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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岁月只剩下了回忆……
天空，青鸟飞过的痕迹，印在了云朵中，渐行渐远，随风而逝。大地，淡淡的青绿，垂挂在雪国的树梢上，一种纯色的记忆，带着一些感悟的情愫，在不经意的时间里，错空而至。顺着思潮，于斑驳的岁月中，撩起心中苦涩的阵痛。
冰雪消融的春天，驻足于松花江畔，俯瞰，静观，顺流而下的，奔游江心深处的冰排，沉浸，春日，水痕，一种久别重逢的喜悦中。那些带着弯曲的涟漪，牵着思乡情绪的浪花，化做四月的心事，悄悄地滴落于，沿江而居的老屋，那口深井中。
于是，一连串辘轳井绳，松开的响声，惊醒了游移的哀愁。
一片片盛开着马铃薯紫色花瓣的田野。晚秋，一袋袋收获的沉甸甸心情。冬天火炉上，那一盆黄灿的，暖着我童年生活的烤土豆，香香的味道，遗落于心。那些记忆，那些生活中母爱的真相，就在这个怀念亲人的四月，清明节的前后落地生根，纸花陨落中，深深感受隔世离别的悲戚。
童年记忆中，只有母亲辛苦忙碌的剪影，镌刻在默默守候着儿女归来的老屋。
始终，不愿离乡返城的母亲，她要为在城市生活的儿女们，养猪，养鸡，养鸭，养鹅，种植蔬菜，还要把在小河里打捞的鱼虾，放进大铁锅里煸炒，制作成具有丰富营养价值的鱼松，装进罐头盒里，分别给儿女送去。所以，走向外面世界的我们，都在梦中重逢的脉膊跳动中，依恋着老屋。
忆，没有文化的母亲，是沉默而严厉的。她从来说不出教育子女的大道理，只有用简单的言传：学习再学习。艰苦的身教：劳动再劳动。告诉我们一个浅显易见的硬道理，想要脱离苦难，就要象鸟儿那样，学会飞翔。
待我的哥姐们，用他们满怀的少年辛酸往事激励自己，终于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时候。
我的童年，一个个异常烦恼的暑期，一个个不寒而栗的素冬季节。受尽了非法童工般地折磨。
酷暑天气，母亲扛起锄头，随手扔给我一只小锄头，带我去铲地。那是乡政府分给遗属的补贴，一眼望不到头的四根垅地，被母亲栽种上土豆，那些茁壮成长的暗绿色马铃薯的叶茎中，早已含着紫色的花蕾。
母亲挥着锄头，轻轻地在秧苗之间穿梭，那些疯长的野草，便躺在一旁，被灼热的阳光，吸去水分后，带走了。我也使劲地轮着小锄头，可铲掉的却是秧苗，野草仍然挑战似的立在那里，向我示威。我瞄着母亲，见她并未发现，我偷偷将除掉的秧苗，重新插进土里，待母亲除到我身边时，那秧苗还未被阳光晒蔫，依然郁郁葱葱，根本看不出即将死亡。于是，我幸免母亲一顿无情地训斥。
我，蹲在地里，焦急地盼日落。那心情……
母亲穿上围裙，拿着麻袋，拎起剪子，带上我，去野地剪草籽，喂猪鸭。我在母亲身后，替她背着那个补着几个大补丁的破麻袋。待母亲把剪来的草籽，装半袋时，我已步履蹒跚。终于，等到母亲将袋子装满，扛在肩上，迈向归家的路。跑在母亲后面的我，身上已经被蚊子咬得青包连着紫色一片片了。只有，晚上。母亲为我周身涂抹牙膏时，说着让我耳根生茧的话：生下你真是个多余，如果生个儿子，也许还能得济。
寒假，穿越坟地回家，惊魂未定。母亲便递给恋家的我，一副方水桶，一根缠绕麻绳的木扁担。去村人共用的那个古老的辘轳井里，担水。我的哥哥姐姐们，都是在每天三担水的任务中，永远，逃脱了辘轳井的惩罚。
那一年，小学还未毕业的我，未满12岁，对于那口老井，比穿越坟地还要恐惧。每次，我拼命地摇呀摇，看着那黑洞洞的，仿佛死神向我招手的井口，我欲提起那只养家水桶时，我的灵魂，是出壳的，而我的命运，又是幸运的。每当这样的时刻，都会遇到好心人走上井台，伸出援助的手，将那只让我颤抖的水桶，提起，清澈的水，便倒进我的水桶中。
于是，我每次要去担水时，都是提前跑到辘轳井边，看看挑水的人，是否已经排队。只有在乡亲们做饭之前，我才有希望遇到帮助。
记得，那是一个风雪交加的傍晚，我使劲挑起粘在冰上的水桶，行走。无论我怎样努力，脚下踟蹰，原地踏步。我呼出的气息，瞬间变成霜花，朦胧了眼睛。我站在风雪中，等待母亲来接我，等了有半个小时，还是没有看到母亲的影子。我咬紧牙关，跟着自己被狂风吹乱的影子，一步一步向前。在离家一百米的地方，我踩到别人提水摔倒后，冷冻成薄冰地面上。脚下打滑，瘦弱的我，如同一个死囚犯，没有寻到逃亡的出口，认命似的倒下了。冰寒彻骨的水，顺着我的脖领，一直灌到脚跟，我被冻在地上，好不容易爬了起来，我挑着空空的水桶，一路哭着回家了。
我刚刚进家，我看到，母亲也满头白霜地从外面进来，原来，母亲一直站在寒冷的雪地里，看着我跌倒爬起。
母亲带着哭腔的责备：“父母不能跟你一辈子，哥姐不能养你一辈子，你必须学会自己独立！”
我没有得到母亲的同情和心疼，感到很意外。我咽下委屈的眼泪，换下冰冻的棉衫，又挑起水桶，带着对母亲的怨恨，终于，把水担回家。
若干年后，我们兄弟姐妹，为子女的教育，伤透脑筋。纷纷追忆，母亲对我们进行的苦难教育，是正确的。没有母亲为培养我们吃苦耐劳的精神,付出的惨痛的精神代价。我们不会有完全的生存意志，更不会靠自己的努力奋斗，立足于社会。并且，个个孝敬无比，真正应验了，母亲常说的那句话：“棒下出孝子，慈母多败儿。”
如今，一沓黄纸，隔开距离。母亲在纸钱中，悉数爱意，我失语在文字里，寻觅曾经的慈爱，阴阳相隔，疼爱犹存。经常在梦境中，回到长满青苔的老屋。
老屋，古井，有一种苍凉的冷。黝黑的井口，象极了地狱。
我。一如脱线的风筝，带着茫然，飞来去兮。而今，依然平稳地飞落在松花江畔，回到当初的原点。岸边，静看雪飞冰融，花开花谢。
时间见证，指尖流淌的一缕哀思情绪，是母亲向往的“人往高处走，水往底处流”的出路。
母亲余下白天和黑夜。永远，永远地载着我一箩思念。熙攘人群中，无法静止的怀念，就像，人间的袅袅炊烟，渐淡，渐浓。永远，挥之不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