雅的昆曲或者是京剧什么的,这位就是这种场合的麦霸,整天下了班,就开始了吹拉弹唱的日子(以喜弹唱熬夜),一弄就是一晚上,白天照常上班。

这样的日子一久了,身体可就不成了,最后终于把嗓子给唱废了(现在的麦霸们要引以为戒啊)。

吴鞠通这才明白,噢,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这是伤了阴气啊,阴气不足,则虚阳浮越,导致的嗓子肿痛,治疗要育阴潜阳啊。

于是,开了自己的独门秘方:专翕大生膏。

然后告诉这位,以后无论如何,“永戒歌唱”,这下好,一个多么好的做歌星的苗子,就被吴鞠通给彻底地废了。

孙同志回家后一想,不让唱就不唱了吧,反正现在也是破锣嗓子了,一出场满堂喝倒彩的。于是就专心开始了炮制药物的工作,把自己的家里也是弄得香气四溢的。

他服用的没有那位女士的多,他只服用了四斤,但这四斤药他整整服用了一年,到了第二年的春天终于全部吃完了。

等到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心想总算吃完了的时候,他才突然发现,咦?自己的咽喉病已经很久没有发作了(而且后来据记载也没有发作过)。

不但这样,身体也胖了,脉搏也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形体丰腴矣)。

这就是专翕大生膏的故事,但是我写这些不是为了让各位破费,然后去熬它九天的药,我们要学习这个方子的思想,然后可以开出类似的补益的方药。

说到这唱歌,顺便再给各位介绍一下吴鞠通治疗的歌星的医案吧。

要说这北京城历来就是文艺界人士聚集的地方,今天是这样,古代也是,现在我们叫歌星,那个年头叫什么我没有考证,但是吴鞠通的医案里就记载了治疗“歌儿”的医案数则,这个歌儿,我琢磨着估计也就相当于现在的歌星吧。

有这么一位歌星,才十六岁,歌唱得本来挺好的,但是无奈应酬特多,很多粉丝找签名什么的,还有那些大款企业家们总找去喝酒,结果多喝了点(因饮酒过度),临走又往肚子里搂了一堆水果冷盘什么的,结果坏了,有这么一天,嗓子说不出话来了。

这不要命吗?马上还有演出任务呢?春晚还等着上呢,演出公司急得直蹦高,多关键的时候,怎么出了这种问题啊?

怎么办?北京城哪位医生有名啊?什么?吴鞠通?那就赶快去看吧!

于是来到了吴鞠通这里,吴鞠通一诊脉,就判断,这是“寒热相抟,湿热内壅”啊。

这“寒热相抟”得解释一下,就是体内本来有湿热之气,结果又吃了很多的冷饮,这种寒热错杂在一起,是最难调理的,互相碍着,不好下手。

让我们来看看吴鞠通是怎么治疗的吧,方子:苏梗、桔梗、神曲、半夏、甘草、芦根、茯苓。

这就是一个高手开的方子,其中清上撤下,很是老道,我们来分析一下吧,首先寒热抟结要先把它们分开,怎么分呢?要调畅气机,使气机通畅,这样抟结的邪气就散开了,方子中的桔梗是升的,半夏是降的,苏梗是行气宽中的,这样气机有上有下,就调畅开了,神曲是消去其吃的那些乱七八糟的食物的;而芦根可以清热,可以把热从里面透出来;茯苓可以渗湿,把水湿去掉,这样热和湿就都解决了,剩下寒了怎么办呢?原来,苏梗就是辛温的,可以散去寒邪。

就这么个方子,其中升降寒热全有了,实在是轻巧灵动。

效果如何呢?服了几付以后,嗓子就全好了(服数贴而愈)。

终于可以再次登上舞台了,这位歌星的心里甭提多高兴了。

当人民群众在舞台上再次看到这位生龙活虎的歌星献唱的时候,谁能想到这里边还有吴鞠通的一点功劳呢。

癫狂之证

在己巳年(公元1809年)十月初二的时候,有位姓鲍的患者家属找到了吴鞠通,希望他去治疗一下这位鲍同学。

要说这位鲍同学也不年轻了,也三十二岁了,但的确还是个同学,因为还在参加科举考试呢,因为总是考不上,于是抑郁成病,终于在二十五岁那年患了癫狂之证,也就是说,疯了。

这跟人家范进可不一样,范进同学是考中了才疯的,好歹有个功名,这位还什么都没有呢,三十几岁了,还是一个童生(跟小朋友是一个级别的)。

家里还算有钱,给他请了不少的医生看,北京城里的医生什么市医、儒医的,都看遍了,“继而徽州医、杭州医、苏州医、湖北医,所阅之医不下数十百矣”,这些医生大都认为这是虚的,用补药的多,用攻邪之药的比较少。

现在这位鲍同学是什么样呢?在吴鞠通来到患者家的时候,这位鲍同学正在后院的大石磨盘上用几条铁链子拴着呢,只见他蓬头垢面的,衣不遮体,言语混乱,形体瘦弱(怪不得大家都认为他是虚的呢),一提起鲍同学,家里人都连声叹气,原来都被他给折磨坏了,没拴铁链的时候家里的窗户、门都被他给砸坏了(估计家里的古董瓷器就更甭提了),从患了这个病开始,到现在已经是整整七年了,再这样下去,别人可就要疯了。

七年了,吴鞠通忙问发病的一些具体细节,家人叹口气,说:还有些见不得人的事,您是医生,就跟您说了吧。

吴鞠通很纳闷,怎么还有见不得人的?

家属说:这位鲍同学每天还有个怪毛病,每天必须见女人不可,他的老婆和小妾们都不愿意见他(看来鲍同学在精神正常的时候很生猛,娶了若干房的小妾),他就开始大闹,嚎叫哀鸣,“令人不忍闻”,没办法,我们只好“令伊姬妾强侍之”,然后,他才能安静一些,但是到了第二天,又会重复这样的事情,“无一日之空”(难怪那些医生要给他用补药)。

原来如此,吴鞠通于是给鲍同学诊了脉,六部脉都弦长而劲,吴鞠通这下明白了,这那里是虚证啊,这是个实证啊,这需要用极苦之药来泻掉心胆二经之火,“泻心者必泻小肠,病在脏,治其腑也。胆无出路,借小肠以为出路,亦必泻小肠也。”

方用:龙胆草三钱、天门冬三钱、细生地三钱、胡黄连三钱、麦门冬不去心三钱、粉丹皮三钱。

这个方子是个泻肝胆之火方子,方子里龙胆草是味苦寒的药,能够泻肝胆有余之火,除下焦之湿热,著名的龙胆泻肝丸就是以此药为主的(现在被里面的关木通把名声搞坏了,其实这是个好方);胡黄连也是泻肝胆之火的,但兼入胃经,它和黄连不是一回事儿,黄连是入心经的,胡黄连可以迅速地将火向下降,这点比黄连要快得多,粉丹皮同样是清肝胆之火的,尤其擅长清肝胆经血分之热,之所以叫粉丹皮,是因为上好的牡丹皮药材的表面上有一种类似粉状的东西,摸上去滑滑的,所以叫粉丹皮。

细生地是清中兼以滋阴凉血,我们前面讲过,天门冬和麦门冬我们讲过,同样是入肺经,清热滋阴,但是麦冬兼入心经,天门冬兼入肾经,一个在上,一个在下,配合着发力,吴鞠通还曾经解释,说为什么叫门冬呢,因为“冬”主收藏,“门”就是开阖的意思,所以这两味药有开阖收藏之力,是两味用在开阖之“枢”的药物,这点大家自己体会,用在这里,是希望患者的相火下降,收敛的意思。

这个方子服用了两付,结果效果非常的好,等到初三吴鞠通再来的时候,家属反映,患者已经安静了许多,胡言乱语的情况少了。

吴鞠通也觉得很乐观,于是就在下面的方子里面减去了一些苦寒的药,加了些滋阴的补药。

到了初五那天,吴鞠通正在家里呢,患者的家属上门来了,报告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原来,患者在服用了加上补阴之药的方子以后,立刻病势加重,患者家属的原话是:“较前之叫哮妄语加数倍之多,无一刻之静,此症想不能治,谅其必死,先生可不必再诊矣。”

这话意思说得很明白,我们家里对鲍同学不抱任何希望了,您就不必再来看病了。

吴鞠通突然说:“我明白了,我第一次用苦寒之药,病就减轻,现在稍微补阴,病就加重,我明白该如何进退了!”

