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前 言] 1968年前后，余在临沂重沟邂逅刘君光亭先生。先生年届四旬，籍济宁，善书法，时在重沟税务所。渐稔知，遂成忘年至交。后巧逢税务所为公社派驻敝村驻点，有闲常谒访，论书道，讲古今，受益匪浅。曾记欣然戏约，待先生退休后，相邀同游名山大川。奈物换星移，天各一方，生计乖蹇，夙愿难期，情随事迁，悔爽约矣。
先生平易近人，和蔼亲善，无门第陋见，清德自矜，慎独有节；好读书，博闻强记，时诵并书唐书法家孙过庭《书谱》一节“观夫悬针垂露之异，奔雷坠石之奇······”赠予。即诵清《张继贤供状》，印象颇深。或积年久远，原文大多忘却；余久素萦怀，竟不得忘。彼时正值“文革”，书籍极匮乏，惟苦无可寻覔。后置电脑，2008年偶自“百度”搜得“张继贤”条目若干，其中竟有当年先生所背诵者。忆及彼时先生抑扬顿挫深为陶醉之情景，音容笑貌犹历历在目，惟感慨系之耳。因手抄录于笔记存焉。
盖此文流传既久，多手抄转录，少有刊印，版本差比舛误甚多，且皆云系族中祖辈收藏，迄无面世；而数版校对，终不可辨，原作面貌竟难复见矣。1987年，余在胜利油田河口采油宣传科偶于一民国版印书得见片断，后亦不慎佚失。想见坊间杂志古籍中当有书藏。今有网络，查找极便当顺捷，则幸甚！
据传此为清乾隆年间事。一说，康熙朝，疑似未确。此外，另传《曾清贞供状文》，乃首见闻，尤难辨正。张氏继贤籍，一说湖北麻城，一说湖广军州，一说山东；曾氏女，一说名玉楼，一说桂花、桂姐、彩云，一说曾清贞、鲁清贞······云云。
另说，此张氏供状，经县、府、台、道，呈乾隆帝。乾隆阅后遂批曰：张继贤贤而不贤，曾氏女贞而不贞。色胆大如天，文章似海深。赦之，赦之！
又据传，“夫妻”俗称“两口子”：清乾隆年间，山东才子张继贤与本地恶少石万仓之妻曾素箴相识，一见钟情。石因酒精中毒身亡，石家人怀疑其妻所害，告于县衙门，将张、曾判为死罪，押至京城。乾隆有心救之。帝下江南私访，经微山湖即御批，将张发配卧虎口，曾发配黑风口。二人相互探望，来往于“两口子”。
下文系2008年手抄善存，而今网络遍搜竟不之见，十分遗憾。所幸者，忆及当年刘先生所诵与之无差，吾因以为乃至近原作者。录于此，备考。
且录相近之者数篇，以供同好雅赏。
《供状》为汉辞赋体骈文，散韵结合，“铺采摛（chi）文”,陈情状物，夸张渲染，辞藻华丽，对仗工整。吟之若行云流水，铿锵跌宕，意趣盎然，余韵不绝于耳，兴味无穷。因得承乾隆赏识，亦且方得流传，实未为过焉。
或曰：其情可悯，而语多涉淫艳，亦似乎老生常谈而已。然此亦旧时文士骚客以为女性秀色可餐寻常诩之，以致明清小说如《金瓶梅》等尤甚，因屡被禁毁者；至于近代，描摹情色之自然手法甚夥，亦不乏为批评封禁如长篇小说《废都》、《白鹿原》等，详察之，较《供状》则有过之而无不及多矣！
【附录】2008年自网络载手抄校对稿 张继贤供状（出自河南省驻马店市顺和乡大陈庄手抄）
具供状人：张继贤。年方二十八岁，湖广军州人士。幼读诗书，壮游泮江（水）。七步八斗，济济英才出众；心旷（广）体胖，堂堂志气轩昂。抱经邦济世之略，怀凌云步月之志。正宜内养潜修，以备国家之用。岂可纵欲贪淫，结交花酒之徒！
不意五百年前，结下风流冤债。一时偶遇俊俏佳人；姓曰曾氏，名曰玉楼。乃曾氏玉门之女，实万家监生之妻。玉骨冰肌，掩云而映雪；花容月貌，倾国以倾城。轻移莲步，衣裳恍若素娥之舞；香闺静坐，体态恰似嫦娥之居。
曾窃贤年少，堪作鸳鸯之配；余惜君青春，欲结鸾凤之交。私合（令）家童朝朝传信；安排侍女，夜夜开门。贤拨动云情雨意，遂入阳台之境；锁不住心猿意马，意（竟）赴巫山之会。春风一接，不啼（啻）状元及第；衫袖相携，哪论金榜题名。星前月下，共结同心之带；山盟海誓，齐潴偕老之寿。入籣房而交杯换盏，恍若牛郎之会织女；上牙床而贴股交颈，以金菊之对芙蓉。同床共枕，如鱼儿得水；比脐合气，望凤儿进龟。似漆投胶，偷唇弄舌。对檀口而温香腮，真如裴航之上蓝桥；扶柳腰而摆花心，恰似刘阮之上天台。纤纤玉手，紧搂沈约之腰，穿穿（窄窄）金莲，轻搭宋玉之背。颠鸾倒凤，不啻比目鱼意；美情之浓，恰似并头莲花。
