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生命中的每一个人 张文质:回到“每一个人”的生命化教育(精华版)

         2009年4月27日,当代著名教育学者、《福建论坛》主编张文质先生在双甸镇初中大礼堂为全县校长作了题为《回到“每一个人”的生命化教育》的学术报告,他从文化的视角,阐述了“生命化教育”的真谛,强调促进教师精神成长,回到“个人”的生命化教育。报告观点鲜明、思想深刻,讲述生动,不时获得与会人员的阵阵掌声。

今天有空,得以坐下来,重听一下我当天的录音,现撷取几个精彩观点与大家共享:
 

张文质精彩视点之一:局长开博客

上次见到非常儒雅的唐局长的时候,他跟我说,他在读我的东西,也读我的博客,我认为局长这是客气。回去后,我也登陆了唐局的博客。说实在的登陆完他的博客后,我是更希望有机会能走进如东,跟大家一起来分享对教育的见解。说实在的,在全国开教育博客的局长不会很多,我接触的福建的,就两个开教育博客。浙江、山东、山西也有一两个,都很不容易,在这个盛行网络游击队的年代,一个局长开博客会很容易被被砖头给拍死的,但是局长还开了,成了我们县教育思想的引领者。这是令人感佩的。

什么样的人是好人呢?契诃夫说,就是良心干净,服装整洁,我想我们唐局长这个方面,就是做得不错。所以我在他的博客没看到污言秽语,也没看到其他的东西,从某种意义上说个人博客就是个人思想的媒体,个人思想的传播体,用这样的一种方式,表达对进行中的教育的思考。

其实博客就是个人的思考的结晶,它穿透了个人的经历、社会的问题以及所面临的教育的现状,在这三个点上,建立了个人对教育的看法。

张文质精彩视点之二:重要的是,我是谁!

几位校长发言的时候,我注意到一个细节,校长站起来说,我是哪个中学的,我是什么镇的,但是很少有人提到我是谁,其实更重要的是:‘我是谁?”同时要让大家看到我是谁,然后表达我是谁。这是一个凸显个人形象个人价值的时代,我们需要习惯地面对大家、面对公众,鲜明地表达属于个人的思想,只有一个时代只有汇集了更多个人的时代,这个时代才是真正有思想的时代,这个时代才是能够激发思想的时代。这个时代也正是通过不同的个人表达,呈现出多姿多彩、呈现出每个人的不同的面貌。

这就象博客一样,有的人是埋名隐性的,有的是有化名,有的是用他方式命名的,我更希望教师用自己的名字来作为博客的命名,用自己的名字命名,他的识别率也是最高的,更有助于个人思想的传播。这个恰恰跟我讲的主题是有一定关系的,因为我考虑就是要回到每一个人,回到具体的个人,回到真实的个人,回到有着具大差异的个人。所以我研究的核心的话题就是我们这个时代教师的精神面向。

张文质精彩视点之三:读书唤发你的魅力

每人都有自己的面貌。

美国前总统林肯有个故事,他办公室曾要聘一个工作人员,他只看了这个工作人一眼,就对他秘书说,他不想雇用他,原因何在呢?他觉得这个人有40来岁,一个40来岁的人要对自己的相貌负责。因为40岁之前的相貌是父母给的,40岁后的相貌是自己塑造的。其实一个人不需要40岁,一个从20岁开始,就在塑造自己的相貌,这种相貌的塑造实际上是超越遗传,更重要的是文化的塑造。

我曾和一个在英语国培训相当长的一个校长说,一个人如果不读书,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相貌越来丑陋,而读书的则会显得越来越儒雅,越来越有书卷气。

读书人通过读书的方式不仅改变了对自己的理解力,甚至能改变自己的相貌。所以我们很少能看到读书人粗鲁,长得毫无书卷气,也很少看到一个从不读书的人的看上去是如此的优雅。

我到国外经常会看到这种现象。香港也有一位学者曾说过,他说在英国,哪怕在火车看到上了年纪的工作人员,从他的外貌而言,你实在看不出他和牛津、剑桥大学的教授到底有什么区别。

但是我如果去看我们这一代人,去看我们上一代人,有时我们会感到非常惊讶,我们上一代人普遍的面貌显得非常的粗糙、可能非常的丑陋。北大的一个教授家庭写过家庭自传,谈到他的祖父和曾祖父、父亲的照片,相当有意思。他的曾祖父和祖父是农村的佃农,在他们留下为数不多的照片里面,可以看到那个时代的中国最底层农民的面貌,看上去显得非常的清洁,非常的沈着,不慌乱,让你感觉到面貌很干净,不污秽。但到了他父亲这一代,他父亲是49年后村里的一个支书兼会计,他的相貌显得极度的惊慌,所以他说,有时从照片上,我们也可以看出某种程度上历史演变。历史有时会分成旧社会和新社会,这么一划分,就把那个称为旧社会的时代,可能把它妖魔化了,看不到那时代的人沉着,那时代人精神的清洁,看不到那个时代一般意义上读书人的生活的习惯对他相貌的一种影响。

我谈的这个话题,也是这几年来我一直在思考的一个核心问题。从我写的第一本教育的书开始,我关心的个人的教育史,成为这样的一个人,到底什么力量在塑造着你,在改变着你,在促进着你的对生活的认同、对职业的认同、对个人身份的认同,是值得每个人去思索的,是属于每个人的问题。

张文质精彩视点之四:教育需要保守气质

在我看来,我觉得教育的几个品质,多少年来,是没有太大变化的。比如基础教育阶段,有一个核心词就是保守气质,不是创新,而是保守。所谓保守气质,就是说,人类的最基本的人性是极其一致的,这个最基本的人性并没随着时代变迁而有太大的变化。比如说人的真善美的品格,人对一种精神操守的坚守,可能不会随着时间有太大的变化。比如说,前几天在苏州谈到《农夫与蛇》的寓言,寓言故事里面所蕴含的对教育本质的思考可能不同的,不同的人去读解他,会有不同的理解方式。但怎样理解,实际上涉及都是人性的最基本的问题。比如,湖南师大刘铁芳教授,他解读的是人性的邪恶有时候通过教育是很难改善的。如果你是蛇的话,你就受到惊吓,就是要咬人的,他看的是人性的邪恶无法改变。而北师大的一位年轻的博士,他从农夫身上看到的是农夫是无知之最,一个无知的人,他必然要为自己的无知买单,为自己的无知承受甚至死亡的代价。因为作蛇而言,它本身是要冬眠的,一旦被唤醒,就意味着这只蛇可能要死亡,他活不过冬天,所以它要报复农夫,这里面他解读出来的是无知之过,无知的代价。而我看到的良知所造成的可怕的后果。对农夫来讲,他救的蛇,是一个冻僵的弱者,濒临死亡的弱者,出于测隐之心,他一定会去救它,但救完之后会产生什么后果,这不是他思考的问题,他思考的核心,是是不是要救它,如救就意味着,要为这个良知承担你想不到的后果。这是几个不同的学者的解读,我也相信更多的人会从自己的角度再去解读,但这些解读的话题,实际上都人类更古不变的话题。在这个意义上,我说教育的核心价值没有太大的变化,尤其是在基础教育阶段。教育培植的就是人性之善,人性之美,人性之开阔。也就是在人的精神底色上,抹上最亮丽的、最瑰丽的色彩。而这样的工作一直是持续的。