于是,再次来到患者的家里,给鲍同学诊了脉,还是弦长而数,仍然是热盛之象,于是开方如下:龙胆草六钱、天冬五钱、黄连五钱、芦荟六钱、麦冬不去心二钱、乌梅肉五钱、胡黄连五钱、秋石二钱。

各位可以看到,吴鞠通把药物的份量给加大了,因为他已经可以确定用药的原则了,其中加上了泻心经之火的黄连,芦荟亦是苦寒泻肝胆之火的,这里面的秋石要和大家说说,这是用人尿制成的药物,最好的品质是童便制成的,用尿制成的叫淡秋石,现在有用盐来代替的,叫咸秋石,这味药是用来清热泻火滋阴的,过去中医里在热病的治疗中常用。

各位该问了,这里面用乌梅是干什么的啊?原来,乌梅性酸,除了能够生津液之外,酸还主收,所以乌梅可以收敛浮热,引气归元,就是让那些乱跑的热气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各自归队,所以我们现在夏天常喝酸梅汤,里面就是用的乌梅,一方面可以生津,令一方面可以收敛浮热,就是这个意思。

这个方子鲍同学连着服用了六付,结果是一天比一天见效,等到六天后,鲍同学的心智就已经清醒了。

这时候,吴鞠通乘胜追击,开始了他的治心之法,跟鲍同学好好的聊了一次天。

吴鞠通告诉鲍同学:你现在的境界太差了(念头之差),还不知道写文章的至高境界(未识文章至高之境),即使你有了那么高的学问和境界,能不能中,那也是有命运的安排在里面的,不是你说中就非中不可的,想通了这个,你还有什么发怒的呢?

总之,又说了一顿大道理,您想想,都抬高到境界的这个份儿上了,直说得鲍同学是惭愧不已,低头认错。看来真是服了。

在后面的药里,吴鞠通就开始减苦寒的药,适当地配上了补阴的药物。

半个月后,就把铁锁链去掉了(敢情还拴着呢),穿上了衣服,来人了一起跪拜,精神状态和正常人就没有什么区别了。

然后吴鞠通又拿出了自己的看家秘方,把那个专翕大生膏的方子给了鲍同学,让他服用了一料,于是鲍同学的身体就一天天的好了起来(大壮)。

更出奇的是,我们的鲍同学还真争气,在下一科的考试中,竟然高中了!

这在当时一定是很轰动的事情,我估计必定会有很多家长把精神很正常的孩子送到吴鞠通的家里,求吴鞠通给训斥一通的。

还有一个患者,是个女士,姓章,四十二岁了,在二月份的时候曾经精神恍惚,有的医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给开了肉桂、附子等温补之药,结果开始发狂,于是就请了吴鞠通给治疗,吴鞠通在三月份的时候,用了三十天的时候,用苦寒之药给调治得基本好了,但是当时的脉象仍然洪数,这是热势仍然存在的表现,于是吴鞠通就告诉章女士,要戒酒肉,服用专翕大生膏补阴配阳。

结果这位章女士不但不吃丸药,还在端午节的时候大开酒肉,一顿狂吃,结果坏了,从此“狂不可挡”,“足臭远闻至邻”,估计是很久都不洗脚了,最要命的是,她还“不时脱净衣裤,上大街”游荡一番,搞得家里人感觉很没面子,于是派出壮年男子往回拉她,结果是两个男子都拉不动她。

在五月十四日的时候,又来找吴鞠通了,吴鞠通还是用的苦寒之药,但是这时只能暂时见效,过两天还是复发。

到了六月十六日,这位章女士又把裤子都撕了,然后再次跑出家门,恰巧吴鞠通当时正在患者的家里,这给吴鞠通的刺激可太大了,怎么自己就治不好呢?

想来想去,就对患者的弟弟说:“这个病啊,你要打她一下了,让她知道羞耻才行啊。”(这种方法现在不能使用)

这个弟弟正在感到非常的没有面子呢,已经是恼羞成怒了,一听吴鞠通下令,立刻行动,以保全父母面子为名,把他妹妹给抓了回来,用小竹板打她的腿,让她穿上裤子,从此以后,患者就开始穿裤子了,因为也知道痛。

到了第二个月十七日,这天的节气是立秋,吴鞠通匆匆忙忙地来到了患者的家里,说:“治病的日子终于到了!”

患者家属很纳闷,怎么治病还有日子啊?

吴鞠通说:“立秋之开始,是肺经主令(中医认为肺属金,节气配在秋),天气开始肃降,此时一身之气开始下行,我可以用药借助天气肃降之力,把她的火热降下去!”

于是开始用药,仍然是苦寒之药,结果一付药下去,患者就好了,以后,又给患者服用了专翕大生膏来善后,从此,这个病就没有再发过。

这个医案很值得我们研究,借助天时来用药,在古代医案里我见过不少,还真有这样专门等到某个节气再用药的,看来关于时间与疾病的治疗还真有研究的余地啊。

泻下法之妙用

古代这些名医的学问各有来头,吴鞠通特崇拜的医家是叶天士,这位叶天士是拜了十七个老师,从老师那里学来了很多的方法,所以治病也是变化莫测,而吴鞠通却一个老师也没有,纯粹自个儿在家里憋着看书,整看了十七年,然后再出来诊病,各位可能问了,这么学医他有临床经验吗?回答是:当然没有,但是从行医以后就开始有了,而学问如此扎实的人,一旦接触了临床,人家脑子里领悟的绝对比任何人都快得多。

看吴鞠通诊病,那就是两个字:痛快。他诊病时不拘一格,法中有法,也是一个变化莫测,有很多普通的治疗方法,在他那里就能给用出精彩来。

有位姓傅的老同志,五十五岁了,平时就喜欢没事儿时喝两盅,这不,这天就闲来无事,来到了著名的一醉楼,要了几壶酒,点了这个一醉楼最著名的一道菜,叫“烧小猪响皮”,这道菜现在不知道还有没有了,反正我在北京这么久了没听说。我们的老傅同志拿起筷子,夹起这个烧小猪响皮,吃了几口,刚刚咽下去(“甫及下咽”,确切地说,似乎是刚咽下一半),就听见有人噔噔噔跑上楼来,直奔老傅同志,怎么回事儿呢?原来是来报信的,说老傅的一个最好的朋友出事儿了(即有家人报朋友凶信),具体出了什么事儿文献里没有记载,总是是挺严重的,老傅同志一听急了,这我得去帮忙啊,于是立刻放下手中的酒杯,连忙跑下楼,要去帮朋友。

可到了酒楼的门口,傻了,原来自己的专车的车夫不见了(估计也是去哪里喝两杯去了),那时候的车可不象现在自己能开的,那年头都是人拉的,于是老傅同志放弃了自己拉车的念头,以急行军般的速度步行了四五里,跑去救朋友(看来此人很是讲义气),结果是没有找到,然后又换了个地方,又步行了四五里路,还是没有找到,这个时候,老傅同志是又累又口渴,于是就在路边的小卖店买了冷饮,什么冷饮呢?是“冰镇乌梅汤”,很凉快,老傅同志连着喝了两碗(虽然那个时候这种冰镇饮料就畅销了,但不时现在这种用瓶装的,那时是碗),然后感觉非常的畅快,然后没有办法,这时候正好看到路边有车(刚才干嘛去了),于是就雇车回家。

到了家里,就开始感觉胃口那个地方隐隐作痛,然后,一点点发展,一个月以后,疼痛开始增加,然后又请了医生,调治了一年,也没有见好,等到次年五月份的时候,再看我们老傅同志,坏了,简直不成人样了,连喝一口水,胃里面都“痛如刀割”,干饭已经有一个多月吃不下去了,到了第二个月的初八的时候,已经一点饭都吃不下去有十天了。

好嘛,本来是想去救朋友,没有救成,反而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有看官该问了:您前面刚讲的乌梅如何的好的,还提到什么酸梅汤了,怎么这位刚喝两碗就这样了?