一个儿飘荡了春心，全不想描鸾画凤而去偷花弄柳；一个儿糊涂了锦绣，并不思温经习史而去窃玉偷香。锦帐情浓，漏尽五更不作夜；翠被香温，雪深三尺不知寒。痴情未已，望东方之即白；花蕊任採，恨银箭之速催。夜经往来，不避风寒雨湿；庭户出入，慎防鸡犬失明。笑脸相迎，犹恨赴见之已晚；携手相送，更嘱明夜之早来。二人绸缪，已云至矣。
孰意玉楼，私造药酒，毒死亲夫，人伦修坏，纪纲败伤，家声陨坠。日月在楼空照临，公道在人心未泯。万氏告发，情难容隐；有司审详，法不轻宥。俯伏宪台，惟箱口而无语；拘来囚所，虽插翅亦难逃。伤弓之鸟，恨不高飞而翔集；吞饵之鱼，恨（悔）不忍饥而跳跃。
然似女之无智，只说佳人才子匹配得意，不知貂蝉有月下之灾，昭君有和番之难，前航后航之鉴也；？（据）书生之愚见，祗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知纣以妲己而废商，晋以骊姬而亡国，前车后车之戒也。颜叔秉烛，千古芳名不朽；云长待旦，至今令节犹存。然不能以礼制欲，故结交花酒之徒。夫非旷夫，竟忘夜来闭户；女非怨女，甘效君子私奔。
噫！昔日之风流可爱，今日之苦楚堪怜。曾氏女，描眉笔改作画供笔，修粧台倒作理刑台，岂可哀也；张秀才，蓝桂花生出荆棘刺，翠云衫染成赤红袍，不亦伤乎。曾占江南春色，促作风流怨鬼；常抱满腹经纶，难逃三民国法。
呜呼！二人之名，是有伤于斯文；二人之行，诚获罪于名教。可为劝衍，所供是实。三女一姦，五人一傘。望大人，看小人。
具供状人张继贤，年方二十七岁，系湖广麻城县人。儒生学员，供为色迷真情事：
幼读诗书，壮游泮水；七步八斗，济济英才出众；心广体胖，堂堂志气轩昂。怀经邦济世之才，抱步月凌云之志。本宜锐养潜修，以备国家之用；岂可纵欲贪淫，结交花酒之徒。不意五百年前，结下风流冤债；一时奇遇，觑逢俊俏佳人。
姑娘姓曾名桂花，乃曾氏宦门之女，实万家监生之妻也。玉骨冰肌，掩云而映雪；花容月貌，倾国又倾城。香闺绣阁，疑是婵娟之居；轻移莲步，恍若素娥之舞；美之极也，淫莫甚焉。爱继年少，堪作鸳鸯之对；惜伊青春，欲结鸾凤之交；密令家童，朝朝传信；暗嘱侍女，夜夜开门。不禁继贤拨动了云情雨意，遂入阳台之景；清贞锁不住心猿意马，竟赴巫山之会。春风一接，衫袖相携，更不啻状元及第；秋波双转，眉宇生新，那还论金榜题名。星前月下，共结同心之好；海誓山盟，齐祝偕老之愿。入兰房而交杯换盏，恍若牛郎之会织女；上牙床而贴胸交股，胜似金菊之对芙蓉。同衾共枕，如鱼得水，比脐合气，似漆投胶。对檀口而吻香腮，直如裴航之到蓝桥；扶柳腰而摆花心，恰似刘阮之上天台。纤纤玉手，搂抱沈约之腰；窄窄金莲，轻搭宋玉之肩。颠鸾倒凤，不啻比目鱼；意美情浓，恰赛并头莲。一个儿糊涂了锦绣，并不思温经习史，而去寻花弄柳；一个儿飘荡了春心，并不思描鸾画凤，却来窃玉偷香。锦帐情浓，漏尽五更还作夜；翠被香暖，雪深三尺不知寒。恣情未已，怨东方之既白；花蕊仍采，恨银箭之速催。夜经往来，不避风寒雨湿；庭户出入，唯防犬吠鸡鸣。笑脸相迎，犹恨赴见之已晚；携手相送，更嘱明夜之早来。噫嘻，二人绸缪，亦云至矣！
孰意姑娘，私造药酒，毒死亲夫；人伦尤坏，纲纪败伤；家声陨坠，国法倾颓；况日月在空虚照临，公道在人心未泯。乃被石氏告发，情难容隐。有司详审，法不轻宥。俯伏宪台，唯钳口而无语；拘来囚所，虽插翅亦难飞。伤弓之鸟，恨不高飞而翱翔；吞饵之鱼，恨不忍饥而跃渊。然女子无知，只说佳人才子，匹配相宜。孰不知貂蝉有月下之灾，昭君有和藩之难，前车后车之戒也。据书生愚见，亦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知纣以妲己而亡商，晋以孋姬而灭国，前航后航之鉴也。颜叔秉烛，千古流芳不朽；云长达旦，至今令节犹存。然则不能以礼制欲，故而结交花酒之徒。夫非旷夫，竟忘男子之闭户；女非怨女，甘效文君之私奔。曾氏女，描眉改该作画供笔，修妆台倒成理刑台，实可哀也！张秀才，折桂手变作偷香手，翠蓝衫染成赤红袍，不亦伤乎！曾占江南春色，徒做风流冤鬼；常怀满腹经纶，难逃三尺国法。
