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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地址:凤于九天26(全文阅读)(上)作者:1989ltq

第一章

钻入鼻尖的焚香,令人有一种很不安的感觉.

本来,应该是安定心神的作用,闻起来确实也很舒适,但不知为何,却是一股熟悉而透着危险的味道.

为什么?

这种香味如此熟悉.

它是…….好像是……

离国王宫的焚香!

凤鸣仿佛被惊雷在太阳穴附近一声炸响,猛然在床上坐直,惊魂未定地喘息.

幸亏,只是恶梦一场.

看来当日被若言擒入离国王宫地旧事,在他身上留下了太多的痕迹,知道如今也无法通通抹去.

“容恬?”凤鸣习惯性地叫了一声,摆动着头去寻找最能给予他温暖和保护的人.

但他看见的,只有绣着古朴庄重花纹的挂毯,和垂在床边,随着清风飘舞的白色轻纱.轻纱后,影影绰绰的矮几屏风.

“容恬?”

但是没有人回答.

而鼻尖那淡淡的香味,仍然来自离宫的记忆.

可恶,这焚香的味道为什么总是挥之不去呢?

凤鸣反感地蹙起双眉,伸手拔开挡住视线地轻纱,目光接触轻纱地一瞬,吓得不敢动弹.

这是哪里?

不是西雷,不是太子殿,不是萧家的大船,也不是佳阳的城守府!

那屏风的造型,那摆设的青铜壶,那铭刻在壁上的符纹……一切,都并不陌生.

正是这不陌生的一切,让凤鸣魂不附体.

这里是——离国的王宫!

凤鸣的背脊,顿时硬生生被逼出一层冷汗.

“在找本王吗?”出现在床前的男人,高大的身体几乎遮挡了所有光线,居高临下地把黑影投射在他身上.

似笑非笑的弧度骄傲地威扬唇边,仿佛魔王临世般的危险气势,欣赏猎物般的戏弄眼神.

正是这座宏伟宫殿的主人,离王若言.

凤鸣心里长叹一声.

他还一位自己醒了.

原来,还是陷在噩梦里面.

“不是警告过你吗?不许再提容恬的名字.”

随着黑影的靠近,下巴也感到一股剧痛,凤鸣抵不过男人的力气,被迫抬起头,对着阴烈般叫人不安的凌厉眼神.

若言.

根深蒂固的罹意,从脚底钻入,直沿着脊骨慢慢爬上背部,对于曾经被若言囚禁整整半年的凤鸣来说,哪怕被丢进毒蛇窝也比再次面对面遇上若言要好.

可是现在,他必须压下这股罹意,才有逃生的可能.

用了所有力量控制自己的表情,凤鸣露出反抗的眼神,冷冷和他对视.

倔强的模样,反而让男人唇边的笑意扩大了.

“在想什么?竟然对本王露出这么诱人的眼神.”

“你不是真的.”

“什么?”

“你只是窝的梦境而已.”

若言看着他的样子,像看着一个喝醉了酒的人,皱了皱一下眉头,低沉的说:”你睡太多了,睡糊涂了.”

“窝没有糊涂,现在的一切,都只是梦境.”凤鸣说话的声音大了一点,用力咬了咬牙,仿佛世在对若言说话,又仿佛是在提醒自己,一字一顿地说:”我中了沉香和文兰地混毒,每次睡着都会作噩梦.所以,现在我面前的你,不过只是梦境的人而已.你不能伤害我,我也不会怕你.”

是的,是的.

他已经中毒了.

拜离国的卑鄙小人所赐,他从那一刻开始噩梦缠身.

他梦见了阿曼江的冲天大火,江水和鲜血是一样的颜色,江边开出的妖艳花朵,花瓣在太阳升空的一瞬间低淌下点点血滴,散发腥味.

他梦见了东凡王宫内到处躺着发臭的尸体,那些尸体上还残留着可恶的一粒粒天花豆痕,瞪着死不瞑目的眼睛.当他在一低的尸体中赤脚步行到天地空前,却看见鹿丹如当日一般美貌风姿,抱着怀里的一具枯骨,伤心地对他说,”我把他交给你的,你答应过,会保他平安,让他享尽荣华富贵.”

“你为什么骗我?”

“为什么骗我!”

“为什么骗我……”

他感到无比的愧疚伤心,仓皇地想逃走,却怎么也找不到离开地方法.

不但如此,他还梦见了鸿羽.

鸿羽清秀地脸上露出笑容,对他说:”那一天如果不是你急着让我去劝同国大军,我就不会死了/看,凤鸣,为了你,我就倒在路上永远豆起不来了.”

惊隼岛,也在梦中.

漫天地炸弹,飞舞地巨石巨毛,士兵在临死前发出地惨叫,不绝于耳/

在梦里,凤鸣看不到胜利和逃生地惊喜.

