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孤坟话朝云
◎ 蓝朵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
当这样的曲子在王朝云的樱桃小口中一点一点地轻扬而出的时候,那些举杯邀月对影成双的诗人一定不会知道,小小的朝云已经走进了东坡的心里。她在东坡的心里有了一个很美很柔软的位置——红颜知己。
如果说王弗是苏轼的海棠,朝云就是他的青杏。那些艳红的,鲜红的,火红的,叫得上名的,叫不上名的红,姿色都一一褪去的时候,这枚小得肉眼看不到的青杏站在枝头上。她不摇曳多姿,不暗香盈袖,也不眉头紧皱,超然世外。这样的女子,人间几许,这样的女人,谁人能遇?
墙里的秋千上坐着他的王朝云,墙外的芳草凄凄中行人的脚步早已慢得不能再慢了。那墙不是深宅大院里红墙,那墙是游船画舫的屏风,是一个歌妓与书生相隔的一纸薄薄的诗词歌赋。
佳人的笑声翻墙而出,那笑声让路过的燕子翩翩低飞,那笑意让绿水款款而至百折千回,直到绕尽绿水人家。
朝云的苏轼是诗书,苏轼的朝云是琴棋。苏堤前,他吟诗,她抚琴。春晓后,她执棋,他落书。高山流水,琵琶声起,琴瑟合鸣。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人生得意时,春风一夜来。人生失意时,相伴柴门东坡。高官厚禄的日子是浓妆艳抹的日子,谪贬荒野郊外的日子是布衣是荆钗。朝云的美是一个女人相夫教子,是一碗东坡肉,是一块东坡上的荒地。朝云的美,远离了香曲,远离了春风旖旎,远离了宫院大墙的富丽与高贵,是一个女人的依然幸福与快乐。这种美丽随着时光的荏苒,成了一卷厚重的诗书,苏轼用尽了余生,读遍千回与百回,仍在孜孜不倦地翻着,读着,感动着,流连着。
千年的西湖装不了苏轼的诗与词,千年的西湖水涤不尽苏轼的情与意。王弗走了,王闰之走了,王朝云走了。与苏轼相依相守的王氏女子全部消失在苏轼的背后,只有东坡的那块仍需开垦的土地还在念着她们一个又一个曾经鲜活的名字。
大江大浪淘尽了千古英雄,唯有一词一诗一孤坟葬着一个诗人的爱。佳人已杳,人似秋鸿来有信,事如春梦了无痕。

今晚,“天女维摩”王朝云就在一首小小的词里。这些苏轼知道,我也知道,路过今夜的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