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茜茜公主真实的一生,她的一生并不是我们从电影里看到的有如神话般的甜蜜一生,而恰恰相反。本书所显示给我们的茜茜是孤独而苦闷的。她有着强烈的自我意识,惊人的智力和求知的渴望是一个具有共和思想的现代女子,这与当时的社会格格不入所以最终遭到失败。
2.多余的出生
巴伐利亚的公爵夫人卢多维卡又一次怀孕了。孩子的父亲是马克斯,一个她不爱的男人。他总是回到家中,毫无激情地履行了他的义务之后又忙着去寻欢作乐了。他从来都不关心自己的妻子,总是把她一个人冷落在家中。她惟一的任务是尽可能地多生育孩子。她听天由命,从不抱怨什么。她头一胎就生了一个男孩,她非常喜欢这个儿子为他骄傲,给他起名叫路德维希。小路德维希使她免受人们的侮辱,因为生不出继承人是女人最大的罪过。她的第二个孩子,小威廉在一岁的时候就不幸夭折了。当海伦出生时,卢多维卡因为这是一个健康的孩子而庆幸不已,因为失去孩子的痛苦实在是太沉重了。1837年圣诞节前夜,这一天又有一个孩子要降生到世界上来了。这是一个星期天,幕色渐浓,家家户户里都亮起了烛光。窗外寒风刺骨,人们围坐在温暖的火炉边,心满意足地喝着潘趣酒(葡萄酒、果汁、香料、糖、茶或水混合的热饮),吃着圣诞饼干。在位座位于慕尼黑市路德维希大街上的马克斯的宫殿里却不象首都的别处那样宁静。这里正在举行一个公开的仪式。为了不让来历不明的孩子混入上流社会,卢多维卡的分娩需要有见证人,这是皇家的礼仪。在经历了几个小时的阵痛之后,卢多维卡终于产下了一个女婴。公爵夫人筋疲力尽了。她的白色的卧房中挤满了上流社会的先生太太们,他们是伊丽莎白•阿玛丽•昂塞妮出生的见证人。助产士高高地将孩子举起,人们爆发出惊叹与欢呼之声。虽然没有人说:“只是一个女孩子”,但是肯定有人在心里这么想,因为巴伐利亚公爵如今还只有一个继承人,他的地位还有得到绝对的保证。那个早年夭折的儿子还留着一个空缺,需要新的男孩子来补上。当时上流社会的传统是,如果一个继承人夭折了,那么在他之后出生的每一个女孩子都是不受欢迎的,她们只会带给每一个人深深的失望。“在一个家族中,母亲和女儿的命运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她们同船共渡,都因为性别的原因注定了在家族中不受欢迎。她们自身难保,也帮不了别的女子。”尤利亚•恩肯描述了这一恶性的循环过程。是男人发起了这一循环,但女人却在帮助男人完成这一过程。女孩在父母眼中是个麻烦。父母得想着为她们找个好婆家。但是假如女儿长得不漂亮,父母又没钱,那她们只能留在家中靠父母养着。
在历史书中茜茜总是以一个幸运儿的形象出现的。一方面是因为她是在星期日出生的,另外她和拿破仑一样,在出生的时候嘴中就已长了一颗牙齿。满朝文武百官都忙不迭地向人们宣告,这是一个幸运的征兆,可是单是嘴中长了一颗牙齿并不足以让她得到一生的幸福。
和同时代的大部分女人一样。茜茜生在一个由她未来的丈夫来决定她的价值以及她的命运的世界中。“当小伊丽莎白躺进了装饰华美的摇篮中,所有的客人都离开了卧室的时候,母亲忧心忡忡地端详着她的小女儿。她从内心深处祝福着女儿,希望她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始终有幸运相伴,因为她自己的命运是不令人钦羡的。”历史学家西格里特•玛丽亚•格莱辛写道。
在这个巴伐利亚的公爵小姐刚满四个星期的时候,她的父亲又突然消失了,他又一次出发去周游世界。没有东西能让他长时间地留在他并不爱恋的妻子身边。这一次他去的是东方,他在那儿逗留了几个月。自那以后他常常不在家,对女儿也不闻不问。茜茜象崇拜偶像一样深爱着父亲,可是父亲对她的态度让她非常失望。
3.童年的阴影
这里是孩子们的天堂。湖边有一片一片绚丽的玫瑰花园,草地上放牧着牛群和马群。宫殿的大厅里小狗们欢闹着,嬉戏着,在地毯上打滚,在沙发上跳跃。这里的一切都和位于慕尼黑的英国花园不远处的华美的宫殿那样不同。刚入春,茜茜就急切地盼望着天气快点暖和起来,那时他们一家就可以住到施塔恩贝格湖边的夏宫里去了。
伯森荷芬宫殿的塔楼外形粗笨,灰蒙蒙的,很难给人以亲切感,可是它里面却非常舒适,因此后来哈布斯堡王朝的人总是戏称这里是“巴伐利亚乞丐村”,因为那些人崇尚的是僵化的宫廷生活。卢多维卡生活在这里。尽管她受过很好的教育,她总是称自己“完全农家化了”。她要在这里一个人照料自己的八个孩子。马克斯几乎从来不到这儿来。但只要他一来,就会干涉卢多维卡对孩子们的教育。虽然女儿们受到的教育已经是很少的,但他仍然不支持。茜茜热爱无拘无束的乡间生活。她喜欢游泳,这里的湖水即便在夏日里也依然清凉宜人。她还象小男孩一样钓鱼玩,这些娱乐本来女孩子根本不能参加。但她最爱的是她的父亲:“马克斯对待他最疼爱的女儿就如同对一只温柔的小猫一样。他每次四处周游之后回到家里,就会把‘小猫’从篮子里抱出来,玩上一会儿。而当他玩够了之后,他又会立即把‘小猫’丢回到篮子里,自己又兴致勃勃地出门历险去了。”
瑞士籍的心理医生尤利亚·恩肯这样比喻道。她的话不由让人对这个后来的奥地利皇后的幸福童年产生一些怀疑。“孩子觉得内心深处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她需要的是延绵不断的父爱,而不是父亲在有空的时候才会给予她的关注。”茜茜的很多方面都极像父亲。她爱父亲,在他身边她觉得心情愉快。可是父亲却来去无常,行踪不定。他在潜意识里把茜茜看作自己可以引以为自豪的儿子,而并非一个女儿。因此和戴安娜一样,茜茜的女性特质没有被认同和赞赏,所以她要竭尽全力去做一个男孩子。“你像我一样自由自在,浑身充满野性。如果我们没有生在贵族家庭的话,我们一定会是驯兽师。”尤利亚·恩肯写道,茜茜,这位巴伐利亚的公主,就是怀着这样的思想长大成人的。父女两人联合起来对付那些宫廷里面喜欢指手划脚的妇人们。她们极其看不惯茜茜的举止,总是不许她爬树,不许她和农家男孩在野地里奔跑,和小狗们嬉戏玩耍,在田野里疯狂地策马奔驰。在父亲眼里,茜茜又是一个甜美的可爱的小姑娘,她能替代自己的妻子给他一点尉藉。妻子是强加给自己的,但这个女儿很爱他喜爱。“小伊丽莎白不断地努力,想多赢得一些父亲的关注”,尤利亚·恩肯写道:“她也取得了一些短暂的成就。比如在她表演骑术的时候:看我,瞧我都会些什么,请你认可我吧,她总是这样的哀求父亲。后来她结婚之后,她想以自己的美貌来吸引丈夫的注意力。但是最后她没能成功。因为她要的不仅是人们以自己美貌的认同,而也期望自已的人格被理解,期望得到真爱。”茜茜也始终很困惑,她不知道该爱父亲多一点,还是爱母亲多一点。虽然卢多维卡和马克斯对外总假装出相敬如宾的样子,一直到生命终止都生活在一起,但茜茜能感觉出,父母并不相爱。在这样的家庭氛围中,茜茜后来也像戴安娜一样患了饮食方面的疾病,她一直被厌食症折磨着。患暴食症的人大多是小时候因为父母没有将冲突暴露出来,而是竭力维护一种美满婚烟的假象。
茜茜亲眼目睹了母亲的不幸,而父亲又不把她看作一个女孩子,因此在她还只是一个小姑娘的时候,她已经意识到,身为一个女人意味着屈辱和痛苦。她一生中始终通过禁食来保持自己消瘦的身材,因为她要自己像一个男人,而不是一个女人。但是尤利亚·恩肯对她的厌食症还有另外的一个解释,那就是:“我觉得这个家中没有我的位置,所以我要让自己很瘦很瘦,让别人注意不到我。而在这之后又有另外一个原因坚定了她禁食的信念:我唯一拥有的是我的美貌,只有保持住美丽的外形我才有价值。”
茜茜两岁那年,她的弟弟卡尔·特奥多出生了。她非常喜欢这个弟弟,他后来是她最要好的玩伴,但是茜茜不能改变一个事实,这个被大家昵称为“佳可儿”的小男孩要比她重要许多。他是儿子,是家族的继承人,在家族中享有很高的地位。更有一个原因加重了幼年茜茜心灵上的创伤:虽然她是父亲最疼爱的女儿,但这并不全对。“马克斯公爵是一个享乐主义者,他不愿意受到家庭生活的束缚。他是这样严格地分配自己的时间:每天中午的时候,任何人都不得打扰他,他的妻子和八个婚生子女都不例外,因为他要在自己的起居室里和他的两个非常喜爱的私生女共进午餐。只有这两个女儿可以在父亲的房里自由出入,而他的八个孩子每次想见他,都要事先约时间。茜茜坚信一点:“我是一文不值的,连我同父异母的姐妹都比我重要许多。”历史学家布里吉特·哈曼在书中描述道。传记作家们记录的孩子们的生活在从表面上来看是无忧无虑的:“卢多维卡从不用宫廷礼仪来约束孩子们,而是让他们无拘无束地成长,因此尽管生在贵族家庭之中,孩子们仍然保留住了活泼开朗、快乐纯真的天性。冬天他们在慕尼黑的宫殿中玩耍,夏天在伯森荷芬的花园里嬉戏。谁都不喜欢学习,特别是茜茜,所以请来的许多家庭教师都对他们束手无策,悻悻而归。”从艾贡·凯瑟尔·康特·苛蒂的描述中我们可以看到,家庭中的每一个成员,踔涟ê⒆用嵌荚诰∽畲蟮呐次ひ桓鲂腋<彝サ募傧蟆:⒆用窍碛械恼夥葑杂稍谝话愕墓笞寮彝ブ幸彩悄岩陨柘氲模吐辔ū纠吹慕逃秸胍膊⒉幌喾骸昂⒆用遣挥Ψ⒒幼砸训南胂罅Α!薄肮髅潜匦胙Щ嵊叛诺难蕴妇僦埂!钡弊钍芎⒆用前鞯母盖酌扛艏父鲈屡级睹娴氖焙颍羌父鲂∈被蚣柑斓亩淘菔惫獬闪撕⒆用亲羁炖值氖焙颉?堤亍た恋僭谑橹行吹溃骸坝惺焙蚵砜怂够岵淮蛘泻敉蝗换氐郊抑小H绻⒆用钦谏峡危唤霾患觳樗堑难б担喾此嶂卸侠鲜Φ慕部危藕⒆用腔逗糇懦逑蚧ㄔ啊S惺焙蚴且黄鹕鲜髡樱惺焙蚵砜怂够岽乩匆桓鲂±侄樱蠹揖鸵黄鸪杼琛R乔『寐砜怂剐那椴淮恚⒆用腔鼓茉诟盖啄嵌隳盖撞辉υ实募父鲂脑浮!?nbsp;
茜茜的生活中从来都缺乏真正的安全感。一边是长期受冷落、对生活已经不抱任何希望的母亲,而另一边是永远像个孩子、永远长不大的父亲。他从不负起对家庭的责任,给孩子们一种可以信赖、可以依靠的感觉。茜茜在兄弟姐妹中排行第四,她需要父母的关注,可是却得不到,因此她躲进了自己编织的幻梦之中。她把自己的内心感受全部写进了她的诗集里,在很多年以后人们发现了这本诗集,对她曾忍受的不幸感到非常震惊。因为在诗集中,茜茜叙述了她由于忧郁而对于死亡的渴望,这与罗密·施耐德在《茜茜公主》的系列影片中所展示的那个快乐的茜茜根本是两个人。
这原本应该是很愉快的一天。为了庆贺茜茜的坚信礼,整个信奉天主都的巴伐利亚都沉侵在节日的气氛之中。父母为茜茜安排了有趣的郊游,各种游艺节目以及许多话剧表演,希望茜茜能快乐起来,可是她的心情始终好不起来,因为此时此刻她最好的玩伴,她朋友的弟弟大卫·鲍姆哥藤患了肺炎而挣扎在死亡线上。大卫不久之后就去世了,茜茜第一次感到一种对于死亡的渴望。这种渴望后来也一直追随她直到生命终止的那一刻。她在诗中绝望地写道:
你是如此年轻,
然而告别了尘世,
孑然一身走向安宁。
我多么希望与你同归天国,
与你永不分离。
当时茜茜还不满15周岁。可是没有过多久,死亡就又一次降临在她的生活之中:茜茜躲在宫殿花园的灌木丛后面,她的心怦怦乱跳,她在紧张不安等候着每天都要从这里路过的年轻的军官。她狂热地迷恋着他那深褐色的眼眸,怎么看也看不够。在茜茜的日记里她无数次地写下了她对这双眼眸的爱慕,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将这个年轻的身影从脑海中驱逐出去。尽管茜茜从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她的感情,卢多维卡还是察觉到了。这个年轻的军官叫理查德,地位低下,和这种人联姻是绝对不可能的,因此卢多维卡暗中做了安排来阻止这件事的发展。理查德被调离了宫廷。几个月之后,他身患绝症被送了回来,没过多久就去世了。茜茜偶然得知了这些情况,心中内疚极了。她认为是自已促使理查德离开了宫廷。她伤心欲绝,整日整日将自己锁在房里,写下了下面的诗句:
一切都无法改变了,
理查德远去了。
丧钟在哀鸣,
主啊,同情同情我吧!