从这个工作意义上来说,教师的形象也是亘古不变的,教师最本质的特征就是亦师亦母,亦师亦父。一方面,你是一个教师,一方面,你是孩子除了父母之外,遇到的最重要的一个成年人,就又有了养育、培育、教育这些责任。他是可以代替父母的人。所以,最好的教师形象总是可以替代父母的。这个教师形象,不会随着时代变革,这种保守气质,会使得我们人类的的思考不断地回到人类的文化的轴心时代,就是苏格拉底、耶稣、孔子、默罕默德这样的时代,这个时代所思考的人成其为人的核心问题。这样的一个价值的不断的回归,在教育里面是最为显明的一个特征之一。

保守气质是教育的一种属性。在保守气质里面,还蕴含着另外的一个问题,就是教育的规律性,人成长的规律性,我们更多把他描绘成农夫、园丁那样的,描绘成一种农耕时代的一种作业的方式。其实,它跟人的成长的规律性也是一致的。人的成长是非常缓慢的。人成长的方式,更是需要一种叫人性的方法去陶冶他。这样的一种工作方式也是具有保守性的。所以我们想到的,更多的是耐心,更多的是一种慈祥,更多的是一种坚守。而这样的关键词,恰恰是教师成其为教师的最重要的工作方式,也是一种跟学生交往的一种方式,这是一种缓慢式的。因为,你所遇到的教育对象,你对他的生命源初刚刚展开的时候的一种不可知性,对人性的复杂性,对人的发展的可能的多样性,是要需要抱着特别的小心、特别谨慎的态度的。因此,对教师而言,他的谨慎、耐心、诚恳就成了他的一种工作方式。所以,蒙台梭利在谈到教师的精神准备的时候,他特别强调,对教师而言,最重要的精神准备,就是要克制自己的怒气。因为教师的工作是很容易产生怒气的,你的工作是在极其琐碎的中不断重复的,很容易产生厌倦感的,是容易对那些不守纪律的同学产生不满情绪的。所以,你能否克制自己的这种情感,就变成教师的极其重要的精神素养。这种精神力量也是千百年来教师的普遍的工作方式。所以,谈到保守气质,是回到对教师的本能的理解上。有了这种一种本能的理解,你可能发现你工作的意义,可能不在于什么荣誉,或者取得某种创新,而是守住这个职业的本分。恰恰是守住这个职业的本分更难。因为有时候我们更容易对这个职业的复杂性、艰巨性产生抱怨的,所以在办公室、在博客上,在网络上,更多的教师谈的是对工作抱怨,而不是对本分的理解。

张文质精彩视点之五:用生命在场的方式去推动我们的工作

我和常熟实验小学的校长有一个小时的交谈,这个校长告诉我他是怎么当校长的。他说:“我当了十多年的校长,在我学校里,碰到学生的时候,只要学生向我打招呼,我一定会和他打招呼。学生没有和我打招呼,迎面遇到,我也会主动的跟他打招呼。我当了十多年校长,每次讲话的时候,都事先写好讲稿,然后根据讲话稿再跟教师跟学生讲话,因为,在我看来,校长是不能随便说话的。校长每次说话都应该采取谨慎的态度。”他指给我看,他十多年当校长所积累下来的讲话稿,他说,他有空的时候,就翻阅一下。他说,每次处理问题的时候,都要临场发挥,年轻的时候,特别有智慧,现在年纪大了,思维慢了,但遇到以前相似的问题,就可以借鉴以前采取的方法。他说他自己是一个比较保守的一个人,很少应酬,也很少外出。最喜欢的是听课、参加教育活动,最喜欢的是跟学生的交谈。我从这个本分里,我看出了一种境界。我在通州讲课的时候,听到江苏的一个大规模的学校的校长的讲话。这个校长谈到他的观点,什么样的校长才算是好校长呢?就是你即使离开学校十多天,回来时,你发现,你在和不在,学校是一个样。这才是一个好校长。我并不赞成这个观点。在我看来,校长在与不在,就是不一样的。因为校长最重要的角色,就是以他的生命在场的方式去推动学校文化发展的人。这样才能显出你生命的价值,才呈现出你职业的本分。当然,也有朋友对我说,你说的这个意见,我很好理解。我在学校工作的时候,再忙也不以文件、不以传真的方式或者录像的方式,跟教师交流。因为温家宝开会时,到会场和没到会场,是绝对不一样的的。这个不一样的背后,就是生命的方式和非生命的方式的不一样。有时候,校长不在场的时候,就更容易迷信制度管人。制度管人的背后,可能把制度设计得极其精致,极其精微,从制度上去充分的约束人。教育是很复杂的,你不身临其境,你就不能理解这种复杂性。我到河南去听课,一所学校一年级的课堂,98个人,下面坐得黑压压的。我跟校长说,我以前只知道,父母会择校、会择班,到你这个课堂后,我才明白,父母不仅要择校、择班,还要选择孩子所坐的位置。因为我发现老师提问、请孩子板书的时候,老师只会请过道两旁的孩子,因为他出入是最方便的。我还跟校长说,给98个学生上课是不容易的事。美国教育家巴威尔也谈到这个问题,他说,当班上学生数超过30个人的时候,教师的注意力就会从对个体的关注转为对班级的控制。所以,在那样的规模的学校里面,那种大一统的文化,军事化的管理,监狱与医院的模式就会很盛行。巴威尔说过,这么多的检查官员,你很少看有一个官员能在教室呆上两个小时,教室门窗都关着,你一走到教室,你就会闻到非常难闻的气味。作为校长,你体会过吗?官员体会过吗?教育官员能理解,这种难闻的气味对教师健康的影响吗?这也是文化的一部分,一种文化的方式。而这一种复杂性的理解,是需要生命在场的。这就是我们所要思考的,在这样的环境里面,你怎么获得职业认同。