呜呼！二人之行，诚获罪于名教；二人之名，实有玷于斯文。可为劝惩。所供是实。
版本之二：
具供状人张继贤,年22岁.系湖广麻城县人氏.幼读诗书,壮游泮水.博古通今,济济英才出众.心广体胖,堂堂志气轩昂.抱济世安民之略,怀步月凌云之志.诚欲净养潜修,以待国家之用;岂敢贪淫纵欲以为花酒之徒.不谓五百年前结下风流孽债,一旦幸逢俊俏佳人,姓曾名彩云也.玉体冰肌,撩云而映雪;花容月貌,倾国亦倾城.莲步轻移,衣裳恍似嫦蛾之舞.兰室净坐,端方恰似仙女之居.曾氏乃宦门之女,石监生之妻也.富贵极矣,淫欲甚焉.窥贤年少,堪作鸳鸯之侣;惜我青春,欲求鸾凤之交.密令家童,朝朝问信,安排侍女,夜夜开门.令继贤拨动了云情雨意,随入阳台之境,锁不住心猿意马,竟赴巫山之会.春风一接,不啻状元及第,袖手相携,说什么金榜题名.花间月下,同结共心之好;海誓山盟,并作偕老之俦.步入绣房,交杯而换盏,如牛郎之会织女;上牙床贴骨而交胫,如金菊之对芙蓉.膻口贴香腮,胜似裴杭之赴仙桥,柳腰摆花心,犹如刘沅到天台.纤纤女手,紧抱潘郎之腰,小小金莲,曾搭宋玉之背.共枕同床,如鱼得水,比脐合气,似漆投胶;颠鸾倒凤,不啻比目鱼,意美情截,恰似并头莲.一个儿飘荡春心,不思描鸾刺凤,而去偷花问柳;一个儿糊涂锦绣,不温经习史,而去窃玉偷香.寅夜结束,不惮风寒露冷.门庭出入,惟防犬吠鸡鸣.笑脸相迎,犹恨赴期之已晚;袖手相携,更嘱明夜之早来.锦帐情浓,漏尽五更还作拌,翠被生香,雪深三尺不知寒.余情未已,忽东方之既明,花蕊犹染,恨银箭之速催.
噫,二人之绸缪,亦方至矣.不意曾氏女私造药酒,毒死亲夫,以图久远.心未泯,遂有万民告发,情实难隐.有司相察,法岂能逃.伏俯台前,虽有舌而无语;监禁囚牢,即插翅而难飞.吞饵之鱼,恨不能忍饥而跳跃;伤弓之鸟,恨不能高举而翱翔.
女子无知,只说佳人才子,匹配相当,然不知貂禅有月下之灾,昭君有合藩之难,前车后车之谏也.书生愚见,只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然不知纣以妲姬而亡国,晋一郦姬而丧邦,前代后代之戒也.颜淑秉烛,千古之芳名不朽;云长达旦,万载之志意常在.贤不能以利制欲,而徒尝讥贪淫.夫非旷夫,竟忘男子之闭户;女非怨女,仿效文君之夜奔.
噫,昔日之风流可爱,今日之苦处难言.曾氏女画眉笔改作画供笔,梳妆台改作理刑台,是可悲也.张秀才折桂手改作偷花手，翠兰衫染成血红袍,不亦伤乎.曾占江南之颜色,结作风流之鬼.当惜满腹之文章,难逃三尺之国法.呜呼,二人之名,实有玷于斯文,二人之行,亦有罪于名教.是可劝惩,供状是实.
（此供状，经县、府、台、道，呈送乾隆皇帝。皇帝阅此供状后，随批之。）
御批：张继贤贤而不贤，曾氏女正而不正。色胆如天大，文章似海深。赦之，赦之！
版本之三：
具状人张继贤，年一十九岁，山东莱阳县人氏，儒学生员。供为幼读诗书，壮游泮水。七步八斗，济济英才出众；心广体胖，堂堂气象轩昂。怀济世安民之略，抱步月凌云之志。正宜静养潜修，以待国家之用；岂可贪淫纵欲，而为花酒之徒。不意五百年前，结下风流冤债；谁想一时际遇，忽逢俊俏佳人。姓曰曾氏，名曰桂姐。有沉鱼落雁之容，闭花羞月之貌。玉骨冰肌，映月而映雪；螓首蛾眉，倾国亦倾城。联步轻移，衣裳恍素娥之舞帘亭；纤腰慢转，静坐凝嫦娥之居蟾宫。
曾氏乃宦门之女，石万监生之妻，富贵极矣，媱莫甚焉。窥贤年少，欲作鸳鸯之配；睹她青春，愿结鸾凤之交。余与会，书童朝朝送信；她安排，士女夜夜开门。拨动了云情雨意，遂入阳台之境；锁不住意马心猿，竟赴巫山之会。进绣房，交杯换盏，似牛郎会织女；上牙床，贴胸交股，若金菊之对芙蓉。春风一接，不啻夫状元及第；秋浪一转，说甚么金榜题名。月下星前，共结同心之好；山盟海誓，并祝偕老之词。掺掺女手，搂抱沈约之腰；小小金莲，高搭宋玉之肩。共枕同眠，如鱼得水；情深意美，似漆投胶。颠鸾倒凤，不啻比目鱼；促膝谈心，恰似并头莲。檀口外朗温香腮，胜似裴船至蓝桥；柳腰斜排动春心，犹如刘阮到天台。一个儿飘荡了春心，不思描鸾刺凤，而去偷香摘柳；一个儿糊涂了锦绣，不思温经习史，而至窃玉偷香。锦帐里浓情，漏尽五更还作洽；金屋内意冷，雪深三尺不知寒。盗情未休，忽觉东方之已白；留心不舍，更恨银箭之速催。经夜往来，那怕风寒露湿；柴门出入，谁防犬吠鸡鸣。笑脸相迎，犹恨今宵之已晚；携手欵迎，更嘱明夜之早来。二人绸缪亦云此矣，男女交情尚何加哉！