这个金色卷发的小姑娘,
独自立在窗前,
她心中无尽的苦楚,
让幽灵为之神伤。
茜茜在大自然中以及她养的许多小动物身上找到了安慰。在伯森荷芬的夏宫里她养了一只鹿,一只小羊,可爱的小兔子和一群珍珠鸡。表面上看,她象是一个“健康的农家小姑娘”,可是藏在这层面纱之后的却是一个没有人真正了解的孤独的孩子。后来,在珂芙岛上,她曾一再地向帮助她念书的希腊人克里斯托马诺斯倾述她对于死亡的渴求。克里斯托马诺斯在他的日记中悲伤地写道:“其实她从来就没有真正改变过。见到湖她就会想到溺水而死……”
卢多维卡不了解女儿的痛苦,而且她自己也经受着痛苦的煎熬。尽管当初她违背了自己的意愿嫁给了不爱的人,可是现在她考虑的不是怎样避免女儿们重蹈覆辙,而是如何尽可能地把她们嫁给好人家。茜茜相貌平平,给她找一个合适的丈夫不太容易。可是公爵小姐茜茜在订婚之后突然被描述成一个美女,这也许要归功于国王的审美观。历史学家们描述却展现了另外一幅画面:“这个新娘不是特别引人注目。她几乎没有发育成熟,腼腆得象个孩子,脑后拖着长长的金棕色的女辫。她身材过于修长,眼晴是浅褐色的,总是忧郁地望着你……她说一口巴伐利亚的方言,在邻家的农民孩子中很受欢迎。”布里吉特·哈曼客观地描述道。
姐姐海伦比她漂亮许多,也很有教养。海伦被大家看作是统辖着匈牙利和捷克、伦巴第和威尼斯、达尔马提亚、克罗地亚、斯洛文尼亚和加利奇的奥地利皇帝未来的妻子。和姐姐相比,伊丽莎白一点儿都不起眼。
茜茜从她们那几乎不露面的父亲身上继承了一种观点,也正是这个观点使她不能适宜宫廷的生活:对于贵族头衔以及君主制的蔑视。父亲公开表示对于民主的信仰,茜茜支持他的政治主张。她把君主制描述成“过时的、华美的骷髅”和陈腐的即将倒下的橡树。也是由于她主张建立共和国,她在后来自己新的家庭中也难以容身。她和与她观点一致的儿子鲁道夫都被视为局外人。
4王子的成长
舍恩布伦的产房里摆着一个供奉着圣体的神龛,宫廷神甫一刻不停地祷告着,可是已经24个小时过去了,上帝仿佛始终听不见他的声音似的。当孩子终于生下来的时候,大家把他叫作“盐里来的王子”,因为他的妈妈以前经历了好几次流产,是后来在埃舍尔做过一次盐水浴疗养之后才怀上他的。
他的祖父是“好皇帝弗兰茨”,“全国最高公民”。在与拿破仑战争的年代里,他尝够了痛苦和恐惧,所以和他所有的臣民一样,他非常珍视现在能够握在手中的幸福,也就是一种平静的生活。
这是1830年8月18日。101响礼炮向世人宣告皇太子的降生。皇帝欣喜若狂,立即下令,以后皇太子每次离开胡浮堡皇宫或是舍恩布伦,堡里的守卫都要鸣礼炮以示尊敬。也是在这一年里,多瑙河决堤,英国的第一条铁路通车,法国人民发动了七月革命颠覆了波旁王朝。
父母都为这个孩子而自豪。在他的洗礼仪式上,他们为他起名为弗兰茨·约瑟夫·卡尔。当时到场的皇室成员已经把他视为未来的奥地利皇帝。弗兰茨还没有出生,皇室已安排好了一班人马照料他的饮食起居:一个家庭女教师,弗兰茨叫她“阿娅”;一个女仆,一个保姆;两个保镖;一个厨师;一个宫女;一个随从和一个帮厨。小王子不断地从一个人的怀中到另一个人的怀中,照料他的人不停地在换,这也造成了他长大以后无法真正地投入自己的感情。“这个孩子非常可爱,他不怕任何陌生人,永远是那样平易近人。”弗兰茨经常要接见不同的人,他总是处理得十分得当,连母亲索菲都为他感到自豪。可是巴洛琳·施托姆菲德尔、弗兰茨的“阿娅”认为,让孩子忙于政治活动是十分糟糕的,她不满地说:“最穷的人家的孩子都不会像可怜的小皇太子那样痛苦。”在弗兰茨还是一个小婴孩的时候,大家都要求他学会坚强,更不为任何感情所动,因此后来没有一个人认为他是一个敏感的孩子。
小王子弗兰茨成了皇宫里非常重要的人物。大家争着照顾他的生活,简直爆发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斗争。负责他的身体健康的那些太医们几乎陷入了一种歇斯底里状态。他们不让巴洛琳·施托姆菲德尔给房间通风,他们说那样有毒物质会进到弗兰茨的房里损害他的身体健康。他们还要求给弗兰茨玩的玩具都必须装上软垫,因为害怕弗兰茨被硬物划伤。巴洛琳非常反对这些做法,她说还不如干脆把孩子关到一个到处都铺了软垫的大箱子里去算了。索菲这才让了步,同意让她的儿子过一种“正常人”的生活。但是弗茨仍是不可以和“寻常”的伯爵的孩子们一起玩。
有一次索菲看见她的儿子在胡浮堡宫的花园里和丈夫的中士的孩子在一起玩。她当时怒火中烧,问侍从:“王子和什么人在一起呢?”接着就让人把王子带回房去了。盖德·荷勒的叙述让我们明白了王子在孤独度过一生的真实根源。
小王子接受的是一种军事化的教育。在他刚满20个月的时候,祖父和父亲就教会他“立定和齐步走”的命令,还陪他一起练习齐步走。两岁时他有了自已的枪,一把军刀,一顶步兵帽和一个军用背包。弗兰茨还没有学会认字之前就已经懂得如何进行操练了。索菲在给母亲的信中兴奋地说:“我上次回到家的时候,他站在我房间的门口,兴致勃勃地把他的枪拿给我看。你想象不出他拿枪的姿势有多么的漂亮。”长到三岁弗兰茨就已经可以区分不同军种的制服颜色了。五岁那年,他得到的圣诞节礼物是一套重骑兵的铠甲。六岁时,他学会了射击,而且常常能准确地射中靶心。当大人带着他乘车穿过猎场的时候,只要一看见鹿或是狍,他就会立刻联想到射击,兴奋地大叫:“爸爸,砰,砰!”儿子善武,让索菲感到由衷的骄傲。在一次进行国事访问时,索菲自己写道:“我带着小弗兰茨一起去阅兵。精彩的场面让我入迷。隆隆的炮声就在我们身边响起,我们仿佛置身于一场真正的战役之中,小弗兰茨兴奋若狂。”可是后来也正是因为弗兰茨皇帝做出的错误的军事决定才使国家陷入了灾难深重的战争之中。
弗兰茨·约瑟夫是全家关注的焦点。他是皇位继承人,代表了全家人的希望。弟弟马克斯比他小两岁。马克斯出生以后,巴洛琳·施托姆菲德尔在日记中写道:“现在我有了两孩子,一个至关重要,另一个无足轻重……”她总是把弗兰茨叫作“我的孩子”,而不去考虑第二个孩子是不是觉得受委屈。“甚至连皇太妃都向我表示,她更喜欢自己的大儿子”,巴洛琳对自己的家人说,“弗兰茨也一天比一天更加聪明了。”
童年年生活被画了上句号。铁面首相梅特涅侯爵取代了巴洛琳·施托姆菲德尔成了弗兰茨·约瑟夫的家庭教师,他让弗兰茨称自己为“阿约”,他觉得这个称呼听起来比较严肃,但是索菲对梅物涅挑选的老师海因利希·伯姆贝勒伯爵不太满意,因为伯爵是个法国人,所以她指定阿莱克桑德尔·科·克隆贝格为伯爵的副手。伯爵是一个“正直、严格、刻板的军人和官员”。而弗兰茨就应当成为他的老师那样的人:尽心尽职近乎顽固;仔细认真,有点谨小慎微;精确、守时、死板、勤奋;刻苦工作、酷爱整洁、单调乏味、生活节俭;少言寡语、不苟言笑,始终保持挺立的姿态;工作是他生活中最主要的内容。弗兰茨·黑尔是这样描述这位对皇太子的成长有着决定性影响的家庭教师的。
他对弗兰茨·约瑟夫进行了驯兽式的教育:
7点至7点半起床
7点半到8点匈牙利语课
8点到9点半早餐
9点半到10点绘画或法语课
10点到10点半德语课
11点到11点半写作课
11点半到12点地理课
接下来是两小时的散步,紧接着吃午餐,下午皇太子又得依照精确的课表学习法语、德语、骑马、跳舞、操练,之后是晚餐时间,晚上八点整准时上床睡觉。
“在上课过程中,学生表现出超乎寻常的责任感。他从不迟到一分钟,也不乱放他的玩具,对老师的每一个命令都立即执行。”传记作家康特·苛蒂赞扬弗兰茨的表现。可是从现代的观点来看,这种奴隶式的训练只能培养出毫无想象力的人。他习惯于服从命令,因此弗兰茨总是非常顺从地执行母亲和梅特涅的命令,而从不提出他的个人观点。
弗兰茨·约瑟夫根本没有时间去考虑他自己究竟是谁,自己想要做的是什么。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每天受训的时间也在增加。到他15岁的时候,每周上课的时间已经高达50个小时。13岁的时候他就指挥了一个自己的骑兵团,他为自己能穿上骑兵服自豪极了:
“在凛冽的寒风中,军官们策马飞奔到皇太子的车前”,康特·苛蒂记述了弗兰茨·约瑟夫和他的驻扎在斯卡尔尼茨的骑兵团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弗兰茨骄傲地望着他的士兵们,让他们“列队从自己面前通过”。从14岁起,弗兰茨每次签名时都要写上“弗兰茨上校”。
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弗兰茨过早地成长为一个严肃的成年人。他没有享受到童年的快乐。他被“及时”地从温柔的女性身边带开,因为他要成为一个坚强的男人。造成他早熟的原因并不仅仅紧张刻板的生活,而一直被他视作榜样的母亲也对此负有责任。母亲是个精明强干的女人,她从心里蔑视她的丈夫:“整个家族的人,包括孩子们,都发现父亲是个胸无大志的人。他除了打猎和看戏,什么都不喜欢。”弗兰茨·约瑟夫无法把父亲作为自己的偶像,在他成长的岁月里,他一直这样认为:男人是软弱的,他们的权力会落到女人的手中。
索菲的教育方式更坚定了弗兰茨的想法。索菲一方面要把儿子培养成为帝国的统治者,但另一方面她又始终把弗兰茨看作小孩子,要他记日记,而且还要看他的日记,她认为,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把握他的思想的发展。弗兰茨是个听话的孩子,他在日记中谄媚地写道:“我15岁了,学习的时间更少了!所以我要拼命努力,不断地完善自己。”
因为弗兰茨很清楚自己会成为帝国的统治者,所以当他的学习压力逐年增加的时候,他也没有丝毫的抱怨。当他17岁的时候,连星期天他也不能休息了。而且梅特涅侯爵开始亲自为他授课,他要学习的是如何通过对内加强管理和警察机制,对外制订外交政策和建立一支强有力的军队来统治国家。
尽管生活仍在正常的轨道上运行,但是索菲已经感到了隐含的危机。梅特涅也预感到,他的统治已经岌岌可危了:“我虽然不能未卜先知,也并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情,可是就像经验丰富的老医生能区分可以治愈的疾病和不治之症一样,我清楚自己现在面临着什么样的局面。”他在和一位外交官谈话的时候吐露了心中所想。在他眼中,这个多瑙河流域的帝国已经“病入膏肓”了。
弗兰茨却依然过着安定的、与世隔绝的生活。传记作家弗兰茨·黑尔这样形容他:“他像一匹被驯服的小马驹。人们给它戴上了眼罩,不让他看见混乱的场面,以免他害怕或分心。”他所了解到的现实,是经过别人筛选的现实:忠心耿耿的士兵以及谦卑顺从的百官。
皇太子每天接触的那些人,为了不让他受到伤害,对他隐瞒了政局的真实情况。从来没有人教导他要批判性地思考问题,因此他也从来不过问国家的政策。甚至对他自己将来要统治的这个国家,他也一无所知。黑尔说:“帝国共有3800万臣民,但是无论是从历史渊源还是个人感情上来看,都不会有一个人以自己是奥地利人而自豪。”
5独断的母亲
索菲是姐妹们中最聪明也最有野心的一个。她很清楚,自己应该和玛丽、艾丽丝以及卢多维卡一样选择一个对父亲----巴伐利亚国王的政治事业有所帮助的丈夫。
这是1824年5月的一天。她未来的丈夫要来看她了,这个消息真让她激动不已。这个男人出身于欧洲最强大的王族之一,这一点让她比较满意。嫁给哈布斯堡家族的人应该让她知足了,因为自13世纪以来,这个家族就统治了奥地利的世袭土地,历任了德国国王,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在近二十年以来担当了奥地利皇帝。现在她终于可以认识哈布斯堡王朝的第二位皇太子弗兰茨·卡尔了。索菲已经迫不及待了:马车的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位“和善地微笑着的笨手笨脚的小个子男人。他的脑袋显得有点过大,仿佛有肩膀上顶着一座尖顶的塔楼,而与此相比,身体就显得过于矮小了。两只蓝色的小眼睛好奇地东张西望,目光是柔和而又空洞的,显得有点傻。他的下唇又大又厚,向外撅起,这是哈布斯堡家族的相貌特征。这张嘴不仅不能美化他的脸,反而让他看起来更丑陋了。”索菲的传记作家盖德·荷勒记述了巴伐利亚公主和她丈夫的第一次见面。见到这个男人,索菲如五雷轰顶,她无法掩饰心中的失望和伤心。但是更令她痛苦的是,在一些简单的交谈之后,索菲发现她未来的丈夫是一个愚钝而毫无思想的人。他喜欢打猎,对政治一点兴趣都没有,唯一的爱好就是在维也纳城里巡视,以感受臣民们对他的尊敬和爱戴。甚至连他的母亲也这样评价他:“他是一个好孩子,他一直努力做好事。他虚心向每一个人请教……但是他让人难以忍受。和他一起生活会让我无聊死的……有时我也会生气想要打他。”但是卡洛琳王后已决定要把女儿嫁给哈布斯堡家族的人。在19世纪,妇女们在家里处在从属的地位:“我们结婚是为了生育后代,不是为了满足我们自己的欲望。”梅特涅的这番话体现了一个时代的人的基本想法,在那个时代,贵族家庭的女子只是政治的砝码。一旦涉及到政治,长相或者爱好都不值得一提了。她的女儿很有希望成为奥地利的皇后,为此作任何牺牲都是值得的。因为皇太子费迪南德患了癫痫病,不能执政,也不能生育后代。所以她好心地安慰女儿索菲说,虽然不能享有个人的幸福,但她至少可以拥有权力和荣誉。而且索菲公主从小就习惯了完全听命于父母。订婚仪式在当天晚上就举行了。索菲并不特别漂亮,但是她从小受的教育就是为以后嫁给一个国王或是皇帝作准备。她容貌高贵,富有魅力,体态优美,看起来健康而富有活力。而且她聪明伶俐,意志坚定,对政治、音乐和戏剧都很感兴趣。此外她坚信天主教,每天都要去两次教堂—这成了她与弗兰茨联姻的一个重要的前提条件。她未来的公公,弗兰茨皇帝认为自己的儿子太懦弱无能,因此他坚持要为儿子娶一个精明强干的妻子来引导他。这桩婚事在双方看来都已经时机成熟了。弗兰茨·卡尔在夏天又一次到慕尼黑探望了他的未婚妻。他还没有离开,索菲就病了,也许是因为她实在无法想象以后将要和这个她根本不喜欢的丑陋无趣的男人同床共枕。由于健康原因,她把自己去维也纳旅行的计划推迟到了十月。巴伐利亚的人民私下里纷纷说:“这个婚姻让索菲觉得绝望和恐惧,她整夜整夜以泪洗面。”历史学家布里吉特·哈曼这样叙述巴伐利亚王室的悲剧。
这是1824年11月4日。19岁的巴伐利亚公主索菲在奥古斯丁教堂轻声地说:“我愿意。”她的声音非常小,也许她在想,如果别人听不见她的声音的话,她就可以重新考虑这件婚事了。索菲根本不爱她的丈夫。她非常思念自己的父母,所以在刚结婚的那几年里,她在给父母的信中总是写:“我宁愿在你们之前去到另外的那个世界,因为远离了你们,这个世界没有一点可以让我留恋的东西了,我生不如死……”
弗兰茨皇帝从一开始起就教导索菲不要对自己的丈夫抱任何的幻想,而且建议她要把一切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索菲别无选择,她像许多有着相同命运的女子一样,变得独立而有进取心。她学着像爱一个孩子一样去爱她幼稚的丈夫。她关心他,教导他要勇敢。“她想要和她的丈夫在一起幸福地生活,而她也做到了。”布里吉特·哈曼叙述说。
维也纳的宫廷生活是五光十色的。各种节日庆典,奢华的生活,贵重的宝石都让年轻的“皇妃”心醉神迷。她只有沉浸在其中才能忘却自己的烦恼。她决心要利用身边的条件好好地生活。她整晚整晚都和相貌俊美的莱希斯塔公爵在一起跳舞。他年仅17岁,是拿破仑的儿子,对索菲非常崇拜和爱慕。过了不久连她的母亲都以为:“索菲当初对自己的未婚夫极其不满,可是结婚之后她和丈夫在一起生活得非常幸福和快乐。”母亲显然是在夸大事实,但她这样说也许是想让自己的良心得到一些慰藉。这时候索菲还没有完成她的任务。她必须生育一些发育良好的健康的孩子,当然最好是儿子,因为那时候人们认为,“只”生女儿是妻子的过错。
结婚之后最初的几个月还很平静。可是没过多久,王宫内部就开始有了各种流言蜚语。人们纷纷投来猜疑的目光,而且目光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犀利。也有人说,是虚弱的弗兰茨·卡尔的责任。谴责清清楚楚地写在大家的脸上:这个健康的巴伐利亚女子不能怀孕。索菲也开始紧张不安,因为她知道,如果不能生育儿子,她在维也纳皇室里就会变得一钱不值。而且她也为自己丈夫的命运感到担忧。这个男人就象一个对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的孩子一样,生活得糊里糊涂。她对皇帝说了许多次,让他给自己的丈夫一点事做。当弗兰茨皇帝终于决定任命他的二儿子为国务委员会的成员时,索菲自豪地在给母亲的信中说:“我可爱的弗兰茨真让我高兴,他成熟了许多,也非常爱我……”她的话与其说是一个妻子在讲述她的丈夫,还不如说更像是一个忧心忡忡的母亲在讲述自己的孩子的成绩。年轻的“皇妃”感到了越来越大的压力。她每一次怀孕都以流产告终。第一次流产的时候,她对谁都没有讲,只是在信中对自己的母亲说了。后来她又流产了四次,但她只对别人说了两次,所以当她又一次怀孕而且有希望保住自己孩子的时候,她感到一种身心的巨大解脱。
当时正处在三月中旬,春天降临到了维也纳,整个城市沐浴在美妙的春光之中,索菲非常想到大自然中去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她苦苦地哀求医生让她出去走走,可是医生不为所动,坚持要她卧床直到八月底孩子生下来之后,甚至连坐着轿子去皇家剧院观看她非常喜爱的芭蕾舞剧《梦游人》都不行。这一段时间,皇太子的病越来越严重了,有一次索菲看见了他发病惴惴不安地给母亲写信说:“费迪南德一直张着嘴,他的脸长了一寸,变形得十分可怕。”尽管大儿子身患顽疾,弗兰茨皇帝仍是做了一个愚蠢的决定。正是这个决定加速了王朝的灭亡。由于听信了梅特涅候爵的谄言,他决定让根本没有执政能力的大儿子继位。而这正是梅特涅渴望见到的局面,他希望在位的是一个软弱无能的懦夫,根茨男爵在他1830年7月17日的日记中写道:“候爵告知我即将在匈牙利举行皇太子登基典礼。”索菲对事态的发展感到万分震惊,但是她的手中还特有另一张王牌。因为据说将要成为匈牙利国王的费迪南德没有生育能力。
1830年8月18日,弗兰茨·约瑟夫终于降生到这个世界上。大家纷纷向住在慕尼黑的孩子的外祖母报告这个艰难的分娩过程:“索菲生了一个健壮、漂亮的男婴。”索菲松了一口气。她终于从死亡线上挺了过来。她的分娩过程已经违背了当时的一项重要的规定:“分娩婴儿只允许经历一个夜晚。”她的这个几乎是用生命才换回来的孩子将是她一生中最亲近的人,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
弗兰茨·约瑟夫终于带给了母亲一直都渴望得到的东西。她从他身上找到了爱,这是他的婚姻无法给予她的;他还给她带来了生命中的满足感,有了他,她付出的一切才有了意义,儿子是她获得权力和荣耀保障。她接见各个阶层的人,为了向他们展示自己的孩子。那些前来探望她的女士都充满敬意地称弗兰茨·约瑟夫为“神灵之子。”整个皇宫的人都在围着弗兰茨转,他的保姆在日记中生气地写道:“医生、助产士、保育员争着照顾弗兰茨,这给我照料孩子的工作造成了许多不便。”
当这个小皇太子能叫“妈妈”、“爸爸”的时候,母亲自豪极了,她在给自己母亲的信中如同描述一个情人一样地写道:“亲爱的妈妈,你想象不出这个小家伙长得有多棒,他是多么的漂亮,多么的活泼,多么的聪明,多么的可爱,多么的温柔。”索菲生日的时候,当弗兰茨手棒一束比他还要高大的鲜花走向她的那一刻,她激动得不禁流下眼泪。
但是索菲的快乐并没有维持很长时间。一个可怕的消息看起来将要把她精心准备的一切化为泡影:皇太子费迪南德要结婚了。新娘是28岁的萨沃因(历史上法国东部的一个省)公主玛丽亚·安娜。她长得不太漂亮,所以能把她嫁给有钱人,父母感到很高兴。婚礼看起来不像是个喜庆的日子,倒更像是在举行一个葬礼。甚至连策划了这场婚姻的弗兰茨国王都用充满同情的语调说:“上帝怜悯你。”索菲觉得自己登基的日子又向后推了许多,她担心还会有什么无法预料的事情发生:“如果我们失去了现在这个皇帝,该有多么不幸啊!”