这真是个好问题,但您别急,我后面会为各位解释的。

话说这位老傅同志这眼看就奄奄一息了,怎么办呢?就把吴鞠通给请来了。

吴鞠通到了他家,一看,好家伙,这位老傅同志是“骨瘦如柴”,脸色红得像是赭石的颜色,再一诊脉,脉象是沉洪有力,“胃中痛处搞起如桃大”,用手一按,这位老傅同志立刻疼得直喊。

这的确是很棘手啊,吴鞠通稍作判断后,说:“这是食膈啊,需要使用泻下之法来治疗。”

于是就开了大承气汤加上牵牛,这个大承气汤我们前面介绍过,是《伤寒论》中用来治疗里实热证的方子,药物很简单,只有四味:大黄、厚朴、枳实、芒硝,但是大家要记住,不是泻下就用这个方子,这是体内有实热的时候才用的,叫寒下之法。

至于吴鞠通开的牵牛,就是我们通常说的黑白丑,对于它其实我们非常的熟悉,它就是路边开的非常漂亮的喇叭花的种子,这味药也是泻下的,力量强大,但是,难道一付大承气汤不够用吗?为什么要加上牵牛呢?原来,大承气汤中的大黄、芒硝等药都是走血分的,而牵牛走气分,可以泻气分的壅滞,它对泻气分的水湿还有特殊的作用,在治疗危急的水肿的时候会用到。需要注意的是,一般牵牛都是研成粉末用的,因为它的有效成份在煎煮后会被破坏掉一部份,这里应该是在大承气汤煮好后,加入的牵牛粉末。

等到吴鞠通开了方子,就走了,这下老傅同志的家里可就炸开锅了,原来,这帮人还都知道这是什么药,这么厉害的泻药,能行吗?大家吓得都吐出了舌头。

老傅同志也被这种气氛给吓坏了,感到了无比的惶恐,最后,没有办法,不知道哪位高人想出了一个很有科学含量的办法:求签,让神仙来决定是否喝药。

于是在很神秘的气氛下,老傅同志拖着奄奄一息的身体,和家里的神仙沟通了一下。

这次神仙很给吴鞠通面子,抽签的结果是:喝!

这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喝吧,老傅同志就喝了一碗,嘿,您别说,立刻就见到了效果,只觉得疼痛的地方,向下面移动了,到了肚脐那里;再喝一碗,疼痛的地方就移动到了小腹;等到第三碗服下去,这疼痛的地方就到了肛门,大家还等着呢:这么神奇?再喝一碗,看能到哪里?

吴鞠通告诉大家,这次用半付药,熬好后就又喝了一碗,然后吴鞠通用了蜜煎导法(也是《伤寒论》中的办法,是往肛门里放入蜂蜜制剂,用以通便)。

然后,老傅同志终于忍不住了,直奔厕所,最后泻下了一个“如鸡蛋”大的坚硬的东西。

第二天早晨,先吃了烂面条半碗,再第二天喝粥,五天以后,就可以吃干饭了。

此时,吴鞠通给老傅同志开了五汁饮做为善后调理的用药,这五汁饮是什么呢?就是梨汁、荸荠汁、鲜苇根汁、麦冬汁、藕汁或者用甘蔗汁。

这基本是个食疗的方子,果汁,估计很好喝,但是里面的说道却很大,我给各位聊聊,其中的梨汁是温病学家经常用的,可以生津、润燥、清热、化痰,是个在有热证的时候可以常用的食物;荸荠也是好东西,也可以清热、化痰,用荸荠和海蜇在一起熬,熬出来的汁叫雪羹汤,是温病学家王孟英最常用的方子,用来化热痰的,我曾经特别熬过尝尝看是什么味道,还真不难喝;鲜苇根就是芦根,是透热外出的,古代讲究用的是活水芦根,就是最好是流动的河水中的,死水里的次一品;麦冬我们讲过了,是个清热滋阴的药物,熬起来甜甜的,没有什么药味;藕汁这里大家要注意了,这是我们生活中经常见到的,它生着用和煮熟了以后的功效是不同的,藕生用一般是榨汁,藕汁是甘寒的,可以凉血止血,还能消散瘀血,有因热证而出血的可以使用;而藕煮熟了以后,就变成了甘温的了,可以健脾开胃,生血补心,变成了滋补的了。

为什么在这里用五汁饮呢?原来,这个异物卡在消化道里,已经引起了热证,消耗了体内的阴液,用这个五汁饮是用来清热养阴的。

有看官该问了,为什么这乌梅汤喝了会这么严重啊?您不是说乌梅好来着吗?

不知道各位注意到没有,我们老傅同志喝的是冰镇的乌梅汤,本来没什么的,这冰镇可就坏了,现在我们很多人在吃饭的时候都喝冰镇的饮料,或者啤酒,原本脾胃消化吸收食物工作得好好的呢,您偏用寒邪来把它给冰住,您说它能工作得好吗?很多患者反映自己有慢性肠炎,什么时候犯病呢?就是前一天吃饭时喝了冰啤酒了,其实这种泻肚子是脾胃的自我保护,它不能正常工作了,就把这些东西给排出去,总不能留在里面吧?要是给留在了里面,那可就跟老傅同志一样了,这是谁都不愿意见到的。

来,让我们趁热打铁,再观摩一个应用泻法的医案。

这是位妇女,姓钱,三十二岁,在甲子年(公元1804年)八月初十来诊,一开始患的病是咳嗽,“胃中停水”,这胃中停水是什么意思,就是体内的水湿过剩,张仲景描述的位置是“心下停水”,张仲景说的“心下”就是胃那个位置,张仲景书中说的“胃”就是现在的肠道,时代不同了,古汉所说的位置和现在不同,这点大家要知道。

这怎么治疗呢?吴鞠通就开了张仲景的小青龙汤,这个方子是用来治疗外寒内饮的,这种病的病证形成原因就是《黄帝内经灵枢》所言的“形寒饮冷则伤肺”,吴鞠通把方子里面的麻黄和细辛去掉了,加上了枳实、广皮,这是温病学家们的问题,他们虽然比较精通《伤寒论》,但是有时候害怕使用麻黄等热药,其实宣肺气非麻黄不可,后来这个病情出现了反复,就是因为吴鞠通去掉了方子中的麻黄和细辛。

患者在服用了五付吴鞠通开的药后,身体就慢慢地恢复了,“已愈八九”,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情,就是她的父亲的生日到了,她就回来娘家,为她的父亲祝寿。

在酒席上,这位钱女士“大开酒肉”,狂吃狂喝,而恰巧,她的父亲也是个医生,一边往女儿的碗里夹肉,一边询问:什么?那个吴鞠通就没给你用什么补药?开什么玩笑?怎么也应该用点儿人参啊,你别着急,明天爹给你用点儿人参。

于是从第二天开始给钱女士用了六君子汤,这是一个补气的方子,里面有人参,这个方子是个好的方子,但是关键是用得时机不对,此时患者体内的湿邪并没有完全去除,六君子汤补多泻少,并不合适。

结果这位父亲把女儿给补了将近一年的时间,现在这位钱女士已经变成了“胃中积水,胀而且痛”,最后竟然到了胸部胀得不能够弯腰,晚上只能坐着,不能躺着,已经有好几天不能吃东西了。

这位钱女士的老公公(她老公的爸爸)到了这个时候,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么下去,岂不是要把我儿媳妇害死?你自己的女儿,你爱害死就害死吧,但这也是我儿子的老婆啊,于是,就死活也不让这位爱女儿的父亲再来喂人参了(其翁见势已急,力辞其父)。

然后请来了吴鞠通,吴鞠通此时一看,这位钱女士被父亲补得努着眼睛,面色青黄,“胸大胀痛不可忍”,六脉弦急,每一呼吸有六七至之多,吴鞠通心中暗叫不好,这个病情已经危急了,一般的方法已经来不及了,于是使用了温下之法。

什么是温下之法呢?原来,大黄是寒性的药物,对体内有热积的泻下比较合适,但是这位患者体内是寒湿之邪,再用寒下就不对了,那么,泻下的药物中那种是温热的呢?原来就是那个力道十分猛烈的巴豆。

各位该问了,您不是在缪希雍的故事里说过,这个巴豆的刺激性太大了吗?怎么吴鞠通就不怕事儿大呢?