张文质精彩视点之六:坚持是一种境界

我这次在苏州,参加一所学校的课题研究,参加课题立项的讨论时,我说,现在学校都过于热衷做课题,一任校长都希望有一任校长的课题,很难有一个课题在一所学校里能坚持十年以上。我曾经问过一个校长,你学校有没有什么项目能坚持十年以上,结果,一个主任告诉我,他们有一个项目,肯定能坚持十年以上。我很惊讶,我说,你告诉我吧。他说,只有一个项目,就是每天早上的升国旗仪式。(众笑)前两个星期,我到福建泉州第二实验小学,这个学校和我们做课题已做了多年。在这所学校门口的黑板上,每天一条格言,坚持了十三年;每天早上升国旗或是早操前的一分钟的学生讲话,坚持了十三年;学校图书馆自由借书、无人管理的自由借书的方式坚持了十三年。校长说,开始是有丢书的现象的,但是丢书不可怕,因为从丢书的后面,你更多的可以看到孩子对书籍的热爱,只要你加以正确的引导,这种现象就会消失。后来基本上没丢书的现象发生。他们学校开展了很多教学活动,如果需要学生参与,一直采取的先抽班级,再抽学生这种公平参与的方式,也是坚持了十三年;外派老师参加校际的教研活动,一直采取自由报名,现场赛课,评委当场亮分的方式,坚持了十三年;采取平衡分班,任何人都不能选择班级,这种方式也支持了十三年。这个境界,可以说是尽到了教育的本分。教育就应该是这样的方式,从这种方式的坚持里面可以看到教育家的精神,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正是由于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才能做到,我把这些感想写到博客上,有些老师赞美,也有老师说不相信,说,越是好校长,我越是怀疑他。后来我写了一篇文章,谈我的观点。你不要去求全责备,不能用完美的方式去对待某个人在某个方面做出的努力。他某一件事做到了,这件事情就有价值,就说明他是一个有境界的人。我们努力去相信的背后,其实也是回到我们对自己本分的认同,有了这样的自我的反省,做任何一个事情就有不一样的教育意义。

张文质精彩视点之七:从孩子生命成长的高度选择我们的教育行为

泉州第二实验小学的校长说,他说老师在课堂上,如果遇到学生讲话,你应该怎么提醒他。很多老师会说,某某某,你怎么好讲话,他说,这样的方式对小学生来说,不是最好的方式。你要给他改过的机会,至少要有三次机会,比如,第一次说,我看到我们班上有一个同学在讲话;第二次说,我看到我们班上第三组有个同学在讲话;第三次才说,第三组的某某某,你还在讲话。看上去,这种教育效果来得慢,来得比较迟缓,但是这种慢的背后,它是一种教育的方式。因为教育要追求一个立竿见影的效果,教育往往就会显得很粗暴。很粗暴,你会马上生效,但是马上收效这里面往往会含有邪恶的成分。所以,亚斯贝斯说,你用正确的方式教给孩子正确的知识,这种教育的方式,它同时也给孩子一个精神教育。它也是对孩子生命成长的提醒,要从孩子生命成长的高度来选择我们的教育行为。

因为,人在童年的时候的觉悟是非常缓慢的,是很难一步到位的。有研究说明,一个人16岁前基本没有改善自我的能力,他有时会不断地犯错误,不断重复犯错误,不断地犯认为他早就应该改掉的错误。你用什么方式对待呢?比如说孩子一生气回房间,把门关了,作为父母怎办,很多父母会很生气,会命令孩子马上把门打开。而美国的儿童心理专家说,当孩子把门关上后,这个时候正是解决问题的契机。当他关上门的时候,他就不处于跟你对峙的状态,而回到了独自面对自己行为之后的反思的状态。这时让孩子反思一下,有助于彼此达成共识。我们能做到这一点吗?孩子有时候跟你的冲突,是孩子成长过程中的极其自然的事情。比如,说我太太和我女儿有时会有一些冲突。冲突完以后,孩子上学去了。我太太还在生气,特别是看见我没有帮助她,就更加生气。等到下午孩子回来了,我太太仍旧在生气。结果孩子一看,她妈妈还在生气,她就过来拍拍妈妈的肩膀:“不要生气了,青春期啊!”很简单,她是青春期啊。青春期,就是有某种不可控制的力量在左右着她自己。而冲突之后,孩子已经解决了,大人怎么还在生气呢。实际上,我们的孩子在成长中的问题,大多是这一类的问题。我们大人很多时候想到的规范,想到的是面子,有时候想到的是有些问题如果没有处理,就会给孩子埋下很大的隐患。这种紧张感,就使得我们处理孩子问题的时候,反应过度、动作过度、批评过度。这样的过度在童年时代,在人成长的原初,会留下非常深刻的阴影。人在童年阶段,他所刻下的烙印,从文化学上说,这叫文化刻印,有时这种恐惧感、惊慌感、童年时所受的打击,不是你的生命充分展开之后能够修补的。所以蒙台梭利谈到这个问题时说,一个人无论是生理或心理上疾病,如果病因追到童年的话,基本上是很难治疗的。童年时候的病,往往是一生的病,童年时候留下的毒,常常是一生的毒。而我们由于对儿童童年成长的特性,缺乏一种宽容的理解力。