只看到死亡.

只有,死亡.


每一次醒来,他都哭着和容恬说再也不要入睡.

但那只是一厢情愿的事,不管他怎么坚持,连机器都需要休息,何况血肉做的身体,累极了,眼睛忍不住闭上,心里拼命说不要睡着的,却不知不觉就如了梦,还永远是噩梦.

容恬每一次在他醒后,都会紧紧抱住他,和他说,”凤鸣,记住,不管你在梦里看见什么,都是假的.只有你不害怕,任何人都无法伤害你.只要你不害怕,你就一定可以让自己睁开眼睛.从噩梦中醒过来.”

为了容恬的这番话,凤鸣不断鼓起勇气,希望可以对抗无止尽的噩梦.

但是,情况似乎越来越糟.

连离国王宫和若言都出现了,情况真的,糟到了不能再糟的地步.

“恩,本王不能伤害你……”若言拖长了语调,玩味地打量着他,轻轻吐出两个字,”是吗?”

凤鸣硬生生把想往后退缩地潜意识冲动按捺住,保持目前两人地距离,冷淡地回答,”正是.”

“好大的胆子啊.”若言危险地轻笑一声,淡淡地问,”你再说一次?”

凤鸣感觉肺部地挤迫难受,咬着牙使劲,才把话清清楚楚地说出来,”这只是一个梦,我不怕你,你根本就是假的,不可能伤害我.”

“呵.”

若言那总是看不出情绪地眼睛眯起来,像打量一盘可口的食物一样打量着凤鸣,露出被挑逗的兴余光辉.

下一刻,风声掠国过耳边.

骤然涌来的大力让凤鸣坐不住,滚跌在床上,正要撑着双臂起来,腰肢被人抓住狠狠一翻,被迫仰面躺在床上.

凤鸣瞪着压在他身上,露出恶魔般微笑的男人.

压住身体的力量,喷在脸上的热气.

太……逼真了.

“现在,你还确定本王不能伤害你吗?”连耳边低沉的男音,都毛骨悚然地逼真.

凤鸣急促地喘息,不知第几次咬牙,”我确定.”

若言突然一笑,舌头在颤抖的耳垂上舔了舔,戏谑地说,”本来就没打算伤害你,本王想做地,只是好好疼爱你罢了.”

布帛撕裂地声音,也是很逼真,咝咝直透耳膜.伴随赤裸在空气中的肌肤越来越厉害的凉意,身上的男人的重量,仿佛也在不断增加.

像一座无法撼动的巨山一样,压在胸口.

快无法呼吸了,

醒过来把.

快点醒过来!

深夜.

容恬坐在床边,凝望着入睡的凤鸣.

刚刚因为惊隼岛大捷,耳声望再一次攀上高峰的鸣王,熟睡的时候却像一只冬天的小猫,修长柔美的四肢蜷缩起来,透露着不安的抱着胸.

浓密微挺的睫毛覆在眼睑上犹带着淡淡湿痕.

容恬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心如坠铅

在秋星和尚再思成亲的那天晚上,凤鸣突然中毒昏倒,当时他最害怕的,就是凤鸣无法醒来.

看着凤鸣长睡不醒的痛苦,鹿丹曾让他尝过一会,痛不欲生.

这种痛苦,任何人都不想再尝第二回.

包括容恬.

所以,当凤鸣不久后悠悠醒来,容恬忍不住对上天感激涕零,他以为那是天神对凤鸣的又一次偏爱,让凤鸣成功从文兰的毒性中逃脱出来.

可是,他大错特错.

此刻,他倒宁愿让凤鸣像上次那样长睡不醒,至少凤鸣在梦中是恬静安详的.

而不是像眼前这样,痛苦地猜测这沉静无辜的睡容,隐藏着怎样险恶可怕的折磨.

一道笔直的人影在到达门边停了下来.

“大王,是我,还有罗总管.”容虎的声音.

“都近来.”

看着心腹手下从门外进来,容恬再垂首,用温柔的目光拂试了凤鸣一眼,帮他把身上铺的锦被往上拉了拉.

像要拭去周围沉重的空气一般,慢慢的,优雅地站起来.

走到书桌那头,目视垂手站立的两人,”有什么消息?”

容虎知道鸣王正在入睡,唯恐惊吓他,低声道,”在永逸王子的插手下,永殷国内已经开始戒严,设置多处关卡搜捕余浪.博间王族也已经收到大王发出的文书,不过他们……对于这一次鸣王中毒的事情,博间王族内分裂成好几派……”

“知道了.”容恬打断容虎的话,冷冷道,”博间和离国关系错综复杂,这种时候,也不指望他们帮上什么,以博间王的胆小怕死,决不敢插手离国和西雷的事.”