幸而“好皇帝弗兰茨”还活着,而索菲也仍在履行她生育男性继承人的职责。在弗兰茨·约瑟夫两岁时,费迪南德·马克斯出生了。关于这个孩子有不少流言蜚语,人们传说他极像莱希斯塔公爵,一年之后索菲又生了卡尔·卢德维希。索菲觉得心里很轻松,因为从现在起她在宫廷里的地位有了确定的保障:“我的丈夫对我们的第三个男孩非常满意。皇帝也很欣喜。这一切是我所需要的,也是这一切使我能对自己的现状满意……他对于儿子要了一个还想再要,没有知足的时候。我只想知道,等到我们真有了一个阵队的皇太子的时候,他打算做什么。”后来索菲对于她的儿媳妇茜茜“只生女儿”十分不满,这是可以想见的。女人本身是没有价值的。这是她自己的体会,她也这样教育她的后代。
1834年1月,索菲的生活出现了第一道阴影。她的公公得了严得的支气管炎,而且病情很快恶化,转为肺炎,弗兰茨皇帝于3月1日去世。她在给母亲的信中写道:“那个夜晚将他从我们身边带走。自那以后我们孤苦伶仃。他是我们唯一的支柱,唯一的保护者,我觉得整个世界都要崩溃了。”
情况也真的如此。梅特涅让懦弱无能的费迪南德继承王位,来掌管父亲的遗产。弗兰茨国王在位的时候,通过秘密警察、侦探体系来达到对人民的压制,人民没有出版自由,没有丝毫的发言权。在他在世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了要求自由化的民主团体。费迪南德在父亲的病榻前发誓,保留首相梅特涅的职位,仍让他掌管这个君主集权制的国家。在法国已经爆发了革命,挣扎在贫困之中的人民冲破了一切束缚,向政府发动了攻击。但是这里没有人往国外看,也不知道从国外的事情中吸取一点教训。
在公公逝世一年之后,索菲再次怀孕。十月份她生下了第一个女儿。可是玛丽亚·安娜·卡洛琳验证了她一直以来的恐惧:女儿患有家族病,在一岁的时候就癫痫病发作,五岁时夭折。之后索菲产下了一个死婴。后来她又生了第四个儿子路德维希·维克多,大家又叫他波比。
索菲并不满足于只做一个母亲。她越来越多地参与到政治生活之中。“后来人们谴责她在婚姻之中掌握了决定权”,尤利亚·恩肯说:“但是由于她的丈夫天资愚鲁不得不依靠她来参政议政,共同治理国家。”梅特涅的治国方针是:“谁向大多数人妥协,就会受到大多数人的压制。”由于梅特涅错误地估计了政治形势,他的权力日渐减弱,以至消失。他以为奥地利的人民还远远没有发展到法国人民和德国人民的水平。但是其实是他的密探没有得到正确的消息,事实上全国人民早已群情激愤了。大学生中流传着讽刺政客以及抗议的歌谣,而此时此刻,维也纳的上层社会仍在歌舞升平,逍遥快活,他们可曾知道,在巴黎,国王已经被赶下台了。但是许多人还始终觉得,在这个多瑙河畔的帝国里,情况还并不是太糟。首相梅特涅的妻子梅兰尼在日记中写道:“整个世界似乎在安睡,它什么都仿佛看不见了。最终人们将怀疑一切;我只清楚一点,那就是,大众对我们的憎恶已经被点燃,他们已经忍无可忍了……”索菲是想颠覆梅特涅统治的那样人中的一个。首相预感到势已无法挽救,他想找一个还能被人民接受的而又还没有声名的狼籍的人来做皇帝。但是弗兰茨·约瑟夫还没有成年,不能继承皇位,所以首相认为,在此之前“人们要整顿一下统治阶层内部,然后才能让弗兰茨来掌握大权。”但是一切都已经太晚了。1847年春,工人们冲上街头抢劫了维也纳郊区的一些食品店。由于上一年收成不好,6月1日面包和肉类的价格上涨,这又引起了人民新的暴动。10月份,由于经济状况恶化,许多工人失业,贫困灾难势不可当。一个萨克森的政客描述了当时国家中的情况:每天意大利的报纸上都会报道一项新宪法的颁布,一场革命爆发,至少也有一些政客被谋杀的事件。“如果梅特涅把人民视为洪水猛兽,那么历史以可怕的方式报复了他,即让他亲身经历了这场洪水猛兽的暴怒。
1848年的巴黎革命也蔓延到了普鲁士、萨克森以及南德地区。在奥地利,匈牙利人拉约斯·卡苏特在匈牙利帝国大厦门前宣称:“从维也纳统治者的围墙里吹出来一般污浊的风,它麻痹了我们的神经,阻挠了我们的思考。”他呼呈年轻的弗兰茨·约瑟夫“要推动人民的进步发展。皇位在等待着他,他将是哈布斯堡王朝唯一的希望。”
1848年3月13日,梅特涅被迫辞去了首相的职位。两天后皇帝颁布了一项新宪法。欧洲大陆上的革命又一次被掀起了。索菲在日记中写道:“那些日子太可怕了。每当我回忆起那段时光,我的心都要疼痛不已,它给我留下了终生难以磨灭的记忆。我亲爱的维也纳成了革命的战场,这简直是一个耻辱。”当她在花园中散步的时候,她看见人民抬着在“三月革命中的牺牲者”的尸体在游行,“到处是一片混乱。这到什么时候才是尽头”。为了躲避革命,皇室于5月份逃到了因斯布鲁克,后来又逃到奥尔穆茨。人民要求费迪南德退位的呼声越来越高。皇家军队又重新夺回了维也纳,革命的代价是惨重的。4000人牺牲,24个平民被判处死刑,145人被判长期监禁。皇家军队损失了56个军官、1000余名战士和70匹马。该是和平重新到来的时候了。索菲的机会到来了。索菲很有远见。她早已看出病怏怏的费迪南德没有能力实行必要的改革措施。她要求费迪南德退位,“好让已满十八周岁的弗兰茨·约瑟夫来接替这个善良而可怜的家伙—这个我们14年以来不得不认可和接受的皇帝。”“这人女人此时此刻才显示了她真正的实力”。尤利亚·恩肯这样写道:“她本可以取代懦弱无能的丈夫登上皇位成为女皇,但是为了保全君主制,她放弃了这个荣耀。人民为了对她表示谢意,仍把她称为国家之中‘唯一的男人’,这对她丝毫不是恭维。”
1848年12月2日。奥尔穆茨。清晨,索菲身着白色的和裙,头发上饰有粉色的鲜花。她戴的是土耳其式的钻石首饰,这是她生育了弗兰茨·约瑟夫之后弗兰茨·卡尔送给她的礼物。她骄傲地望着她的大儿子。小伙子穿着金色领子的雪白军服,下身穿着红色的裤子,这是奥地利将军的制服,他看起来英俊极了。施瓦森贝格伯爵宣读了三个文件,第一个是关于费迪南德的退位,第二个是关于弗兰茨·卡尔,即弗兰茨·约瑟夫的父亲放弃皇位的声明,最后一个是宣布弗兰茨·约瑟夫成年。退位的费迪南德为年轻的皇帝祝福,他用他幼稚的说话方式说:“上帝赐福于你,你要乖乖地听话。上帝会保佑你的,他很愿意这样做”从这一天起,索菲成了国家事实上的女皇。虽然是她的儿子戴着皇冠,但全国的事务是由她决定。
7.当代灰姑娘
埃舍尔座落在奥地利的特劳恩河谷,依山傍水,风景秀丽,是安排一次浪漫的会面最理想的地方。这里有一家疗养院和众多皇帝和国王们用来度夏的别墅。索菲决定在这里让儿子弗兰茨和海伦结识。今天,这两位年轻人的命运就将被决定了,这也关系到这个多瑙河流域的国度将如何延续,因此索菲会密切关注事态的发展。
所有的人都在为这次相亲做准备。母亲和宫女们都在为姐忙碌,顾不上茜茜,茜茜觉得自在极了。新娘得为新郎好好地装扮一下,而谁也没想到给茜茜掸一掸裙子上的灰尘,为她梳一梳凌乱的头发。
当1853年8月16日弗兰茨?约瑟夫和他的贴身副官格林纳伯爵一起从维也纳出发去和他的新娘见面的时候,他的心中百感交集。他无法想象,当初那个没给他留下任何印象的腼腆的、不起眼的姑娘现在长成了一个美女。八年以前,他在因斯布鲁克结识了海伦和她的妹妹茜茜。当时他觉得她俩幼稚而乏味。但是年轻的皇帝别无选择。这桩婚事已成定局,他无法违抗母亲的意愿。
可是后来,丘比特的箭却射错了方向,弗兰茨?约瑟夫的激情为另一个姑娘而点燃,这就开始了一个最终以悲剧结尾的童话故事。记录这段故事是许多传记作家引以为骄傲的事。“当马车在尘土飞扬的公路上疾驰的时候,弗兰茨?约瑟夫瞥见草地上有一位美丽动人的姑娘。她在和一群山羊嬉戏。”也许那不是山羊?或许皇帝“是在森林公园的树荫里遇见面了一位身穿一件白色短裙的姑娘”。她栗色的卷发泛出缎子般的光泽,顺着她修长的少女身躯一直垂落到她秀气的脚面上。又或许是他在独自漫步时“看见了一位天真无邪、美丽修长的姑娘。她看上去如此快乐,无忧无虑。她戴着一顶宽边草帽,帽沿上插着一些野花。手臂上的红色丝缎带随风飘动。她一边走一边不停地唱‘上帝保佑我们的皇帝,我们的好皇帝弗兰茨’。这时候,弗兰茨?约瑟夫从他的隐身之处走出来,摘下帽子和姑娘打招呼。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这位姑娘,她面目清秀,美丽如画,一双深蓝色的大眼睛熠熠生光。”路德维希?麦尔克勒在总结了各种不同说法的基础上,在《茜茜—美丽的皇后》一书中这样描述茜茜与弗兰茨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可是他的同行指责他不仅神化了两人见面的真实情况,也弄错了茜茜眼睛的颜色,其实她的眼睛是棕色的。
一切就像是一个童话故事。王子本应与美丽骄傲的公主结婚,可是他却爱上了公主不起眼的小妹妹。100年之前的传记作家们也无法对弗兰茨和茜茜的这段历史有一种统一的说法。而且真实的情况也比他们的设想乏味了许多:茜茜并不像他们所说的,是个没有教养的野丫头,她不是自已偷偷溜出家去在林中漫步时遇见皇帝的,她也没有穿白色的短裙,没有戴宽沿草帽,因为在长途旅行之后她根本没有时间换衣服。可惜那个未来的皇后海伦也是如此。在与弗兰茨?约瑟夫见面之前,她没有机会再好好打扮一下。在从伯森荷芬往埃舍尔的途中,因为卢多维卡犯了严重的偏头疼,她们不得不停下来休息。卢多维卡本来就害怕她的姐姐,她始终担心自己和女儿们会被看成“乡下的穷亲戚”,她担心自己会丢脸。而现在她们偏偏又迟到了,装行李的马车还远远落在了后面。
索菲等得又气又恼。虽然卢多维卡她们已经筋疲力尽了,她仍是要求她们立刻就与弗兰茨见面。她们只是简单地梳洗了一下,连换掉旅行时穿的黑裙的时间都没有。因为皇帝是等不得的。
我们期待已久的会面在皇室为度夏租用的艾尔茨别墅的大厅里举行了。传记作家约安?哈斯里普描写了当时羞怯地站在她的家庭女教师身边、后来成为了奥地利皇后的伊丽莎白:“她的头发庄重地中分,结成许多的发辫垂落在肩上。穿在海伦身上那样难看的黑裙却把茜茜娇柔、润泽的肌肤表现得淋漓尽致,把她映衬得格外高贵。而海伦却比平时更加苍白,而且因为紧张她抿紧了嘴唇,更显得笨拙而局促不安。”
在沉闷的欢迎仪式以后,气氛也并没有好起来。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知道如何轻松、愉快地相互交谈。大家都紧张而拘束,因为每个人心里都很明白,这次见面的主题是什么:这有点像是一个择偶市场,可是爱情却不是人们的衡量标准。在此之后发生的一些事情,在当时就已经预示了将在年轻的伊丽莎白身上发生的神话。艾贡?凯瑟夫?康特?苛蒂描述了这一神奇的时刻:“他以为别人都没有注意到自己,于是就着迷地望着茜茜娇小柔弱的身躯,美丽的头发和她孩子气十足的可爱的表情……”从这一刻起,两个人的命运被拴在了一起,他们将共同走向深渊。也许还不只是他们俩。又有谁关心过海伦的感受呢?她就像是一件商品,因为不符合顾客的要求被退了回来。精巧的做工,细致的着色上光,精美的包装,一切的努力都成徒劳。
这件事给茜茜留下了一段不愉快的回忆。她觉得自己做的每一件事都不能让索菲满意。她不知道皇宫里等候着自己的将是怎样的一种生活。她心里恐惧极了,就像戴安娜一样,这种恐惧感与日俱增。离她出发去维也纳的日子越来越近了。父亲马克斯看到女儿一天比一天消沉,一天比一天沉默,他的担心也一天比一天增多了。茜茜在日记中写道:
噢,燕儿,请你借给我你的双翅,
带我一同飞往那远方的国度,
假如我能挣脱这所有的枷锁,
逃离这所有的束缚,
我该是何等的快乐和幸福……
这首诗出自一位新娘的笔下让人觉得有点奇怪。她的诗的结尾是这样的:
我多想能立刻忘记所有的痛苦,
忘却那过去的以及现在的爱情,
请不要再让我感到任何的酸楚,
别再让我的双眸变得暗淡。
这只快乐的天堂鸟已经预感到自己将要被锁进囚笼之中。当她的妹妹玛丽为就要能搬到茜茜的房间去住而欣喜雀跃之时,茜茜禁不住地流下眼泪。12岁的妹妹受到了震动,她吃惊地问:“难道你不高兴能成为皇后吗?”茜茜只是一个劲地摇头,她对越来越为她担忧的母亲说:“我很喜欢他。但是假如他只是一个裁缝该有多好啊!”
但是即使弗兰茨·约瑟夫只是一个裁缝,这个巴伐利亚的公爵小姐和他在一起也很难得到幸福,因为他们俩是两种截然不同类型的人。我们从弗兰茨·约瑟夫在结婚之前的那些年里给他母亲写的那许多封信中可以看出,那个15岁的爱幻想的小姑娘将要面对的是怎样的一个男人。“一切都在信中表露无遗:他像骑士般彬彬有礼,他非常尊敬母亲索菲,他缺乏诗意,想象力贫乏,非常理智和泠静,他偏爱军事,热爱狩猎,有强烈的责任感以及迂腐的学究气。”约翰勒斯·蒂勒描述了这位君王的个性特征。
茜茜的纯真和美貌令他倾倒,他没有考虑过,这个尚未成熟的姑娘是不是适合自己,也不去想,茜茜能否适应劳顿的宫廷生活。他要得到她,他也确实得到了她。“他当上皇帝的时候还太年轻,这导致他很容易变得骄傲自负,独断专行。”弗兰茨·约瑟夫的传记作家黑尔写道。他将用自己的一生去爱这个他并不真正理解的女人。他爱她,就像是恋着一个幻想,一座永远无法捕捉的海市蜃楼。“在他的眼中,茜茜是活力的象征。他需要这样的一份活力,否则他会变得僵化。他能原谅她的一切,也包容她的一切。”尤利亚·恩肯描述了弗兰茨对茜茜的令人惊讶的热情。
4月20日清晨,阳光明媚,春意盎然。这位未来的奥地利皇后度过了她在慕尼黑的最后一段时光。她最后一次在这座陪伴她长大的宫殿里漫步。她眼中含着泪向每一个人告别,还送了每人一份礼物留作纪念。索菲不允许她带自己的女仆。皇室的人认为这些乡下姑娘根本不能登大雅之堂,在他们的眼中,她们都过于随便了。
路德维希大街的两旁聚集了成千上万的人,他们呼喊着,向这个即将永远告别她亲爱的故乡的公主挥手告别,一直送她出了凯旋门。茜茜坐在六匹马拉的旅行车里,她穿着深色的旅行服,面容苍白,眼泪不住地流下来,打湿了双颊。
她在驶向一个男人,一个她根本不了解而且也永远不会真正了解的男人。
9压抑的婚姻
茜茜低头看着自己的新鞋。这双鞋漂亮极了,而且她还几乎从来没有穿过。而现在这个她根本叫不出名字的宫女要把这双鞋拿走!宫女皱起了鼻子,对她的无知表示不满。宫女告诉她,皇后每双鞋只穿一次,然后就必须把它送给别人。
在这个陌生的皇宫里每一天都是一场新的恶梦。这里有这么多她不了解的事情,又有更多她不喜欢的东西。比如这个每天早晨让人尴尬的礼仪。在伯森荷芬的时候,她已经习惯于独立去做每一件事,而现在她却得让别人给自己穿衣服。别人的手触摸着她的身体,她觉得身体仿佛不再属于自己了。她必须修饰自己,她必须在公开场合露面。而现在惟一能够带给她快乐的她的兄弟姊妹们也离开了这里。海伦并没有因为没能成功地和弗兰茨?约瑟夫订婚而生茜茜的气,她成了茜茜的精神支柱。两姐妹的亲密无间让皇室的亲戚觉得很恼火。卢多维卡给萨克森的玛丽写信说:“两姐妹和好之后,她们就形影不离地粘在一起,而且总说英语。他们从来不参加我们的谈话,所以大家都不喜欢他们……”在维也纳的皇宫里,英语是无人能懂的外语。所以这两个姑娘以说英语为消遣。她们这样做一方面是因为心里茫然和惶惑,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表示一种抗议和自卫。既然无法躲避陌生人无情的目光,她们至少可以抵御陌生的耳朵。
