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织金彩瓷
文 | 物道

今天,恐怕不会有人认为,那个像土豪金一样的广彩是堪比爱马仕瓷器的奢侈品。再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些出现在寻常广州人餐桌上的瓷碗,曾经是欧洲贵族趋之若鹜的珍品。不管我们是否承认,有些美好正在以消逝的方式提醒着我们,它的存在。传承从一开始也许就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第一次走进广彩大师翟惠玲的工作室,有种走入旧时光的恬静──窗明几净的房间,几株白色瓷瓶里的绿萝,嫩黄的灯光下,工作台上几个白色圆盘上,现出几位古代女子亭亭玉立的模样,收音机里播着闲话家常的粤语节目,在空气里都是浓浓的广味。
翟惠玲手握一支纤细的画笔,沾一点颜料,在指甲缝大小的空白里,为美丽的女子细细涂上裙角的粉红。细看之下,女子的发髻每一缕发丝都清晰可数,衣裳华丽,随着褶皱纹理而变换颜色深浅,眉眼间的妩媚动人,一跃而出。
织金锦地,浓妆淡抹千笔成
翟老师的工作台上,摆着几大竹筒的彩色画笔,粗细长短不一。老师正描画着这幅《富贵如意图》,旁边她的徒弟周承杰正在为另一幅图填色,另有两名工人在帮忙。广彩有个美丽的名字叫“织金彩瓷”,在最鼎盛的时期,是大量运往海外的贵族瓷器,这使广彩融合了中国工笔的细腻和西方绘画的繁复,其富丽堂皇有别于崇青尚白的文人瓷器。今天的广彩多是客人定制的,为了收藏之用。
广彩繁复的工艺从来没有因为今天的商品化高速发展而消减过,做一个几十厘米高的花瓶可能就要花费两个月。翟惠玲说,“每一个作品都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样,可能就只有一个。有时客人看中想买,我却舍不得。只好让客人给我点时间,我再复制出一个新的来,放在这里,心会觉得踏实。”
从起稿开始,翟老师先用特制墨水在透明胶片上描稿。她将宣纸打湿、抹平,轻轻地铺在胶片上,这样图案就清晰地印染到宣纸上。最后将宣纸贴紧胎瓷的表面,就会在白瓷上呈现浅黑色线条图案。
第二步便是描线条,用黑色陶瓷颜料将花纹勾勒出来,精细到每一根头发丝都要画上。接着是填色,顺序是先彩色后金色。颜料用广彩专用的颜料,这些颜料需要事先在研钵中研磨细腻,水性彩层层晕染,油性彩固色变亮。每一处图案,都要好几次不同浓度的色彩才能调和出来。
然后,便是封金边,在瓷物的轮廓上再描上一圈金边。最后一步就是烧炉,将已绘好的瓷器在800度左右炉火中烧制成品,由于烧制金色的温度要比烧制其他颜色的低,为了达到完美效果,需要单独烧制一次。在这一步对于瓷器火候的了解极为关键,温度高了易裂易糊,温度低了色泽昏暗,在广彩的每一个步骤里,专注是基本的要求。
漂洋过海的奢侈,穿越千年的精致
广彩构图对称厚重,融合东西方文化的奢华与辉煌是其最大的特点。翟老师的工作室里摆得满满的作品,有画着岭南常见的花卉瓜果的玉壶春,鲜嫩的石榴寓意多子多福,秀美的水仙花香气逼人,还有翩飞的蝴蝶意味着欢天喜地,热烈而浓郁。而在边角的装饰上,融合了带有欧洲洛可可风格的图案,比如像教堂窗户的图样,蕾丝状的花纹。
这些每个单独看来都风格迥异的元素,和谐完美地在一个瓷瓶上表现出来,展现的不仅仅是工匠细腻的手艺,更是海纳百川的审美和艺术感悟力。在今天我们宣称地球是平的时代,不知是否还有融合得如此恰当的艺术作品?
在安静的工作室里,徒弟周承杰安静地正在为几片绿叶填色,老师翟惠玲不时提点着什么。提到这个徒弟,翟老师很是骄傲,“杰仔是好难得的,极少有人能够像他这样静下来学。”
当我们提到传承二字。和所有的非遗大师一样,翟惠玲大师与他的徒弟周承杰老师,相视一笑,没有回答,他们只是在诉说着继承广彩时下的决心,学习手艺时付出的艰辛,继续传承时无怨无悔的努力。对于广彩,他们没有失望也没有期待,他们习惯于守候着美丽,就像在听每天咿咿呀呀的粤曲一样。
对于他们而言,传承不是嘴巴里说说而已,从选择这条路开始,就是一种笃定的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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