张文质精彩视占之八:教育需要尊重人的独特性

你反省一下,你今天身上的生命的痕迹,很多是童年时候烙下的。我在泰州的时候,有位老师问我,说,张老师,你看上去是一个比较快乐的人,你能不能说说你童年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我说,你现在看到我比较快乐是不是有些不太舒服啊?别人的痛苦是医疗我们自己痛苦的最佳良药。(众笑)某件事情,自己很痛苦,但看到张文质比我还倒霉,我心里好受多了。其实,从我童年的经历来看,童年最可怕的不是贫困。我经常感慨,这个世界上很大的问题就在于聪明的人理解不了愚笨的人的痛苦。有一个校长跟我说,我今天跟孩子进行了一场激烈的斗争。他说:“孩子在家背一首唐诗,背了二十几遍,还不会。我坐旁边,听也听会了。”我说,孩子背二十几遍还不会的话,我们更多的是要同情他。有可能是他智力的问题,也可能是他思维发展的阶段性的问题。而我们父母跟孩子发生冲突的时候,往往会说,我对你真是恨铁不成钢。这句话有给我们带来了更多的问题,钢就是钢,铁就是铁,铁怎么会成为钢呢,钢为什么要变成铁呢?无论你是铁还是钢,都有你自己的价值,都是属于你的最本质的特征。但我们一生气,就会说恨铁不成钢,总是希望由这个人变成另外一个人。我们去解读童话,象《丑小鸭》,我们更容易把它解读成一个人经过艰辛的努力,就会由丑小鸭变成白天鹅。我们有没有见过丑小鸭变成白天鹅呢?丑小鸭大了以后,它不会变成白天鹅,更多的是变成丑老鸭。这个故事本来要说的,是一个天鹅蛋下到了鸭子堆里,这里貌似鸭子的小天鹅,它显得很笨拙,它无法被鸭子们所认同,也无法被自己所认同。这则故事所要告诉我们的,是一个自我认同的故事。所以,它最后结果才会说,一个人只有做成自己才是最美丽的。恰恰,它谈的是人的高贵。人无论生活在什么处境里,只要他是人,他就拥有了人的高贵,就有人的可能性,就拥有了人的独特性。教育最需要肯定的就是要人的独特性,在我们现有的教育的紧张的情形之下,我们总是更容易相信教育的苦行,相信教育的勤奋,相信勤能补拙,相信加班加点。就象我们解读爱迪生那句格言,“成功等于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加上百分之一的灵感。”这个格言强调的是人只要努力,就一定能成功。不过,爱迪生这个格言还有后半句,他后半句说:“但是,那百分之一的灵感最重要,甚至比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都要重要。”他强调的是个体性,强调的是人身上最核心的,属于你的本质特点,这是人的唯一性。就象苏霍姆林斯基说的,当孩子十一二岁的时候,你可能最需要问的,就是他有没有自己喜欢的学科,有没有自己喜欢的户外活动,有没有自己喜欢的阅读的书籍,如果都没有的话,那这个孩子很麻烦。麻烦的原因就在于,这个孩子有可能会成为平均人,会成为平庸的,没有个性的人。我们现在的教育,往往肯定的不是个性,等待的不是人的独特性,开启的不是人的差异性,总希望用某一种模式,用一种简单化的操作方式,把人都铸造成某一种形态的东西,这也是教育丧失它个性的很大的原因。

张文质精彩视点之九:我们为成功付出的生命成本

我们现在研究教育,往往很少思考,一个人为了所谓的成功所付出生命成本。前两年,山东省对所有的高中作了一次体检,发现百分之九十八以上的孩子眼睛近视。在山东省要招到一个飞行员,已经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所以,山东省这两年开始了素质教育的探索。一些高中学校都装了卫星系统,学校只要有异动,校长就地免职。听说,免职了十几、二十几个校长。但是,为什么会造成这种局面呢?说实话,我们对于生命为这个的教育所付出的代价,思考得比较少。我在好几省做了一些调查,在初中以上的学生里面,有自杀倾向的学生达到23%,有自残行为的学生达到19%-20%,这是一个令人吃惊的数字。虽说一方面,我们父母对孩子是恨铁不成钢,但我也调查到另一个方面。有8%的父母,一天难得和孩子说一句话。有20%以上的父母,不知道跟孩子说什么话。有很多父母日常跟孩子交流最多的就是,快点吃饭,快点把作业做完,作业做完了,赶快睡觉。这种交流方式,都在会在一个人的生命里面,烙下非常深刻的印记。

在童年的时候,生命如果是不舒展的,一个人一生的那种禁锢感是没办法被消除的。我们从自己的成长,都可以看到这种痕迹。我和我父亲之间的交流,也不是很正常的。我跟父亲坐在一起,经常不知道跟他说什么好,他也不知道该问我什么好。他现在看到我就很紧张,我看到他也同样很拘紧。这是什么时候造成的?童年造成的。童年时候,我父亲有一句话,我是最恐惧的。那时候,由于家庭状况不好,家里养的猪吃不饱,就会跑掉。父亲在乡镇企业工作,经常傍晚下班回家,要修猪圈。我看到父亲修猪圈,我就怕得要命。因为,这个时候,他要我去拿钉子,拿锤子,我就问他,锤子在哪里?我父亲一回答我,我就魂飞魄散,他说:“锤子在我的背上?”你绝对想不到,他会这么回答。所以,现在做一个父亲,就要更多的反省,该怎么教育自己的孩子。所以,送给大家一句话,叫父母改变,孩子改变。

在湖北讲课的时候,中国教育报的一个记者看到我,对我说,张老师,我一看你就知道,你家里有个女儿,我说,你怎么这么厉害?他说,不是我厉害,是你长着一张生有女儿的脸,我说,生女儿,生儿子,还写在脸上啊?他说,正是你家里有一个女儿,所以,你用对待女儿的方式对待她,天长地久,你就长着一张生有女儿的脸。也就是说,你有什么方式对待你的孩子,你就长着一张什么样的脸。你塑造了孩子,孩子也塑造了你。我们的老师也是这样的,你用什么样的方式对待学生,慢慢的,你也塑造了一张什么样的脸。所以,我说,老师的脸应该是特别慈祥的,应该透出一种仁慈的、安慰的、鼓励的目光。我甚至认为,一个好老师,走路的样子跟一般人都不一样。他走路的姿势应该是很优雅的。

张文质精彩视点之十:保护教师的优雅,保护学生的童年

我们应该成为什么样的一个人?我们在日常工作,应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去对待孩子?就职业本分而言,我们达到了一种什么样的状态?这正好容易被我们忘记。我们有时候很忙乱,很焦虑,我们强调教师第一,要以教师为本,这样的声音很美妙,也很困难,但是,有总比没有好。总算有人说教师第一了。我的我的《教育的十字路口》书中早就提出,教师第一,后来李希贵也写了一本书强调学生第二。其实无论强调教师第一,还是强调学生第二,如果没有从制度、文化上做保证的话,都是很难的。如果还是在搞排队,还是仅仅根据最后的结果给教师做评定的话,就不会有根本的改变。美国的一个教育学者说,当教师遇到威胁的时候,他首先会把威胁转嫁给学生。所以,如果没有制度的保障,人要变得优雅起来是很困难的。现在有几所学校能保护老师的优雅,然后促进老师的优雅呢?当然,今天情况很好,我看到几位发言的校长,都显得很优雅,一看就象个读书人!

