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密策反 田戈兵：颠覆剧场空间策反常规生活

田戈兵

你并不只是观众，而是此时此地的一部分。甚至在有的时候，你发现自己站在了舞台的中央，表演者却在剧场的各个角落里，你得跟着他们一起跑动。来自各个公共空间的文本——网络文章、医学报告、教科书、新闻稿、个人口述、关键词……随着表演者的身体运动被抛出，弥散在剧场空间里，刺激着你所有的感官系统，让你的意识奔向你自己的问题——你来这儿干嘛？你怎么应对这个现实？你又将去向何方？这就是田戈兵的戏剧，没有被蓄意构筑的时空顺序、没有美的赏析与依恋、没有幕间休息、没有肢体训诫、连写剧本搞文艺的功夫都省了；身体、文本以及布景道具如同现实中的巧合，在光明与黑暗中交替沉浮。于是，“搅局者”、“剧场怪客”成了田戈兵的标签，对此，这位不严肃的剧场导演，会在烟雾上升到他光头的那一刻嘿嘿一笑，低声说到，那是献给这座城市的一部烂戏。

这就是田戈兵，一个宽厚但骄傲的人。自上世纪90年代从中央戏剧学院毕业之后，他就一直站在中国戏剧界的体系之外。 1997年他与一位德国导演合作了《北京蓝》，现在看来是一个奇妙的开始——一个不说中文的德国人和一个不说英语更不说德语的中国人一见如故，虽然语言不同但又似乎互相“听得懂”。交流不在于语言本身，而是因为处在一个共通的语境中发现了彼此。这一次的经历也让田戈兵开始和舞者、艺术家以及来自各种文化背景的人一起做作品。田戈兵的魅力在于，他能让他身边的人向自己“策反”，离开公司、离开剧团，奔向他的临时排练场，和他一起发掘现实中的种种表达，让这些现实涌入剧场，或者让剧场侵入现实。对田戈兵来说，表演是一个按钮，来回切换着现实和剧场。社会行为与剧场行为的交流和置换，是为了解放戏剧和观众。

田戈兵作品《十诫》剧照

这些松散的“反动派”被田戈兵收归为“纸老虎戏剧工作室”——中国屈指可数的独立剧场。和他们一起创作，让田戈兵不断尝试把各种非剧场的东西——视觉艺术、身体表演放入剧场，并用这种边缘化的混合创作，去“捅破”那些在中国剧场界不能探讨的问题。正如“纸老虎”这个名字，田戈兵所选择的关键词，既鲜明又具有多面性，在历史、现实的语境中，其含义会不断发生戏剧性转化，不同的人都可以设身处地在自己的语境里对它进行不同的解读。“纸老虎”就像剧场里用马粪纸做的王冠，谁带上了，都可以在真与假之间走一遭。

2000年前后，各种公共事件的发生，又给了田戈兵很大的启发，他把自己处理现实和剧场关系的方式称之为“粗俗戏剧”——以乱治乱，通过快速的应对来创造剧场中词与身体的遭遇，人与人的相遇。比如1999年《妈咪报告》，他直接把在夜场工作的吧台小姐请到剧场空间来讲述人生故事。又比如从1998年到2003年的“杀手不嫌冷”系列，包括《杀手不嫌冷和高雅艺术》，以及《杀手不嫌冷和哈姆雷特病毒变异》，都在用一种残酷幽默的方式提示着无效性的存在——商业话剧的无效性，大制作的无效性，炒作的无效性。其实在田戈兵的作品中，笑是挺残酷的，笑完了，那些曾经蛊惑我们的美丽谎言就破灭了。但至少当你走出剧场、重新走上城市大街的时候，你是神清气爽的，仿佛在机场丢了行李、在剧烈的头痛和眩晕之后的彻悟一样。

田戈兵作品《十诫》剧照

2008年之后，田戈兵进入了一个新的转折。以前他作品中的癫狂拼贴、繁杂道具消失了，代之以最低限度的装备。因陋就简的简洁更为神秘，比如2010年的作品《朗诵》，一群男演员以身体的各种姿势状态朗读着各种公共文本，直至进入酣畅淋漓的自由境界。历史的朗读姿态被提示，被瓦解，观众在前所未有的上下文中面对现实。演出的最后，舞台上大雨滂沱，演员在慢动作的微笑里迈着正步，在汗水中徒劳地获取朗诵的高潮，之后轰然倒地。那一年在草场地“生活舞蹈工作室”的两场演出震惊了所有人，但直到2013年这部戏才重新登上舞台，在荷兰的几大城市以及德国慕尼黑室内剧院巡演，并引起轰动。

2010年，田戈兵终于有了自己的工作室，位于驼房营的一个厂房内。工作室的舞台条件、灯光设备都非常简单，但却成为了一个难得的、以剧场直击现实的场所。在这里他完成了包括《极度不清晰》、《狂人日记》在内的数部间于“排练”与“表演”之间的作品。他还发起了《装傻》戏剧节，一个松散的表演展，为路过北京的国内外艺术家提供向现实做出快速反馈的机会，并以演习式工作坊的方式为年轻人提供对话的机会。 2015年他的工作室因为地产开发被拆除。对此，田戈兵并不伤感，过去的二十年间“纸老虎”一直就在“没钱、没场地”的状态中生存，田戈兵说自己很早以前就不把戏剧当作一件非做不可的事儿。“如果你有更重要的事情，就可以立刻停下来。但因为这一路会遇到一些人，又让我回到剧场的方式中去，剧场和生活一样，时时都在发生着什么……”因此，田戈兵从不会咬牙切齿地去坚持什么。因为恰恰是当你要捍卫一种坚守状态时，变形、变性、变质的事情就发生了。他也对“确立身份”这种事情不感兴趣——“身份”恰恰是“纸老虎”要反抗、要丢掉的东西。

田戈兵作品《十诫》剧照

在过去的四年间，纸老虎的跨文化合作愈加频繁。2012-2014年与歌德学院、慕尼黑室内剧院长达两年的戏剧研究项目《非常高兴》，2013年为香港戏剧节排演《铁马》，2015-2016受波兰克拉科夫国立老剧院邀请排演《十诫》，2016年继续与歌德学院合作，为在汉堡举行的“世界戏剧节”而研究制作的剧场项目《500米，卡夫卡，长城或虚幻世界的影像》（暂定名）。这些作品的创作从一开始就远离了以剧作为核心的戏剧，这是纸老虎一贯的做法——远离文学，回到现场。田戈兵对此的解释是，“西方自荒诞主义以后，剧场语言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文学性的语言已在剧场日益失效，剧本早已被腾空让给了现场。当然，他们的经典剧目仍被不断重排，但支撑这些的是整个西方的戏剧史和戏剧传统，他们的文化脉搏在这些历史性的戏剧文本中被激活。中国也喜欢借这些西方经典排演，但却往往是在以西方为中心的语境下表达自己对戏剧的兴趣。这些文本本身和我们并不存在直接的关联，我们也无法继承西方的戏剧史……”。

从1997年的《北京蓝》到2014年的《非常高兴》， 这种互为语境的创作方式还在继续。经过调研汇集起来的大量发散性的文本，在舞台上通过表演者的身体，形成无数个截断的“此刻”。对于纸老虎而言，剧场是一个公共空间，一种公共生活。而公共空间的透明度和多样性，代表着一座城市的尊严。

舞台剧《从前有个山》

导演/文学脚本：田戈兵

特约剧构：克里斯托弗来普奇（Christoph Lepschy）

编舞／肢体导演：王亚男

预计演出时间：2016年8月

预计演出场馆：北京展览馆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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