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月的一个星期六的下午,我在家里正被两岁多的儿子明明的哭闹搞得精疲力竭、焦头烂额之际,琳琳堂妹突然打来电话,说她马上要来看明明,并买了一辆豪华遥控玩具飞机给她的大侄子。
琳琳堂妹从基层服务员干起,借助关系、美貌、聪慧,当然手腕也是重要的一环,凭借这些她一步步地跳槽、升迁至本市一家大名鼎鼎的五星级饭店餐饮部经理的位置,月收入过四千了,算一个不折不扣的白领了。
倘若在家里提及琳琳堂妹的手腕,就连奶奶这个一个大字不识的文盲也会娓娓道来,说上老半天。琳琳堂妹会毫不吝啬想都不想地买上一条近万元的金项链,作为她饭店老总十岁女儿的生日礼物,当然琳琳是怎样打听到老总女儿生日的确切日子的,至今仍是个谜。
大概在琳琳堂妹二十五岁那年,她终于由服务员主管升迁至餐饮部副经理,可琳琳说她的顶头上司正经理却像防小偷那样,处处提防着她。聪慧的琳琳忍受着顶头上司的百般刁难、无理责怪,一有机会她就千方百计地讨好顶头上司,包括送人家十分紧俏的音乐会门票,给顶头上司沏茶、抹桌,稍得空闲甚至还殷勤地给顶头上司捶背。琳琳堂妹的顶头上司也逐渐对她放松了,把琳琳当作自己人那样什么隐秘之事也不再瞒她了,琳琳便不露声色地收集着。终于有那么一天,琳琳堂妹悄悄摸到饭店老总的家里,将自己的顶头上司多报差旅费、私自在饭店里免费招待家人及朋友吃饭唱卡拉OK、在员工加班工资问题上作假等一系列罪状和盘托出,结果嘛,自是不言自明的,琳琳堂妹终于坐上餐饮部头把交椅,完成了又一次人生飞跃,而她原先的顶头上司被调离了原岗位,听琳琳说,那人后来在饭店混得挺惨的。
琳琳堂妹这人眼光向来高得很,她对我家这个纯工人家庭从来就没正眼瞧过,尽管我爸的木工手艺精湛,在本市被报纸誉为现代鲁班,但在琳琳眼里,我爸终究不过是个工人大老粗。至于我,一个下岗的工人,琳琳更是没正眼瞧的,从没听她管我叫过哥。自从我们家十年前搬到这里来后,琳琳堂妹从未来过一次。真是奇怪了,琳琳她这会儿怎么会突然惦念起明明来的。
正想着呢,琳琳堂妹来了,除了给明明带来了飞机模型,还为我爸捎来了一个按摩器,想必是琳琳知道我爸一直有腰酸痛的老毛病吧。琳琳一进门,便史无前例地叫了我声“哥”,着实令我大跌眼镜。我想,也不奇怪,琳琳堂妹肯定是懂事了,在花花世界打拼多年的她,终于知道亲情的可贵了,想弥补一下以前她所缺失的东西了。
我们家没有空调,琳琳堂妹打破惯例在我家待足了半天。在吃饭的时候,琳琳才吐露出她来的真实目的。琳琳对我爸说:“大伯,您的木工手艺真是声名远扬呀,连我们饭店的老总都知道您的大名哟,他最近在市郊买了栋别墅,就缺房像样的家具,他觉得家具店里的家具式样、做工都华而不实。”琳琳堂妹讨好地往我爸碗里夹了块鱼排,接着讲道:“人家说了,非要请您亲自出马那才称心呢!”我爸笑着说:“以前嘛,倒还凑乎,可最近身体实在是不好,这腰酸痛的老毛病加重不说,血压也高得要命。”琳琳赶紧说:“放心,大伯,钱绝少不了您的。”我爸有点不高兴地说:“这不是钱的问题。”琳琳堂妹眼睛珠不老实地转了个圈后说:“大伯,您嫌少的话,要不我再出上一份,就算我孝敬您老人家的。”一贯耿直的我爸,听了琳琳这话后,将碗筷重重地放下,生气地离开了饭桌。弄得一桌吃饭的人都不怎么高兴。
妈洗碗的时候,琳琳堂妹凑上前去,讨好着说:“大妈,我们饭店正缺着一位副总,我想当,您看……要不,我和我爸妈说一下,大不了你们欠我们家的三千元,不要你们还了……”说得我妈都火冒三丈了,妈生气地说:“琳琳,够了,你把你大伯、大妈看成什么人了,琳琳,小孩子要上进、图前途是好事,但功夫不是下在这……”
那晚,妻对我说:“在楼道里,听琳琳用手机和朋友联络说,我们家是死脑筋,都什么年代了,还那么正统,可惜那八百多元的礼,打了水飘了……”听了妻的话,我就像吃了一只苍蝇似的恶心,琳琳堂妹在我面前,顿时矮了许多、许多……
我爸最后还是给琳琳堂妹饭店的老总打了房家具,回来后,我爸对我们说:“做了四十多年的活了,可心情却是最糟的一次。”我爸不仅分文未收,还自贴进了些铁钉与乳胶。没一星期,我们家就把欠琳琳堂妹家的钱给还上了,妈说:“我们家就是再穷,也不能让琳琳这个鬼丫头给小瞧了……”
后来,听家人说,琳琳堂妹的饭店换了老总了,也不知为什么琳琳从部门经理的位置上降为了服务员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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