我们受童年,受教育过程的影响,我们生命中所经历的一切都在我们生命中留下深刻的印记。我特别研究过人的第一反应。就是无论遇到什么事,你第一反应是什么?我发现,我们的第一反应往往有问题。我们的第一反应往往是很容易生气、紧张、焦虑,而这个第一反应常常跟童年的文化,跟成长的经历有很大的关系。比如说,我们过红绿灯的时候,你开着车,看到绿灯在闪的时候,大多数中国人选择的是快速通过,很少人看到绿灯闪的时候能停下来,为什么会这样的呢?跟第一反应有很大的关系。你看,我们飞机刚刚停稳,还在跑道上呢,很多的人的第一反应是把手机打开,把行李舱里的行李拿下来,接着一群人都挤在过道上,这是我们每次坐飞机都可以看到的。有人对中国人的第一反应从文化意义有过分析。他说,我们现在的很多的第一反应,都显示出一种焦虑感,紧张感,这和我们民族的记忆有关系。我们这个民族由于经历了太久的战争和饥饿,这种饥饿恐慌症成了我们的第一反应。我们总是害怕失去自己、失去机会、总是害怕自己处于不利的竞争地位。因此,我们最需要改变的是,遇事时先放下第一反应,而去想想第二反应、第三反应。也许这个时候,我们就能够更为理性一些,更为从容一些。

上海有个教授讲了这么一个例子。一个母亲给孩子带了肉汤,由于教室里过于拥挤,孩子站起来的时候,肉汤泼了到他的书本上了。整理的时候,不知道什么原因,他的英语作业混到别的同学书包里去了,数学作业交给了前排的一个同学,前排的同学把他的数学作业弄丢了,老师没有收到他的作业,就罚他做两遍作业。他回到家,又听到父亲和母亲吵架。他的父亲跟人家做生意,被人家骗走了好多钱。他参加学校的一个活动,本来能进入争先的行列,老师又没有给他进去的机会。后来,他终于找到了英语的作业,他请英语代表把作业交给老师,英语课代表说,你交和不交还不是一个样?最后,这个孩子出走了,被老师找到的时候,他已经走到一条大河的浅滩上了。有些事情,看上去偶然,但是在偶然的背后,实际上是各种恐惧力量对孩子的压迫。在老师那儿,老师对他不信任,在同学那儿,同学对他不认同。看上去这些是偶然的原因,但你仔细地审视一下,这些偶然的因素集合起来,仍然还是我们的文化问题。我们的文化缺少信任,我们的文化缺少鼓励,我们的文化缺少包容,我们的文化缺少等待,在有一些特别敏感的孩子那里,这些因素可能就会具体结合在一起,变成某种灾难性的结果。

张文质精神视点之11:教育需要从容的等待和鼓励

有的人说,有的人怎么没事,他怎么就这么敏感?教育就是要研究这一个,这一个具体的人,而这个具体的人恰恰是他的成长的经历不同,他的心灵的感受力不同,他对自我的期许不同,所以,这一个就会突出、突显出来。有的孩子可以经受打击的,但是有的孩子你稍微对他施加一点压力,他很可能就会慌不择路。如果我们的教育不能重新回到某种平和的、从容的、充满等待和鼓励的状态,这个教育一定会有问题。

但是有时候啊,我们很可能会把鼓励和肯定完全抛到脑后。我上个月到台州,参加了上海教科院的一个教授在那边做的一个课题论证。在课题研究会上,开了三天的课,课后,一位专家做了评点。他第一句话就是:优点,大家都知道,我现在就不说优点了。我就专门说一下,我三天听的课,所听到的问题。这其实就是一个文化姿态。我在泉州,听到一个校长说:“我已经六年没有表扬过一个具体的老师了。”我说,六年里面,你在学校扮演了一个“冷面杀手”的角色啊!我说,你是一个大苦瓜,老师自然就是中苦瓜,这个学校孩子都是小苦瓜(笑)。我们可能有时候更多的把教育理解为批评。而我却认为,尤其是在基础教育阶段,鼓励是最重要的,也是学校最需要的一种文化。写《夏山学校》的英国教育家的李尔,在七十多岁的时候,修定了《夏山学校》。他书里,他谈到一个观点,他说:“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不在乎别人对他的评价。”美国人本主义心理学大师罗杰斯也说过,“没有一个人,不渴望着获得一种内在的肯定,这是我倡导的所有的生命方式。”他说的,就是把教师变成一种滋润的教师。师生之间,更多的是一种有热情的鼓励的方式,所以,用我的一个比较形象的说法,就是校长要当表哥,要当表姐。什么是表哥,表姐,就是最善于表扬人的大哥大姐,叫表哥表姐。我们唐局长应该成为全县教师的表哥,(众笑)批评的话,不要在你的博客上写,表扬的话,在你的博客上写,批评的话私下里跟老师交流交流。我们尤其是需要这样的鼓励,因为我们童年太最缺少鼓励了。有时我们不善于鼓励别人,也在于我们缺少自信。只有真正自信的人,才愿意鼓励别人。只有一个获得自我内在肯定的人,才善于鼓励别人。而教育的奇迹,更重要的来自于鼓励,我们太迷信勤能补拙了,有时候,我们太迷信棍棒底下出孝子,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其实,棍棒底下出逆子的数量,要远远的多于孝子,只是逆子没有被人强调出来,所以,我们只看到了严厉的教育所产生的某种可怜的果实,又把这个果实给无限地放大了。