视线转向一旁,脸色比平日沉重许多的罗登,”摇曳夫人还是没有消息吗?”

“唯一得到的消息,就是老主人多日前曾经在来仪现身.他是突然出现的,在萧家开设在来仪的马馆取走了几匹最好的骏马.”

“他和摇曳夫人一起?是否知道我们正四处寻找摇曳夫人?”

罗登苦恼地摇摇头,”马馆的主管当时已经接到寻找老主人和夫人的急令,见到老主人要离开,立即赶上前报告原委,想探明夫人下落.但老主人不知为什么,突然大怒,拿着马鞭就把主管抽到一边,一个字都没有留下就策马远去了.”

众人凛然.

高坐马上,用马鞭抽人,换了平常人,只是有些销账跋扈而已.

但以萧圣师之威,这样一个举动足以把人活活骇死,更不用说萧纵的一鞭有多凌厉.

只是想,就可猜到当时一幕多么惊险可怕.


容恬沉思着到,”此事不妥,师父很是这样动怒.”

罗登点头,”西雷王说得有道理,这也正是最让我担心的地方.不会是老主人那边,也有什么变故吧?我已经派人赶去同国郊区的小谷,向那里的主管查问老主人离开时的详细情况,希望可以快点得到答案.”

明明大批高手守在少主人身边,却让少主人中了敌人的诡计,已经够让人难受的了.

这个对萧家忠心耿耿的老总管,此刻最不愿看见的,就是萧家的状况雪上加霜.

容虎也知道寻找天下第一解毒高手摇曳夫人是当前第一要务,对萧纵的去向非常关切,皱眉道,”如果我们可以猜测出萧圣师的去向,也许可以派人先一步截住他.萧圣师在来仪现身,应该是为了换马,这表示他正急着去某个地方.”

“老主人是在同泽动身的.计算时间,必须日夜兼程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到达来仪.他一定有要事在身.”

“来仪位于繁佳和离国边境,但如果是从同泽出发,要进入繁佳和离国,来仪都不是一条最便捷的路径.”

容恬无需多加思考,断然指出,”他是要赶去宴亭,那正是摇曳夫人的故乡.”

虽然萧纵一向不喜欢提及自己的私事,但容恬身为最得他垂青的弟子,至少是曾经最垂青的弟子,手下又有属于自己的庞大情报网,对于摇曳夫人的情况,多少比旁人了解.

罗登猛地一怔,半晌,叹了一口气道:”这么说,问题很可能发生在夫人身上了.”

气氛为之一沉.

摇曳夫人如果真在这个最需要她的时候出了问题,那就实在像凤鸣说的那样——屋露偏遭连夜雨了.

容恬知道这种时候最忌气馁,俊脸平静无波地吩咐,”摇曳夫人的事情暂时不要妄作猜测,我们先假定师父的目的地是宴亭,立即给宴亭的萧家各驻点传信,要他们密切留意萧圣师和摇曳夫人的行踪,一有消息,立即报来.”

罗登忙道,”这个我会处理.”

“容虎.”

“属下在.”

“安神石的下落至关重要.余浪这个人不大简单,永殷的哨卡不可能抓到他,最多只能阻一阻他的行程.但估计一下时间,他可能已经把安神石放在安全的地方.本王要你把手下的密探分出一半人潜入离国,随时注意离国王族内每个人的动向,尤其是离王若言.”

“是.”

做出安排后,罗登便匆匆茫茫他的事去了,容虎也要离开,容恬叫住他,沉默片刻,温和地问”烈儿好点了吗?”

自从凤鸣中毒后,洪湖一直不顾寝食地四处奔走,强撑着装出一副硬朗的模样,此刻听见容恬一问,眼圈蓦然微红,轻轻叫了一声,”大王……”

双膝跪下,额头直抵到冰凉的地面.

容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沉声问,”你怕我处死他?”

容虎低头屏息,一字不发,肩膀不断微颤.

“听说他自杀了好几次.”

“……是…….”容虎长长地吸了一口,才控制住声音的战栗,跪着低声答道,”唯恐他再做傻事,现在房间一切可以伤人的东西都被拿走了,永逸王子守着他,日夜不离一步.”

头顶上,一段几乎让人窒息的寂静后,传来一声长叹.

“叫他过来,伺候凤鸣吧.”

容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猛然抬起头,看向站立在面前,刚直壮伟犹如神祗的容恬,”大王!”

激动地叫了一声.

容恬淡淡道:”别再说那些无用的话了,现在并不是追求责任的时候,本王更不希望因为处死烈儿而给容恬再加一道负担.既然永逸王子竭力周旋,本王又已经叫烈儿回到凤鸣身边,从近日起,不准任何人,包括烈儿本人,再提烈儿在此事中犯下的过错.这是王令.”