弗兰茨?约瑟夫没有时间和年轻的妻子在一起。他刚满23岁,在政治上毫无经验,却得统治这个危机四伏的国家。这个多瑙河流域的帝国已经破产了。他发行了五亿古尔登的国债,但是他不了解,这笔钱是如何强行从各个省份压榨出来的。到处是通货膨胀和饥荒,霍乱盛行。财政部长在这个荒唐的事实面前哭笑不得:为了维持军队所花的钱比国家全部的收入还要多。“皇室不知道普通百姓正在想些什么。皇太后索菲与她的儿子一样,都对集权统治的优越性深信不疑。弗兰茨?约瑟夫尽管每天辛苦地读着奏章,但是他不了解他的臣民,而且他也不认为有必要去了解他们,”历史学家布里吉特?哈曼记述道。复杂的政治格局给皇帝的婚姻增加了另外一层阴影,主要的原因是没有人费心给茜茜介绍一下当前的政治情况。和以前一样,弗兰茨?约瑟夫和皇太后在一起商议国家大事,而且一谈就是几个小时,每当此时茜茜总有一种受到冷落和忽视的感觉。
茜茜在这个新的家庭里找不到自己的位置。母亲和儿子依照以往的方式生活。弗兰茨?约瑟夫每天早晨五点钟起床,八点钟与母亲一起共进早餐。茜茜觉得自己像是汽车上的第五只轮子,是多余的。
这个刚刚16岁的皇后即使好不容易说服了自己的丈夫,不去理会宫廷的刻板规定,和她一起度过一些快乐的时光,她的婆婆也总会及时出现,破坏他们的兴致:和弗兰茨?约瑟夫一起,步行穿过胡浮堡皇宫弯弯曲曲的小径,到米歇尔广场上的古老的国家剧院去玩,一定很有意思。就他们两个人,不要那些无趣的宫女和仆人们陪着。茜茜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最普通的女人一样。但是皇宫里隔墙有耳,索菲不仅是派人监视她的臣民,;连皇帝夫妇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她只同意皇帝和皇后在特定的随从的陪同下去国家剧院。她的语气很强硬,她不允许有一点点违反规章制度的事情发生。我们不能责怪索菲的做法。她在整个一生的时间里都渴望着能成为皇后,而茜茜现在坐在这个位置上却不懂得珍惜。茜茜把这个至高无上的荣誉看成是一种纯粹的束缚,这一点,伤害和激怒了她。而且她已经习惯了决定一切。不管是政治问题还是家庭问题,没有哪一件事不是由她作主的。她的丈夫对她俯首听命,她的儿子们从小就习惯于服从她,从来不敢提出半点异议。她的这所皇宫只有最富有和级别最高的贵族才有资格进入。而现在这个来自巴伐利亚的小丫头竟然想要破坏皇宫里井然有序的生活,还想抵制从来没有任何人提出过质疑的宫廷习惯。
在第一次盛大的宴会上,茜茜为了方便用餐脱下了长手套。索菲立刻派了一个仆人到茜茜身旁对她耳语说:“陛下不可以这样做。奥地利皇后只能戴着手套用餐。这是规定。”在伯森荷芬可没有这样的规定,所以茜茜固执地答道:“从现在起这就是规定。”她再也不愿意戴回手套了。还有她有家乡喝惯了的黑啤酒也违反这里的规定。所以有一天她用午餐时没有得到黑啤酒,因为按规定皇后应该喝葡萄酒。这个年轻的姑娘几乎每天都在违反那些她根本无法理解的规定,为什么她就不能在去普拉特郊游的路上在米歇尔广场停留一下,也不能到科尔市场里和壕沟附近去逛逛?她去时髦的商店看一看,买买围巾、手套、香水之类的东西又有什么关系?警察对于皇室出游时突然改变原定的路线很不适应,他们有些手忙脚乱了。他们写出书面汇报。第二天的报纸上也会登载条重大消息说,昨天皇后陛下在街上无拘无束地散步。皇太后对此表示震惊。她立刻制止这种不恰当的行为再次发生。弗兰茨?约瑟夫因为感谢母亲为他争得了皇位,所以他没有勇气支持自己的妻子。索菲把她的这个儿子培养成了他现在的样子—顺从的国家公务员,一个受了良好教育,有责任感的勤奋的年青人。出于对母亲的尊重和害怕,他在母亲和妻子发生矛盾的时候,总是保持中立的态度。但是即使是在乡下的拉克森堡,一切也必须严格遵照婆婆的指示进行。当年轻的皇后有一次请求婆婆给她和丈夫一点自由的时候,索菲像对一个不懂规矩的小学生一样严厉地责骂她:那一天,茜茜再也无法忍受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那座阴森森而又空荡荡的宫殿里了。
因为皇帝每天早晨都坐着他的马车回维也纳,所以她请求他带上她。“我一天没见到她……可是晚上我们的马车还没到宫殿门口,她就已经冲了过来。她不允许有类似的情况再次发生。她责骂我,因为身为皇后,整日跟在丈夫身后,还像军官似的坐着马车到处跑是非常不合适的。”
后来茜茜对她的宫女玛丽?费斯特蒂克丝谈起了她和弗兰茨?约瑟夫以及他的母亲在拉克森堡的生活:“晚上六点钟他回来吃晚饭。在此之前我终日都只是一个人。我总是害怕索菲来找我。因为她每天都来,为了窥探我每个小时都在做什么。对这个凶恶的女人,我怕极了。我做什么都不能让她满意。我喜欢的东西她全都说不好。对我的一举一动她全都了如指掌,因为她总是在暗中监视着我。整座宫殿里的人都害怕她,大家成天胆战心惊的。”和戴安娜一样,茜茜觉得在她的新家里,自己总是受到注视和打量,而且还总认为自己没有一件事能干好。“有些母亲在孩子结婚之后就认为自己已经完成了任务,可以谦和地退到一边去了。但是索菲不属于这一类母亲。她专制的天性使她不可能放弃或者收敛她的野心。她的智慧以及她的狂妄对她说,你的儿媳妇还太年轻、太无知,因此你的建议是不可缺少的,你的领导也是绝对必要的。”约翰勒斯?蒂勒描述了索菲的性格。她一心只想把这个不懂规矩的侄女培养成一个称职的皇后。茜茜越来越觉得自己被囚禁在一个监牢里,而她的婆婆就好像一个监狱长。她再也不去幻想和弗兰茨?约瑟夫的浪漫爱情,如今,她的心中充满了失落。那个曾经穿着红白相间的军装,要与她一同策马奔向幸福生活的英俊的英雄露出了他的原形。他是一个冷静理智的官员,尽管他温柔地爱着她,但却又没有时间陪她。而且他以自己的方式在爱她,而这种爱情却不是他孤独的妻子所期盼的。年青的皇后又一次在诗句中逃避现实:
我不顾一切地要飞向那蓝色的天空,
逃离这片约束我,禁锢我的苦海。
囚禁在冰冷而粗糙的铁栏之中,
我苦涩的乡愁可怜无人知晓。
多年以后,伊丽莎白能够体会婆婆当初教导自己的良苦用心了。她对一个宫女说,“皇太后索菲的所作所为都肯定是出自一片好心。”但是要茜茜改变自己太难了,而她的教育方式也太生硬了。她对一切事情都要发号施令,皇帝吃了不少苦。从茜茜走入皇宫的第一天起,她就对他们做的每一件事横加指责,不让他们快乐。她干预他们的每一件事,不让他们不受打忧地共同生活。
不过他们终归无法尽情地享受二人世界,因为他们必须履行对外作为帝国最高代表的职责。第一次旅行是于六月初出访梅伦和波希米亚。和以往一样,皇帝夫妇由大批的随从陪同:武官、士兵、卫队、神职人员、医生、总副官格林勒以及众多茜茜被迫携同的人员,如宫廷首席男家庭教师、宫廷首席女家庭教师、两个宫女、一个秘书。所有这些人又分别带上了自己的仆人、发型师以及浴室清洁女工,等等。她不可以与任何人走得太近。宫廷首席家庭教师刚给她上了两个月的课,就被索菲撤换了。茜茜根本来不及适应她的老师们。没有人问过她原因,编年史上对这一变换老师的作法也没有任何记载。茜茜的心里越来越深切地感到,她只是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被任意地搬来搬去。
无论这对年轻夫妇出访何处,当地都要为他们举行隆重的军事操练表演,甚至还有军事演习,因为大家知道弗兰茨?约瑟夫对所有与军事有关的事物都有特别的偏好。布里吉特?哈曼写道:“在婚后的五个星期里,茜茜就检阅了五次以上的阅兵式。虽然她的父亲马克斯也是一位将军,可是她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多的军事表演。”虽然她心中十分厌倦,但她仍是耐心地参加这些欢迎活动。《维也纳报》记者深受感动地描述他们在布拉格的访问:“甚至皇后陛下也怀着浓厚的兴趣观赏着盛大的军事表演。尽管天上一阵阵地下雨,她仍是坐在敞篷车中坚持到了结束。”
就像在维也纳的胡浮堡皇宫一样,茜茜在布拉格也要长时间地进行接见以及出席许多正式的晚宴。她的每一分钟都被排得满满的。皇帝同样得不到片刻歇息。他从幼年时起就已经习惯了不断地履行自己的义务,现在他希望自己的妻子也能不辞劳苦地做到这一点。在波希米亚的两周紧张而充实。茜茜还没有来得及让自己从旅途的劳累中恢复过来,就又迎来了具有重大政治意义的基督教圣体节。在圣体节的游行队伍里,皇帝作为“受上帝恩宠的人”紧随在“上帝”之后走在第一位。他的目的是要表明自己与天主教会的密切关系,以打击所有自由主义以及反教会的思潮。
茜茜应当成为节日里最具魅力的风景。但是她不愿意这样。“难道我在教堂里露了面还不够吗?我想,自己太年轻,也太缺乏经验。我无法在一个规模如此浩大的正式节日里扮演好庄严的皇后的角色。”茜茜的反对不仅是因为她害怕在众人面前抛头露面,而且她的宗教信仰与这次游行所要表现的主题完全不符。她来自一个骄傲地信奉着自由主义的天主教的家庭,她还不懂得宗教与政治常常是相互利用的。
但是她的反抗是无谓的。她必须再做一次戏。凌晨三点钟她就已经起床,耐心地为节日梳妆打扮:成千上万的人民挤满了首都的大街小巷,为了一睹他们年轻的皇后的风采。她身着华美的皇家盛装,身后托着长长的裙子,头上镶钻的王冠熠熠生辉。她乘坐六匹白马牵引的马车,随着浩大的游行队伍从胡浮堡皇宫,经过科尔市场和明渠来到史泰芬大教堂。围观的人群是从各个省赶来首都的,他们是要亲眼证实皇后是否如人们传说的那般美艳动人。“如果论及所受的教育和个人的秉性,茜茜并不比其他的女人更适合做一位慈善的‘国母’”,历史学家布里吉特?哈曼写道,她认为茜茜的才能没能得到发展是索菲的责任。皇太后认为,在众化意味着受到上帝佑护的君主统治的灭亡,只有与黎民百姓保持距离才能维护自己神圣崇高的形象。她不希望皇室的人和普通人接触,甚至贵族也是不受欢迎的。“茜茜身边没有一个可以让她倾吐心声的人,”哈曼写道:“按照索菲明确的要求,茜茜不可以信任任何人,因为这样会损害她作为皇后的崇高地位。茜茜内心里的痛苦和寂寞没有引起弗兰茨?约瑟夫皇帝的注意,因为他从小就是在孤独中长大的,而且他从心中认可这种寂寞,甚至把它看成是皇帝身份的体现……”
她因为自己的地位高于其他所有人而痛苦,但是她无力自卫。“假如有宫女在我身边,我就得做出一副别的样子”,她对自己的朗读者希腊人康斯坦丁?克里斯托马诺斯说:“我必须不停地和伯爵小姐们说话,以便她们可以回答……作为皇后就得不断地发问,这太可怕了。”她痛恨每一次谈话都得由她寻找话题,与人交谈成了她的责任。维也纳的贵族们批评她口才不好。也许是出于嫉妒和恼怒,他们在背后偷偷议论,说她“没有受过教育”。有人谴责她不懂得宫廷礼仪,更有甚者,讥笑她舞跳得不够好,骑马次数太多,衣着不够时髦,等等。
她没有表现出强烈的求知欲,这一点又引起了许多人的不满。在维也纳的皇宫里谁还需要诗人或者文学家呢。她整天要做的事已经够多的了,不是提防着密探的窥视就是担心又出现什么有关自己的闲言碎语。
一方面孤单寂寞,一方面又得与婆婆作斗争,年轻的皇后终于挺不住了,她病倒了。在好几个月的时间里,她终日剧烈地咳嗽。上下狭窄的楼梯时她会感到眩晕和害怕,而且她始终非常消沉。但是皇宫里的人对她的不幸故意视而不见,也故意装作不明白她是怎么一回事。萨克森的玛丽王后非常确信地说:“从维也纳传来的消息总是极其欢快,极其令人高兴。”两姐妹,索菲和卢多维卡都只看到了她们所愿意看见的情形:对他“心爱的天使”百般宠爱的心满意足的皇帝。弗兰茨?约瑟夫写信给他的朋友说:“我像一个少尉那样的坠入了爱河,我快活得像上帝一样。”没有人能理解伊丽莎白。她习惯于在伯森荷芬的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氛围中生活,维也纳皇宫中的人情冷漠和冷嘲热讽让她难以忍受。她后来的密友玛丽?费斯特蒂克丝在日记中描述了茜茜婚后在拉克森堡生活的最初一段时光:“伊丽莎白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最后她终于在角落里的一个房间里停了下来。那儿的两扇窗之间摆着一张写字台,写字台的前面是一把椅子。她一声不吭地站在那儿,过了好长的时间以后她才突然说:‘玛丽,我在这里哭过许多次。只要一想到这段时光,我的心就会被压得很疼很疼。我结婚之后在这儿……’
10争夺孩子
皇帝的孩子从来不属于你一个人。这是茜茜在确切知道自己怀孕的消息之前就必须了解的事实。索菲甚至抢走了她把这个重大的消息亲口告诉弗兰茨?约瑟夫的喜悦。当索菲发现了最初的可靠的迹象后,当即欣喜若狂地给正在波希米亚的儿子写信,告诉他伊丽莎白有了身孕的喜讯。
索菲又有了一个机会。她要精心策划,充分利用这个喜讯在政治上的意义。“她一到我这儿,就立刻把我拖到了后花园里。她宣称我的任务就是做出一个大肚子出来,以便让人民看出来我是真的怀孕了。这真是太可怕了。我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呆着,可以痛痛快快地哭一场。”索菲为公众开放了拉克森堡以及舍恩布伦的两外花园,以便于大家可以时常观察到身孕的进展情况。伊丽莎白在她这项新的职责的压力之下变得越来越消沉了,因为从这时候起,她喜欢的运动,骑马,也被禁止了。她想找别的事情来消遣,于是她开始教自己从伯森荷芬带来的鹦鹉说话,可是索菲出于对王位继承人的担忧,不允许她做这件事。索菲请求皇帝把鸟从茜茜身边拿走,以防她“看走眼”,而以后她的孩子会长得像只鹦鹉。婆婆出于好意对她作了这样和那样的限制,而皇帝又毫无怨言地听从母亲的指挥,这使得伊丽莎白越来越觉得自己被重重荒唐的规定束缚住,束手无策。
因为不断地呕吐加上心情郁闷,她现在至少可以躲避某些正式活动。弗兰茨?约瑟夫每件小事都会向他的母亲汇报,他给母亲写信说:“茜茜昨天不能出席,因为当时她感觉实在是非常糟糕。她不得不提早离开了教堂,吐了很多次,而且她的头也疼得厉害,几乎一整天她都只能卧床不起,只是傍晚的时候,她和我一起在我们的凉台上喝了茶,欣赏了一会儿夕照的美景。”弗兰茨?约瑟夫现在不得不放弃了和茜茜的性生活,因为茜茜不让他靠近自己。她对和他做爱根本就不感兴趣,而今她有了一个逃避他的冠冕堂皇的理由了。约安?哈斯里普写道:“这是完全可能的。也许童话故事带给了伊丽莎白太多美丽高雅的幻想,而现实生活中赤裸的**让她觉得恶心而惊恐万分。玛丽?费斯特蒂克丝以及伊丽莎白的侄女玛丽?拉瑞什是她生命的不同阶段中最亲密的朋友。她们认为伊丽莎白既缺乏激情又没有性欲”。年轻的皇后厌恶自己身上的女性特征。日益隆起的肚子让她觉得羞怯难当。她想通过节食和束腰来掩饰,但结果当然是收效甚微的。另外她根本不像婆婆那样急不可待地想让所有的人都看出她腹中的皇太子。这是帝国隐定和权力的象征,也证明着弗兰茨?约瑟夫是有生育能力的。“伊丽莎白觉得自己被无耻地出卖了,她的感情受到了伤害。这样像一只受到嘉奖的母畜一样供人观赏,让她反感到了极点”,约翰勒斯?蒂勒描述了她的尴尬境遇。
皇太后索菲不仅密切关注着茜茜的身孕,她还为这件喜庆的大事做了所有的准备工作,因谒蠢矗唇晌盖椎能畿缣挥芯榱恕2坏ざ康牟贾糜伤皇植侔欤ざ拷仓迷谑裁次恢靡彩撬桓鋈司龆ǖ摹P∮ざ蛔≡谧约旱母盖咨肀撸潜话才抛〗私艨孔潘鞣莆允业姆考淅铩<坛腥硕缘酃蕴笾亓耍虼司霾荒馨阉坏秸飧龆陨钜晃匏摹昂⒆悠哪盖住笔种小S谑窃诤⒆咏瞪父鲈轮埃畿缇筒唤鍪前炎约旱恼煞颍舶炎约旱牡谝桓龊⒆邮涓似牌拧?