原来,吴鞠通使用的是巴豆霜,这是巴豆的制品,这个巴豆霜是怎么制作的呢?就是把巴豆碾碎了,然后用吸油纸包裹,加热,吸去巴豆油,要知道这个巴豆油是刺激性最大的,然后把纸扔掉,再换,再吸,一共要换纸六七次,每两天换一次,最后剩下的粉末就是巴豆霜了,而且,这个巴豆霜还不能多用,吴鞠通在这里仅仅用了三分,也就是一克吧。

就这一克下去,这位钱女士就有了很大的反应了,狂泻,“下黑水将近一桶”,这可都是体内的寒湿之邪啊。

然后吴鞠通这才用调理脾胃的药物,三四天以后,胃口就变得非常的好了。

但是,这人嘴馋就是没有办法,这位钱女士刚刚好点,就又大吃了一顿羊肉饺子,结果是胃中又开始极其疼痛,吴鞠通没有办法,又用了一次巴豆霜,用量是一分五厘,再次泻下(其实是上次没有泻干净,但本来可以通过调理让身体自己排出的,但没有办法,只有再次借助巴豆霜了)。

此时吴鞠通急了,告诉患者,严禁一切鱼、肉,然后调理脾胃,直到一个月以后,才算是彻底治愈。

在说完了这个故事以后,我顺便多说几句,关于这个忌口的问题,这是中医的特色,有些病是要忌口的,尤其是一些实证,有时那些大鱼大肉的吃进去以后,就变成了影响气机的障碍物,结果使得病情更重,在孙思邈的《千金要方》中就有很多关于忌口的记载了,我们讲过的朱丹溪也是在给母亲养老的时候不让老人吃膏梁厚味,这个忌口也是吴鞠通的独家法宝,经常是让患者忌口,比如在治疗前面的胡沄的时候。

现在也有很多很讲究让患者忌口的医家,比如北京中医药大学的已故中医大师赵绍琴,他是当代真正的温病大家,家里是几代御医,他的父亲赵文魁公是清朝太医院的最后一位院长,赵绍琴老师最擅长的是治疗肾病,他治疗时就是让患者吃素,绝对忌口,如果您还是吃大鱼大肉的,对不起,他说那您的病我治不了,所以患者都特听话,都开始严格忌口,结果治疗效果就特别的好。

今天写到这里,表达一下我对赵绍琴老师的怀念,我走在校园的时候,经常会感觉到他老人家的影响犹存,赵老学问高超,一生救人无数,多少肾病患者因为他才得以生存,其功德无量,实在是值得我们做后辈的景仰和学习。

秋天的故事

当我写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初秋了,天气渐渐地凉了下来,有网友问,秋天的养生要注意什么?正好,吴鞠通对秋天那是情有独钟,很有研究,我就来把这些内容给大家聊聊吧。

吴鞠通很有意思,他对秋天最为关注,因为他认为以前人们对秋天的认识有很多错误,而且吴鞠通胆子还特别的大,他说在《黄帝内经》里就出现这个错误了。

指责《黄帝内经》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干出来的,吴鞠通就敢干,他说唐宋以后,大家都不知道燥气致病这回事儿,为什么啊?原来都是因为《黄帝内经》的“阴阳应象大论”中给搞错了,本来是长夏伤于湿,秋应该是伤于燥,结果“阴阳应象大论”给写成了秋伤于湿,这样就导致后世大家的糊涂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呢?我来给大家从头聊聊。原来,中医认为每个季节的气候对人都有影响,如果人在当令的季节中不注意,受到了伤害,那么身体就会出现病证,那么,每个季节都容易对人有什么样的影响呢?

中医是这样认为的:在春天,万物生发,风动,人体容易被风邪伤到;夏天,天气热,人体容易暑邪伤到;中医在夏天的后面,秋天的前面,还加上了一个长夏,就是夏天的尾巴,中医认为这个时候热到了极点,大地的湿气都被蒸发了出来,因此湿气特别的重(就好比是现在的桑拿天),人体被闷在里面,容易被湿气伤到;秋天气机下降,万物开始收敛,湿气凝结了,天气开始干燥,人体突然暴露在相对干燥的空气里,很容易被燥邪伤到;冬天天冷,人体容易被寒邪伤到。

其实《黄帝内经》中的其它地方都讲的秋天是燥的,不知道怎么弄的,在“阴阳应象大论”里出现了“秋伤于湿”这样的话,我分析应该是中医理论一开始是这么认为的,后来经过改进,认为湿应该是长夏的特性,秋应该是燥。但这里没有改过来,就被我们看到了。大家也甭把《黄帝内经》当作圣经来读,其实任何学术理论都是在发展的,仔细看《黄帝内经》,你就可以看出很多中医早期发展的痕迹。

现在聊聊秋天为什么是燥的呢?因为秋天天气开始凉了,长夏充满空间的湿气开始被凝结,本来特湿热的桑拿天,人都快闷晕了,突然立秋了,天气凉爽,桑拿空气一扫而光,哪儿去了?湿气凝结下降了,此时是万里无云。

所以中医说,秋天无论是整个世界、还是人体,气机都是下降的,在人体的五脏里,肺是属金的,应在秋天,所以此时人体的肺气是要下降的,有很多病,就是因为此时肺气被什么阻碍了,无法下降引起的,我通常对朋友说,如果喝饮料,此时要喝些杏仁露,因为杏仁是降肺气的,有个网友曾经给我写邮件,问为什么自己立秋后上半身发痒,在下午和夜里,非常抱歉,我看到邮件晚了,其实她这就是肺气不下降,喝些降肺气的药就可以了。

在秋天里,人体也会有改变,比如夏天大汗淋漓的,到了秋天,凉气来了,满身的汗就不见了,津液已经开始收敛了,这个时候也会出现一些喉咙干燥等问题,尤其是那些平时津液就不足的人,所以古人总结,秋天容易被燥邪伤到。

但是这个燥,还随着初秋和深秋的不同,存在着温燥和凉燥的区别。

温燥以后再聊,现在我给大家聊聊这个凉燥。

在秋天,人体很容易被凉燥伤到,为什么呢?这是秋天这个特殊的季节决定的。秋天其实有的时候也很热,比如中午,骄阳似火,热得和夏天没有什么区别,但是秋天的特点是,到了晚上,则会立刻凉下来,有的时候,你甚至会感觉白天走到荫凉地里都会立刻地凉下来,这就是秋天,风是凉的,但太阳是火热的。

所以秋天很容易被凉气伤到,比如走在阳光地里,太阳火热地烤着,此时你的毛孔以为是夏天来了呢,全部都开张了(但此时也不会象夏天那么流汗了,因为秋季人体的津液都开始收敛了),话说这毛孔正张着呢,然后进入了荫凉的地方,凉风立刻袭来,直扑肌表,立刻觉得皮肤发紧,这时患的就是凉燥了。