“是,大王.”

“起来吧.”

容虎万万想不到事情能这样解决,感动得无以复加,一边从地上起来,忍不住用手背拭了眼角溢出的泪水.

但是,看了看不远处床上的凤鸣,刚刚轻松少许的心情又沉重下来,欲言又止.

隔了片刻,忍不住张口,”鸣王他……”

“一天比一天遭.”容恬的目光在烛光中幽幽跳动,”他今天和我大吵一场,然后又哭了,因为我禁止他继续引用提神的汤药.他为了逃避那些噩梦,已经两天没有合眼,再这么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凤鸣在入睡前哭得很可怜.

容恬记得很清楚,把凤鸣抱到床上时,凤鸣张着小羚羊般黑亮的眼睛,咬着下唇,泪珠从眼角默默滚下来.

仿佛要他躺在床上,就等于把他送上刑场.

也许,确实如此.

不知道这一刻,他在噩梦里又遇见了什么可怕的事.

容虎远远瞅一眼,正沉浸梦中的凤鸣脸庞明显消瘦,憔悴不堪,肠子打结似的难受,”鸣王前几天下令,要我们看到他睡着,就立即把他推醒.他说,他所做的噩梦和别人不同,不管在梦里见到怎样可怕的事情,都无法自行惊醒,一定要睡到了一定时候,经历过最糟糕的那一幕,才能醒来.”

容恬说,”他也和我说过这一点,这也许是文兰的毒性所致.但见到他睡着就推醒的方法,绝不可行,就算是最强壮的人,不睡觉也撑不了多久,这是要我们亲自下手,慢慢把他逼到油尽灯苦的地步吗?”

想起凤鸣孤身被囚禁在噩梦中活活受苦,一瞬间,心脏撕裂般的剧痛.

容虎不禁切齿,”这种毒实在阴险.等抓到余浪,一定要在他身上用尽天下所有的酷刑,才能为鸣王这番苦楚报仇.”

容恬眸中射出的冷焰,淡淡道,”这些人终会得到他们应得的下场.”

正在这时,用各种贝克串成的精致珠帘被人小心地掀起,互相触碰发出细微清脆的声音.

秋星手捧着盛着温水的小银壶走进来,向容恬屈膝行李,她是伺候凤鸣的大侍女,每夜总要和秋篮相互换着,进来照看数次.

她身后却跟着尚再思,看见容恬,上前迅速行礼,一边直起身来一边压着声音禀报,”冠隆来了,要求立即参见大王.”

容恬浓眉拧在一起,”他应该呆在西雷,怎么突然到了这里?”

尚再思说,”属下一见到他,就过来禀报大王了,别的都没有问.要属下先去问清楚来禀报大王吗?”

容恬思考片刻,沉声道,”不用了,他必是为西雷的事情来的,本王这就去见他.”

走到门外,不放心地又转回来,对跪在床边照看凤鸣的秋星吩咐,”记得鸣王一醒,立即告诉我.”

这才领着容虎和尚再思去见刚刚抵达的冠隆.