不意曾氏私造药酒，毒死本夫；适被石氏告发，事难容隐。有司明察，法不轻饶。笞杖拷打，遂闭口而无言；监禁牢狱，欲插翅而难飞。伤弓之鸟，恨不能获飞而翔集；吞饵之鱼，悔不能忍饥而跳躍。日月之在天空而照临，公道之在人心而未泯。
呜呼！女子何知，只是说：风流才子，佳人喜配，并不思貂婵有月下之灾，昭君有和番之难，盖前班是后班之鉴也；书生诚黑，只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并不思纣以妲己而亡国，晋以骊姬而灭宗，盖前辄是后辄之戒也。夫颜俊秉烛，千古芳名仍在；云长达旦，万代忠义犹存。
男人非旷夫，竟类相如之彀曲；女非怨女，甘效文君之夜奔。罗于法网，被于重刑。曾氏女，画眉笔改作了春秋笔，摘妆台改作了理刑台，真可哀也。张秀才，丹桂花改作了荆枣花，翠蓝袍染成了皂罗袍，不亦伤乎!可惜这无端物色，徒作风流之鬼；堪怜我满腹文章，莫遂翔举之意。实有愧于斯文，大得罪于名教。泪笔书就，供状是实。
府台批文曰：只说你色胆包天大，谁知你学问海样深。
本不容三尺之法，可惜你八斗之才。
勉之勉之，出乎出乎。
学问海样深，海阔游鱼浪；
色胆包天大，天高任鸟飞。
版本之四：
供状人，姓张，名继贤，年二十四。幼读诗书，壮游泮水；七步八斗，济济英才出众；五车二酉，堂堂志气轩昂；怀经邦济世之才，抱步曰凌云之志；正宜涵养潜修，以备国家之用；岂肯贪淫纵欲，以沦花酒之徒。孰知五百年前结下风流冤债，一时奇遇，竟逢俊俏佳人，姓鲁，名清贞，诚乃宦门之女，系万监生之妻也。杏眼桃腮，绕云而映雪；月容花貌，倾国而倾城；举步轻移，恍若素娥之舞；兰室静坐，婉如嫦娥之居；美已极也。
淫欲甚焉，窥贤年少，堪作鸳鸯之配；羡彼春风，欲偕鸾凤之交。密令家童，朝朝传信；暗遣使女，夜夜开门。由于继贤拔动了云情雨意，遂入阳台之境，锁不住意马心猿，竟赴巫山之会。春风一动，诚不啻状元及第；袖手相携，说甚么金榜题名；入兰室交杯换盏，如牛郎之会织女；上牙床交颈贴腹，犹金鸡之对芙蓉；檀口香腮，胜裴生之遇蓝桥；柳腰轻摆，犹刘阮之升天台；纤纤玉手，尽抱潘安之腰；小小金莲，轻搭宝玉之肩；同衾共枕，如鱼得水，比脐气合，似漆投胶；颠鸾倒凤，不啻比目之鱼；情美意合，恰似并头之鲢。一个个飘荡春心不思温经习史而去采花弄柳；一个个糊涂锦绣不思描鸾刻凤只顾窃玉偷香。衾帐清浓，漏尽三更还作夜；翠香暖被，雪深三尺不知寒；馀情未已，忽东方既白，花蕊任采。恨红莲之速摧，夜问往来，不避风霜雨露；门庭出入，只防犬吠鸡鸣；笑脸相迎，犹恨赴期之晚；携手相送，更嘱明夜早来。
二人绸缪已云极已。不意清贞私造药酒，毒死亲夫，以图长久之计。殊不知王法陨堕，纪纲败坏，家声暂失，人伦灭绝。况天上之日月而照鉴，是非在人心而未泯，被石氏告法，事难容隐，法不轻饶。仗俯宁台，惟口诺而无语，拘禁监囚，虽插翅亦难飞。如伤弓之鸟，恨不能高飞而翔集；如吞饵之鱼，恨不能忍饥而跳跃；女子无知，动说才子佳人，匹配相宜。孰不知貂蝉有月下之灾，昭君有和番之难；前车后辙之鉴也。书生愚见，以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卒不知夏以妹嬉而灭宗，商以妲妃而亡国；前辙后车之戒也。柳下惠坐怀不乱，万古芳名不朽；关云长秉烛达旦，千古之忠义犹存。贞亦莫喻，贤亦惘闻，即不能以礼治欲，竟至贪淫纵横。夫非旷夫，忽忘男子闭户；女非怨女，竟效文君之私奔。噫！昔日之风流可爱，今日之苦楚堪怜。贞氏女描眉笔改作画供笔，梳装台改为理刑台，是可哀也。张秀才兰桂花产生荆棘花，翠兰衫染成绛红袍，不亦哀乎。清贞虽属江南美色，徒作风流之鬼；继贤虽满腹文章，难逃三尺国法。吾二人有沾于斯文，二人行德名教可以对惩，可供事实。
版本之五（据笔者所藏清抄本整理）：