张文持精彩视点之12:教育的前提是强调个体差异

美国有一个教育学者叫帕克·帕尔慕,他有一种观点,他说,教师对职业的认同跟医生相比,往往不如医生,医生很少抱怨说,你怎么给我送来的是病人。但是教师会抱怨,会说我的这些生源怎么不好。有时候,他还会问校长,当然校长也会说:“你也不能怪我,又不是我生的这些孩子;要怪,就是怪生孩子的这些人。”所以,我参加家长会,非常痛苦。从班长到班主任,都是谈生源问题。生源,什么叫生源,就是在座的有没有把孩子生好——这就是生源。(众笑)我们福建一个教育学者,有一次去参加家长会,校长讲话、段长讲话,讲完到班上了,这班主任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前面段长讲的不算,校长讲的不算,现在听我的。然后开始列数班上的问题,小偷小摸的,打架骂架的,抄袭作业的,舞弊的,整整骂了半小时,最后归纳了一句,这叫有其父,必有其子。其实,我们内心里面,不管你表达没表达出来,经常也会有这样的这一种判断。这跟我们缺少职业的认同有很大的关系。为什么我强调教师不能生气?因为教师是很容易生气的。教师面对着这么复杂的教育问题啊!康德也感慨,教育是最难的事情!杜威在晚年九十多岁的时候,也感慨这个问题,他说:“我不得不说,教育是一门神秘的艺术。”教育这种神秘,并不是你有投入就有结果,不是你努力了,就一定有成效。它有时候具有一些不可改变的一些东西。当我们的制度,过分强调唯一性、过分强调结果的时候,教师很容易扭曲的。

我到小学去听课。班上有些学生成绩非常差,数学考五十分,教师束手无策,他说:“一平均啊,我这个班就是年级最差的。”我说,如果用这种平均的方式,真的是有问题。你这个学生考五十几分,看上去,是班上最差的成绩。但是你有没有想到过,这个五十几分,也可能已经是孩子这个家族有史以来最高的成绩呢?有没有这种情况?大有这种情况。也就是说,对于这个孩子,如果只有这个项目的这个目标的话,他就永远是一个差生,这是没有办法去改变的。并不是孩子有问题,是你的评价制度有问题。是评价制度对这个个体而言,有问题。所以,我强调生命化教育,它的前提就是强调个体差异。

但是,教育能尊重个体差异吗?在我们职业认同的背后,有时候,就恰恰存在这个问题,我们太看重结果了。太看重结果,我们就会发现,教师真正是无能为力的啊!

感谢生命中的每一个人 张文质:回到“每一个人”的生命化教育(精华版)

张文质精彩视点之13:教师过分尽职的异化

教师如果过分努力,可能也会有问题。我有一次到小学去,看到一个班主任跟孩子的家长说:“你的孩子本来可以考得更好一点,但是还不够认真,你看这次才考了98.5,所以,假期回去要好好地抓一下。”这个成绩的孩子还要好好地抓一下?就就让我注意到另一个问题,小学最优秀的学生,不一定是初中最优秀的,初中最优秀的学生,不一定高中最优秀的。从教育学上说,就是早期教育过多的投入,会影响到他后续的发展。用教育学的表达,叫学业枯竭。也就是说,早期过度的投入,就使得他生命里的弹性失去,想像力失去,使他的学习的热情失去了,这会导致他后续发展的枯竭。但是后续发展的枯竭,小学是不会为初中负责任的,初中也是不会为高中负责任的,高中更不会为大学负责任的。我到苏北的一个县,教育局长跟我说,我们高考成绩很好,但是二十多年,就没有培养过一个中国的一流人才。他的意思是说,我们可以培养一流的考生,但培养不了一流的人才。这就跟学业枯竭有很大的关系,早期的生命的过度投入,会影响到后续的发展。这让我从生命的成本的去考虑问题,所以,我对女儿的教导是,你一定要多吃一点,你一定要多睡一点,要尽可能的休息好,这样才能跟应试教育作长期的斗争。

张文质精彩视点之14:评价教师的三个维度

昨天我在上海,有个教授问我,你是怎评价教师的?我说,我评价教师往往是从三个维度来评价的。听完一节课,首先要从人文的角度来评价。首先不要把他看是教师,你就把他看成一个普通人。他在课堂的人文素养,对人的态度,对人的关切、对人的理解、对人的包容,他做得怎么样。我曾经在博客上,写过一篇小文章,大体内容是这样的:你是不是每节课都能跟学生眼睛交汇一次以上?你是不是每周至少表扬每个学生一次?你是不是每周都尝试从不同的方式鼓励学生?把目标放小一点试试看?有时候,我们却做不到。我曾在晋江调查过,有些活跃的学生在一节课有12次发言,但是有的边缘的学生甚至一个月一次发言的机会都没有,这些边缘的学生,有些在三年级之后,就成为学业的失败者,而且再也没有机会改善。不要说人,就是所有的动物,凡是鼓励多的,总是成长得比较好,甚至它的相貌都能变得更为俊美。人最后都是一个文化的集中的表现,作为一个普通人,我们首先就要看他是不是有教养的人。我有一次到澳大利亚的一所学校,是临时闯进去参观的,没有人事先知道。一个老师从办公室出来接待我,问我什么目的,我们跟他说了,他要我们再等会儿,他就去另一办公室去了。我们等了很久她才出来,那位老师回到办公室后,她化了一下妆。因为刚才她跟你见面不是正式的会面,后来的见面才是正式的会面,她就觉得她要稍微化妆一下。这既是对你的尊重,也是对她自己的尊重。这就是一种文化的方式。所以要评价一个老师,你首先要看他的文化方式,然后接着就要看人文的素养里面对教师的特殊要求。看他所表现出来对学生的善意、那种诚恳,那种自我克制的态度。所以,钱理群老师有一种很好的说法,教育最重要的意义是在于让学生始终保持一种精神的黎明般的感觉。就是说这个人始终对自己有期待,也就对未来有期待,这个人的生命始终处于一种活跃的状态,明朗的开放的这种状态,就是一种精神的黎明感。而教师能不能通过你的人文情怀,给孩子一种生命的启迪呢?