第二章
正在外厅里坐着等待的冠隆,一看见容恬进来,立即站起来,向他恭敬的行礼,大王。
这种时候不要讲究礼数,容恬把手在空中虚虚一抬,你从这么远赶过来,已经很劳累,坐下来聊正事。
自己先在中间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尚再思则垂手肃立在他背后。多谢大王。冠隆听命坐下,偷瞧身旁气度威仪犹盛从前的大王一眼。西琴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听见容恬的发问,冠隆把注意力转回来,答道,按照大王的计划,原本是想借郝垣绛弄丢了苏锦超一事,激发容瞳一党内乱,趁机夺回西雷。可惜大王临时离开,计划被迫中止说到这里,不由自主看一眼容恬,带了一点轻微的感慨,如果不是鸣王这个时候惹翻同国大军,出现惊隼岛的险情,也许现在坐在西雷王位上的人已经是它最恰当的主人了。对于这个地位特殊的鸣王,冠隆很难定义自己对他的感觉。固然,鸣王对西雷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同时也是大王最珍爱的人。
但从西雷这个国家的角度来看,事情又会呈现出令人不安的另一面。
至少鸣王会让大王在军国大事上作出不理智的决定,当初大王为了救出被困东凡的鸣王,放弃了西雷王权,就是一个极糟糕的先例。
而这次大王为了去惊隼岛救援鸣王,放弃了在不损害西雷国力的情况下重夺王权的最好时机,又是一个糟糕的先例。
一方面知道鸣王是个很不错的人,他天真活泼,聪明伶俐,使大王感受到人世间最美好的爱情,并且越来越呈现仁慈温和的君王之风。
另一方面,鸣王同时也是一个随时可能令大王犯下第三次大错误的危险人物。
冠隆心中半爱半恨的心情,可想而知。
容恬在冠隆目光移向自己的那一刻就察觉到了,对自己这个忠诚的臣子到底在担心什么,他心里有数,问冠隆道,冠隆还在为计划的失败而责怪本王吗?
冠隆赶紧低头道,属下不敢。
计划虽然失败,但我们并非一无所得,恰恰相反,我们得到的,远比我们失去的要多得多。冠隆,你坚持要计较其中的得失的话,本王亲自给你算一算这笔账,如何?
冠隆一怔,冠隆斗胆,请大王指点。
好,先说我们失去了什么。容恬轻松地道,我们失去的,不过是一个夺回王位的机会,但这个机会,本来就是我们制造出来的。既然本王可以制造出一个机会,当然也有把握制造出第二个机会。所以,并不需要对此耿耿于怀。
他说话的声音不高,显得稳重安详。
从容自若的神态,有条不紊的言谈,让急驰了很长一段路程匆匆赶来,原本心情焦躁的冠隆在不知不觉中安定了很多。
那么,请问大王,我们得到了什么呢?
容恬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回答他道,我们得到的,实在太多了。首先就是最珍贵的人才,在整个西琴计划中,首先千林第一次向我们展示了他的军事特长。
提到越重城那不杀一人,胜得极为漂亮的一役,连冠隆心情也不禁开朗起来,微笑点头赞同,确实,千林是个难得的将才,这是计划失败后,属下想起来唯一觉得可以自我安慰一下的地方。
容恬朗声笑起来,就这样你就满足了吗?别忘了,我们还有更大的得益,就是在你心目中造成这次计划失败的罪魁祸首,鸣王!本王确实错失夺回王位的时机,赶去惊隼岛救援鸣王,但事实却证明,他不但有自保的能力,而且还有不断创造奇迹的能力。我问你,当今十一国中,有哪一个将领有本事在惊隼岛那样的恶劣形势下,以少胜多打败庞大的同国大军?从今以后,我们西雷多了一位各国都要忌惮的名将,任何人想对付西雷,首先都要掂量一下自己能不能打得过屡创奇迹的西雷鸣王,是否可以对付鸣王层出不穷的妙计。一得一失,你不觉得是得大于失吗?让瞳儿在王位上多呆几天又如何?他在上面多呆一天,只不过多担惊受怕一天罢了,他的所作所为,只能让他越来越不得人心。
冠隆把容恬的话仔细想了一会,又笑又叹,轻轻摇着头道,最厉害的还是大王,看事犀利精准。属下来的时候心里确实阴霾密布,不过听大王说了几句,竟然又觉得前途一片光明了。
容恬动这一番唇舌,正是为了鼓起西琴部属们的斗志。
他又指着站在身后的尚再思,微笑道,另外再给你一个小惊喜,我们得到的不仅有名将,还有年轻有为的军事和武器设计师,尚再思在惊隼岛大捷中功不可没,他协助凤鸣指挥了大战。那个把同国神话般的三桅船弄沉的新武器炸弹,也至少有大半是他的研究成果。这小伙子晋升为侍卫已经有两年,如果不是发生这些事情,可能再给他两年也无法崭露头角。你不觉得老天爷让西雷经历这些风雨,正是为了向我们展示它有多么照顾西雷吗?
尚再思完全没想到容恬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
听着至高无上的大王忽然当面对自己说出如此高的褒奖,尚再思激动得浑身颤抖,猛地单膝跪下,属下只是做了分内事,当不起大王这样的夸奖。
这段时间本王一直在观察你,知道本王最喜欢你什么吗?是你聪明而自谦。聪明的人不少,但只有聪明是不够的。必须是聪明而懂得自谦的人,做事才会谨慎,周到。容恬和蔼地低头看他,很快就会有发给你的王令,把你的权力再做提升,到时候,你和容虎一样,可以调遣其它的精英侍卫。起来吧,让我们继续聊正事。
尚再思眼眶热热的,不敢在大王面前失仪,努力把热泪逼回去,站起来,笔直地守护在容恬身后。
好了,冠隆,你继续说西琴的消息。
冠隆已经被容恬把状态调整过来,眼里生机盎然,清清嗓子,用比刚才从容许多的口气,条理更为清晰地道,首先要说的还是那句话,大王在西琴局势最关键的时候去了惊隼岛,错失引发西琴进一步内乱的最好时机。本来,按照原定计划,属下原本应该以臣子身份建议伪大王容瞳杀掉郝垣绛。但事情既然有变化,为了把这个机会稍稍挽留,属下只好改变立场,不但不能劝他杀郝垣绛,还要百般帮郝垣绛求情,求容瞳先将郝垣绛关在死牢里。
容恬细心地问,你这样忽然改变立场,瞳儿不会怀疑你吗?
冠隆露出有信心的笑容,大王放心,属下还是秉承一向的风格,说了郝垣绛那群老臣子不少坏话。至于为什么要暂时不杀郝垣绛,对容瞳那个贼子的解释,是说只杀郝垣绛一个太便宜了,应该趁此机会一举消灭所有老臣。这恰好符合贼子的想法,所以他还觉得我很忠心呢。
听得人不禁莞尔。
冠隆接下去说,再加上,朝中老臣一派,尤其是掌握兵权的瞳剑悯,都竭力为郝垣绛求情,容瞳可能也怕莽撞杀人会引发众怒,翻了他的王位,所以他下令先把郝垣绛关在天牢,把苏锦超失踪一案调查清楚再做最后处理。
后来发生了什么变故?容恬问。
他问这一句是理所当然的。
因为如果没有变故,西琴的情况只能还不错来形容。
冠隆没必要辛辛苦苦亲自过来一趟。
一定发生了什么意想不到的事。