张继贤，系莱阳县儒学生员，年十九岁。幼读诗书，早游泮水。七步八斗，济济英才出众；心广体胖，堂堂志气轩昂。怀经邦济世之略，抱步月登云之志。正意静养潜修，以图国家之用；岂可纵淫贪欲，而蹈花酒之途哉。不意五百年前，结下风流冤债，一时际遇，撞见俊俏佳人。姓曾名清贞。玉骨冰肌，燎云而映雪；花容月貌，倾国亦倾城。莲步轻移，衣裳恍若素娥之舞；兰室静坐，蟾宫疑似姮娥之居。
曾氏乃宦门之女，巨家之妻也，富贵极矣，淫欲甚焉。窥贤年少，堪作鸳鸯之对；惜他青春，欲求鸾凤之交。密令家僮，日日传信；安排侍女，夜夜开门。致令贤辄动云情雨意，遂入阳台之境。难锁心猿意马，竟赴巫山之梦。春风一接，不啻状元及第；袖衫相携，说甚金榜题名。星前月下，共作同心之欢；山誓海盟，咸结偕老之约。入兰室而交杯换盏，如牛郎之会织女；望牙床而沾体搂颈，似金菊之对芙蓉。檀口搵香腮，胜裴航之至蓝桥；柳腰折花心，犹刘阮之至天台。纤纤女手，曾抱沈郎之腰；小小金莲，轻搭宋玉之背。共枕同床，如鱼得水；比脐合气，似胶投漆。颠鸾倒凤，不啻比目鱼；情欢意美，恰似并头莲。一个家飘荡了春心，不思描鸾挑绣，而去偷花弄影；一个家糊涂了锦绣，不思温诗习史，而去窃玉偷香。锦帐情浓，漏尽五更还作夜；翠被春暖，雪深三尺不知寒。余情未已，忽东方之既白；花蕊荏苒，恨银箭之速催。夜深往来，不辞风寒露冷；门庭出入，提防犬吠鸡鸣。笑脸相迎，犹恨佳期之已晚；携手相送，更嘱明夜之早来。二人绸缪，意不已矣！
不意清贞私造药酒，毒死亲夫，以图久远之计。孰意闺法陨坠，家声渐颓。日月在虚空照临，天道在人心未泯。适有石氏告发，事难容忍。有司审察，法不容饶。伏俯清台，虽投舌而无语；监禁囚牢，即插翅亦难逃。伤弓之鸟，悔不高举以翔集；吞饵之鱼，悔不忍饥以跳躍。女子无知，只说佳人才子，匹配相宜，殊不知貂婵有月下之灾，昭君有和番之难，前车后车之鉴也。书生愚见，窃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殊不知纣以妲己而灭宗，晋以骊姬而亡国，前船后船之鉴也。颜淑秉烛，千古之芳名不泯；云长达旦，万载之忠义长存。兹乃不能以理制欲，而徒自好酒贪淫。夫非旷夫，竟忘男子之闭户；女非怨女，窃效文君之私奔。噫，昔日之风流堪慕，今日之苦楚堪怜。曾氏女女非怨女，画眉笔改作了画供笔，梳妆台改作了理刑台，是可伤也；张秀才夫非旷夫，兰桂花变成了荆枣花，翠蓝袍染成了紫花袍，不亦怨乎？曾清贞江南颜色，徒作风流之鬼；张继贤满腹文章，难免三尺之条。呜呼！二人之名，大有辩于斯文；两犯之刑，实得罪于名教。可谓劝惩，所供是实。
<张继贤供状>文序 (2010-05-14 07:58:40)
标签： 张继贤供状文 冲缺 御旨诰命 杂谈分类： 陋室小品
张继贤《供状》文序
余二十八年前，执教于河南封丘四中。闲暇之余，每与民初秀才任伯龄老先生过从。是年龄老已八十有二，但仍耳聪目明，思维敏捷。讨教养生之道，说得益于劳改与读书。曰：“劳改健身，读书健心。”可谓见解独到。谈及古文，更觉受益匪浅。余遂与之成忘年之交。
一日，天降微雪，龄老临舍。怀中取出手书二卷，示余以觅知音。一曰：《御旨诰命》；一曰：《张继贤供状文》。意恐百年之后，带入冥冥，而抱憾终生。
余展读《御旨诰命》，官样文章，除却溢美之词，了无新意。阅毕《张继贤供状文》，不禁拍案称奇。
道是：清康熙中，湖广麻城儒生张继贤与万监生之妻曾清贞（桂花）萍水相逢，一见钟情，遂勾搭成奸。为天长地久，曾氏女用药酒毒杀亲夫。事情败露，张继贤与曾清贞双双身陷囹圄。
张曾二人关押狱中，虽身处异室，然所写供状却如出一辙，其词章华丽，珠联璧合，堪称旷世奇文。此文历经三百年口耳传抄，错讹必定多多，但瑕不掩瑜，今日读来，仍觉荡气回肠。
遥想当日张曾二人，蔑视封建礼法，冲缺道德藩篱，追求情爱而慷慨赴死的执着，不禁潸然泪下。
然余数年孜孜以觅典籍，终不得张曾故事之真伪。嗟叹之余，转而深思：即令该文纯系伪作，其始作俑者亦非等闲之辈。
时光荏苒，龄老早已作古。近日上网，看到有人将《张继贤供状文》片段贴于网上，顿觉感慨万千。余现将《张继贤供状文》《曾清贞供状文》全文发表，上对龄老以示纪念，下备同好闲来赏析。
2010-5-14
晨露斋主 黄痴人识
张继贤供状文
具供状人张继贤，年方二十七岁，系湖广麻城县人。儒生学员，供为色迷真情事：