此时的典型症状是:头微痛,恶寒,咳嗽,稀痰,鼻塞,喉咙干,无汗或少汗。

吴鞠通开的方子是:杏苏散,方子的组成是:苏叶、半夏、茯苓、前胡、桔梗、枳壳、甘草、生姜、大枣、橘皮、杏仁。

其实这个方子的核心就是苏叶和杏仁,在你秋天被冷风刚刚吹到,感到浑身发冷,头微痛,还没有咳嗽的时候,可以熬点杏仁,在水开了以后,放入一把苏叶(药店有卖的),泡个十分钟,喝下去就可以了,前两天有几个网友患此证,就是用此方调治好的。

如果刚发病没有注意,病情发展了,咳嗽了,还有痰,就要加上剩下的药物了。

由于秋天人体的津液开始收敛,那么就往往会感到干燥,有皮肤的,有口腔的,这可怎么办呢?过去,一些老药工的方法是,用中药石斛,放在嘴里含着,这个石斛是生津润燥的,含在嘴里可以感觉口腔就不那么燥了,这种方法后来流传到了社会,过去很多有钱人家这个季节就开始买石斛了。

但是石斛的品级比较多,好的品级的非常的贵,前几天有香港的超级贵夫人就买了几万元的石斛走,其实还真没多大份量。

当然,我们是没那么多的钱干这个的,那我们怎么办呢?其实,中医还有它自己的办法,比如我梨就是一个很好的润燥生津的水果,如果我们感到燥热,可以吃个梨,也可以起到润燥的作用,我们前面提到的五汁饮中的其它几个成份也是润燥的佳品。

上面的这时对温燥,如果您感觉到凉了,并因此而出现干燥的状态,这就是凉燥了,那么就更简单了,您可以切两片姜,用开水泡一会儿,喝了,津液就会发散出来了。

一般温燥出现在初秋,凉燥出现在深秋,不过天气变幻莫测,有时也是经常颠倒的。

吴鞠通对这个燥邪简直是太留意了,为什么呢?他说这个秋天的燥邪实在是要注意啊,很容易演变成瘟疫,“其伤人也,最速且暴,竟有不终日而死者。瑭(吴鞠通字瑭)目击神伤,故再三致意”(其实这是错觉,和秋燥没大关系,原因我们随后就讲),可见吴鞠通对这事儿非常的重视,重视到了什么地步呢?在他中年的时候写《温病条辨》时就琢磨好久了,然后接着琢磨了一生,到了晚年在整理别人编著的《吴鞠通医案》的时候,又给补上了一篇论述。

吴鞠通是先创立了桑杏汤、杏苏散等方子,写在了《温病条辨》里,等到后来才创立了力道很猛霹雳散,然后觉得自己当初写得不完全,在《温病条辨》再版的时候,又补入了霹雳散等内容。

但是很奇怪的是,吴鞠通写这个霹雳散治疗的病证的时候,却写得非常的严重,说这种病有“不终日而死者”,就是说有患了病当天就会死亡的人,他说他自己是被逼得没有办法,苦苦思考,才创立的这个方子。而朱士彦在《医医病书》前的《吴鞠通传》中也说:“道光之初,民多病吐利死者”,吴鞠通是因此而创立了霹雳散,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病呢?

这的确是一个谜团,吴鞠通对这种病的解释是秋天燥气所引起的,但是我们每年都有秋天,也每看到这么严重的疾病啊,竟然有人当天就死的,这到底是什么病呢?

现在让我们来揭示这个谜团吧,首先,我们要来看看吴鞠通自己说的这个霹雳散都是治疗什么病的。

现在让我们来代替吴鞠通宣读他的文章,文章中说:“主治中燥吐泻腹痛,甚则四肢厥逆,腿痛转筋,肢麻,起卧不安,烦躁不宁,再甚则六脉全无,阴毒发斑、疝瘕等症,并一切凝寒固冷积聚之疾。”

这可就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了,秋天一个燥气,至于这么严重吗?什么腿痛转筋,什么吐泻腹痛的,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这病似乎王孟英碰到过吧?

让我们再看看道光初年的北京到底发生了什么吧,《清史稿》卷四十《灾疫》中记载说道光元年“三月,任丘大疫。六月,冠县大疫;武城大疫……死者无算……”这段文字中连着列举了三十一个地区的瘟疫,看来当时北方的疫情是空前的。

清朝医家王清任在《医林改错》中记载说道光元年“瘟毒流行,病吐泻转筋者数省,京都犹甚,伤人过多,贫不能葬埋者,国家发帑施棺,月余间,费数十万金”。

看来真够严重的了,那么,吴鞠通到底经历的是一种什么恐怖的疾病呢?

让我们来看看王孟英的书吧,或许可以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在王孟英写的《随息居重订霍乱论》中,他的好朋友,杨照藜(就是那位最终也死于瘟疫之下的先生)曾经批注过,说道光元年“直省此症大作,一觉转筋即死,京师至棺木卖尽,以席裹身而葬。卒未有识为何证者。”

原来如此啊,原来吴鞠通遇到的就是令人胆寒的霍乱啊,这种烈性传染病当时已经流传到了北京,并造成了极大的危害,当时的医家对此还缺乏认识,于是只有对证治疗,吴鞠通就是根据患者的症状,对证开出的这个霹雳散的。

这不,有位姓杨的妇女,五十岁了,这天开始出现了病症,是胁痛,心烦,四肢就开始拘急,同时变得冰冷,想坐又不坐,想站又不站,坐立不安,家里人突然觉得不好,这不会就是外面流行的瘟疫吧,于是赶快把吴鞠通给请来了。

吴鞠通一诊脉,只觉得她的脉弦细而紧,渐渐地就开始变小了,吴鞠通大叫一声不好,此人立刻就要虚脱过去!

立刻把随身携带的霹雳散掏出,开始不断地往患者的嘴里灌,也就这么两个时辰的功夫,一共灌下去了霹雳散四两,然后这个患者的病情才算控制住,最后,又开了些调理的方子,才算是痊愈了,这等于是从瘟疫的死亡线上把这位杨女士给拉了回来。

您该问了,这霹雳散都是什么成份啊?原来,都是些温阳燥湿的药物,什么附子、干姜的。

其实,这和燥邪没什么大的关系,吴鞠通之所以要和燥邪给联系上,是因为他认为秋天的凉燥也是伤阳气的,但这跟霍乱确实关系不大,吴鞠通用一个比较牵强的理论,却在证候上找到了突破点,开出了正确的方子,因此也救了很多人。

吴鞠通不但用这个方子治愈了一些患者,还在预防中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事情是这样的,就在吴鞠通创立了霹雳散的那年,北京就要举行科举的乡试了,这下可难为坏了各级行政长官,这事儿搁谁都决定不了啊,就跟非典时期似的,您说考试还进行吗?如果进行,只要有感染的人,那这些考生可就倒霉了,全都挤在一起啊,吃喝拉撒全在一起,还不传染个遍?您说不考了吧,科举如果要推迟,那可是非常大的事情啊!

左思右想之后,不知道哪位出了个主意,说听说有个医生叫吴鞠通,他弄个一个方子,据说预防效果不错,我们要不给考生服用这个方子,然后在让他们去考试?

当时主要负责的官员一听,嘿,这倒是个办法啊,那就这么办吧。

这个主办官员胆子够大的,这种事都敢尝试,这也就是吴鞠通开的方子,这要是一个庸医的,结果估计非有人掉脑袋不可。

于是就开始政府采购行动,买了一百多剂的霹雳散,给乡试的这些考生服用了,结果,外面是瘟疫流行,里面这些考生照常考试,考了几天以后,等到结束了才发现,考生里还真的没有一个患上霍乱的。

这件事后来被很光荣地记载在《吴鞠通传》里。

这就奇怪了,为什么呢?为什么这种温燥的方子,含有附子、干姜、吴茱萸、公丁香、草果等热药的方子可以预防和治疗霍乱呢?