在为孩子选择保姆,即“阿雅”的问题上,伊丽莎白也没有发言权。这是一个政治决定,丝毫不会考虑到孩子幸福。芭洛宁?费尔登是一位将军的遗孀,她的丈夫在镇压匈牙利人的起义中功勋卓著,在这里重要的是对她死去的丈夫进行嘉奖,至于她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自己也没有孩子,并不在索菲考虑的范围之内。因为索菲不断干涉茜茜的生活,所以在历史书中她被描写成一个凶恶的婆婆。其实这种说法是不公正的。人们后来发现的书信以及她的日记都为我们展示了另外一种情景。她描述了伊丽莎白“迷人的魅力”,还兴致勃勃地谈到,伊丽莎白的面貌让人“百看不厌”。
弗兰茨?约瑟夫深爱着的他的妻子,但是和所有公事繁忙的男人一样,他不愿再遇上家庭纷扰。他急切地期待着继承的诞生,他是一个快乐而满足的丈夫。
1855年3月5日,终于到了激动人心的那一刻。早晨七时阵痛开始了,听话的儿子第一个就去叫醒了自己的母亲。索菲立刻赶到了,她带着一件手工活坐在皇帝的卧帝的卧房门口等待。后来她在日记中写道:“……他在她和我之间跑来跑去。”
即使是在这个时候,茜茜也不得不和自己的婆婆分享她的丈夫。她的母亲卢多维卡没有从巴伐利亚赶来,在一般情况下女儿生第一个孩子时母亲应当陪在身边。皇宫里的人纷纷猜测卢多维卡没有在场的原因。“皇后的母亲留在自己的家里”,一个贵族小姐给她的女友写信时说:“这让大家都非常吃惊。据说她是没有收到邀请”。当阵痛变得剧烈了的时候,索菲坐到了儿媳妇的床边,密切注视着这对年轻夫妇的一举一动。“茜茜把我的儿子的手紧紧地握在她的手中,热情、温柔而又充满敬意地亲吻着。这一幕感人极了,让他流下了眼泪。他激动地吻她,安慰她,分担她的痛苦。每当阵痛来临的那一刻,他都会望着我,想知道我是否满意”。
来到这个世上的“只是”一个女孩子,但是茜茜还十分年轻,将来一定会生育足够的儿子,因此大家都很开心,也为母女平安而松了一口气。皇帝接受了聚集在前厅中的家人的祝福。仆人给孩子洗了澡,穿上了衣服。索菲抱着她,和弗兰茨?约瑟夫一同坐在茜茜的床边,直到她入睡。
就好像是皇帝的母亲生了这个孩子似的。所有的人都听从她的指挥,从助产士到弗兰茨?约瑟夫,当然也包括这位仅仅只有17岁的妈妈。至于她把自己任命为教母,还给孩子也取名为索菲就不足为奇了。她没有征询过伊丽莎白的意见。
小索菲深得祖母的宠爱。皇太后在日记中一页一页详细地记录了孙女生活中的每一点每一滴。从照料她的衣食起居到她长出了第一颗牙齿,所有的这一切都令索菲激动不已。她享受着这个就住在自己隔壁卧房里的小孩子,她完全忘记了,小索菲还有一位亲生母亲:楼梯又窄又透风。茜茜每次想见到自己的女儿都得上一层楼。“她只有在事先通报了婆婆,在固定的时间里才能走进婴儿房,而且每次只能停留很短的时间。她每天只能探望她的孩子一次。在开始的时候,她强烈反对索菲的做法,直到丈夫急切地恳求她,她才按捺住了心中的愤慨与不平”,约翰勒斯?蒂勒描述了茜茜无法履行自己作为母亲的职责的尴尬境地。
她的颓唐是可以理解的。她又恢复了自己“正常”的生活方式。她开始节食,为了能穿得上以前的那些衣服。令她感到欣慰的是,怀孕并没有损害她的容颜,反而使她比以前更美丽动人了。茜茜在皇宫里的地位并没有因为她的孩子而得到提高。原因并不仅仅是她没能为帝国生育一个男孩。所有的医生,保姆,凡是与婴儿有关的人都只听从她婆婆的指示。当她有一次和弗兰茨?约瑟夫一同出外旅行回到家时,她不得不发现,这个小索菲甚至已经不认识她了。
她成了自己女儿卧房里的一个陌生人。这样的现实让茜茜非常伤心,她得知自己再次怀孕的消息时也再也高兴不起来了,因为害怕这一次仍是不能生育大家期盼已久的皇位继承人,茜茜变得敏感而情绪化。更糟糕的是天气寒冷,胡浮堡皇宫里供暖不足,在高而透风的房间里茜茜觉得很不舒服。
1856年7月,伊丽莎白皇后又一次“只”生了一个女儿。人们给她取名为吉塞拉。索菲毫不掩饰她心中的不满,因为儿媳妇又没能成功地为皇室生育一个必不可少的继承人。她也许早已忘了过去自己为生育皇位继承人所受的苦,忘记了她经历的那许多次流产。但是她经过了长时间的努力,成功地为帝国生下了许多儿子。她认为茜茜是个失败者。她和自己的儿子没能生育出男孩责任都在她身上。
这个孩子也同样被带到了那遥远的婴儿房中,由祖母全权照看。皇帝对此不作任何反抗,那个亲自照料自己的孩子的新式父亲的时代还远远没有到来呢。为了现解索菲以及茜茜的做法,我们必须考虑到她们生活的那个时代。在19世纪里,贵族家庭的孩子不在父母的身边长大,而是主要由仆人照料的情况是理所应当的。
伊丽莎白太年轻,又因为心情抑郁、体弱多病,所以她根本不是婆婆的对手。“只是得到皇太后索菲的许可,我才可以见到自己的孩子,”她后来向费斯特蒂克丝伯爵小姐抱怨说:“最后我放弃了,不再和她斗下去,也很少再上楼去。”
在她的婚姻里也现了危机。夹在妻子与母亲之间,被家中持续不断的争斗弄得疲惫不堪,再加上无法胜任自己的政治角色,弗兰茨?约瑟夫不得不到别的女人的怀中寻找慰藉。茜茜始终很消沉,不让他进自己的卧室。他无法理解妻子心中的困忧。如今她已经生育了必要的皇位继承人,而且天下已经太平了,她为什么就不能心满意足地做一个皇后呢?弗兰茨?约瑟夫依照自己原先的方式生活着,而很少去关心自己不快乐的妻子。伊丽莎白觉得弗兰茨?约瑟夫背叛了自己。她从别人那里听说了他的风流韵事,如今维也纳再也没什么可以让她留恋的了。
当吉塞拉四岁,鲁道夫刚满两岁的时候,她病倒了,这正好给了她一个借口,逃离维也纳去往马德拉群岛。这一下人们终于认定了她是一个不称职的母亲。传记作家麦尔克勒严厉地谴责她说:“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孩子们在他们的祖母身边会比在他们那位焦躁、情绪化而又敏感的母亲身边得到更好的照顾。茜茜不太了解孩子生活上的事,而且每当她生育完一个孩子,她最关心的事情都是如何通过饥饿疗法来重获她苗条的腰身。茜茜对她的狗儿们和马儿们都要比对自己的孩子拥有更多的热情。她对吉塞拉和鲁道夫都不是特别的喜爱,甚至当她成了祖母—1895年成了曾祖母—时,也都不曾改变自己的想法。”这样草率地给一个人下评语,对伊丽莎白是不公平的。当她生第一个孩子的时候,她刚17岁。她根本没有机会和与索菲抗争。也许我们更应当把她看成是一个被别人剥夺了资格的母亲,而不是一个不称职的母亲。也许是因为心里不安,她不断地从马德拉群岛给孩子们寄礼物,并给当时四岁的吉塞拉写信说:“你知道吗,我会给你带回来非常美丽可爱的小鸟。它们住在漂亮的房子里。然后我会给你放音乐,还要送给你一把很小的琴”。
伊丽莎白非常思念她的孩子们,但是六个月是一段相当长的时光。当她回到维也纳的时候,她发现,索菲终于完全拥有了儿童房里的决定权。索菲还暗示她说,她在外面的时间太长了,所以现在对孩子们的事没有了发言权。几周之后,她再也无法忍受下去了,于是她又逃出了维也纳,这一次去了珂芙。她的自信心受到了严重的打击,于是她给自己的母亲写信说,她想,“她成了皇帝和国家的负担,也再也不能为自己的孩子做什么了……”她希望自己死去,好让另一个女人来取代自己的位置。
伊丽莎白和她的孩子又分开了好几个月,但是她是那样惧怕维也纳的冬天,所以她不愿意回去。她恳求皇帝把孩子带到威尼斯来,好让她能和孩子们共度几个星期的时光。重逢的场面非常感人,母亲和孩子都十分快乐,只是时间太短暂了。因为这时候茜茜和索菲之间又爆发了新一轮的夺权之战。索菲想要阻止吉塞拉和鲁道夫去意大利,她以威尼斯的饮用水水质不好为由,恳求皇帝禁止孩子们的这次旅行。但是弗兰茨?约瑟夫坚定地站在了他妻子的那一边,而且他命人每天都从舍恩布伦将新鲜的泉水送到威尼斯。这场战斗虽然索菲输了,但是她不放弃任何一个施加影响的机会。她命艾斯特哈奇伯爵小姐为孩子们的陪同,并且命令她,一切都按照自己的旨意行事。这当然遭到了茜茜的反对。茜茜辞退了这位宫廷首席女家庭教师。她从来就没有喜欢过这位伯爵小姐,这个家庭教师是从她结婚之日起,索菲硬要强加给她的。她对皇宫的管束发起了反抗。八年以来,她一直被这些条条框框压得喘不过气来,如今她终于受够了!当伯爵小姐被赶回维也纳时,索菲在日记中记述道:“我们在一起痛哭,还谈到了皇帝。当茜茜让索菲(艾斯特哈奇)离开的时候,她是多么不愿意与皇帝分开啊。”选择新的宫廷首席女家庭教师一事又立即引发了新的丑闻。普鲁士大使在给柏林发回的报告中写道,“这里的上流社会到了很大的震动”,因为论及科尼格斯艾格柏爵小姐的家谱,她并不符合这个职位的要求。
从威尼斯归来以后,皇后只在维也纳小住了几日就接着去巴德?吉辛根以及柏森荷芬旅行了。当她1862年8月再次回到维也纳的时候,市民们举行了盛大的火炬游行以欢迎她的归来。这时候她已总共在外旅行了将近两年的时间。吉塞拉和鲁道夫从来没有机会体验一下寻常人的生活,那怕是有点类似于寻常人的生活。他们夹在祖母、母亲、父亲以及众多的仆人中间,生活中缺少温暖,因此他们彼此成了最亲密的朋友。当鲁道夫六岁时,他告别了儿童房的时代。依照皇宫里的传统,他拥有了自己的侍从。姐弟俩分离的场面让人心碎。皇太子不愿离开他的“阿雅”和吉塞拉。姐姐的爱是他惟一可以信赖的。他的新的宫廷首席男家庭教师得到的任务是,把他培养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因为鲁道夫是一个想象力丰富、聪明、渴望被爱而又胆小的孩子。他的身体很虚弱,骨瘦如柴,这和他父亲的设想完全不符。弗兰茨?约瑟夫渴望有一个强壮而又勇敢的儿子,也希望儿子将来能成为一名优秀的战士。宫德瑞科夫伯爵运用的方法的残忍的程度是可想而知的。他把这个小男孩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莱茵茨的动物园里,隔着高高的围墙对他喊道:“有一只野猪来了!”鲁道夫吓得大喊大叫,绝望地猛烈敲打着反锁上的大门。在夜里这位教官开枪把他从梦中惊醒,用冷水浴磨炼他,还让他一连几个小时在恶劣的天气里操练。皇太子患了感冒发烧、胃疼、咽炎以及类似的疾病。伊丽莎白只能无助地看着自己的小儿子遭受这种在当时的情况下并非罕见的折磨,而束手无策。后来她一再地抱怨说,她的孩子“不可以与她一起生活—我对他们所受的教育没有发言权—以至于鲁道夫在宫德瑞科夫伯爵严酷的手段以及教育方式的折磨之下差点变成了一个白痴;用冷水浴和恐吓的方式来把一个六岁的孩子培养成为英雄,这简直是疯了。”当伊丽莎白在一次较长的旅行之后再见到她的儿子时,她觉得他畏缩而又局促不安,于是她终于在弗兰茨?约瑟夫面前为他挺身而出。皇帝犹豫不决,他不愿做任何违背母亲意愿的事。但是这一次他妻子的态度非常强便,她向他发出了最后通牒。这封信也将两人之间已经变得很冷漠的关系暴露无遗:“我希望我能完全保留对于涉及到我的孩子的问题的全部决定权。诸如选择他们的生活环境、选择他们的居住地以及决定他们所受的教育。简而言之,在他们成年之前,一切由我一个人单独决定。另外我希望,在我个人的事情上,例如选择我的生活环境、选择我的居住地以及对我的居所所做的改动等等,我也能保留我独立的决定权”。宫德瑞科夫必须离开。皇帝晋升他为将军。他在指挥科尼格莱茨战役时,在愤怒之中打掉了一个夜间没能立即起床的士兵的耳朵。这件事使他一举成为臭名昭著的虐待狂。
从现在起,皇后可以自行选择由谁来照顾她的儿子。她要儿子受到一种自由式的教育。为了让这个精神错乱的孩子重新恢复健康,图尔姆堡的约瑟夫?拉图尔中尉不失为一个好的人选。但是皇太后索菲对他没有太多的好感。她愤怒地反对聘用这位新老师。拉图尔中尉有时候会谈到他的困境:“我不听从任何大人物的意见,只是走我自己的路。这样做虽然不能让人们喜欢我,但是,这是在皇宫里惟一可以保持自己独立判断能力的方法。”伊丽莎白仍然尽可能地离维也纳皇宫很远很远。她就像一个受人欢迎的客人一样,偶尔来住上几天,为的只是能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关注一下孩子们的生活情况。与维也纳的生活相比,她自己在伯森荷芬的“幸福”的童年有如一个天堂,因此她对待吉塞拉和鲁道夫的方式有些像当初她的父亲对待她一样:父亲常常不在家,但只要他一回来,就会用爱将她淹没,把她正常的生活全部打乱。她后来给儿子写的信都显得那样的疏远,好像是在和一个陌生人说话一样。她谈到她的马以及她生活的那个社会。惟一让人有些亲切感的是她的署名:“爱你的妈妈”。
当皇后第四次怀孕之后,她立即搬到了匈牙利。在皇帝夫妇加冕成为匈牙利的国王、王后的那一年,玛丽?法莱利出生了。尽管两人只能通过尽可能长时间的分居来勉强维持这个婚姻,玛丽仍被视为了他们和解的象征。每当皇帝想见到自己的妻子,他都必须带上他全部的侍从以及两个较大的孩子跟着妻子去旅行,但即使是在这样短暂的相聚里,他们也无法相安无事。他俩都尽力在短时间里制造一个幸福的家庭,但是倍伴他们的是无尽的“争吵和烦恼,每个人都在心底的最深处希望他们赶紧分开,这样就感受不到因为团聚所带给他的压力了”。费尔斯腾贝格伯爵小姐抱怨那让人疲惫不堪的相聚。玛丽?法莱利是第一个被皇后留在了身边的孩子。茜茜称她为“惟一的”,并且后来给她写信说:“在其他孩子那儿,索菲都取代我扮演了母亲的角色。当我有了你,我就从第一刻起对自己说,情况一定得改变。”
事情常常是这样的:当人们认识到自己犯下的过错之时,天平就会倾向另外的一边。玛丽?法莱利觉得自己被母爱压得喘不过气来。吉塞拉和鲁道夫所渴望得到的母爱,对于这个最小的女儿来说,常常是太多了。茜茜非常关心玛丽的身体健康。只要她一咳嗽,茜茜就会紧张万分。费斯特蒂克丝伯爵小姐受够了她的歇斯底里,而绝望地写道:“她的心中失去了主张。对女儿的爱带给她的痛苦要远远多于快乐—她为她(法莱利)的健康惴惴不安,有时又会觉得这个小女儿也会被人带走”。
丽莎白在弗兰茨?约瑟夫身边没能找寻到,而她又没能给予自己另外的两个孩子的爱,现在全部涌向了玛丽?法莱利。她给女儿的信听起来好像是给一个男人的情书一样:“我爱的只有你一个人。如果你离我而去,我的生命就会终结。但是这样的爱,每个人一生中只有一次。一方面你会只想着你爱的那个人;另一方面,你不会期待和要求对主为自己做什么……你必须是我的孩子,只是我一个人的孩子,我的珍宝。除了我之外,没有人有权占有你,我已将我内心深处全部的爱都献给了你”。
当玛丽?法莱利爱上弗兰茨?萨尔瓦多大公爵的时候,她的母亲充满了自怜地讽刺道:
恋爱啊恋爱,这是多么的愚蠢;
我只能为你深深的叹息。
在这尘世间我已逗留得太久,
爱情让我不寒而栗……
作为你的母亲,
为了你,我放弃了神仙般的、
畅游世界的生活。
可是这一切又有什么用呢?
你将离我而去,
去找寻那个苍白的男孩,
我仍然要诚实地告诉你,
我不喜欢他的存在……
在记叙母亲生活的传记作品中,吉塞拉总是被放在了一个不起眼的位置上,这与现实的生活是不相符的。作家们把整章整章的篇幅献给了受宠的法莱利以及可怜的皇太子鲁道夫。而吉塞拉由于种种情况成为了那个不起眼的孩子。她后来嫁给了巴伐利亚的莱奥普德,并把自己奉献给了她的四个孩子。
被父亲称为“短命的孩子”的鲁道夫成为了一个闷闷不乐的年青人。由于受到的是自由式的教育,他与父亲的世界格格不入,也无法赞同父亲僵化保守的政策。尽管他很崇拜母亲,但他始终无法真正走进母亲的世界。布里喜特?哈曼写道,在他心目中,母亲是“一位童话中的仙女,会为他抚平心中的创伤,使他能勇敢地去面对灰暗的、责任重大的皇太子的生活。”母子两人非常相像。和伊丽莎白一样,鲁道夫令人民为他着迷,他也和母亲一样为此而忧伤不已。两个人的想法都非常奇特。在他19岁的那年,他匿名写了他的第一本宣传册,在这个小册子之中,他批评了那些不是通过自己的工作和成绩而赢得他们的权利的贵族们。
当儿子娶了不起眼的比利时公主史泰芬妮时,茜茜也像她自己当初不被皇宫接受一样,难以接纳这个16岁的小女人。她把史泰芬妮形容成一个长着难看的“长长发辫”和一双“闪烁着狡猾的目光”的眼睛的“双峰骆驼”。
可想而知,这个婚姻是不幸的。没有人能够理解这个孤独的、悲伤的年青男子,包括他的父母和他的妻子。当他决定结束自己生命的时候,他至少不愿意在死后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于是把年幼无知的玛丽?魏特娜一同带入了坟墓。皇帝夫妇对儿子心中的困忧一无所知。第二天,他们从医生那儿得知了儿子死亡的情形—一个世界崩溃了:“小姑娘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头发披散在肩上,手中握着一朵玫瑰花—鲁道夫半坐着,僵直的手中握着的枪跌落在地板上,打在了盛有白兰地的杯子上。”
伊丽莎白再也没能从失去儿子的悲痛中解脱出来,在她的内心,她已经和儿子一同死去了。在他死后,她连续几个小时不断地呼唤着他的名字。直到她生命终结的那一天,她始终没有再脱下她的黑衣。
11寂寞的挣扎
不,这不是谣言。奥地利皇后、匈牙利王后让人在自己的肩膀上纹了一个锚的图案。日内瓦的尸体解剖报告除了对她的身体状况作了细致的说明之外也列出了“她皮肤上的这幅画”。
