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三角洲一带是醉蟹的大本营,无论是北到苏北一带,还是南边的宁波,都不会忘记在家宴之时端出那只完整无缺的醉蟹,乍一看,似乎是生的,腿上还有隐隐约约的金黄绒毛;掀开盖才知道是和酒约会过的螃蟹,黄已经成了腻答答的金黄色,而腿肉则是白生生的果冻状。这是一道精致的冷碟,大只醉蟹宜酒,宜闲吃,宜阔绰摆碟;而小一点的醉蟹则宜粥宜泡饭,鲜味可以被白粥烘托得更加明显。
“成隆行”制作秃黄油时,蟹黄(左)和蟹膏(右)的比例是4∶6
养好后,肯定离不开白酒,用白酒杀菌。“我们用的是五粮春,白酒不仅仅是杀菌,还能增香。”所以舍得投好酒,为了整体效果,觉得不能省在料上。白酒不仅是清洗,还要喷淋,一道道下去,这螃蟹基本已经不会动了。不过,肯定还活着,偶尔动动爪子,显示自己的生命力。之后是将之放进配好的料中,放进冷库中一段时间,就可以吃了。
说到料,也麻烦。“酱油用广东的,冰糖要水晶的,陈皮是香港采购回来的老陈皮,黄酒一般用八年陈的绍兴酒,最关键还要加白兰地。就像画龙点睛,不加就觉得欠缺一点味道。”料都要烧开,熬的火候要有拿捏,大厨要坐镇,过去也就是家庭主妇的菜肴,可是餐厅要推出来,是创牌子的事情,只能细心。“馆子菜,还是要有一亮相就惊人的效果,否则怎么延续下去?”这道醉大闸蟹,前两三年还是试验,到现在才固定配方,虽然是一群厨师最初一起交流的结果,现在却各家保守机密,味道也微有不同了。
老柯现在每年做3000只左右的醉蟹。“还是个精细活,没办法大规模量产。何况原料价值也不便宜,三两多的螃蟹今年的价格一斤就上百。过去醉蟹是被当作家常菜的,现在醉大闸蟹一般家庭也舍不得随便吃,买的人不多,反倒是郑重的大菜了。”基本上都是买回家摆碟做冷盘的;或者干脆就当主菜,专门请客,醉蟹配陈年花雕,一冷一热,基本上是一种半精致半随意的名士范儿。醉的大闸蟹摆出来,哪怕就仅仅一个冷碟,也不丢人,无论是体积还是色泽,都属于上乘酒友:先吃腿,剪开口轻轻一吸,半透明的腿肉就暴露在空气中,比起那些拆好的蟹粉,醉蟹肉实在是艺术品,像活的,味道却都已经进去了,酒香和甜醇混合,是稀少的味道,众多的味型中缺乏的一味。
因为醉蟹的汤料鲜美,有北方的大厨买醉蟹回去,吃完蟹不丢汤,而是用来泡鲍鱼。“也好吃,不过鲍鱼厚实,所以那时间等得更久,等到汤汁味道都进去才能食用。”

老柯是个喜欢玩的人。把自己家的醉蟹定型了,还想多些螃蟹的美味:于是每天拿食物玩游戏,比如用醉蟹的膏子做心,外面包上一层牛油果冻,像个小小的皮蛋,是他们尝试的新鲜冷菜。还用盐和高度白酒来锔螃蟹,客家菜的烹饪法则,食材则是完全江南化的。这种咸鲜蟹的肉质白嫩,与醉蟹的透明又是不同的风味。
蟹宴好玩。因为材料贵重,所以每家尝试去做的方法虽然不同,但珍视的态度是一样的。苏州名士叶放一直也在自己家恢复蟹宴,全部用曲牌名做成菜名,作为冷盘的醉蟹名字是“将近酒”,也是当作一道下酒好菜。苏州醉蟹也是配方多样化,他找的大厨喜欢钻研,配料里加的不是糖,可是照样很甜鲜。“一是原料好,二是从苏州众多的蜜饯果子中挑选一二,入了配料中,自然而然多了甜味。”
这道苏州的醉螃蟹,叶放他们配酒也配茶,一样有股别致的滋味,因为都属于慢享系统,可以吃上几个小时也不厌烦。蟹宴的好处,不仅仅在于吃喝,更是在于玩乐,所以,雪花蟹斗成了“醉花阴”,蟹黄豆腐成了“青玉案”,边吃边猜哑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