原来,这种霍乱的病原体霍乱弧菌其实是很脆弱的,它在人正常的胃酸中,只能存活四分钟,也就是说,一般人对它是有抵抗力的,从口进入的霍乱弧菌,在人体的胃酸中可被杀死,但是,如果人体失调,胃酸分泌减少,则霍乱弧菌会经过胃进入小肠,从小肠进入体内,导致人体发病。

而如果人体的阳气不足,脾胃功能下降,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还服用大量的冰冷食物,比如西瓜、冰水,这些都可以抑制胃酸的分泌,这样的人就更容易感染霍乱弧菌。

这就是为什么很多患者是在喝了冰水或者是吃了西瓜以后发病的原因,古代人不知道,还曾经以为是西瓜传播的霍乱,杨照藜曾记载“俗传食西瓜者即死,故西瓜贱甚。”估计当时的瓜农算是赔大了。

当然,现在大家不用害怕,因为没有霍乱流行,所以吃西瓜是没问题的。

而吴鞠通的这些温热的药物服下去以后,绝对有振奋阳气,温补脾胃的作用,它使得脾胃的功能加强,胃酸分泌正常,这样就可以抵御霍乱弧菌的侵入了。

至于霍乱感染后引起的热证,这个霹雳散就不应该用了,这个问题当时吴鞠通没有解决,结果是最终落在了王孟英的头上,由王孟英去思考了。

这就是故事的原来面目,我们如果只读吴鞠通的书,他那里面根本就没有霍乱的字样,因为那个时候大家还没有给霍乱正式命名,可是如果我们仔细挖掘下去,就会发现,原来吴鞠通也曾经和霍乱打过遭遇战啊,在和霍乱的斗争中,也有人家的一份功劳啊。

一个人的孤独之路

就在遭遇霍乱的那年,吴鞠通已经是位六十三岁的人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慢慢地变成了一位老人。

一个人变老是不可怕的,可怕的是要看着自己的朋友一个一个地离去。

就在吴鞠通六十三岁这年,他的好朋友,那位针灸高手郏芷谷去世了,在郏芷谷在世的时候,曾经对吴鞠通带去看病的胡沄说:如果你有时间,我把我的针术传给你吧?

胡沄当时脑袋里不知道怎么想的,总之是觉得没有时间,就推托了。

等到郏芷谷去世,胡沄才后悔不已(余深悔未曾习其传也),结果是:郏芷谷从天台山高僧那里学来的针术,就此失传。

而吴鞠通也不但失去了一位可以配合治疗的医生,也失去了一个可以交心的好朋友。

一个人越到老年,就会越怀念以前的日子,就会越思念故乡,就在好朋友郏芷谷去世后,吴鞠通突然开始非常的想念家乡了,在很多次的梦里,他都会梦到自己的父亲和母亲,梦到自己小时候读书的情景,于是,在他六十六岁那年,他决定要回到淮阴老家,给父母上坟。

在公元1824年的秋天,吴鞠通抵达了老家淮阴,此时,天气微凉,天高气爽,家乡那熟悉的景物令吴鞠通唏嘘不已,一个人的生命真的是很短暂啊,一转眼,自已已经由一个少年变成白首老翁了。

在家乡,大家还是慕名前来求治,吴鞠通在这里治疗了很多患者,有一些在他的《吴鞠通医案》里有所记载,胡沄也把自己的邻居赵岷江、赵云涛兄弟俩介绍了治疗,这二位都是老病号了,当地的医生一提起来脑袋都疼,结果在吴鞠通的治疗下,都痊愈了。

吴鞠通在家乡治疗的其他患者,疗效也是非常的好,胡沄记载到:“其外沉疴怪症,君应手而愈,一如在京师时”。

等到吴鞠通回到北京,没有多久,另一个坏消息传来,在公元1827年的时候,他的另外一个好朋友汪廷珍也去世了。

汪廷珍是吴鞠通一生最好的朋友了,他们经历相似,在道义方面可以心有灵犀,谈论起医学来也是互有启发,虽然后来汪廷珍做了大官,甚至当了皇上的老师,但是在吴鞠通这里,他从来都是一个普通的朋友,他们谈论的,都是学问方面的事情。

汪廷珍的去世,给吴鞠通很大的打击。

到了老年的时候,吴鞠通在医学界就开始变得十分的孤独了。

为什么呢?吴鞠通为什么会在医学界变得孤独呢?原来,这要从他的性格谈起。

吴鞠通是这样一个人,他为人非常的正直,居心忠厚,有古道热肠风貌,有人评价他“处事悉当”,这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说他处理事情非常的得当,这说明吴鞠通是一个非常会处理事情的人,他会把周围的事情都处理得很得体,这样分析,吴鞠通的人缘是非常的不错的,社会关系也会非常的好。

但是,他有一个非常显著的特点,使得他在当时的医学界却毁誉参半,那就是他心直口快,不徇私情,在诊病的时候有什么说什么,对于其他医生的错误,从来都是立刻指出,很不给别人留台阶。

这可就要命了,因为大家都是出来混的啊,在患者面前总要给留点面子吧?可偏偏吴鞠通不这样认为,他觉得医生负责的那可是人家的性命啊,怎么能如此犯错误呢?估计是他从他父亲被庸医误治那里受到了强烈的刺激,从此一生痛恨不学无术的医生,他曾说:“呜呼!生民何辜,不死于病而死于医,是有医不若无医也,学医不精,不若不学也!”

这话说得比较的重,意思是,你学医学得技艺不精,还不如不学呢!因为你治疗十个患者,误治五个,对你来说是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可对这五个患者来说,就是百分之百啊。

按照通常医生里面的规矩,那是要给同行留余地的,看到前面医生开的方子错了,也不能当面指出,要说:年兄手段高超,调治的好,方子也是好方子,我再斗胆稍微改动几味药吧。

这是给前面的人的错误粉饰一下,可吴鞠通最痛恨这个,他说:“余存心不敢粉饰,不忍粉饰,口过直而心过慈,以至与世不合。”这就把他自己为什么与其他的医生不合的原因说出来了,他太不给人留面子了。

结果弄的场面很难堪,当时有的一些学术不精的医生很怕他,本来在患者家里口若悬河者呢,一听吴鞠通也要来了,吓得撒腿就跑(所至则避去),等打听到吴鞠通走了,再溜达回来,到患者面前诋毁吴鞠通。

但是,还是有很多医生佩服他的学术的,因此吴鞠通获得的评价是“毁誉参半”。

这实在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我们还是尽量劝劝他吧,不能这样下去了。

“吴鞠通老师,难道您就不能改改吗?”

夜很深了,烛光把吴鞠通孤独的身影透射在空荡荡的墙上,吴鞠通低头不语。

“其实,通融一下也没有关系啊,大家都是混饭吃的啊。”

吴鞠通缓缓地抬起头,瞪大了眼睛:“混饭吃?医生是要救人的啊!什么样的医生才是真正的医生?那是要怀着救人济世之心,嗜学不倦,反复求索,最终才能达到救人的目的啊,在病人的痛苦面前,你的面子一钱不值啊,难道不是吗?”