幼读诗书，壮游泮水；七步八斗，济济英才出众；心广体胖，堂堂志气轩昂。怀经邦济世之才，抱步月凌云之志。本宜锐养潜修，以备国家之用；岂可纵欲贪淫，结交花酒之徒。不意五百年前，结下风流冤债；一时奇遇，觑逢俊俏佳人。
姑娘姓曾名桂花，乃曾氏宦门之女，实万家监生之妻也。玉骨冰肌，掩云而映雪；花容月貌，倾国又倾城。香闺绣阁，疑是婵娟之居；轻移莲步，恍若素娥之舞；美之极也，淫莫甚焉。爱继年少，堪作鸳鸯之对；惜伊青春，欲结鸾凤之交；密令家童，朝朝传信；暗嘱侍女，夜夜开门。不禁继贤拨动了云情雨意，遂入阳台之景；清贞锁不住心猿意马，竟赴巫山之会。春风一接，衫袖相携，更不啻状元及第；秋波双转，眉宇生新，那还论金榜题名。星前月下，共结同心之好；海誓山盟，齐祝偕老之愿。入兰房而交杯换盏，恍若牛郎之会织女；上牙床而贴胸交股，胜似金菊之对芙蓉。同衾共枕，如鱼得水，比脐合气，似漆投胶。对檀口而吻香腮，直如裴航之到蓝桥；扶柳腰而摆花心，恰似刘阮之上天台。纤纤玉手，搂抱沈约之腰；窄窄金莲，轻搭宋玉之肩。颠鸾倒凤，不啻比目鱼；意美情浓，恰赛并头莲。一个儿糊涂了锦绣，并不思温经习史，而去寻花弄柳；一个儿飘荡了春心，并不思描鸾画凤，却来窃玉偷香。锦帐情浓，漏尽五更还作夜；翠被香暖，雪深三尺不知寒。恣情未已，怨东方之既白；花蕊仍采，恨银箭之速催。夜经往来，不避风寒雨湿；庭户出入，唯防犬吠鸡鸣。笑脸相迎，犹恨赴见之已晚；携手相送，更嘱明夜之早来。噫嘻，二人绸缪，亦云至矣！
孰意姑娘，私造药酒，毒死亲夫；人伦尤坏，纲纪败伤；家声陨坠，国法倾颓；况日月在空虚照临，公道在人心未泯。乃被石氏告发，情难容隐。有司详审，法不轻宥。俯伏宪台，唯钳口而无语；拘来囚所，虽插翅亦难飞。伤弓之鸟，恨不高飞而翱翔；吞饵之鱼，恨不忍饥而跃渊。然女子无知，只说佳人才子，匹配相宜。孰不知貂蝉有月下之灾，昭君有和藩之难，前车后车之戒也。据书生愚见，亦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知纣以妲己而亡商，晋以孋姬而灭国，前航后航之鉴也。颜叔秉烛，千古流芳不朽；云长达旦，至今令节犹存。然则不能以礼制欲，故而结交花酒之徒。夫非旷夫，竟忘男子之闭户；女非怨女，甘效文君之私奔。曾氏女，描眉改该作画供笔，修妆台倒成理刑台，实可哀也！张秀才，折桂手变作偷香手，翠蓝衫染成赤红袍，不亦伤乎！曾占江南春色，徒做风流冤鬼；常怀满腹经纶，难逃三尺国法。
呜呼！二人之行，诚获罪于名教；二人之名，实有玷于斯文。可为劝惩。所供是实。
总宪试联（上联）
本院昨夜，打点定更，打定五更三点，三更五点，五五二十五点，点点不差，红锦帐内欢，黑狱牢中忧，你抱忧为欢。
张继贤对（下联）
小生前日，卜卦算命，卜算八卦六爻，六爻八卦，八八六十四卦，卦卦有灵，青龙持世吉，白虎临门凶，我逢凶化吉。
康熙皇上原批
文心深似海，色胆大如天，其罪可杀，其才可寛。
【附】
曾清贞供状文
痛妾生于宦门，长于闺阁；随父读书，诵诗学礼；伴母刺绣，描鸾画凤。谩夸咏雪之才，实有神针之妙。
自思淑女，岂配愚夫。讵料月老无情，拨乱鸳鸯俗谱；不意冰人作诈，颠倒牛女佳期。万姓虽奸，有六礼之迎；老父诚实，嘱三从之训。从人数百，花鼓两行。声嚷嚷道旁，争看红衣女；喜滋滋出门，疑见绿衣郎。当此之时，妾不知之。岂思终风且暴，乔木荫稀。同小星之守夜，实寡宿之临宫。对镜无张厂之笔，整衣鲜韩寿之香。深闺寂守，每叹良人不遇；栏杆闷倚，常怀实命不犹。天也命也？悲哉痛哉。
时届中秋，荷亭玩月；蟾宫皎洁，桂殿飘香；忽闻隔溪，书声琅琅；未卜其人，心尤怅怅。清晨早起，步阁推窗。乃见风流之士，立于荷墙之下。访其姓字，始知继贤张郎。面似何郎傅粉，貌若潘安重生。
相遇之初，怪不得少年心性；接谈之后，锁不住意马心猿。蓝桥独步，暂学双文从权；银河夜渡，竟效文君私奔。偷步进书斋，果然幽雅；侧身觑郎面，其实温柔。月下相逢，诉不尽相思之苦；对天立誓，恩爱结同心之带。援手入金锁之帐，并颈赴阳台之乐。枕上言耳边语，许多软玉温存；被底翻花心狂，真个迷神销魂。起身相送，带笑整我鬓钗；举步叮咛，低语几声保重。夜夜往来，说不尽万般亲爱；朝朝对晤，描不出一段恩情；其乐极矣，悲则随之。