这件事据说是发生在1888年,在柯芙的一家下等的港口酒吧里。茜茜感到针刺进了她的肌肤,她知道,她离自己的丈夫又远了一步。这个锚的图案象征着她是她自己的港湾。这对于皇帝来说无疑又是一次新的侮辱。他震惊地问他们共同的女儿玛丽?法莱利,“她是否已经因为这个事实而痛哭过”。社会学家丽莎?费舍尔认为,伊丽莎白像刻一枚印章一样将这个锚的图案纹在了身上,“由于不被外界理解而忍受的内心痛苦通过这个肩膀上的图案传递到躯体上,它渗入了她的肌肤,它成了她的一部分,它是一个再也无法去除、也无法改变的事实”。这是她的反抗、她的独树一帜以及她对于自己所生存的这个社会的蔑视的又一例证。费舍尔引用了著名建筑师阿道夫?罗丝在1908年说过的一段话:“没有受到监禁的被纹身的人,即便不是潜在的罪犯,也是遭贬的贵族。一个自由的纹了身的人早在谋杀别人之前就犹如死去了一样。”
如果想毁坏茜茜的声誉或是证明她是一个孤僻的人根本用不着以她的纹身为证。也许在最初的一段时间里她还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反抗情绪,可是到了后来她根本无心隐藏自己对于自由和独立的向往。还是选回到刚开始的那段时间里:身为19世纪的皇后,反抗的惟一方式就是生病。在最初的那几年里,茜茜为自己找到的出路就是生病。她想远远地离开皇宫,离开这个没有一点点值得她留恋的地方。皇帝与漂亮的姑娘们寻欢作乐,毁了他们的婚姻,孩子又被婆婆一个人霸占着,因此地中海上的花岛马德拉群岛成了她心目中的庇护所。伊丽莎白从她的庇护所往维也纳寄回了一些具有挑畔意义的相片。这些相片传遍了整个皇宫,更加激发了人们对于这个不成体统的皇后的不满情绪:她穿着一件白色的海军上衣,打着领带,坐在茂密的热带植物之中,正在专注地弹奏着曼陀林。她的脚边坐着宫女海伦?塔克希比,她也是一副水手的打扮,她的左手拿着一支画笔,右手优美伸向一支花蕊。在他们的身后是两个出神地眺望着远方的宫女,她们也如同在狂欢节舞会上似地穿着水手装,戴着水手帽。“孩子们没有了母亲,丈夫没有了妻子,帝国没有了皇后”,传记作家哈曼描述了茜茜大胆放肆的举动。政治局势已经极其严峻,而这个女人却坐在远方的一个岛屿上哭诉着自己的命运:“皇后的情绪非常压抑,几乎近于忧郁,……她常常整天整天地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痛哭”,一个信使向维也纳报告说。尽管她生活在风景如画的天堂之中,她也感受不到丝毫的快乐。“这个受到上帝偏爱的岛屿上生长着所有印度以及南美的热带植物。你可以设想一下,那儿的山茶树林有30英尺那么高,还有上千种鲜花。从别墅中出来只需要走25步就可以到达海边高高的岩岸,岩石的每一个缝隙中都生长着仙人掌。”
逃离了单调乏味的宫廷日常生活之后,并不一定意味着就能找到幸福,人们必须首先克服一些随之而来的后果:在一个陌生的国度之中的孤独之感,孩子们越来越疏远了,而且越是在寂静的环境中内心的困惑也就越是鲜明了,这一切都是伊丽莎白首先要学会承受的痛苦。就像戴安娜一样,痛苦并没有将她压倒,反而让她长大成熟了。当她再次回到维也纳的时候,变得更加的漂亮,也显得相当自信。但是这种幸福的感觉并没能维持太久,宫廷中的压力很快又让她病倒了,她只得又一次逃往柯芙岛,为了躲避作为皇后所承担的责任。从这时候起,她的生活变成了一场无休无止的斗争,她必须不停地反抗皇后的身份所强加于她的一切。为了躲避那些令她生厌的责任,只要一有机会,她就出外旅行或者以身体不适为借口,比如说偏头痛、胃疼等等。她甚至不愿意装出一副热情的样子去接待客人。有一次德意志皇后奥古斯塔来维也纳参加世界博览会。克瑞那维勒伯爵生动地描述道:“这是一个可笑的、举止夸张、多嘴饶舌又装扮得过分的女人,她声音低沉,犹如死人一般。”这位伯爵也对伊丽莎白很不满,他抱怨道:“在她的身旁,茜茜显出不耐烦的样子,而且一言不发,像是一个聋哑人。”茜茜本来应该和俄国大侯爵夫人同坐一辆马车去检阅阅兵式,可是她不想去,推托自己要睡觉休息。克瑞那维勒伯爵责难地说:“她一脸的不耐烦,而且表情僵硬。”意大利的国王也没能见上这位皇后一面。“维克多?伊玛努艾尔无缘与茜茜结识,因为她真的得了胃炎”。连现在的人都视为忌讳的月经期都被皇后用作了逃避责任的借口:她“痛苦”的日期全宫廷的人都知道,因此宫廷在安排重大活动时必须考虑到这一点。和志趣相投的朋友们在一起,她会觉得更快乐。她非常喜欢自己的侄子,国王路德维希二世,这位国王“性情古怪”,后来被人认为患有精神病,最后他淹死在斯塔恩贝格湖中。茜茜也喜欢炫耀她的这个知已,她对玛丽?拉瑞什说:“我知道,别人会以为我疯了。”但是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唇边泛起一丝嘲弄微笑,她金棕色的眼睛中也如闪电般飞速掠过一丝讽刺的神情,如同一忍不住想要恶作剧的孩子似的,”她的外甥女后来回记说。连奥伊伦伯格侯爵也指出了两人身上的某些共同之处:“皇后是一个有点孤僻又极富有天赋的人,她一直都比其他的任何人都更能理解她的侄子。
既然她能够一连几个小时穿着马戏团的服装在自己的大厅里荡秋千,也会突然只在紧身衣外面套上一件防雨的裙子步行将近50公里从菲达费因到慕尼黑,因此她认为侄子放荡不羁的行为是可以理解的也就不足为奇了。”在他死后,伊丽莎白常常说,路德维希国王“出现”在自己面前,还和她说了话。
奥地利皇后所做的最放肆的一件事就是她几乎从来不在宫中。她越是变得自信,就越是不愿意陪同她的丈夫公开露面。例如有一次世界博览会还没有结束,茜茜就旅行去了,她当时很偏爱的一处僻难地:哥德罗。她从那儿给自己的母亲写信说:“这里远离亲戚们,生活非常宁静……”其实她的生活一点儿都算不上宁静。在这里宫中的那一套规章制度全都不起作用了。
马蹄扬起了道道尘土,伊丽莎白骑在马上,奔驰在原始的自然景观之中。她的身后是一群年轻、英俊的士卫。她向往着无拘无束的自由生活,而这里的风景恰好满足她的这种渴望。她不是根据等级或头衔来挑选自己的卫士,而是以他们的骑术以及个人魅力为衡量标准。这些男士们也都心甘情愿冒着生命危险紧随这位野性而美丽的皇后。她的侄女玛丽?拉瑞什?瓦勒茜兴致勃勃地写道:“我非常喜欢与皇后一起长途骑马,那是一种美妙的享受。皇后有时候喜欢装扮得像一个男孩……伊丽莎白以为,她在哥德罗的疯狂之举不会人尽皆知,但其实所有的人都在纷纷议论着这件事。”但是,可以让人们议论的还远远不止这一件事。她在匈牙利王宫中的生活纯粹是对维也纳宫廷的一种挑衅。她像父亲马克斯以前在慕尼黑所做的一样,给自己建了一个跑马场。她在那儿练习高等骑术,还训练马戏团的马,她的骑术教练是艾丽丝?裴佐德,这位女士是仁茨马戏团的马术家,后来也成为茜茜的密友。这段地位悬殊的友谊让茜茜引以为荣,她还慷慨地送给这位朋友一匹非常昂贵的马。但是这一切也并不影响到茜茜对于吉卜赛人的偏爱。她热爱他们野性而优美的音乐,她把他们请到哥德德她的宫殿中为自己表演,用美味佳肴款待他们,还赠送给他们丰富的食物,多么鲜明的对照—衣着考究的皇族以及这些俭朴的男男女女。皇宫里的人把这些吉卜赛人称为“见不得人的流氓”,并向维也纳报告说,他们是一群“破衣烂衫、肮脏无比”的人。和吉卜赛人以及马术师们在一起,她有一种回到了家的感觉。“我是一只不属于任何国度的海鸥,我的家乡不叫作沙滩……”她在日记中这样写道。当哥德罗带给她的新鲜感逐渐被单调乏味的日常生活所取代的时候,她的心中又开始萌发新的念头,她需要不断地去发掘新的东西,她需要更多的体验。这里的狞猎季节时间太短,而且茂密的热带丛林不利于她放纵地骑马,而在英国就不存在这些障碍。
所以出发到英国去:
愿望总是被更强烈的愿望所取代,
内心里永远不会有满足的时刻。
而当你找到了自己的幸福的时候,
你的幸福也就不再是真正的幸福了。
这位内心充满了不安定的皇后写道。
茜茜的姊妹,那不勒斯的玛丽在英国拥有一处地产。她为茜茜在第五代斯宾塞伯爵的豪华别墅艾索伯宫附近找到了一座合适的狞猎别墅。于是尽管前后相隔了一个世纪,但这两个命运如此相似的女人的生活道路在戴安娜的故乡有了一个交汇点。威尔士王妃死后被安葬在这里,奥地利皇后在这里寻觅到新的爱情,也成为了她所生活的那个时代中最优秀的女疾速骑手。皇后的头衔对她而言一点意义都没有,她宁可成为“马背上的女王”。事实也的确如此。她与粗壮的男人们一同赛马,毫不畏惧地跃过高高的木棚栏以及牧场的围栏,她每天都在拿自己的健康去冒险,有的时候甚至是以自己的生命作为赌注。经常有一百多名骑手参加这样疯狂的赛马,想碰碰运气,可是最后到达终点的往往只有六七个人,而伊丽莎白就在其中。
狞猎季节结束的时候,皇后举办了一次隆重的宴会。她不顾所有的宫廷礼节,把所有曾经陪伴过她的人都邀请到别墅里来,甚至连看管马厩的人也不例外。大家与皇后一同畅饮琼浆玉液,品尝美味佳肴,皇后比平时的任何一个时候都更快乐,更随意。就像现代比赛中的授予了幸福的胜利者—巴尔?米德雷顿。他们俩是非常般配的漂亮的一对:他是全国最棒的骑手,而她是自古以来最擅长骑马的女子。如果她生活在今天,或许会成为奥运会的上冠军。
与此同时,维也纳人经常看见皇帝在傍晚时分一个人乘车去拉克森堡的公园里散步。他身边的人不免暗暗嘀咕,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意然把自己的丈夫一个人丢下这么长的时间。胡伯纳伯爵在日记中写道:“因为皇后总是出门在外,这位非常重视家庭生活的君主一个人默默承受着孤独,可是他仍然热恋着他的妻子。”茜茜得不到人们的谅解。一个不安于皇后身份的女人,一个只因为得不到丈夫的理解就抛下他的女人,一个脑子里有着无数个古怪的念头的女人是不可能得到人们的宽恕的。
当她回到维也纳的时候,人民表现得相应的很冷淡。人们对她肆意妄为的生活方式以及四处旅行所浪费的大量金钱非常不满,而且这种抱怨之声在日益高涨。比利时大使夫人写道:“这个女人真的疯了。只要她不在奥地利施行共和制,这里的人民还是相当驯服的。马是她生活中的全部内容。如果她一只胳膊骨折致残,那倒一件万幸的事。”伊丽莎白对于骑马的爱好延续了将近十年。最终为她骑马生涯画了句号的并不是骨折事故,而是她的身体本身向她提出了抗议。风湿病以及痛风病迫使她最终离开了马场。不能骑马了,她就练起了击剑,这在当时也不是妇女通常所作的运动项目。
57岁那年,茜茜已经成为曾祖母了,可是她仍然非常灵活,丝毫不比年轻的姑娘逊色。“为了向斯茨泰瑞伯爵小姐证明这一点,她在一次短途旅行中,趁着别人都不在身边的时候,突然为她表演了一段非常优美的体操动作,她的表演会让任何一个体操教练感到欣慰”,康特?苛蒂描述了这位不寻常的女子.惹恼皇族的还不仅仅是皇后这些奇怪的爱好,她还总是想出一些新的主意来故意违反宫廷里的规章制度。例如她喜欢养一些非同寻常的动物。刚结婚的时候,她整天和自己养的鹦鹉们对话,之后她又养了一些高大的狼狗,突然有一天她弄回了一只弥猴,还让法莱利和猴子玩。但这只猴子的叫声让皇后几乎要神经衰弱,所以不久就又被送走了。可是很快又传出了新的丑闻。这一次皇后以自己的父亲为榜样养了一个身体残疾的黑人侏儒“茹斯蒂摩”。她给他穿上了白色的马裤,蓝色的上衣,还让他戴了一顶垂着长长流苏的非斯帽。因为不能让女儿和一个“异教徒”一起玩,她还为“茹斯蒂摩”举行了洗礼仪式,而且恰恰用的是皇太子的名义。“今天我们在法莱利的客厅里为茹斯蒂摩洗礼,”茜茜给母亲的信中这样写道:“鲁道夫是他的教父。那场面庄严极了,也可笑极了,有人哭也有人笑。”
宫廷的人决不认为皇后受过了高等教育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伊丽莎白强烈的求知欲以及她在哲学、文学和历史方面的兴趣都使她离她的丈夫以及维也纳皇宫越来越远,”布里吉特?哈曼写道,“在当时,维也纳的上层社会的人不仅没有受过良好的教育,而且他们对教育普遍持一种反对的态度……生活在这样的一种环境中,伊丽莎白不仅被视为异端,还让人们感到一种潜在的威胁。”
她四处寻觅着和她一样爱好文学的女友。罗马尼亚王后卡门?西瓦就是其中的一位。茜茜把她视为自己的盟友,可是皇帝却说,这个女人“让他神经衰弱”,因为他在一群有文化的女人中会觉得局促不安。伊丽莎白非常欣赏卡门,她在一次去罗马尼亚旅行时写道:
我既不想拜访王宫,
也不想会见王后,
我来到这里,
只想与诗人卡门?西瓦相遇……
在茜茜的心目中,诗人比国王更加重要,这一点是皇宫里人所尽知的。
她的思想令她同时代的人感到陌生。人们即使勉强容忍了,但在内心里仍然无法理解她的兴趣爱好。她读海因里希?海涅的书,她能够自如地引用莎士比亚的原句,在给皇帝写的新年祝辞中她还引用了叔本华的一句话。
此外茜茜还非常热爱自然环境。她对人们破坏自然景观的行为十分愤慨,可是她的这种反应只让人们觉得很诧异。她在描写特格尔恩湖的诗中表露了对湖岸上新建的众多墅的不满,她对贵族们破坏自然景致的行为发起了谴责:
这里曾经只有一些矮小简陋的茅屋,
住着一些贫穷的渔夫,
如今岸边却排着一幢幢的豪华别墅。
我宁愿这片土地上,
永远只居住着诚实、勤劳、简朴的渔夫,
而不是这群
懒惰的贵族。
伊丽莎白,这位奥地利皇后和匈牙王后制造的轰动性事件还不仅仅是这些。她的每一次反抗都引来了皇族的非议。她自始至终都不愿意接受她生活的时代以及她的身份地位所要求的生活方式。可是无论她做什么,她的美貌都会成为她的庇护伞,使她从小显得愚蠢可笑。只是她把自己想象成一个伟大的诗人却是完全错误的.
茜茜不敢公开表露她对自己所生存的那个社会的不满。她只是悄悄地以诗歌聊以自慰。1890年夏,她把这些诗锁进了一个钢盒子里留给自己的“后人”,直到60年后人们才打开了这个盒子:
我为你们编织帽子,
并在上面缝上铃铛;
你们像傻子一样地走来走去,
人们嘲笑着将你们打量;
即使有一天你们被葬入坟墓,
它们仍在叮当作响。
12无望的追求
泰坦妮娅不该来到人间,
来到这个知音难寻的世界上,
无数的人凑热闹似以地围绕着她,
好奇地低语:“瞧,这个蠢女人!”
无数阴险而妒忌的幽灵,
窥探着她的一切,
歪曲着她的一切;
故腔氐侥歉黾以袄窗桑?nbsp;
那里有可以读懂你的灵魂。
为发寻觅到她的自我,这位奥地利皇后开始了一次漫长的旅行。她被孤独笼罩着,这种孤独也许是所有曲高和寡的人都必须承受的。她是“泰坦妮娅”,那个莎士比亚作品《仲夏夜之梦》之中的仙女,她生活在另外的一个世界,她始终都找不到自己的家园,也许她也并不想找到这个家园。她在诗中写道:“我从小就渴望着能从家中逃离出去。”而且她对自己的朗读者康斯坦丁?克里斯托马诺斯说:“大多数的姑娘之所以结婚是因为她们渴望着自由。”
这位巴伐利亚公主的童年是在斯塔恩贝格湖边的乡间宫殿中度过的。早在那个时候,她就已经非常望自由,希望能摆脱束缚着她的重要枷锁。伊丽莎白自小就喜欢“幻想,喜欢写诗,也喜欢在风中骑马”,她想像父亲那样生活,她渴望自己也能如同父亲那样到处去旅行,而不必履行自己的职责。但是命运却对她做了另外一种安排。那个男人爱上了她,把她带回了他的“监狱般的城堡”之中,又为她穿上皇后的衣装。在刚开始的时候,茜茜默默忍受了心中的痛苦,她努力去适应这种她虽不情愿但必须接受的生活。但是一段时间之后她将自己从这样的禁锢之中解脱了出来。皇后为了摆脱皇宫的束缚,独自一人,四处漂流。她的第一站选在了大西洋上的马德拉群岛。在这里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分散她的注意力,她可以尽情沉思,感受自我。“这里的居民无论男女老幼一律是黄种人,长相极丑。封卡城里肮脏极了,到处是石子路,连散步的地方都找不到。商店里没有什么东西,人与人之间交往很少”。陪同皇后一起旅行的诺比利伯爵垂头丧气地往维也纳写信说。在经历了皇宫里的那段艰难时光之后,伊丽莎白开始了她的新生活。“在皇宫里,她只被当成一个漂亮的小傻瓜,凡是重要的事情,她都没有机会参与。而在马德拉群岛上她不仅恢复了自已的健康,而更重要的是她又建立了自信。在这里,她的美貌以及她的风采使得她与任何一个男人一样有价值”,历史学家布里吉特?哈曼这样写道。她在日益成为一个成熟的女人。使得她能有这样一种转变的并不只是“她在疗养期间结识的一些异性朋友”,很得要的一个原因在于,她终于远离了严厉的婆婆以及乏味无趣的宫廷礼仪,她可以不受到任何限制地决定自己的生活,安排自己的时间。
六个月之后茜茜痊愈而归。可是一回到她厌倦的生活之中,她又立即病倒了。她不停地咳嗽,持续高烧,病情十分严重,甚至传出了她已病危的说法。皇后又一次踏上旅途,她的婆婆流着泪拥抱茜茜的孩子,“因为她觉得这些孩子们快要失去他们的母亲了。”她这一次的目的地是柯芙岛。离开了皇宫,茜茜的病情一下子好转了起来。“皇后病情的突然好转引起了维也纳方面的猜忌”,哈曼写道:“人们又开始说,她得的并不是肺病,而是精神病。”皇帝在此之前一直十分耐心地一封接一封地给她写老一套的情书,现在甚至连他也觉得很气愤,他对自己的母亲抱怨说,“他与茜茜的通信浪费了他许多宝贵时间。”当时的人还对心身医学一无所知。没有人知道,人的躯体是会对心灵上的痛苦作出反应的,因此在那个时代,茜茜只被视为一个也许在装病的以自我为中心的人。陪伴她到柯芙旅行的是她的朗读者康斯坦丁?克里斯托马诺斯。他在日记中记录了茜茜在这段时期里消沉低落的情绪。当他和她谈到折射到礁石上的阳光时,她说:“我就像是一块礁石。没有光敢于投射到我的身上,即使有一些光偶尔照到我的身上,那里的灰暗也会让所有的光芒都散开、消融,而永远无法再度反射回去。”她后来又说:“人们不知道该拿我怎么办,因为我不遵循那些早被他们尊为传统以及制度的东西。他们不希望有人在打破他们的制度。”只有当她远离维也纳的时候,她才觉得自己是完全属于自己的,于是她离开维也纳总共有两年之久。