“可是,这样下去您是会被这些医生孤立的。”

吴鞠通:“这个世界上,病痛实在是太多了,我倾尽全力治疗还治疗不过来呢,怎么会有时间去和他们勾心斗角?孤独就孤独吧,只要能够救人,我宁愿走这条孤独的道路。”

“可是,他们会恨你的。”

吴鞠通:“不要管它,但愿我的言语能够刺激到他们,当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当他们在面对着自己的良心的时候,希望他们能够有所悔悟、能够奋起读书。”

然后,吴鞠通抬起了头,从窗户里凝视着辽远的星空,自言自语到:“希望,后世的人们能够理解我,那样,我将不再感到孤独……”

在公元1831年的时候,吴鞠通已经七十四岁了,在他到处给人瞧病的闲暇时间里,他动笔写下了《医医病书》这本书,这本书的名字很是拗口,意思就是:治疗医生的疾病的书。

在这本书里,吴鞠通指出了医生容易出现的很多问题,其中有的十分尖锐,同时他还写出了这些问题的解决办法,这是一本内容很少的书,但是仔细看看,其中的道理非常的深,它反映了吴鞠通的医学境界和治学思想,各位有空可以拿来一读,定有收益。

其实,吴鞠通自己特别的谦虚,他也特希望别人来批评他,他在《医医病书》的凡例中说:“是书,无论先达后学,有能择其弊窦,补其未备,瑭将感之如师资之恩”。

在吴鞠通的晚年,有两件事情刺激到了他,一件是当时的东南诸省发大水,老百姓被淹死无数,吴鞠通是个忧国忧民的人,无比的珍惜生命,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为之痛哭咯血”,然后倾囊捐赈,我们已经不知道他的身体到底出现了什么问题,总之是出现了病症了。

另外一件事情是,在公元1836年的时候,吴鞠通已经是七十九岁了,他的长子突然病故,具体患的什么病没有记载,但是吴鞠通的精神再次受到重大的刺激,开始衄血(其实我认为是和上次的咯血是同一疾病)。

这次发病是致命的,就在这一年,吴鞠通去世了,享年七十九岁。

人的生命,就像是花一样,曾经绚丽地开放,然后逐渐地枯萎,最后死去,没有人能够逃脱过这大自然的规律,不管你是名医也好,普通百姓也好,都一样。只是,有的鲜花的盛开,是那样的让人难以忘记。

我在即将合上吴鞠通的医书的时候,脑子中出现了许多场景:那时,他是一个在父亲的灵柩前痛苦地翻看《伤寒论》的年轻人;他是一个在北京的街头寻找工作机会的漂流者;他是一个在抄书的过程中苦读医书的学者;他是一个在与瘟疫的搏斗中奋力拯救的医者;他是一个毫不顾忌面子指出别人错误的同行;他是一个在烛光前低首为后世撰写医书的大医。

在这些场景中,吴鞠通逐渐地老去,慢慢变成了历史画卷中的一个光影,但是,他心中的光明,却放大开来,照亮了后世的我们。

吴瑭,字鞠通,他出身贫寒,因失去父亲而奋起学医,在艰苦的环境里自学成才,终成一代大医,他对前人的经验加以总结,丰富并整理了温病的理论,使之更加系统化。他为人正直,不徇私情,秉持救人济世的信念,毫不动摇,他凭借自己高超的医术,一生救人无算。

在行医的道路上,吴鞠通可能是孤独的,他的正直遭到了一些品质低下的医生的排斥,但是,他却凭借着心中的信念一直前行,他心中的信念之光,犹如一道道闪电,劈开了人性阴暗的黑幕,唤醒了无数正直医生的良心。

现在,那些诋毁他的丑恶言语已经灰飞烟灭,而吴鞠通,却为我们留下了与《黄帝内经》、《伤寒论》、《金匮要略》同称为中医四大经典的《温病条辨》。

他用他那颗坦荡之心,告诉了我们,什么才是真正的医道。

银翘解毒丸的应用

吴鞠通在《温病条辨》这部书里为我们留下了很多方子,这些方子现在在我们临床中应用频率较高,其中知名度最高的,应该就是这个银翘散了,现在我们进行了改进,在药店里卖的叫银翘解毒丸,或者稍微加减,添上了羚羊角,叫羚翘解毒丸。

我今天和各位聊聊这个药,实际上,我们聊的话题的实质是:如何应对感冒。

您可甭小瞧了这个感冒,不管是通常我们自己所患的那个伤风感冒,还是大规模流行的流行性感冒,都是一个比较让人头痛的问题,有很多人感冒发烧,最后到医院输液,现在抗生素的级别越来越高,费用也越来越贵,很多人输液几天下来小一千元人民币花进去了,还没怎么见好呢,这样的患者实在是太多了。

有的人说感冒挺一挺就过去了,但是,您要知道,这个感冒会引起肾炎、心肌炎等若干严重的疾病,很多人患这些病就是感冒后挺的,现在肾炎、肾衰的患病人群越来越多,有很多都是年轻人,不能不说遗憾啊。

而每次流感来临,一个城市里到处都可以听到咳嗽的声音,公共汽车上,一讲话大家都是鼻声重重的,我估计每次大规模的流感在一个大型城市里的患病人群都会超过上百万,本来是可以阻止的,但是这事儿似乎没有人管,结果每次我都眼看着街上感冒的人越来越多,最终身边的人全部感染。

那么,怎么办呢?我们自己有什么办法吗?如何处理感冒这个小病呢?中医对此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其实,中医是最擅长治疗感冒的了,只不过大家还不是善于使用它的方法而已。

在中医里,感冒属于外感病,对于这种病的治疗,由于中医理论派别的关系,正确的治疗方法被耽误了很久,此事说来话长,我慢慢地和各位聊吧。

在汉朝的时候,我们的医圣张仲景因为家里很多人患外感病死去了,因此他发誓要搞清楚这种病,就收集了当时很多的医书,然后结合自己的经验,写了《伤寒论》这本书,这本书里,张仲景把人体的防卫系统分成了六个层次,他论述的是当寒邪来袭击的时候,这六个防卫系统会出现的问题,并谈了应该如何解决,我客观地凭借这个事情,张仲景分出的这六个防卫层次是非常恰当的,现在我们说,这是一种系统论的划分方法,而且,张仲景开出的方子也非常的精辟,应该说,这些方子只要用得对证了,其效果经常让开出方子的医生自己都瞠目结舌的,这是实话,搞中医的人都有感受。

因为来袭击的是寒邪,因此张仲景在治病的开始,选择了用辛温发散的药物(麻黄、桂枝等)来治疗,也就是说,让大家出出汗,张仲景的意思是,就把寒邪从体表给发散出去了。

如果在体表这第一道防线没有发散出去,那么后面还有五道防线呢。

这种方法一直使用,到了清代的时候(其实清代之前就开始了),人们发现辛温发散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有的人一用麻黄等药病情就重了,于是就出现了温病学派,他们认为袭击人体的不光是寒邪,还有温邪,这个温邪有自己的特点,应该用辛凉解表的方法来治疗(吴鞠通就是这派的),不要用麻黄,要用连翘、金银花等凉药来治疗,结果也取得了一定的效果。

从此,中医历史上的寒温之争就开始了,伤寒学派的说温病的是胡说八道,温病学派的说死套伤寒的方法那是害人,总之打得十分的严重,规模蔚为壮观,各位翻开医书,可以看到很多当时的论战遗迹。

现在各位看中医的教材上,在感冒的部份,还是外感风寒、外感风热等部份呢,这都是寒温学派分裂的结果。

可是各位,按照这个寒、温的分法,治疗感冒灵吗?效果好吗?公平地讲吧,疗效一般,有的患者好,有的患者不好,如果都好,那么控制流感的任务早就放在中医的身上了,就是因为忽好,忽不好,所以上面的领导也感到很狐疑,中医治疗感冒到底行吗?

我自己就有切身体会,刚学中医那会儿,甭说别人了,就是自己患了感冒,也要仔细地分析,这是伤寒?还是温病?用哪一派的方子?那个时候我自己拿自己做试验熬药喝,经常搞错,但也慢慢积累了经验。

等到学中医学的深入了,才豁然开朗,这些人都争什么啊,分什么伤寒、温病的啊,原本就是一回事儿嘛!

您该问了,什么?伤寒和温病是一回事儿?

是的,其实都是外感病里的各种状态,是不同的阶段,被人为地给分开了,所以每个疗效都不是百分之百。

我来给各位分析一下吧,现在我们对微生物也了解了,我们可以给病毒分一下类,哪一类病毒是风寒感冒的病毒?哪一类病毒是风热感冒的病毒?中医的外邪还有风、暑、湿、燥邪,您把感冒病毒给分一下吧,和这些邪气对一下号吧!