第三章
果然,冠隆脸色微沉,大王猜得很准。郝垣绛被关入天牢后,朝廷里新老两方应该暂处一个平衡的状态,但一件忽然发生的事,却打破了所有的平衡。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冠隆沉默了片刻,才叹了一口气,低声说,瞳剑悯在城郊狩猎时失踪了。
尚再思脸上掩不住惊讶之色。
容恬一怔之后,沉下声问,是瞳儿干的?
目光咄咄逼人。
冠隆摇了摇头,不知道,也没有人敢去问他。整件事情非常蹊跷,谁都不明白瞳剑悯为什么要在这种紧张的时候去郊外狩猎,而且身边带的人手不多。他出城之后,再也没有露面,跟随他的手下一个都没有回来。
容恬和尚再思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瞳剑悯是容瞳的亲叔叔,而且正掌握着西雷最大的军权,如果容瞳连他都敢害死,而且事情做得如此干净利落,那么对于容恬一方来说,事情就大为不妙了。
容恬问,关于这件事,朝臣们有什么反应?
冠隆露出一个不清楚的表情,解释说,这是关系朝局的绝密消息,容瞳那个贼子得知后,第一个反应就是封锁消息,暗中软禁他叔母和几位堂兄弟,对外宣称他叔叔正在养病静休。因为瞳剑悯此前和容瞳发生争执,曾经以生病为由拒绝上朝,这个理由还算可以搪塞得过去。此事他只告诉了几个信任的臣子,其中包括属下在内。属下一得到消息,就立即出发,赶过来和大王商议此事了。西琴如今状况如何,连属下也不好说。
老臣们难道不知道瞳剑悯失踪?
冠隆猜测着说,容瞳是绝对不会主动把这件事告诉老臣们的,不过那班老臣子也各有自己的势力,估计现在应该已经发现事情不对劲了。
他看了看容恬,语气凝重地说,大王,局势随时可能再起变化,属下这一趟赶来,就是想请大王立即赶回西琴,坐镇指挥,不要再次错失良机。
说完,充满期待地注视着容恬。
霎时,厅里变得如同外面的漆黑天空一样安静。
尚再思深知鸣王自从中毒后,状况一天比一天差,这种时候要大王离开鸣王,简直就是要大王把心血淋淋地掏出来,弃之不顾。
但如果再次坐失良机,大王又怎能再维持自己在众人心目中的威信?
设身处地为大王设想一下,竟是左右为难,让尚再思的心也不禁狠纠起来,只能屏住呼吸,静静等着容恬发话。
容恬沉默片刻,心平气和地道,不如让我们先讨论一下西琴各方面的状况,再下决定。首先,瞳剑悯失踪的事,是否瞳儿下的手?
冠隆抵达后,已经知道鸣王中毒的事,知道要请大王跟自己回去难上加难,但不管怎么难办,怎么都要试一下的,皱眉道,此事属下已经禀告给大王,目前无法查出到底是谁干的,只要大王跟属下回到西琴,属下会立即加派人手调查。
那好,这第一件事,先放到一边。容恬颌首,从容如流,第二件要弄清楚的,是瞳儿在瞳剑悯失踪后会做些什么。尚再思,你说说你的看法。
尚再思忽然被容恬点名,楞了一下,赶紧答了一声,是!
这不啻于一次殿前临时考试,连尚再思也不禁感到紧张。
定了定神,才努力保持镇定地开始分析,不管瞳剑悯的失踪,是否是容瞳的诡计,但可以这么说,这一件事对容瞳巩固他的王位大有好处。只要他有一点脑子,一定会利用这个机会,把西雷的军权弄到手。说不定,在我们商量的这会儿,他已经这么做了。
如果你是瞳儿,你会怎么做呢?容恬接着问。
他已经想到答案,不过既然凤鸣竭力向自己举荐尚再思,还是应该给予尚再思适当的表现机会。
对于认识人才的眼力,容恬自问不差。
但是平心而论,他却不得不佩服凤鸣诱发他人才干的能力。
天神给予的礼物总是带着令人啼笑皆非的双面性,凤鸣单纯善良的天性,虽然让他常常被人所趁,但同时也让他多了一种令人安心的魔力。
在他身边,每个人都会有发挥自己一份力量的冲动。
所以,几个原本只知道伺候人更衣吃饭的娇弱侍女,才能制造出神奇又轻便的棉甲,而原本是众侍卫中并不起眼,甚至内向少言的尚再思,表现出让人另眼相看的杰出才能。