当她再次回到皇宫里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更加美丽,更加坚定也更加自信了。她为自己争取以前从来没有享有过的权利。弗兰茨?约瑟夫害怕茜茜会又因为一点点的小事逃出维也纳,因此他十分小心翼翼地对待他的妻子。他甚至对卫士们持续不断地跟踪保护提出了异议,因为茜茜对此难以忍受。他对他的总卫队长说:“我请你们立刻停止跟踪我们,也立刻终止使用本应非常隐秘的监察系统。”
皇后重新享有的自由也表现在她对艺术的品味之中。哈曼说:“1862年12月26日,伊丽莎白在维也纳听了被人们嘲笑为‘未来的音乐家’的里查德?瓦格纳音乐会并为他热鼓掌,这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她又开始无拘无束地长途跋涉,出外骑马,而且从来不征求任何人的同意。她的行为又引来了人们的非议。“当一个人心中不安定的时候,运动会让他觉得轻松。她现在已经非常习惯这种生活方式了,”茜茜的一个宫女写道。她独自一人在皇宫和花园里散步,而且常常是不要任何人的陪伴,这成为了当时的一个丑闻。“因为皇后”,哈曼写道:“必须在任何时候都像一位皇后,必须带上适量的随从,不能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一样一个人在胡浮堡皇宫中的长长的走廊里到处乱跑。”
茜茜在刚成为皇后的那些年中受到人民的爱戴,人民在她的身上寄予了很大的期望。但是她对自己的影响力丝毫不感兴趣。她不把自己看成是皇室的一员,她蔑视君主制,也觉得自己不必为它做任何事情,即使是她在做善事的时候,她也并不把自己看成是一个皇后,而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是的,在后来的一些年里,她喜欢像一位善良的仙女一样把钱偷偷地放到贫穷的人家,然后在别人发现她之前悄悄地离开”,布里吉特?哈曼叙述了她所做的不为人知的善事。她常常只在一个宫女的陪伴之下照顾伤员,或是去探望病人和穷人。而她的对手保利妮?梅特涅则四处炫耀自己做的善事。一份讽刺性的小报看穿了这一切,它为这位爱人诽谤的皇后辩护说:
这真是一位非同寻常的女子,
她的心中充满了关爱,
她在危险面前毫不畏惧,
把关怀和慰藉带到了这个不幸的地方。
她与每一位病人交谈。
当她走过垂死的病人的床前时,
美丽的双眼噙着泪水。
尊敬的主啊,请您看一看,
这是多么仁慈的一个女子。
她不仅懂得聆听施特劳斯的音乐,
也愿意孤独地停留在病床之前。
在那死神时刻都可能降临的地方,
把泪水流干。
从我们的皇后身上,我们理解了高贵与仁慈。
茜茜即便是在拜访医院的时候,心中也充满了不安定。“有的时候,她在一天之中一连走访分布在首都各个角落里的八至十个医院,她就好像是想弥补自己旅游在外的那段时间里所错过的一切,她又好象是想一下子就完成所有的义务一样”,路德维希?麦尔克勒在他的传记中这样写:“但是她做了许多的善事:直到她死之前,她帮助过无数不幸的人和受苦受难的人。她匿名走访过维也纳的许多贫民窟,以前她在布达佩斯的时候也走访过更多的贫民窟,可是维也纳人几乎都并不了解她暗中所做的这些善事;没有任何一个人想到,这个解救了无数的苦难人民的好心的女士就是他们的那位骄傲皇后,就是被全国上上下下误认为是铁石心肠,在别人的苦痛面前无动于衷的皇后。”在国家陷于危机之中的时候,当人民迫切需要他们的皇后的时候,伊丽莎白总是立即就来到了他们的身旁。1866年的科尼希格莱茨战役中伤亡惨重。每天都有一辆辆载满了伤病员的列车抵达火车北站。伊丽莎白从早到晚都在四处奔波,安慰家属,照顾伤员。“皇后在照料伤员以及探望医院的病人时所表现出来的母亲般的慈爱,震动并喜舞了所有的人;她又重新赢得了人民的心,她又再次成为了人民爱戴的皇后,”费尔斯腾贝格柏爵小姐赞许地写道。
但是茜茜的义举显然只限于危机的年代。当国内局热又恢复正常之后,她又继续按照原有的生活方式生活。她仍然不断地打破禁忌,所作所为完全不符合她的身份,也不是她所处的那个时代的女子应该去做的,所以她仍被人们冠以了以自我为中心的人的称号。可是她对此毫不在乎,她没有像戴安娜那样极力挽回自已的名誉,而是根本不理会别个怎么说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她尊重受到大家敌视的那些艺术家们,如海因里希?海涅和理查德?瓦格纳。虽然当时人们盛传念书会让女人掉头发,她仍是坚持不懈地进行文化之旅。她和男人一样骑马,也根本不接受女人天生注定应当从属于自己的丈夫这种说法。她少年时代的女友,慕尼黑的保穆加登伯爵小姐可以“写出另一个世界的灵魂的所思所想”,茜茜觉得她的手受到灵魂世界的驱使。茜茜在与死者交流的过程中寻觅慰藉,她解释说:“当我与另一个世界的灵魂交流的时候,我得到了巨大的满足的深切的安慰。但是除了极少数的人之外,没有人能够理解我的感受。而那些无知的人总是会把他们理解不了的东西称为无稽之谈。”
她忠实的宫女玛丽?费斯特蒂克丝很为这位内心充满了不满与不安的皇后担忧,她写道:“她是一位幻想家,她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沉思。这真的非常令人担忧。她想弄明白所有的问题,因此在不停地寻觅着答案。我想说,即使是身体最健康的人也会被这种生活方式折腾得倒下。她需要其他的活动,需要在社会中有一个自己的位置,可是因为她惟一可做的一件事是有悖于她的内心的,是她所不愿意接受的,所以她整个人都崩溃了。”
19世纪的女人们应该做的那些有意义的事情,她都不感兴趣。她掌握了许多种语言,可是这并不是人们所期望的,人们并不希望有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皇后。旅游使得茜茜比她同时代的女人们都更加了解这个世界,可是她的这项活动也得不到人们的理解,反而使人们更加相信她的精神有问题,甚至怀疑她发了疯。“由于她在旅行的途中举止有些非同寻常,因此一些旁观者常常以为她疯了。当人们在路上偶尔遇见她或者是试图跟踪她的时候,都会注意到她的行为。”
伊丽莎白在她的一生中都没有寻找到一个真正的知音。她生活在一个旧时代,可是她的思想却在不自觉地接受着新事物。“她是一个过渡时期的女子”,社会学家丽莎?费舍尔写道:“她很开放,能接受新的观点,跟随时代潮流,可是她无法从根本上摆脱老的传统、旧的习俗……但是尽管如此,她所做的斗争是具有时代意义的。她在上个世纪未为了寻找到自我而做的那些孤独的旅行至今仍是许多希望能摆脱束缚的女性的动力。”在她生命的最后那几年中,她的足迹遍布了欧洲。伊丽莎白把孤独视为自己“强大的精神支柱”,她知道,她要为自己的自由付出巨大的代价。“谁如果作反抗,就会比别人痛苦一百倍,承受比别人多上百倍的煎熬。”皇帝常常不知道该把给这位遥远却又令人思慕的妻子的情书寄往何方:“我的思绪寻觅着你的踪迹,可是你究竟身在何处呢?无论如何我都会永远地爱你、思念你。”“弗兰茨?约瑟夫生活的主要内容就是阅读他收桌上的那些公文,可是他始终希望伊丽莎白能够排遣他的孤独”,丽莎?费舍尔写道:“可是她却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她始终在冷落他。”这个拒绝做皇后的女人找到了许多逃避责任的方式,可是她也没能真正追寻到自己的幸福。“皇后是一个很亲切又很善良的人”,玛丽?费斯特蒂克丝在日记中写:“但是她把所有的事情都看作是一种痛苦,即便是那些在别人眼中极其快乐的事也会给她带来无尽的伤感。”
1887年伊丽莎白出席了匈牙利议会的千年庆典。“她坐在王宫的宝座上,穿着黑色的精细网织的匈牙利服装”,她同时代的人写道:“她身上的一切都是阴沉沉的。从头发上波浪般地垂下一块黑色面纱。发针是黑色的,珍珠是黑色的,全身上下都被黑色笼罩着,只有她的脸雪白如玉,而且现出无限的悲伤……她还保留着昔日的风采,只是忧郁在她的脸上刻下了道道痕迹。我们面前的伊丽莎白和往日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她仿佛躲在了浓浓的一层雾气之后……她静静地端坐着,一动不动,就好像周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只是她的心仿佛已飞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几个星期之后她写下了自己的遗书。她对自己的女儿玛丽?法莱利说:“我渴望死去,我丝毫都不畏惧。”有些日子里,她觉得非常的疲惫,因此她甚至不再期望死后能葬身大海,而只想和儿子鲁道夫一同安葬在方济各会的墓地中。“我多么希望能够躺在那儿的一个舒适、宽敞的棺木之中,独享宁静,只要有宁静就够了。别的任何东西我都不需要。法莱利,你知道吗,我就想躺在天顶的窗户之下,能够感受到一点点的光和绿色,也能听见麻雀们唧唧喳喳低语。”
13婚姻三人行
弗兰茨?约瑟夫是一个孤独的男人。他对自己的妻子感到失望,因为她永远是那样可望而不可及,她除了履行她的义务,不会去满足他的任何期望。曾经与他共同执掌这个国家的母亲死去了,孩子们对他很疏远,他只是履行着自己作为国家家最高公务员的职责,但却是不到丝毫的快乐。因此我们可以理解,他为何会喜欢每一个微笑,每一份关心,因为这些能让他刻板的日常生活重新独得一点活力。
卡特琳娜?施拉特紧张极了。依照传统,她必须亲自、感谢皇帝任命她为国家剧院的演员。有人传说,她曾问一个朋友请教,还事先将动作排练好了。
“陛下愿意赏光……”她犹豫不决地说,跷着二郎腿坐在她的圈椅中。这都不对。人们必须站在皇帝面前把事先想好的话背涌出来,别人是这样教她的,她也是这样去做的。
弗兰茨?约瑟夫对这位年轻的女士很有好感,他请她坐下。但是施拉特仍然按照准备好的一切演下去,她又说:
“陛下愿意赏光……”
“您为什么不愿意坐下?”
卡特琳娜笑了出来:“保罗?舒尔茨不让我坐。”
“皇帝的笑声一直传到了前厅,这让卫士们、仆人们和许多等着觐见的人都感到万分惊讶,他们从来没有听见皇帝这样开怀地大笑过。”历史学家布里吉特?哈曼描述了两人等一次相遇时的情景。
这个女子身上散发着一种能让将近六十岁的皇帝深深着迷的魅力。这是一位年轻的姑娘,她能让他开心,她单纯得让人心旷神怡,和自己任性的妻子完全是一个鲜明的对比。他虽然仍爱着自己的妻子,但却无法理解她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后来他给“女友”写信说:“谁如果和我做着一样的工作,和我有着一样的忧愁与烦恼,那么这样无拘无束、坦诚而又轻松地向人烦诉,对于他一定是一种真正的快乐,因此我非常地珍惜与您共度的那些片刻的时光。”
这时候人们注意到,弗兰茨?约瑟夫去国家剧院的次数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候都要多,而且只要他新近最喜欢的那个女演员参加演出,他注会每场必看。伊丽莎白不可能没有注意到丈夫的兴趣。她也对自己的婚姻感到失望,因为她找不到自己想要的那种感情。弗兰茨?约瑟夫忠心耿耿地为他的国家工作,他花在审阅公文上的时间远远多于花在感情的家庭上的。他已经习惯了压抑自己的感情,因此他无法给予茜茜从孩啼时代就始终渴求着的温暖与关心。在这个婚姻中,她的幻想,她的兴趣全都被闲置荒废了。她陶醉在对过去那段她曾经那样年轻、对未来充满了希望的岁月的回忆里:
泰坦妮娅(茜茜)疲惫不堪地在花园中踱来踱去,
她若有所思地解开她的发辫,
边走边吟诵着新的歌曲,
她追忆着曾经在此流连过的早已远去的时光;
仿佛又看见了,那在月色之下向她奔来的情人,
就在这张椅子上,我们久久地相依偎,
此时远处的花坛边,飘荡着乐声、歌声……
传记作家卡尔?图皮克1929年写道:“那些自愿保留着已经失去了爱情的婚姻的贵族们嘲笑为感情而失落的人,认为他们的痛苦是一种浪漫的自寻烦恼;她在孤独之中没有想到,自己代表着无数个没有自由,在无爱的婚姻中苦苦挣扎的女性们。”皇后的心情非常复杂,有一点乏味,有一点无奈,也有一点不满。她早已和自己的丈夫不在同一个世界中生活了。“他无法接近任何人,任何事物,她与他之间有一道无形的墙。”尤利亚?恩肯则认为,他们俩的婚姻是完全有机会挽回的:“他们非常的不同,可以相互取长不竭的灵感,打破自己思想上的极限。她刚可以从丈夫严谨的思维方式中有所收益。可是与此相反,每个人都固守着自己的立场:他越来越自制,越来越有条不紊,而她却打破了越来越多的限制,直到两人完全地疏远了。”
在许多年之前,茜茜就已经不再为自己的婚姻幸福作任何的抗争了。如今,她还推动着皇帝与卡特琳娜?施拉特之间的交往。也许是她在克雷姆丝宫举办了那个不同寻常的宴会。在为俄国沙皇夫妇献上了大型的表演之后,她把演出的所在有艺术家都请到了宴会中来,这种做法是完全违背了皇宫的礼仪的。在这次宴会上,那位年轻的女演员被正式介绍给了皇帝。皇太子鲁道夫在给他的妻子写信时谈到了这件事:“八点钟上演话剧,之后是与沃尔特尔、施拉特以及威斯丽小姐共进晚餐,这简直太奇怪了。”
事实上,伊丽莎白如此费尽心机地要使施拉特名正言顺地成为弗兰茨?约瑟夫的女友的做法就是非常奇怪的。难道不苟言笑的皇帝找到了一个能让他开心的女人是一件可以让她高兴的事情吗?难道这样做她就可以心安理得地一连几个月出门旅行而把弗兰茨?约瑟夫一个人扔在家中吗?难道是她别无选择,觉得这样做至少可以把握主动权,对这个注定要发生的事实有所控制吗?难道她是无意识地在重复着童年有过的遭遇,那种被互相厌倦了的父母争来争去的矛盾状态?有无数种猜测,但是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弗兰茨?约瑟夫坠入了情网,而且如果没有他妻子的大力支持,他对卡特琳娜?施拉特的狂热也许不会发展成为延续了他一生的友谊。这是一种被现代人称为开放式的婚姻关系的友谊。
1886年5月,在丈夫对这个演员萌发兴趣大约两年之后,伊丽莎白做出了明确的表示。她决定送给皇帝一幅他的意中人的画像,这样她使自己正式成为了这段后来给她惹了无数的麻烦的恋情的保护人。麻烦先从这个已婚的卡特琳娜?施拉特的情人汉斯?格拉夫?威尔切克开始。在皇帝参观了为施拉特画像的艺术家的工作室之后,汉斯写道:“看啊,卡特儿,我为你对别的男人说的每一句话,你给别人男人写的每一个字,你关于别的男人的每一点思想而嫉妒得发疯。你知道我在这个男人的面前是如何一种感觉吗?你如果不要像爱我一样地爱他该有多好!”
伊丽莎白能比较好地掩藏自己的感觉。她把自己的心情全都记录在了那本留给后人观赏的日记本中。她模访海因里希?海涅把皇帝讽刺性地比喻成那个爱上了一头奶牛的印度国王威斯瓦米特拉:
隆隆的车马声把她(伊丽莎白)从幽静的深谷中惊醒;
是威斯瓦米特拉国王(弗兰茨?约瑟夫)从他的母牛那儿回来了。
威斯瓦米特拉国王,你真是一头公牛!
卡特琳那并不是皇帝的第一个婚外情人。在她走入他的生命之前,他已经在许多年里,偷偷从宫殿遛进正对着舍恩布伦宫的马克西姆大街上的一幢别墅里,为了和安娜?那候斯基一同享受肉体之爱。
安娜的丈夫因与皇帝共同分享自己的妻子而受到了慷慨的嘉奖。皇帝买下了这幢花园别墅,他总是从花园围墙上的一道暗门偷偷地进到别墅里去,而暗门的钥匙只有他一个人拥有。茜茜对此一无所知。弗兰茨?约瑟夫总是在凌晨的时候为此目的进行明确地暗访,以免被茜茜发现。1886年上半年,安娜在自己的日记中抱怨她的情人冷落了她,她嫉妒那个在皇宫里传得沸沸扬扬的施拉特。她质问皇帝,可他否认与施拉特有任何肉体关系。在参观了安格里画家的工作室之后两天,皇帝让人送给这个他倾慕的女演员一个绿宝石戒指,以感谢她耐心地作模特。自那以后,两人的关系日益亲密,而且一直延续到了皇帝逝世的那一天。弗兰茨?约瑟夫与她的会面从一开始起就不同于和安娜在一起的短暂的享乐。安娜是他用高价买下的。尽管安娜因自己的服务收入不菲,但她从没有得到过他的任何表示好感的礼物,如书信或者昂贵的首饰等。但是也没有证据可以说明,弗兰茨?约瑟夫与施拉特保持着性关系。相反,施拉特的家人强调说,尽管卡特琳娜从来没把对丈夫的忠诚当作一回事,但是皇帝在她面前总是表现得很克制,令她很失望。而弗兰茨?约瑟夫直到皇太子鲁道夫死之前都没有中断和安娜的往来。心理医生尤利亚?恩肯也认为弗兰茨?约瑟夫与施拉特之间更有可能是一种纯柏拉图式的感情:“他是一个非常正派的人,几乎是强迫性的正派。而且假如他与这个‘女友’同床共眠的话,他的妻子很可能不会再充当这份恋情的保护神。”
在19世纪人们的道德观中,性被看作是肮脏的东西,不能与爱情相提并论。也许弗兰茨?约瑟夫将两者严格地区分开来,在这里(卡特琳娜)享有的是爱情,而在那里(安娜)得到的则是性满足。从一封德意志大使的信中我们甚至可以看出,这位女演员后来为了让皇帝“换口味”,给他搞来了一些年轻姑娘:“在卡特琳娜女士家中与陛下共进的几次晚餐上,有时会有两位漂亮的女演员在场,莱茵荷德?德芙琳特女士以及卡丽娜小姐。在用餐时,我想,这两位就好象两只年幼的小猫,而卡特琳娜女士就如同一只有些衰老、但却高贵的英国大猎犬。”伊丽莎白很宽容,为了让丈夫不必偷偷摸摸地和施拉特约会,她把女演员的地位抬高到了“皇后的女友”,而且她还又送给了皇帝一张他心上人的画像,并且是他最喜欢的角色“真实夫人”。但是她暗地里却在一首诗中嘲笑他对这幅恰好挂在了她的避难所、赫尔姆斯别墅中的油画的崇拜:
欧伯伦(弗兰茨?约瑟夫)仍然跪在那间,
装饰着护壁木板的房间里,
目不转睛地凝望着那幅油画,
在金色的画框中
有两颗蓝色的星辰在向他微笑;
啊,他太喜欢她了!