这个任务会让人发狂的,因为实在是没有办法对号,我们现在知道主要导致流感的流感病毒为正粘液病毒,分为甲、乙、丙三个类型,我们感染以甲型为主,有多种变异,那么,到底和寒、温等外邪如何对应呢?答案是:根本就没有办法对应。

所以,我们不能说外界的病毒和细菌是有风、寒、暑、湿、燥、火等性质的,因为一个流感病毒,就可以让你这次感冒冷得发抖,下次感冒热得发狂。

那么,中医说的外界的这风、寒、暑、湿、燥、火六个邪气又是指得什么呢?

原来,这六个邪气并不是真的邪气,而是指外界天气、周围湿度等等生存的条件,如果这些条件发生了异常变化,出现了这六种特征,就是六个邪气了,其实都是大自然的变化,之所以把它叫邪气,是因为它们能够引起人体的相应不正常的变化。古代的中医把这些身体不正常的变化给分成了六大类,如此而已。

人体在正常的状态下,是对这些外界微生物有抵抗作用的,比如家里人感冒了,您什么事儿没有,这就是例子,而一旦外界的变化引起了您身体的相应变化,比如您在外面冰天雪地的状态下穿了件单衣服,结果感冒了,不是一个分类到“寒”那个种类感冒病毒侵袭了你,而是气候的“寒”打乱了你身体的正常状态,出现了相应的反应,结果感冒病毒来了。

中医古代不知道感冒病毒是什么,所以干脆很明智地用天气异常给归类了,现在我们知道了,应该把这话给说明白了,否则还是那么晕着叫:“寒邪”,这寒邪在哪儿放着呢?您倒是拿出来看看啊?没有。

所以,患感冒的进程都是一个模式的,外邪(现在叫感冒病毒)侵袭了人体,引起了人体的反抗。

这个模式,因为外界环境的条件,或者我们自身体内状态(阴虚、阳虚,痰,瘀等)的不同,会在进展的节奏上有所变化。

至于全球范围的流感大爆发,则是感冒病毒在某种外界条件下产生变异,出现了一个人体感觉特陌生的变种,结果就爆发了,这有更深层次的气候原因,和当地的小气候关系就不大了。但侵袭人体的模式也是一样的。

现在,讲到感冒的解决办法了。

首先,感冒第一时间是先在身体造成了一定的抑制状态,我们最明显的表现是体表发冷,要裹紧衣服,有的时候还流清鼻涕,打喷嚏,伤寒学派说这是外邪袭击了体表,温病学说语焉不详。

实际上,各位,这个阶段有的时候长点儿,可能持续个几天(甚至到发高烧了,中医说有里热了),有的时候则特别的短,几个小时,半天就过去了,因为它太短了,所以温病学家没有给予足够的关注,所以认为还有一种病上来就是表现为热证的呢。

各位,这个感到体表发冷的阶段太重要了,这个时候病邪还没有深入,身体的抵抗机能还有能力一下就把它清除出去,因此一定要抓住这个时机啊!

怎么办呢?方法其实很简单,任何能够刺激身体机能的食物饮料都可以,有的时候,甚至一杯热水都可以,通常,中医是用我们做菜用的大葱的白色的根部,切一下,加几片生姜(也是做菜用的),在水里稍微熬一下,注意,要一开锅就好,不要久熬,因为要的就是它那种刺激的成份,吴鞠通的话说是:“香气大出,即取服,勿过煎,肺药取轻清,过煮则味厚入中焦矣”(他在熬银翘散时说的)。

我还经常让人用苏叶,也叫紫苏叶,药店有卖干的,各位可以在办公室里准备一小包,等到别人感冒了,你的身上突然发冷,立刻用开水泡一把,六七分钟后,就可以喝了。

古代的时候是用麻黄、桂枝等药来解决这个问题的,现在不大用了,但是如果真是浑身冷得发抖,一点汗都没有,那还是要用《伤寒论》中的麻黄汤的,通常表现的用苏叶、葱白等就可以了,等到身上热了,不再发冷,就可以了,最好是微微出点汗,不要出大汗,也不要马上就去风口那儿站着。

这个阶段,中医叫外寒阶段。

如果您在这个阶段没有注意,那么,病邪继续深入,很快,就会到里热阶段。

什么叫里热阶段呢?就是外邪深入,体内的抵抗力量开始和外邪展开了激烈的斗争,你的身体的很多地方都成了战场,此时的表现是:一派热证,咽红,咽痛,发烧,身体骨节酸痛,咳嗽等等,这个阶段张仲景在《伤寒论》里也有论述,比如白虎汤证等,但是由于那个时代可以使用的药物不多,所以论述得比较简单,后世到了清朝,可用的药物多了,温病学家们在此处增加很多内容,很好,但是,增加多了他们就觉得这是自己发明的了,不是张仲景论述过的,于是就另立山头,创立了温病理论,实际上就是张仲景论述的里热的这个阶段,只是温病学家又在此处根据不同的坐标体系,增加了卫气营血几个层次而已。

这个阶段怎么办呢?扁桃体开始发炎了,开始咳嗽了,这些都让人无比的难受啊!

此时的方法是,用温病学家们的清里热的方法。

一个简单的药物组合是:双黄连口服液(各个药店都有卖的),就是双花(金银花的别称)、黄芩、连翘,简称双黄连。

但是,这个还不够丰富,一个比较好的组合是,我们吴鞠通开发研制的:银翘解毒丸。

好嘛,这才绕到主题上,银翘散的方子我在讲吴鞠通的故事时已经给大家分析了,它可以清热解表,散结消肿等,但是这个方子现在有一定的问题,就是它在制成药丸的时候,加入了蜂蜜,这个蜂蜜是可以减缓药性的,因此它的作用没有原来的药末好,而且药量也小了点,其实我倒是建议各位,如果您方便,可以自己去药店买来草药,自己熬一下,基本的方子也就是银翘散的路子:双花十五克、连翘十五克、黄芩六克、防风六克、荆芥三克、竹叶六克、白僵蚕十克(捣)、公英十克、射干六克、苏叶六克(苏叶要熬好药闭火时后下,泡十分钟就可以。

如果咳嗽痰黄可以加上浙贝母。

这个方子里面的白僵蚕是后加的,对咽喉疼痛效果非常的好。

是热证,为什么要加上解表的苏叶呢?这是我的经验,感冒基本上没有纯粹的热证,在里热的同时,一定有各种程度的外寒,一定要配合解表,否则效果不好,如果真的全部都是里热证了,那个病一定是极其的严重了。

在发高烧的时候,可以在方子的里面放入生石膏三十克,如故身体不壮实,同时加入党参十克。

其实后面还有若干个阶段,但是我相信那就不是大家自己能够解决的了,那是更严重的状态,伤寒论中除了太阳之证之外的状态,那就要医生来解决了。

这里面有个特例,就是暑邪和湿邪,也就是外界暑的状态和湿的状态引起的身体改变,暑邪我们不论述了,我们论述一下湿邪,其实很多时候人的体内的湿气也很重,这样外界的湿就更会影响人体,这个时候患的感冒,开始的时候也是身上冷,这个阶段是一样的,但是接下来,里热的时候,前面的银翘散加味就不大起作用了,因为体内的湿阻遏了气机,此时要把湿气去掉,此时药用吴鞠通开出的三仁汤,方子是:杏仁十五克、滑石十八克、通草六克、白寇仁六克、竹叶六克、厚朴六克、生薏苡仁十八克、半夏九克,其中的滑石最好去掉,这个方子我在吴鞠通的故事里也叙述了。

这个方子也非常的好用,在夏天的桑拿天,很多人感冒,都是浑身难受,发烧,头晕,胸中发闷,口中发粘,我开出这个方子,患者立刻就会感觉清爽,有的人表述是出了一身的粘汗,然后就退烧了,一般见效很快,湿气去掉后,人体自身恢复得很快,有的人第二天就痊愈了,根本就没有机会用到银翘散了。

先给各位介绍到这里,这其实是个初步的浏览,其中还有很多详细的内容,而且后面还有若干个阶段,有机会以后再介绍。

总之,在感冒这个问题上(不包括其它传染病),我认为伤寒和温病是一回事儿,结合起来应用,在感冒的治疗上就方便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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