俗子无不药之喜，书生受无妄之灾。乃被石氏告发，情难容隐；宪台执法，供求审得。因奸至死，妄自为之；郎不知情，实奴陷之。柳腰弱眉，不堪严敲重打；杏脸微躯，自尔糊涂乱供。
哀哉小妇，无缘贮金屋；冤乎张郎，伴吾坐囹圄。狱卒行凶，张牙舞爪；践踏女惧，胆战心惊。与其屈死而求生，不若捐躯以待死。泣失节之妇，岂堪在世；随行之女，难存人间。纵皇恩宽恕，羞睹诸姑伯姊；法律从轻，难见家童侍女。
伏乞恩爷做主，笔下留情。刑之日免使身首异处，死之后惟愿合葬同坊。花木应成连理枝，飞禽变作同林鸟。完却了风流怨债，收拾了花下浓情。稽首乌台，惟求速刑。遥传绣阁，莫学清贞。
“天穹日落月升，人世百怪千奇。千古风流人物事，转眼兴亡成败。福中祸之所伏，祸中福之所倚。不是贪色花酒人，便会无祸无害”。
话说清朝乾隆皇帝年间，湖北黄州府麻城县，有一人姓张，字继贤，此人幼读诗书，因聪明才智，善诗能文，便中了秀才。
其人及至壮年之时，便狂放不羁，每日邀朋访友，饮酒吟诗，自消遣娱乐耳。
却说这继贤也是个风流倜傥之人，生的形貌俊丽，气宇轩昂，才华横溢，文采风扬。七步成诗，出口既文，怀经天纬地之才，能识乾坤穷变之象，抱步有青云之志。正欲涵养潜修，以备国家之用，岂愿怜取风尘，以沦惹草沾花之徒。亦是五百年前种下的风流孽冤，一日出门闲散，尽奇逢偶遇一俊俏佳人，姓鲁名清贞，乃万监生之妻也。此女生得端得迷人，杏眼桃腮，绕云而映雪；举步轻移，恍若素娥之舞；千娇百媚，能使韩娥生愁；蛾眉掩袖，佯作狐媚之态；回眸一靥，双眼定能伤人。
孽缘亦便有此而生，两人邂逅，四目对撞之时，胸中如装了只兔子般抓的心痒痒的，彼此顿生怜爱之情，清贞窥贤风流俊俏，莞尔一笑，微微把头低下，两腮瞬间绯红。继贤觑清贞月容花貌，色迷心荡，便索不住意马心猿，欲能赴巫山一会，云情雨意一翻。
却说清贞自那日邂逅一别，回到家中后，每日便郁郁寡欢，茶饭不进。默默的在口中念着道；“好一个风流倜傥俊俏的才郎，若能与此人有段情缘，亦不枉吾白活一世”。
说来亦是机缘巧合，自古要是没有红娘小玉这样的丫环在中间撮后，也难遂人所愿，纵使整日，茶不思，饭不想，也终有一个“心到黄河已死心”的时候。
清贞身边有个丫环，唤叫红莲，生得聪明伶俐，那日恰巧陪侍主人一起闲散，自见主人和那美少年邂逅和眉来眼去之后，两人一时虽口中无语，却也拔动出了一个情字。看着主人踌躇和心不在焉的样子，便嬉谑的和主人说：“我知主人为何茶不进，饭不想，每日不悦的愿头”。那清贞聆了这句便道：“你尽管道来，我看你道的对否”？红莲笑呵呵的道：“主人心中系着一个俊俏才郎呗”。清贞一时羞的满脸弥红，只听红莲娓娓而道，主人若真想和他好事成双，美梦成真，我到愿意效那青鸟不辞勤劳，可以撮合主人的心愿，以便让你们随心所欲。清贞听到身边的红莲如此的通晓事宜，便拿了一锭银子放在了她的手里，犒劳了她一翻。
却说继贤自那日和贞氏女四目相撞别了之后，心中蠢蠢欲动，只恨无人牵线，难托相思之情。脑里便想起那日侍候在旁的还有一个丫环，唤作红莲的，心中便生了个想法，于是用桃花笺写了首诗又拿了一锭银子分付了家童，让他把信递给红莲，请她把信转缴与主人，又贿赂了些银子于她。这红莲见两头收益非浅，乐呵呵的便回自家去了。
回到家里，清贞聆了红莲道出张秀才有信到来这个消息时，已有三分喜色，这岂不是梦寐以求之事乎？拆开看时，乃七言绝句一首，其诗曰：“佳人莞尔笑靥香，邂逅一别衷肠想。青鸟寄去殷勤句，有情诗兼有情郎”。
清贞览过信笺，嘴角微微的笑起，这一首诗道出了张秀才的怜爱之情和思念之心，也拔动了清贞心中的相思和淫欲中的云雨。
红莲侍立在旁，只见主人痴痴的发笑，却不见知写的何事？按捺不住自己，开口道；“主人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何不撰诗一首回之，以显得主人并非世俗中那些无知女子”。
清贞一来是有心回复，二来是对张秀才有情有意，亦取桃花笺答诗一首：“妾本出自侯门家，容如月貌美如花。夜间难寐独看月，白昼弹琴曲如麻。梧桐只许来栖凤，晨曦如何照晚鸦。何时全遂两心客，莺歌燕舞到天涯”。
