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立果给我看“林彪手令”
9月8日,叶群打来电话,告诉我“老虎回北京治牙,要严格保密”,并叫我联系301医院口腔科。
“九一三”事件前夕,林立果曾以治牙为名,三次回到北京,两次我都见到了他,因为叶群交代我替他联系301医院口腔科治疗牙齿。
1971年8月27日上午,林立果带刘沛丰从北戴河回到北京治牙。下午,叶群三次打电话找林立果。
9月2日中午,林立果再次到301医院看牙。9月4日傍晚飞回北戴河。
9月8日20时,林立果第三次从北戴河飞回北京看牙齿。他在西郊机场落地后,由周宇驰陪同,回了一趟毛家湾。这天是我在毛家湾值班。林立果到毛家湾的时间是21时30分,他打电话到北戴河向叶群报了平安,并对我说第二天去301医院看牙。我说已经与301医院口腔科联系好了。听他说牙还在痛,我还关心地询问了几句。
第二天林立果确实去301医院口腔科看了牙齿,拍片、验血,两天后检验报告才能出来。
林立果当晚没有住在毛家湾,他在毛家湾停留的时间不长,从他房间里拿了东西就走了。我一直陪在林立果的旁边,并跟他去了他的房间。林立果对我说,如果有他的电话,就找空军一号台。
在走廊上,林立果从白衬衣口袋里掏出一张16开白纸让我看,这就是后来说的“林彪手令”。我记得上面用红油笔竖写着“盼照立果、宇驰同志传达的命令办,林彪,九月八日”,没有章。看来这张白纸就是在怀柔直升机现场被周宇驰撕碎的那张,由北京卫戍区警卫3师搜集上交,1972年7月2日,由中共中央中发[1972]24号文件公布,但公布的“林彪手令”缺失三分之一以上的字迹。
我看“林彪手令”时,是边走边看,看得不是那么仔细,我感觉像是林彪的字迹。林立果并没有说明这张纸条的意思,我也没有问。
我在“林办”七年,对林彪写这样的纸条早就习以为常了。林彪写字喜欢用军委办公厅服务处发的那种白纸,没有天地,用铅笔写,后来用红油笔了,字的大小一样,没头没尾,一大张纸就写几个字,只有一句话。例如文化大革命初期林彪手令“立即放出邱会作”。
林彪高兴时,“哄”他写个条子很容易。据我所知,叶群、林立果都找林彪写过。我当时并没有把林立果让我看的这张纸当成什么重要的东西,也没有琢磨这个纸条的含义。我当时认为林立果又和叶群闹什么矛盾了,所以林彪才写这样的纸条。
我当时根本没有考虑这个“手令”是写给谁的?按什么“命令”办?为什么只有一句如此含糊的话?林彪口述一般都非常具体,而这个“手令”太含糊,没有确定性,“盼”照“什么”办?不知道。而且用了个“盼”字,不像林彪一贯下命令的口气。林彪一生中从来没当过副职,下命令从来是死命令,坚决果断。“盼”有乞求、祈使、商量的意思,这倒像没有当过主官的林立果的口气。
1972年5月,林豆豆在玉泉山被审查时,曾让她鉴定“林彪手令”的影印件。林豆豆认为,“林彪手令”像林彪的字体,但更像是模仿。她说“像”,不说“是”,并始终拒绝写旁证材料。
据我所知,叶群不仅让李根清模仿林彪字体批字,她自己和林立果都在模仿林彪字体。叶群学在前,她借口为了在关键时候起作用。林立果说:“主任学,我也学。”“九一三”事件前,林豆豆曾说:“老虎(林立果)模仿首长的笔迹,我们都很担心。”林立果拿的这个“林彪手令”转来转去,最后还在周宇驰手里。
“九一三”事件关于林彪的唯一证据就是这个“林彪手令”。以后我才知道中央专案组如此看重“林彪手令”。见过“林彪手令”的人比见过《五七一工程纪要》的人多,《五七一工程纪要》我在“九一三”事件前根本没有听说过。1980年审判“两案”有关部门将直升机迫降现场搜集到的部分碎片拼对复原,拍成照片,出现在法庭上,作为林彪“发动武装政变”的“铁证”,以后又被公开在报刊上。这个“林彪手令”的字迹是“竖版”[ 参见吴德《庐山会议和林彪事件》,载安建设编《周恩来的最后岁月1966-1976》,1995年12月第一版,143页。]而1999年,林彪老秘书关光烈说,他见过的“林彪手令”是“横版”。“两案”并没有注意到“林彪手令”有两个。这也不奇怪,因为除了林立果和周宇驰,再没有人同时见过两个“林彪手令”。
“林彪手令”的内容能证明林彪试图谋害毛主席,另立中央吗?为什么出现了两张甚至三张“林彪手令”?林彪案审了十年,成千上万的案审人员为什么不对林彪的唯一证据下功夫侦查,搞清事实真相呢?