唉。
如果凤鸣此刻还像惊隼岛大捷相遇时那么活蹦乱跳的健康,那有多好。
想起心爱的小东西也许正在噩梦里无助的挣扎哭叫,容恬真恨不得立即丢下烦人的公事,回到内室,紧紧守护在凤鸣身边。
可恨他不能这样做。
他并不仅仅是凤鸣的爱人,同时也是西雷臣民的依靠。
如果我跟着鸣王的日子久了,尚再思多少也习惯了平起平坐的交谈方式,不知不觉说了一个我字,赶紧惊慌地改正过来,如果属下是容瞳,一定会做三件事情。第一,封锁瞳剑悯出事的消息,为自己争取时间。
冠隆道,这件事,容瞳已经做了。
尚再思眼神自然地看了他一眼,第二件,就是对付西雷军中的第二号人物。因为瞳剑悯一去,军权很自然会落入另一名大将手中。容瞳要打击将领中的老一派,现在是最佳时机。
容恬笑道,以军中威望而言,第二号大将那就是楚孝了。
大将军楚孝也是西雷著名的将军,尚再思身为西雷王的侍卫,当然对这个朝廷中的重要人物有所了解。
尚再思说,楚将军对王族是忠诚的,但他年纪已大,听说还常犯腿疼。而且,他一没有瞳剑悯和容瞳那种亲密的叔侄关系,二没有瞳剑悯那么强硬,只要他在接掌大权的时候稍有迟疑,或者不敢和容瞳正面冲突。容瞳有很大机会,可以用大王的王权,趁机取得军权。
冠隆掌心暗暗冒汗,有些焦急道,既然如此,我们更不能坐视不管,必须立即行动。此前我们的优势,是朝中新旧老派互相内讧,大王可以从中取利,一旦让容瞳把王权军权都拿到手,他会一一铲除老臣势力,到时候要动摇他的王位,那就非常难了。
容恬淡然一笑,先听完尚再思的第三件事吧。
朝尚再思轻轻做个手势,你说下去。
这无疑是给了尚再思一个极大的鼓励,尚再思按捺着心中的激动,平静地道,如果夺到军队指挥权,接下来要做的当然是对付朝廷中和自己作对的老臣子一派。这些老臣子中,武将带头的是瞳剑悯,文臣则以郝垣绛为首。属下觉得,容瞳会下令将郝垣绛处死,以炫耀他至高无上的王权,并且趁机处死胆敢反对他决定的任何人。
这样分析局势,非常合情合理。
冠隆却是越听越急。
瞳剑悯一失踪,郝垣绛再一完蛋,西雷可以制约容瞳那个伪大王的力量岂不是烟消云散?
就算剩余几个老臣,也再没有人敢挺身而出和容瞳顶撞。
从前定下的分化策略,将彻底失去作用。
容恬看着冠隆欲言又止的表情,不禁有些好笑,朝他温和地摆了摆手,要他先不要说话,转过头,向尚再思道,你站着不好参与讨论,过去坐到冠隆身边。
这相当于又一个奖励。
尚再思感激地行礼后,才走过去,以非常端正的姿势坐下。
容恬犀利的视线缓缓扫过他们两人,才开口说,本王先问你们一个问题,越重城一战,瞳儿究竟败在什么地方?
冠隆和尚再思都楞了一下,然后深思起来。
尚再思首先反应过来,身躯一震,他败在缺领这个致命点上!
不错,容恬欣赏地看了他一眼,千林虽然有长进,但如果那一次带兵攻击越重的人是瞳剑悯,他绝不可能得到如此完美的胜利。瞳儿就算拿到军权又如何?大部分有资历的将军都是瞳剑悯这些老臣带出来的,他们都不属于新派,瞳儿更不会信任他们。所以,只要瞳儿得到兵权,他会竭尽所能换走那些能干忠诚的将领。
冠隆听到这里,如同拨开满天乌云,明月总算露出脸来,不再一团黑漆漆的看不见炉。
他也是聪明人,此刻对于容恬的思路已经大致了解,忍不住接口道,但撤换将领后,找谁来补充这些将领的位置呢?容瞳信任和一直努力提拔的人,几乎个个都是只懂欺善怕恶的纨绔子弟和流氓,要他们欺压百姓可以,要他们领兵打仗,绝对一个个都吃败仗。
尚再思眼睛里充满好奇,大王到底有什么妙策对付取得军权的容瞳?
容恬轻描淡写地说,很简单,从容瞳手里把军权接收过来好了。
接收?
冠隆和尚再思同时轻叫一声,彼此交换一个眼神。
显然,对方也把握不到大王这句话的真意何在。
只好一起把目光又放回容恬身上。