红莲拿过信笺来到张秀才的后园，张秀才早在倚门等侯回音了。看道红莲道：“你家主人可有回音”。红莲嬉谑道：“奴家特受主人差遣给相公送信来也”。
继贤得之有回音，便喜出望外，接过信笺，拆看视觑，读了一遍又一遍，口中称赞益慕清贞之才横溢。便对红莲道：“小生有诗回应，烦请小娘子少待片刻”。便回到书房，提笔磨墨，笔走龙蛇，落花流水，蜚然成文，遂成一绝云：“桃花红笺字字香，垂心怜爱有情郎。若得月老牵红线，月移花睡入洞房”。
继贤写好回诗，折好递与红莲的手中，又拿出点银子道；“微薄之物，权表寸心，辛苦小娘子来回盘桓奔波，谨慎将信递于您家主人手中，万勿惊动他人”。
红莲得了这银子，心里又像喝了蜜一样甜甜的。遂将书送于主人手中，清贞看罢完毕，惊喜惹狂，心花怒放矣。
红莲道：“主人为何惊喜，莫非张相公说甚喜事”。
清贞道：“诗中言语有爱怜之情，亦有与吾相会之心”。
红莲道：“主人若是有心，何不回诗一首，以表其心，诉说相思，应以相会，以全遂彼此的情愿，岂不美哉”！
清贞道：“此言甚善”。遂又取出桃花笺写出一绝：“身隔咫尺地，诗传两颗情。双蛾黛眉索，惟独两心知。满身偷香胆，一片云雨心。未到七夕日，相思愁煞人”。
红莲复将书信送到继贤手中，继贤看罢，了解贞氏对己有情有意，回了书信，自此两人一倡一和，往来络绎不绝，渐渐情熟。自古多少风流才子不效那万古芳名不朽的柳下惠坐怀不乱，却学夜半爬墙来的张生。又有多少妇人为了人间的欢娱，效卓文君一样和司马相如私奔。正是：“孤芳自赏神仙府，不如人间烟火香”。
却说继贤让身边的家童和红莲来回盘桓，恰巧万监生应公事要出差半载，两人约好巫山一会。清贞写了首诗让红莲递于张秀才的家童，继贤接过信笺，拆开观觑，是一首七言：“暗遣小玉托私怀，亦怜相公亦怜才。香闺三更春不锁，芙蓉帐里等君来”。
继贤得诗，心情激动，喜不自禁。当天便厌太阳西沉太慢，心里好不焦急，好不容易熬到黄昏，天色渐暗，过了很久，须臾便响了谯鼓更声。直到等了三更声响，才见家童回来禀报道，红莲已安排妥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她家主人正在房里等待相公赴会。
继贤偷偷赴约，红莲听到门外有声，便知是张秀才到来，观望四处无人，便开了后园小门领了张继贤进去，但见今夜月华如练，园里花卉馨香沁鼻，两人步径缓缓而行。红莲把继贤领到香房，轻轻把门关好，继贤步进香闺，与清贞施礼相见，两人便如鱼得水般楼抱起来。那清贞娇滴滴的声音早已把继贤迷得如痴如醉，魂不守舍；继贤风流俊俏的才貌亦让清贞失去三魂七魄，春心荡漾。两人终究遂人所愿，美梦成真矣。只聆清贞道：“妾本贞女，非****女子，只因邂逅君颜，怜君之才，相爱相怜，所以与君传诗寄托相思之情。妾今既已私君，以身相许，同君共结枕衾之欢，望君日后切勿辜负妾之诚心，勿弃妾而去也”。继贤道：“今日既与娘子相会，定爱如夫妇，若弃汝而去，何别牛马，他日吾若辜负娘子，疾雷震死”。
清贞聆了继贤道出此誓，身子一软，倒在了继贤的怀里。真乃春风一动，拔动了云情雨意，不提状元及第之事矣，袖手相携，说甚么金榜题名；入兰室交杯而换盏，如牛郎之会织女；上牙床交颈贴腹，犹金鸡之对芙蓉；同衾共枕，如鱼得水矣。比脐气合，似漆投胶；颠鸾倒凤，不啻比目之鱼；情美意合，恰似并头之鲢。两人云情雨意，欢娱至五鼓。清贞枕在继贤的怀里道：“妾已委身于君，愿君切勿辜负妾心，妾每日可让红莲三更开小门，妾自在香闺等待相公到来”。两人搂抱又贪欢起来，事过相拥而眠，不久渐聆鸡鸣，清贞怕人觑见，以招诽议，惊动家人，催促继贤起身道：“来日方长，切勿因留恋片刻欢娱，若致东窗事发，断了日后相会，后悔晚矣”。正是：“欢娱嫌夜短，寂寞恨更长”。
有词道出两人的欢爱情长，其词云：“芙蓉帐，罗绫香，云情雨意欢爱长，不觉东曙破西窗。心如水，情意长，寒梅片片吐芬芳，一夜戏语在耳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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