第二个方面,我关注的教师的专业修养,这里也有三个维度。最小的一圈,就是他的学科的专业,再大的一圈就是跟他学科相关的专业素养,比如说你教中文的,相关就是文史哲。更开阔一点,最外的一圈,就是跟专业相关的一种整体的人文素养。苏霍姆林斯基特别强调教师的知识背景。我觉得教师所有的知识背景,就要穿透这三个圈。福建师大的一位教授孙绍振说,从基础教育而言,教师的知识跟学生的知识,还是要有落差的。有了这个落差,教师在课堂上才真正有判断力和价值引导的能力。如果没有落差,你就没有这个判断力。我举一个很小的例子,我女儿在初中的时候,有一次上历史课,正好讲到解放战争,那么学生就问老师一个问题,说国民党军队在打日本鬼子的时候,还是打非常很厉害的,为什么碰到共产党三下两下就被共产党消灭了。其实从历史角度,但是这个话题很不好讲的,他们老师是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的呢?他说这个问题其实蛮简单的,这就象跑马拉松,国民党军队已经跑了一次马拉松,共产党军队却没怎么跑,你要国民党再跑一次马拉松,他怎么跑得过呢。可是他却偏偏拒绝和平,再跑一次。这就智慧,他不指向问题的解决,而是指向问题的思考,而这个思考不只是学科的知识,他就有一种穿透力。我有一次在福建闽西听课的时候,我对一位历史老师有个评价,我就说这个历史老师是跟我差不多,是个矮个子,但这个历史教师在课堂上至少比平常高出10厘米。一个好教师就是应该在课堂上比平时高出10厘米的人。一个好老师,在课堂上总是比平时更漂亮的人,这种漂亮更生动,它有一种精神力量,内在地把他照亮。这个老师在课堂上显得很有魅力,虽然是矮个子,也显得仪态端庄。这种精神力量他来自于学识,来自于开阔的学术的视野。在基础教育阶段,我们平常强调师生的平等对话,这是从权力的角度,而不是不是从知识的层面来考虑的。在知识的层面,我觉得教育要有落差。没有落差,就很难有判断力;没有落差,你就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给学生恰当的联系。这种落差靠自己的日积月累,靠自己不断的拓展,靠自己自觉地丰富。

在教师课堂的评价方面,还有第三个维度,那就是他的课堂的表现力。有些老师人文素养也很好,学科知识也很丰富,但他们上课令人感觉到很乏味,问题在哪里?你还要研究他的课堂的表现力。有些人一开口就有魅力,一开口就让你觉得有知识,因为他们的表达很富有魅力,这个也是教师的本分。有的人特别适合当教师,有的人似乎可以做研究,不一定适合当教师。法国有一个哲学家,他说,充满激情表达出来的,哪怕是缪误也比冷漠的真理更能打动人心。教师这种生命的激情,这种表现力,这种个人独特的魅力,也是需要自己去自觉地提升的。这种课堂中的抑扬顿挫、婉转曲折,课堂中的幽默,甚至是某些个人的一些小把戏,都是很重要的。

但是我们现在的课堂有时过分注重了知识的传递,而忽视了知识应该怎样传递。有人说,教什么比怎么教更重要。这句话只说对了一半,反过来道理是一样的,怎么教有时候比教什么更重要。这两句话要结合在一起。你首先要判断教什么,这比怎样教更重要。在教的过程中,要思考怎么教,这就比教什么更重要。这构成了价值判断与价值传递这两个维度。一方面,你所教的知识,你的价值判断,应该正确的、纯洁的,应该是有助于孩子精神成长的;同时你要象苏霍姆林斯基的说的那样,要研究你怎么把同样的知识,通过情感的加工,化为学生内在的需求。

张文质精彩视点之15:课堂教学的五种境界

前不久,我把教师的课堂划分了五个境界,我还没写文章。今天第一次在这里发表我的研究,大家有兴趣可以跟我讨论一下。我觉得教师的教学可以五种境界。在座的有很多的校长,你们看是不是。我说的第一种境界就是按部就班。按部就班,意味着你必须根据教学的目标、教学的要求、教学的步骤、教学的基本的规范来进行教学,同时也可以说,按照你的师傅,你的导师,那些比你更有教学经验的人那种教学方式来教。有句话说得非常好,谁走在我们的前面谁就是我的老师。尤其是新教师,首先要有个心有规矩的意识。通过上百节课的观察,我发现,由正入奇易,由奇入正难,什么意思呢?你一开始的时候就规规矩矩的教学,然后成为一个有个性的人,这是很容易的。开始的时候自由散漫,最后要成为有个性的人是非常难的。所以开始的时候还是要按部就班,还是要严格。一个老师到一个学风教风很端正的学校,他更容易能成为一个优秀的教师。这个起始阶段,这种选择走正道,按规律办事,按规律进行教学是很重要的。我觉得教师的起步应该是这样的。

第二部是得寸进寸。经过两三年的按部就班的教学,你逐渐会有所发现、有所领悟,进行某一些的尝试,这个时候也就是得寸进寸了。课堂上能看到你的某一些努力,看出你的某一些的面貌,有了你自己的某一些特征,哪怕这个时候你的步幅还是很小的。

第三个阶段,就是教得有板有眼。有板有眼是有点贬义,至少不是太积极的词,但是据我的调查,相当一部分的校长都对我说,他说在一所学校里面教学能教到有板有眼的到不了五分之一。当然不是我们如东县中这样的优秀学校,一般的学校到不了这个数。所谓的有板有眼,就是从他的课堂,可以看出一些教育的规律,可以看到教育对人的启迪,可以看到作为一个教师,他的个人的品格在课堂中体现,这个时候才可以称作为有板有眼。

有板有眼再上去应该就是融会贯通。融会贯通也就是说,他不仅是一个学科的教学,他应该是更开阔的,从教学的到教育,从教育到人的心灵启迪的一个过程,在这个时候,教师的整个生命的骨架的也确定起来了,他的教学基本可以说没有太大的纰漏,没有太大的问题,这个课堂也会教得成功,比较有自己的精神风貌。

融会贯通再上去应该叫作得意忘形,或者叫随心所欲,这个时候,他的教学有非常鲜明的个人色彩,课堂里充满着极大的个人创造力。这是我对课堂观察所获得的对教师的五种境界的描述。

张文质精彩视点之16:童年的病是一生的病

大家读完蒙台梭利的《童年的秘密》以后,很多人最大的感慨就是,要是在我生孩子之前就读了这本书,那就太好了。我到很多学校给教师讲,我们教师应该怎么当父母,很多教师都感慨,现在好象太晚啦!独生子女的教育问题就在这里啊,有时候,我们连改错的机会都没有。可能很长时间内,我们生活在某种麻木的状态里面。我们很多教师在教育子女的时候会说,我怎么搞的,对别人的孩子那么有耐心,我一回到家,怎么对自己的孩子一点没有耐心了呢?我写过一篇文章《教师首先要把自己的孩子教育好》,教师要把自己的孩子当做你一生中最重要的一个学生加以培养。对教育的尽责,要从自己的孩子开始,什么时候都不能忘记对自己孩子的教育。孩子三岁之前,最主要的工作就是要陪伴他,三岁之后,要引导他。美国人甚至研究了什么时候打孩子比较合适,他们说,两岁之前不能打,打了也没有意义,他不懂,打了没有效果。七岁以后不能打,打了以后伤感情、伤人格,如果非要打不可的话, 是2岁到7岁之间。我父亲一直打到我小学毕业,(众笑),有时,这种对人格的伤害,它所产生的后果,是你没办法设想的。我有个观点,一个孩子最可怕的是6岁之前缺少爱或者与父母分离,他一生都会生活在对爱的饥渴与恐惧之中,这是后天没办法弥补的。你把孩子交给别人带,别人养,是非常危险的事情。三代同堂对于教育孩子,有很大的问题。你没办法对孩子形成一个最基本的共识。当家里对孩子的教育有矛盾的时候,按照土尔干的说法,往往就是有生命力的观点占了上风,而不是正确的观点占上风。什么叫有生命力的观点呢?就是真理往往掌握在脾气最坏的人手里,家里谁说了算,真理就在他身上。这是家庭教育最大的悲剧。7至13岁,是他人生观形成的最重要的阶段,这个阶段如果缺乏对孩子行为的克制意识、等待意识,如果想追求立竿见影的效果,就会有很大的问题。

