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新民
一、初识小伙伴
人的一生会结识很多伙伴,但又是邻居、同学、朋友的,太少。我和杨新民,就是这种三重关系的伙伴,不,还有一重,他还是我的“月老红娘”。结识他,至今已有半个世纪。
1963年,妈妈调市府路小学工作,随后在学校分到一间房。次年,我跟着转学到市府路小学读四年级,并随父母住进了学校宿舍。宿舍是一栋两层木楼,位于学校后院,紧邻贵阳印刷厂,楼上是教师宿舍,楼下是三间教室。楼上居住六七家教师,平均每家一间房,我们家在第一间房,第二间房是张桂林老师家,两家实实在在的是隔壁邻居,木板所隔的这个“壁”不到两公分,哪家说话大点声,另一家听得一清二楚;两家还同进一扇门,进到杂物间后,再各自进自家门。
张老师一家五口,她的丈夫我们很少见到,据说是“在遵义工作”。在市府路小学住了近十年,就我见到不多的几次,印象中这是1个沉默寡言的人,接人待物分外客气,每次回家住上一两天就匆匆离去。他们夫妻有一儿两女。大女儿杨琳,长得很漂亮,乒乓球打得好,是市府路小学校队的;小女儿杨新苗,腼腆老实,话不多;居中的儿子杨新民,和我差不多大,肤色白净,忧郁的目光透着一颗纯正无邪的童心,还因头大,得了1个“大头”的绰号。
独儿子杨新民被张老师所宠爱,一方面管束甚严,不上学的时间(那时候读书很宽松啊,经常有半天半天不上课的好事)轻易不让出门。交友也严格审查,能够到他家玩的同学其实不多,就那么几个;二方面家务事基本不让他做,都是妈妈和姐杨琳妹杨新苗包了。有一周天,住校的老师、小孩们热热闹闹地聚在学校唯一的1个水龙头边洗衣服,张老师看见我在洗鞋子,差不多是吃惊地对在旁边玩水的杨新民说,你看高宁连鞋子都会洗,你也得学学啊。这对那时候的我们来说,自己洗自己的衣物,是太稀松平常的事了,张老师的话倒让我惊喜了一番,也让我在“连鞋子都不会洗”的新民面前得意了一把。
关于新民的爸爸,小时候懵懂,都没有问问他,你爸爸是怎么回事。后来才知道,他爸爸曾经在省外贸工作,五七年被打成“右派”后,下放到遵义某个厂劳教,期满后就留在了那个厂。
由于爸爸的缘故,杨新民家常年都是四个人,他也常年住在“女生宿舍”。文革中,我们都是中学生了,新民也不便同妈妈和姐妹挤在一间屋,就住到了外面的杂物间。杂物间属于我们两家的共用空间,他妈妈征求了我们家意见,我的父母很是理解和支持。于是,我们回家都要经过杨新民的“卧室”,这倒显得两家更亲热了。
二、恰同学少年
来到市府路小学,读书生活都在这儿,很快就融入了新的环境,交上了新的朋友。住在学校宿舍的教师子女也不少,十七、8个小孩,大致同龄的有十来个。我、杨新民、周校长的儿子邵千里、勤杂工龙伯伯的儿子龙老八、龙老幺成了好朋友,只要不上课就在一起嬉戏打闹。晚上,我们聚在学校侧门的小院,爬在树上看星星、摆龙门阵;星期天,空荡荡的学校是我们自由驰骋的地方,平常很难轮玩一回的水泥乒乓球台没人和我们争了,扒满了人的爬高架也任我们翻上翻下。
一次,我和新民潜到新教学楼的教室,龙伯伯听见动静循声追来,我们“狗急跳墙”居然翻到教室的天花板上藏匿。躲过追捕,从天花板上爬下来时,我又“撮笨”将门上的玻璃弄碎了,虽然当时成功逃脱,但最终还是被龙伯伯破了案,把我告到了妈妈那里。结果可想而知,遭到一顿训斥,还用自己存的钱到街上划了块玻璃补上。事后,杨新民在我面前歉意了半天,因为是他出的点子,却让我惹了祸。不过这样一来,我俩的关系更好了。
新民的钢笔字写得极好,由于妈妈的严管,出不了门在家无所事事就练字。那时候没有字帖可临,字体完全是自己的风格,新民的字瘦长而秀丽,有一阵子我还模仿他的字体,当然总没他写得好。除了写字,新民还喜欢画画,仍然是用钢笔画,这是当时最便捷、最省事、成本最低的选择。开始他是临摹连环画上的人物,都是“三国”、“水浒”等古人,天长日久,新民的画工炉火纯青,画笔下的刘、关、张,梁山好汉栩栩如生,跃然纸上。可惜的是他这种几乎达到专业水平的画技日后没有派上用场,没有给他以后艰难困苦的生活带来任何帮助,反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画技既被他也被朋友们淡忘了。
喜欢画古人使新民迷上了连环画《三国演义》,开始是到处借来看,到小人书摊去看,最后竟如饥似渴地收集起这套连环画来。但花钱买是不可能的,60册一套的《三国演义》就是当时的大人也花不起这个闲钱。新民盯上了小人书摊,带着自己的连环画去偷偷的调换,自己的书换完了干脆就“窃书”,一分钱看3本书,拿4本还3本,藏在裤腰带的那本就是自己的了。作为好朋友,我也去帮他打过两回“掩护”。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他锲而不舍的努力下,几年功夫,新民如愿以偿地攒到了一套《三国演义》。

后来,新民去修铁路,走之前把这套连环画托付给了我,我知道这是他的宝贝,原封不动地把装书的纸箱塞到床下,都没打开看看。两年后新民回贵阳,《三国演义》完璧归赵。现在,据说这套五○版的连环画价值十万以上,且还有价无市。
我和新民同一年级,但不同班,他在一班,我在二班。因为我们是好朋友,他在班上的几个朋友也成了我的朋友,李甲令、范新民、李林,我经常和新民到这些同学家玩耍,文革中辍学在家,更是天天厮混在一起。就这样,从四年级到六年级,我和新民从邻居、同学发展而为亲密无间的好朋友。
三、校园大革命
1966年“文革”爆发,正值我们小学毕业,从夏天到秋天,都辍学在家,成了大革命的旁观者。年底,我们终于有了着落,我和新民同时分到二十一中。当时的学校一派革命景象,红卫兵组织夺了学校的权,成天揪斗校长、焚烧图书室的书籍……到学校报了到后就没人管了,连班都没有分。“老子英雄儿好汉”,成分好的学生参加了红卫兵;“老子反动儿混蛋”,成分不好的学生靠边站,爸爸是“摘帽右派”的我,和新民同属“靠边站”之列。
后来,我爸爸在单位打了一张证明交给红卫兵组织,证明他在历次政治运动及文革中良好的表现等等,于是我领到1个红袖套,算是“参加”了红卫兵。新民好像没有参加[wwW.aIhUaU.com]红卫兵,但他居然得串了一次联,那是几个同学约他,找到学校有关方面开了1个串联证明,每人还领了几块钱,然后雄纠纠气昂昂地步行到革命圣地遵义。这是他胜利归来后告诉我的,着实让我眼红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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