试想一下,当容瞳得到了军权,却发现手下通通都是不会带兵的废物,他最渴望的,就是得到一个真正的良将。容恬轻松地说,我们不妨满足他的心愿,主动送他一个。只要这个将领可以为他领兵打败越重城的千林,一洗曾经受到的耻辱,瞳儿一定会非常高兴,那时,他将会任命此人为大将军,替代瞳剑悯的位置,把西雷军权交到这个人手上。
厅里又一阵沉默。
你们有什么想法?
冠隆和尚再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半晌,冠隆才勉强开口道,大王的想法出人意料。不过有一个执行起来很关键的问题,容瞳现在越来越多疑,他绝对不会信任任何来历不明的外人。军权交予非同小可,即使像属下这样,辛苦经营终于打进内部,却也从不敢提出任何想得到军权的要求,以免引起他的怀疑。就算我们送一个人过去,那个人又怎么可能得到容瞳这么大的信任呢?
这一点无须你们担心,本王恰好有一个非常适合的人选,保证瞳儿对他极为信任,因为他们从小时候起,就是很要好的朋友。
谁?
容恬露出高深莫测的邪魅笑容,苏锦超。
不等两个下属惊讶后再做出反应,容恬露出王者威严的一面,以下了决定的低沉语调命令,冠隆。
属下在。
你今晚不能休息了,必须立即出发。本王要你尽快和绵涯取得联系,把今晚我们讨论的事情告诉他,并且向他传达一道王令。
大王请颁令。
本王要绵涯,容恬眼中射出坚毅光芒,一字一顿道,在最短的时间内,不惜一切代价,让苏锦超为我所用。
是。冠隆站起来,肃然答应了一声,然后看看容恬,试探着问,那大王容恬果断的截住了他的话,不容置疑地说,西琴斗争的关键,并不在于本王是否在场,而在于策略运用是否得宜。本王现在即使人在西琴,事情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这是清楚明白的表示,他不会在此时离开凤鸣了。
冠隆心里暗叹一声。
不过,在听过大王的分析和布置后,心情怎么也比到达的时候好一点。
希望苏锦超的神奇作用,真的可以如大王所言。属下遵命,事不宜迟,属下立即启程。尚再思也立即站起来,我去为冠隆大人准备粮草和钱,以备路上不时之需。冠隆大人的坐骑已经辛苦了几天,我会为你准备另一匹骏马。
他出了厅外,把事情都准备好了,亲自将冠隆送到侧门,目送冠隆单人单骑消失在夜空下,才回来向容恬复命。
容恬却似乎累了,有点心不在焉,喝了一口侍女奉上来的热茶,抬头看看门外的天色,低声说,再过大概一个时辰,凤鸣就会醒了。他最近都是这个时候醒的。醒过来后,一定又会像受到惊吓的孩子一样大哭。
不知道他还能承受多少次这样的噩梦。
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承受多少次,这样撕裂般的心痛。
世上没什么事情,比眼睁睁看着自己深爱的人受苦却无能为力更痛苦,这种时候,会发现自己手中握有的权势其实只是一团美丽而无用的云烟,让人感觉既悲凉又无助。
即使是坚强如铁的容恬,也不想再面对这样的痛苦。
可他必须面对。
无论再怎么心痛,无论所看见的一幕再怎么令他如历酷刑,他都必须忍受,继续陪伴在凤鸣身边,让他在醒来时可以躲进自己的怀里,贴着自己的胸膛流泪。
在找到解药之前,他必须想尽一切办法,让凤鸣保持反抗毒性的信心,撑到最后。
凌晨前,最黑暗的苍穹覆盖大地。
夜风沿着窗边吹进小厅,带来一丝阴冷之意。
容恬深吸一口气,沉默地积蓄着面对新一天的力量。
尚再思安静地垂手站着,丝毫不敢破坏眼前这一刻的沉静。
忽然,细碎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大王,秋星的身影出现在门边,紧张地屈膝行礼,鸣王醒了
话未说完,容恬已经霍然站起,大步朝内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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