台湾作家三毛,在她十三岁的时候,遇到了她一生中最难忘的挫折。她的数学成绩很差,考得不好,于是她就琢磨老师命题的特点,提早把考试的练习做了,连续五次考了100分。老师怀疑她是抄袭的,把她叫到办公室,临时出一道题给她做,结果她做不出来。老师生气地把她带到教室,给她画上熊猫眼。画完后,还在全校学生面前巡视了一遍。三毛回家也不敢跟父母说,就躲在床上哭。第二上学的时候,她走在走廊上,一想起这事就晕过去。后来,只要一想起上学,就会晕过去。连续五年,她除了去见美术老师之外,就没有跟外人打过交道,甚至没有跟家人同坐一桌吃饭。一直到18岁,她的作品寄给台湾的另一个作家,这位作家把她介绍给台湾中国文化大学的校长。校长见到她的美术和文学作品,觉得她是天才,说,你想上什么专业都行。结果三毛选择了上哲学系,她说,我就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痛苦,我怎么才能挣脱我的痛苦。但最终三毛还是自杀了,当然三毛自杀,还有别的原因,但跟童年的阴影有很大的关系。

所以,基础教育阶段的教师是最危险的职业。有时候,你会说,我是为了你好,这个为了你好的背后,有时候是很危险的。作为校长和老师,你的利益跟社会不完全一致的,跟家长也不完全一致的,跟学生也不完全一致的,作为一个理性的教师,理性就意味着谨慎,也意识着有时候要有所坚持有所放弃,或者有所坚持有所妥协。要承认,教育不是万能的,我们不能狂妄自大。有时放弃也是有智慧的,这种智慧,就是要看到孩子今天看来做不到的,明天他可能自己就会做到了。你不能着急。在基础教育阶段,教育出一些差错,这并不可怕。就象洛克说的,最可怕的是教育如果象配错药了一样,它往往不可改,不可弥补,不可挽救。有了这样一种谨慎的意识,也许对我们重新获得职业的认同,会有很大的好处。

张文质精彩视点之17:追求活着的美好

美好生活是一个过程,而不是一种存在状态。它是一个取向,而不是一个目的地。它不是一个固定的状态,更重要的是你去生活,你去追求,而不仅仅是为自己而划定一个目标,划定某种形态才叫美好。第二,美好生活是自由观和决定论的胜出。决定论,里面包含着某种宿命,某种不可改变的东西,而教育恰恰是要努力去改变,使每一个人都因为受教育而有所改变。这里我强调经验日益增长的开放性,不固守某种经验,日益提升的存在性生活。不单是生存,要强调个体的存在性,个体的价值。对日益增长的信任,我们应该去努力相信,努力使我们变得更润滑一些,更诚恳一些,更为执著一些。第三个强调,这是一个人的普遍的一个基本特征,人性的基本的信赖。人是极其理性的生命存在。人从本质而言,都渴望成为一个建设者。更为丰富开阔生活,始终是可能的,就象林语堂说的,人生的意义有时就在于做一些看似没有意义的事。他还曾经写过一篇美妙的文章,叫做《论躺在床上》。人趟在床铺上,衣服脱了,鞋子脱了,袜子脱了,身体自由了,心灵才能自由。心灵自由了,你会发现活着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人就应该努力去变革自己的生活状态。去年我到苏北一个学校去讲课。开学之前,我到这个学校去讲课。我问了一下,在两个月的假期里面,学校的老师有没有看过一场电影?两百多教师没有一个人看过电影。我到了海盐的一所学校,我同样的问题问老师,结果几乎所有的老师都举手。校长还告诉我他假期看了五场电影。这不是一个经济条件,不是工资的问题,有时候是我们心向的问题。我们自我的对生活的期许的问题。

有时变革是可能的,就看你用什么心态去对待已有的生存的条件。所以我最后说,生命化教育要回到个人,我更信赖的是个人,也许个人大于学校。学校受某些因素的影响,它要改变更难一些,因此我强调个人的努力是可能的,个人的改变是更容易的。第二点,我强调,更愿意有更多的志愿者组成的团队,包括学校的课题研究。在浙江,我跟一个合作伙伴曾经在一所学校做过一个课题,这个课题就是通过三年时间教师可以出版自己的个人专著。我们采取的方式是自愿报名,开始的时候都没有人报名。后来有九个老师报名,这九个老师并不是学校里最优秀的老师,但是他们主动地报名,成为志愿者。没想到,这里面有七个人三年之后个人出版了成果,非常令人震惊。究其最重要原因,就是能把外在的因素变成内在的自我追求。

人只有活着干他自己愿意干的,自己渴望干的,自己在干的过程中感到很美好的事情,人才能真正的成长,真正的有种幸福感。最值得我们反省的是我们的工作的责分、影响和意义,所有的改变都缘于主动与热情。我知道我们如东县已经成立了教师成长的研究会,刚才唐局长跟我谈到,我们也许可以进行这方面的合作,我跟华师大、上海教科院、北师大、华南师大的一些教授有一个合作项目,这个合作项目名称叫做“青年进卫军”,用了一个比较响亮的口号,叫“影响力教师优培计划”。晚上还可以唐局长探讨了一下这个合作的可能。通过我们这么多年的努力,我们的课题团队,至少有十几位教师,都是普通的教师,已经出版了个人的专著。这些个人专著没有一个是校长要求他去做的、是局长要求他去做的,他都一个个志愿者,他们主动的去改变,也许在主动之中就变成了可能。

2009年5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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