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作者在柬埔寨留影
从柬埔寨旅游回来，多人问我：红色高棉（柬埔寨共产党之别称）是怎么回事？要回答这个问题，有一定难度。这是因为这个话题太敏感，会有人误读，再加上文字资料缺欠，所以鲜见有关文章。个人以为，阐述红色高棉的崛起、发展、兴盛直至消亡的过程，让国人了解这段历史，借以反思过去，警示后人，殊为必要。
远的不说，就从上世纪六十年代越南战争时期说起吧。1965年美国欲借道柬埔寨领土攻打越南，当年主政的西哈努克亲王向北越政府示好，拒绝美国要求。1970年3月，亲美的将领朗诺趁西哈努克出访苏联期间发动军事政变，并将他赶下台。接着美国和南越出兵扶持朗诺政权，由于外来势力干涉内政，激发民族情绪空前高涨，红色高棉抓住时机，走出此前一直在丛林里打游击的根据地，与流亡的西哈努克联手，打出爱国旗号，大得人心。红色高棉迅速发展壮大，战果丰硕。1975年4月，红色高棉军攻占首都金边，推翻朗诺政权，建立民主柬埔寨，从此这个国家进入了红色恐怖时代。 红色高棉最高领导人波尔布特上台后，奉行列宁名言“革命没有恐怖不行”的信条，做了几件大事： 第一件事是消灭城市，全国城市人口向农村大迁移。先从首都金边下手，红色高棉以战备名义发布政令，告示百姓，美国飞机要轰炸金边，城里居民到农村避难，一个不留，也不准携带大件行李，并允诺3天后可回家，无论老弱病残，概莫能外。如有抗拒，一律处以极刑。这一计划果然如期完成，迁移人数之众多，时间之快速，执行之彻底，可谓空前绝后。200万人口的金边顷刻间变成一座空城。金边周边公路上，到处是离乡背井的人群，没有交通工具乘载，缺少食品和药品，在长达十余天至数十天长途跋涉中，累死、病死、饿死、绝望致死者不计其数，直接导致十几万人死亡。此后数月间，全国其它中小城市均仿效金边做法，城里人全数遣散到农村，接受思想改造。 第二件事是对城里来的新人进行大规模思想改造。所谓新人，系相对农村旧人而言，含有经思想改造重新做人的意思。所有旧政权下的军政人员、商人、知识分子乃至僧侣都属新人范畴。红色高棉把他们集中起来，强令交代历史问题，进行重新登记，规定今后不得重用。经注册后的新人，按人配给定粮和少量油盐，发放两套黑衣黑裤，每户发给盖茅屋用建筑材料，成年男女都需参加强体力田间劳动。新政权限制人们行动和通信自由，烧毁所有纸币，商店停业，必需生活用品实行配给制，学校关闭，孩童无书可读，人人都成了彻底的无产者。同时灭绝宗教，柬埔寨占90%以上的人口信仰佛教，大批僧侣和佛教徒被迫还俗，强令他们吃禁忌食品，包括寺庙在内的名胜古迹遭洗劫。顺便提一句，举世闻名的吴哥遗址因湮没尘世，被当局视作一堆废墟，才幸免于难。 第三件事是提倡生育，快速增长人口。红色高棉领导人当然明白，巩固政权比夺取政权更难，培养新一代无产者刻不容缓。所以他们制订多生多育的人口政策，鼓励单身男女不谈恋爱便结合，甚或由新政府官员按花名册性别、年龄，乱点鸳鸯谱，搞拉郎配，如有不从，以杀无赦相威逼。妇女一旦怀胎，便可居家休养或减轻劳动，吃整只鸡、鸭、猪腿等营养食品，享受众人眼里的奢侈生活。可是产假一满7天，幸福瞬间从身边溜走，依然要下田劳动。时至今日，柬埔寨每户家庭大多生育七八个孩子，十来个并不鲜见，这是红色高棉时代人口政策延续的结果。 第四件事是清理阶级队伍，内部大清洗。在红色高棉领导人看来，隐藏在革命阵营内的敌人比拿枪的敌人更危险。为巩固新政权，保持党的纯洁性和战斗力，他们不惜一切手段，深挖隐藏在革命队伍中的所谓亲越分子、克格勃间谍、美国中央情报局特务，但凡政见相左，就残酷斗争，毫不手软。在当时执政的民族阵线13名高官中，便有5名死于非命。最骇人听闻的是，在金边有个代号叫“S－21”杀戮场，它是红色高棉用来刑讯逼供和执行处决阶级敌人的屠场，曾先后处决2万人。红色高棉解体后，在“S-21”现场挖掘出近九千具尸体，现在昔日屠场建了一座万人冢博物馆，用实景、实物、图文向公众展示屠杀情景，警示后人不忘这段惨痛历史。 红色高棉统治长达4年，柬埔寨广大百姓在苦难中煎熬、呻吟、挣扎，它的解体是历史的必然。1978年12月，越南组织了10万志愿军入侵柬埔寨，仅仅十余天，便打垮红色高棉军，一举占领金边，扶持建立韩桑林政权。溃败的红色高棉军，只能重返山区根据地，与越军及政府军继续周旋。他们溃逃前，在城乡公路、要塞布下大量地雷，1400万人口的柬埔寨，人均占有地雷竟达10颗之多！入侵越军为减轻自身伤亡，让柬埔寨人先行，一不留神，踩及地雷，骨肉横飞，伤亡者无以数计。本人到柬埔寨旅游，在大小吴哥景区人流密集处，不时见到断臂缺腿的残疾人，以乞讨、卖艺为生。亲眼目睹此番情景，让人唏嘘不已。 1992年，联合国通过决议，派遣2万2千余名工作人员，投入28亿美元，帮助柬埔寨实施和平计划，组建包括西哈努克亲王等三派势力的联合政府，从此这个国家步入了和平发展时期。由于联合政府采取强大的军事手段，再加上红色高棉内讧，第二号人物与波尔布特决裂，率领4千余名官兵向政府军投诚，红色高棉分崩离析。1997年5月，波尔布特在政府军追剿下，仓皇逃命，被部下抓获。随后，联合政府对他公审并处终身监禁。次年，波尔布特在大牢内因心脏病发作去世，终年89岁。红色高棉从比正式退出历史舞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