叶群最后一晚两次给我打电话
1971年9月12日,是我在林彪办公室工作的最后一天。这一天轮到我在毛家湾值班,也就是说,我是最后一个在毛家湾值班的秘书。
林彪、叶群到北戴河后,留守毛家湾的只有两个秘书,王焕礼和我,所以隔一天我就要值一个班。我曾仔细想过,这最后一天收发了哪些文件,接了哪些电话,却实在记不起来了。
中午12时左右,叶群让李文普通知李春生,给毛家湾打电话。李春生立即给我打了电话,说主任(叶群)要家里把文件分好类给她送来。我没有午休,立即将近日送来的文件打包,准备托飞机送到北戴河。前一天叶群在听李春生报14件副军以上干部的任免报告时,要李春生打电话给毛家湾,把副军以上的干部名册送来,还让把部队部署情况的登记表也一起拿来。后来叶群又要全军干部工作座谈会的文件。这些文件我都送到北戴河了。叶群走得匆忙,这些文件一份也没有装到飞机上带走。后来清查毛家湾的工作组说,所有“林办”的文件一份也不少。
9月12日16时多,林立果回毛家湾洗澡,他提前打电话要警卫毛家湾的中央警卫团二大队烧洗澡水。警卫部队除执行住地警卫外,还负责警卫对象家中的水暖供应。林彪家中的游泳池管理和冬天供暖气,夏天送冷风,都是由警卫战士负责。林立果没有找我,我也没有见到他,他什么时候来的什么时候走的,我都不知道。
毛家湾这边很正常。
这个晚上,是林彪、叶群的最后一个晚上。叶群在北戴河操持给林豆豆、张清林办“订婚仪式”。叶群说过准备国庆节给女儿办婚事,我们毛家湾的工作人员都知道。
晚上,我接了叶群两个电话。这两个电话之所以在我的印象中深刻,因为这是我被关起来前的最后一个夜晚处理的最后的工作。
21时多,叶群给我打来电话,打得很长,足讲了十多分钟,都是小事。叶群主要谈林豆豆的婚事,又说到毛家湾修小厨房,到大连做衣服等。叶群说他们先到大连,然后回来过国庆,叫家里收拾好卫生。还说在上海做的尼龙外套破了一个洞,让上海空四军管理处处长过全找人织补一下。叶群打电话向来很长,说了很多事。叶群侃侃而谈,与平日没有什么两样,甚至在电话里还笑声不断。我根本没有感觉她有什么慌乱,或者有马上要离开北戴河的意思。
总之,我丝毫没有感觉出叶群的紧张和异常。
我向叶群请示了一些别的事情后,问叶群毛家湾养的那几只乌龟怎么处理。管理员童显华对我说,有几只乌龟养了很长时间了,死了担不起责任,问怎么办。这种事情我不能擅自处理。叶群当时没有答复,过一会儿,叶群第二次给我打电话,说:“明天把这些乌龟送到钓鱼台,请江青同志吃。”乌龟是大补之品,叶群细致交代要怎么样怎么样……当然最后没有送成,当天半夜毛家湾就被围起来,我失去了自由。

“九一三”事件后我们被集中到“亚疗”后,面对面排查,我听说9月12日的这个晚上,在北戴河的叶群“忙”得不行,不停地打电话。叶群放下我的电话,又与邱会作夫人胡敏聊了一个多小时,聊的中心内容是林豆豆的婚事。胡敏则插空聊起出生不久的孙女,叶群说你孙女的名字起得好。
9月12日的晚上我就睡在办公室,我差不多是在零时左右睡觉的,睡觉前毛家湾一切正常,我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北戴河那边有什么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