嘴中低声念着她的名字。
这份新的爱情使他有些冷落了一直暗中与他保持着关系的安娜?那候斯基。安娜于1887年忧心中忡忡地在日记中写道:“两次见面之间间隔的时间越来越长了。”6月21日又写道:“每一次他来的时候都要抱怨自己老了。”
尽管妻子公开表示了对女演员的好感,但是弗兰茨?约瑟夫仍是难得见到他的新女友。那是在和平舞会上。卡特琳娜被她的崇拜者包围着,而弗兰茨?约瑟夫被一群记者们团团围住,他们记录下他的每一句话以及每一个动作。整个包厢里坐满了来观看表演的嘉宾们,人人手中都举着一副望远镜,生怕漏掉哪怕是一点点的精彩的画面。皇帝没有勇气去接近施拉特,他之后遗憾地给她写信说道:“尽管我是那样渴望与您接近,可是我还是不敢这样做。”这时候茜茜也帮了丈夫一把。她把这位非正式的情敌邀请到舍恩布伦宫,她还安排这对恋人在宫女伊达?费伦茨基的寓所里相见。从这时候起,卡特琳娜公开就以拜访皇后的这位朗读人为由或以朋友的身份出入舍恩布伦宫。茜茜这位中间人甚至又更进了一步。她把施拉特领进了丈夫的居室。弗兰茨?约瑟夫后来感激地给他的女友写道:“今天我是如此地高兴,因为能让您看一看我的房间并让您亲自站在这扇您曾多次从宫外注视过的窗户之前。”从这以后,这位不是贵族出身而又已经结了婚的演员,获得了越来越多的非同寻常的机会参与到皇室的家庭生活中来。宫廷里人们在窃窃私语,公主玛丽?法莱利在她的日记中写道:“施拉特女士与我们共进午餐(四个人),和我们一同散步,一直留到了晚上。我无法形容这样的下午让我觉得多么的尴尬,更令人无法理解的是妈妈竟然认为这样很愉快。”当皇帝的这位女友又被邀请到埃舍尔宫的时候,玛丽又写道:“她的确十分单纯也十分亲切。尽管爸爸对她的友谊不应该追究她的责任,但是我还是有些恼火。那些可恨的人整日对此喋喋不休,他们也不相信,爸爸其实把这件事想得很简单,他付出的感情也很感人……而且我认为,妈妈不应该支持这段友谊。”
玛丽?法莱利的日记片断不仅说明了她在这种奇特的局面面前感到的困惑,而且也叙述了这个由皇后一手导演的三角关系所带来的问题。在匈牙利的奥芬堡,当夫妇俩因这位女演员而发生口角之时,玛丽怒气冲冲地写道:“我在父母的身边常常想到一种深切的痛苦。但是即使父亲对母亲的做法让我感到难受,我也无法真正地对父亲发怒—而更让我生气的是这位施拉特,是她夹在了我的父母之中。”
虽然卡特琳娜鼓动皇帝为她偿还巨额的债务,但是她仍被认为是一个热心的人而受到维也纳市民的喜爱。她身上惟一会受到茜茜攻击的地方就她丰满身材。皇后不会错过任何一个挖苦她的机会,还给她出了许多减肥的点子。茜茜和皇帝一同旅行时,弗兰茨?约瑟夫总是积极地给他们“这位共同的朋友”写信。她就会打听施拉特的体重,还让他问,“您身体好吗?您有没有变得更胖了,等等……”施拉特很重视她的批评,于是找了这位保护神曾去过的疗养地实施自己的减肥计划,可是却从没有真正的成功。在疗养地,她因能维妙维肖地模访出皇后的特征和表情,被那里的医生们冠以了“皇后二号”的美名。
两位女士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她们都让皇帝在给自己的信中讲述对方的事情,她俩彼此都对对方很感兴趣。“我向皇后转达了您的吻手礼,她衷心地问候您并命令我将所附的纸条转寄给您,请您立即在上面记下最近一次量得的体重以及减少的份量。当然她也问过我您在冰川之行中减少的体重,当我告诉她是一公斤时,她觉得太少了。”这两个女人非公开的争斗在这张体重表上表露无遗。
如果人们考虑到,年青时皇帝的风流韵事让伊丽莎白感到多么的绝望的话,就会发现,三十多年的婚姻生活使这个情况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她证明了自己是一个优秀而又宽容的同伴,处事极其周到、得体,比如在1887年11月,施拉特命名日的那天”,传记作家哈曼证明了皇后是一位受骗的妻子。茜茜写道,当她的婚姻走过了1/4个世纪的时候,她刚好是41岁:“如果我不是考虑到,维也纳的商业界可以从这个银婚纪念日中获得经济收益的话,我宁可在4月24日这天随便找一个安静的角落,仔仔细细地回想一下这25年浪费的时光。”
人们没有把茜茜叫回到维也纳来履行她的义务。“处在皇位的高度上,婚烟的戒律就包含了一定的强制性,”卡尔?图皮克写道,“有比你的个人幸福更重要的东西;你承担着比你的个人命运更重要的责任!一个失望的妻子无权放弃,也无权听从社会良知的呼唤。”皇后对她的婚姻感到厌倦—但是,她在自己关于弗兰茨?约瑟夫的爱情而写的诗篇中所表达出来的辛酸的讽刺则让我们看出,她已经不能很好地处理卡特琳娜?施拉特的这件事,她只是尽力使这件事能有一个好的结局。
1888年2月,当皇帝和这位“亲爱的女友”的关系愈发的紧密了的时候,两个女人互相承诺会正确处理她们的关系。“她们说,自己会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感情。我也会这样做,虽然我知道这对我而言并不容易,因为我不想做任何不公平的事。我爱我的妻子,我不能利用她对我的信任以及她对施拉特的友谊。”
施拉特担心她与皇帝亲近的关系会让这位妻子不高兴,但是弗兰茨?约瑟夫驱散了她心中的烦恼,他为了安慰她写道:“只要谈到您,皇后都会最好的字眼来赞美您,我可以向您保证,她非常喜欢您。”
38楼
茜茜在她的日记中充满了敌意的描述,这也许可以体现她对这位女友的“好感”:
你那肥胖的天使(施拉特)
早已在夏季随着玫瑰一同到来。
耐心地等待吧,我的欧伯伦(弗兰茨?约瑟夫)
不要做愚蠢的事情!……
她束紧自己的肚子,
身躯撑满了整件紧身衣。
站立的姿势僵直如板,
‘蔑视’着世间万物。
在天竺葵精巧而光滑的小屋子里,
她如同泰坦妮娅一样自命不凡(伊丽莎白),
这个可怜而肥硕的施拉特。
一方面她不希望丈夫干预自己对于旅游的热衷,而且她很高兴他能在感情上得到满足;另一方面,她也很难接受“这个女友”对于她的丈夫非常重要的这个事实。弗兰茨?约瑟夫始终很喜欢自己的妻子,因此他尽量避免去做任何会刺激到她的事情。在这场三人游戏中,茜茜把握了主动权,她可以随心所欲地将施拉特召来唤去。
每年冬天快要结束的时候,皇帝夫妇都要去法国的利维艾热海滨度两周的假,而卡特琳娜?施拉特也习惯于在同一个时间到那里去度假。弗兰茨?约瑟夫喜欢看到他的两个女人在他的身边和睦相处,因此他提议在凯帕马丁与“他们共同的朋友”碰头。茜茜一开始同意了,可是之后又表示反对,皇帝只得痛心地写信回绝说:“昨天我们又重新商议了这件事。在考虑了多方面因素之后,我们遗憾地认为,您还是不来拜访我们为好。我们对您的邀请绝不是虚情假意,只是我们常常受到一大群人的注视,而这里挤满了好奇的人和许多高层领导人。我们担心,您与我们的关系会受到尖刻的非议……”
两年之后,皇帝夫妇在利维艾热海滨又提到了这位“亲爱的朋友”,这一次是因为伊丽莎白想念她了。是因为她与弗兰茨?约瑟夫的关系变得无聊之极,她需要这种三角婚姻的刺激吗?或者这只是一场痛苦的游戏?无论如何皇帝再次给施拉特写信说:“当我们两人前天吃着非常美味、但过于丰盛的早餐时,皇后突然说:‘我缺少点什么。’她还问我是否也感到缺了什么。我说没对并问她究竟缺了什么,她说:‘你的女友,那个应当与我们坐在一起的第三个人’。”
一会儿将卡特琳娜?施拉特赶走,一会儿又把她召回来。皇后的这种战略像是一条红线贯穿着皇帝与这个女演员交往的整个过程。例如,1896年秋天,卡特琳娜受到邀请,光临奥芬堡,对皇帝夫妇作短期的拜访。可是伊丽莎白突然决定在那天洗头而使这次会面泡了汤。“我(皇帝)对她今天洗头一事非常生气,因为它使会面无法如期进行。但是既然为这件耗时的工作空出了一天,我也无能为力。”当妻子出外旅行而皇帝为她担心的时候,卡特琳娜是一位很好的倾诉对象:“当我将对皇后的担忧对您诉说并从您那儿获得了安慰的时候,我是多么的快乐!”
后来施拉特也染上了皇后的这个习惯。每当她感到弗兰茨?约瑟夫冷落了她的时候,她就以此向他施加压力。有一段时间,他要同时给两个女人写思慕的信,他向自己的妻子抱怨道:“我非常伤心,因为我对我的两位守护天使的情况一无所知。”茜茜仍然将皇帝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控制之中,她在给他的信的开头总是称呼他为“我的小男孩”。皇帝也总是模访她的语气在信的末尾署名为“你可怜的小男孩”,“你孤独的小男人”或“你的小男人”。她有时赶他走,有时召他来,这全凭她的心情好坏或者由匈牙利的政治利益来决定。“我真的非常想念你,我的小男孩。前些日子我把你教育得那么好,现在我又得从头开始我的教育工作了。”她把这种侮辱性的游戏称为“消灭皇帝”,奥地利的记者京特?耐宁在《时代》上这样写道。
不论这个婚姻的真实怀况如何,皇宫里的人对皇族这种违背常规的做法实在难以接受,到处是一片非议之声。胡伯那伯爵1889年写道:“皇帝始终受到一个国家剧院的女演员的迷惑。这个叫施拉特的女子,漂亮但头脑简单。据说,她很正式地和皇帝亲密地生活在一起。是皇后一手策划了这段被人称为柏拉图式的婚外情。而且公开并不认为这份感情是柏拉图式的,而且即便这是事实,这件事也无论如何很可笑—另外还有年轻的公主法莱利。这个愚蠢的故事损害了皇帝在资产阶段以及人民大众心目中的形象。”弗兰茨?约瑟夫可以做的事,他的妻子却决不可以去做。“人们对皇后大声疾呼的话,普通人家的女子也都可以感受的到:家族的荣誉和威望要比你个人的幸福重要得多;为了保全丈夫的名誉和尊严,你必须放弃追求自己的幸福。”卡尔?图皮克早在他那个时代就发表了如此新潮的见解。
尽管流言蜚语不断,弗兰茨?约瑟夫仍然不顾一切地和卡特琳娜?施拉特保持着深厚的友谊。当她生气和他闹别扭的时候,他会非常思念她的温暖,希望她能再度回到自己的身旁。他低落的情绪甚至令他周围的人都觉得难以承受,因此连伊丽莎白都会主动为他们调解,好让丈夫的心情有所好转。宫里的人都知道其中的原因:“他喜欢听卡特琳娜女士有趣地述说戏剧界那些大大小小的麻烦,谈论自己的狗儿们,鸟儿们以及家里发生的奇奇怪怪的事情……他也陶醉于卡特琳娜女士迷人的女性魅力之中,尽管他们之间没有发生任何不正当的关系。一言以蔽之:没有她就是不行。皇后似乎也是这样认为的,她已经充当了两回类似于现在发生的矛盾的调解员了。”
随着弗兰茨?约瑟夫对这个女演员的感情一天天加深,伊丽莎白觉得自己越来越没有理由继续留在维也纳。在皇太子鲁道夫去世之后,她完全把自己封闭起来。“我必须离开这里”,她对妯娌说。“但是我决不能把弗兰茨一个人留下,好在他有施拉特—她会比任何一个人都更好地照顾他,关心他。”她还说:“在施拉特的身边他能得到很好的休息。”为了让弗兰茨能生活得更舒适,卡特琳娜想在附近找一幢朋友的别墅,而她恰巧不知情地问到了安娜?那候斯基。在儿子死后,皇帝给予了这人女人丰厚的经济补偿。这位被抛弃的情人怒火中烧地抱怨道:“他会住在同一间屋子里,但却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1889年4月,施拉特找到了一间类似的豪华别墅,只和舍恩布伦宫隔了几幢别墅。皇帝稍稍改变了一下他的习惯:不像那时候去找安娜他总是在早晨四点钟,现在他改在七点钟与卡特琳娜共进第二次早餐。
伊丽莎白想从这个婚姻的所有职责中摆脱出来的愿望没有实现,她非常怀念那些与弗兰茨?约瑟夫共度的幸福时光。这一切都表现在她的诗《阿尔木湖传记》之中:
她在回忆那曾拥有的漫长岁月,
她将一切都奉献给了他,
只为他生存,只为他忍受着煎熬,
所有的牺牲都是心甘情愿的。
看哪,那只小雀鹰又来了(弗兰茨?约瑟夫),
她的心跳在加速;
但是她却不能够,
让他为自己停留。
他冷酷无情地将喙
刺进了她依然恋着他的心中,
她悄然死去,
凝固成一座青铜雕塑。
伊丽莎白认为自己只是一件牺牲品,而把一切的责任都推卸到一生都为她倾倒但却无法理解她的皇帝身上。
在她死后,皇帝在卡特琳娜?施拉特身边找到了慰藉,正如查尔斯在卡米拉身边一样。玛丽?法莱利在自己的日记中尴尬地写道:
“每天清晨,爸爸都和施拉特一同散步。我也经常遇见她,还得拥抱她……我很害怕,我想起妈妈曾多次对我说起的她的一个愿望:等我死后,爸爸应和施拉特结婚。我是无论如何都想表现得被动一点,但是考虑到爸爸是发自内心地喜欢施拉特,我又不能够对她太冷淡……但是我不会撮合他们,这不是我的义务。”以前是皇后充当了他们的保护人,现在皇后不在了,两人的关系遇到了严重的困难,公众不能接受一个新的女人,而这个女人又出身寒微。公主法莱利写道:“他决不会和她脱离关系,但可惜的是他也无法娶她,因为她是在法律上正式结了婚的人。”
茜茜逝世两年之后,这对情侣之间产生了严重的矛盾,因为施拉特抱怨说,她觉得“自己没有一个合适的地位。”她用了茜茜惯用的方法,生气地一个人回到了瑞士。《新自由报》上登出了一则大胆放肆的广告性消息:“卡特琳娜,人规规矩矩地回到你那不幸被抛弃的弗兰茨身边来吧。”失去了女友,弗兰茨?约瑟夫感到十分孤独。在长时间的分离之后他提到了“对伊丽莎白的爱,这是现在惟一可以把我们联系在一起的东西了。”
卡特琳娜与弗兰茨?约瑟夫永远不会成为一对正式的夫妻了。当皇帝去世的时候,他甚至没有在遗嘱中提到这个“女友”。自那以后她全靠变卖那些在她的“皇帝时代”中积攒的礼特来维持生活。
14情感栖息地
你向你善良的丈夫
承诺你的忠诚,
却用钢针刺进了他的胸膛;
你是罪孽深重的。
茜茜严厉地斥责自己的姐姐,因为她在40岁的那年爱上了一位已婚的医生。现在她住在疯人院中,而这位奥地利皇后却无动于衷,根本不想帮助她。索菲的桃色事件被发现了之后,情人的妻子威胁要离婚,还恐吓着要把这件事宣扬出去,两人情急之下逃往了梅岚。当两人的秘密通信最后也被揭露出来时,这位阿连克恩女公爵承受不了这份打击,疯了。警方站在她受骗的丈夫一边,这位破坏婚姻的妻子要被送进监狱,因为只有男人才有自由恋爱的权利。
你被囚禁在疯人院中,
你成为自己美妙激请的牺牲品;
这一切刺痛了我的心,
我想象着此时此刻纠缠着你的,
狂野而恐惧的绝望心情。
茜茜虽然同情可怜的索菲,但她不能谅解和宽恕索菲。索菲做了她不允许自己去做的事情,因此必须受到严厉的惩罚。由此看来,那些对于皇后有没有和她的某位崇拜者上床的猜测都成了多余的了。
你想要抛下丈夫和孩子,
和情人一同逃往远方;
如今你那罪恶的念头已变得苍白失色,
你再也无法逃脱。
茜茜和她的丈夫并不幸福。他不理解她,而且“表面敷衍以及口是心非的姿态反而暴露出一个人对对方的不重视和不尊重,这要比坦白的拒绝更加伤人”,传记作家图皮克写道:“他究竟爱的是她的哪一点?因为她的本性,她的品味,她的判断都好像是一张娃娃的脸,说变就变。”伊丽莎白知道,弗兰茨?约瑟夫又重新回到了他原先的生活圈子之中。“他躲避家中的压抑的气氛;他不再回避过去的老相识们;他常常出外狩猎;他不再孤单寂寞了”,图皮克写道。“但是这位孤独的年轻皇后也并非对这些婚姻之外的风流韵事一无所知。”
茜茜无法和其他的男人私奔,就如同她姐姐所做的那样。她是皇后,她只能一个人逃离。可是不管她生活在哪里,她周围都围绕着一群被她的美貌和风采深深吸引的崇拜者们。她没有满足过任何男人,她最多只是像英国人所说的那样“挑逗”他们。在德语中没有一个词能准确地描绘那种诱惑男人、而又不满足他们的艺术语言。
皇后看见港口里停着一艘俄国战舰,她突然感到了那种其实早已习以为常了的无聊的感觉。她这次是因为丈夫的外遇以及维也纳皇宫的寒冷于1860年11月逃到马德拉群岛来的。这是一个被上帝遗忘了的角落,他们在岛上惟一激动的时刻就是打牌打输了的时候。如今她在这里的生活终于有了一些变化。她邀请船上的全体人员来陪伴她。在为这些心醉神迷的海员们举办的晚宴以及之后的舞会上,“每一个受到邀请军官,无论年长年幼的”都无一例外地爱上了这位年仅23岁、自愿流浪在外的美貌的女士。连她自己的随从都为她的光采倾倒。伊姆热?洪雅蒂伯爵是一位英俊的年青男子,也是她“名誉情郎”之一。他的任务是给皇后上匈牙利语课。经常与这位美丽的女士接近,唤起这个年青人的激情,很快人人都发现,他的目光寸步不离地追随着她。在他还没有机会做出不合乎礼节的事情之前,这个陷入情网的崇拜者就被遣送回了维也纳。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各种流言蜚语都会由船只和马车立即传到维也纳皇宫中,而且为了增加这些绯闻的娱乐性,它们往往经过了众人的加工。爱恋着她的伯爵的离去对茜茜而言显然不是什么损失,因为她在自己的日记中用讽刺的口吻叙述了这件事。她的日记是在她死了之后才被公开发表的。
第一位(崇拜者,洪雅蒂),
是一只漂亮的野兽,
只是他的耳朵有些过大;
但是他的俊美让我几乎将之遗忘。
我把他带到热带国度,
为他戴上宝石花环,
还喂他吃我手中的香蕉;
但是我很快就厌倦了他。
皇后与她的丈夫几乎没有共同的兴趣爱好,因此她和那些与自己有着相同的偏好的男人们发展起一种很亲密的关系,虽然这种关系有时候中持续了很短的一段时间。甚至连比她小了25岁的她的希腊语老师和朗读者康斯坦丁?在里斯托马诺斯都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就深深地爱慕着这位女学生。“你问我们之间都谈论什么话题?每当我回忆那段时光,那一幕一幕的景象仿佛把我带入了一种难以言状的喜悦的感觉之中。我觉得自己刚刚从睡梦中苏醒,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渗透着兴奋和欣喜……”他从这时候起开始写日记,日记被后人发现了。他的日记中充满了发自内心的崇拜和赞美,这一点毫无疑问地证明了,他是隔着一层有色的眼镜来观察这位皇后的。
他随意披散着满头的卷发,腰和胯很窄。这是一位大胆的骑手,机智的谋略家,匈牙利解放战争中的英雄,一个可以让全天下的女人为他倾倒的男人。他是一位革命者,他从被缺席宣判死刑的那一天起,就成了一名充满了魅力和传奇色彩的人物。“这位英梭的伯爵将被处以‘绞刑’的消息像野火一样顿时传遍了整个巴黎市。安德瑞希不论出现的哪里,不管是在装饰华丽的大厅里或是在丰盛的晚宴上,女士们都会比以往更加殷勤地围绕地他的身边。她们都希望能多看他一眼,多听一听他的声音或是能和这位将被施以绞刑的人有短暂的接触”,西格里特—玛丽亚?格吕辛描述了这位桀骛不驯的革命者浑身洋溢着的魅力。
伊丽莎白,这位巴伐利亚的公爵小姐,当年刚满14岁。她还未曾想到这个男人将使她成为匈牙利的王后,并成为她终生的好朋友。判处死刑八年之后,古瑞拉?安德瑞希被减刑。他承诺从此以后忠心为奥地利皇帝服务。这样,那条通往支持他解放国家的那个女性的道路已经畅通无阻了,现在命运里只是缺了一个牵线人来帮助这位匈牙利伯爵与奥地利皇后结识。这个瘦小的匈牙利女人叫伊达?费伦茨基。当她被一个戴着扑了粉的假发的仆人带进伊丽莎白的房间里来的时候,她被那里的豪华陈设以及复杂的宫廷礼节吓住了。她的到来标志着一场深厚的友谊的开始,也意味着从此以后,皇后将在政治上支持匈牙利的解放事业。这位巴伐利亚的公主觉得自己仿佛被软禁在皇宫之中,因此这位新的朗读者的到来让她得到了一些快乐,她喜欢伊达的语言,也欣赏她的政治观点。茜茜渴望着自由,匈牙利人民也渴望着自由,还有谁能比她更理解这一份灼人的渴望呢?伊达给她讲了许多有关那片原始而广阔的土地的故事,那里的牛群、马群,那里的人民以及伯爵安德瑞希和他的许多思想观点。她讲述的越多,茜茜就越是对那个受压迫的民族着迷。她在遇见他之前,就熟知了他那双闪亮和聪慧的眼睛,熟知了他浑身散发着的魅力;她还没有和他说过话以前,她就已经为他的出色的口才倾倒了。在一次皇宫的节日里,他们终于有了一个机会。这两个早已耳闻对方大名的倾慕者要面对面地相遇了:双扇大门打开了,伊丽莎白听见典礼官响亮的声音,然后他走了进来。他身穿镶皮的制服,深色的眼睛望着她,接着向她深深地鞠了一躬。“在这一个小时里,皇后对古瑞拉?安德瑞希最初说的一些话已经深深地触动了他的心。伯爵本能地感到”,格吕辛写道,这个女人将始终会影响到他以及整个国家的命运,她将是上帝送给他的国家的“美丽的使者”。后来的情况也正是如此。他们成了争取匈牙利解放的战友,也成了亲密的朋友。但是尽管两人之间的感情已经足以燃烧一场大火,但是他们仍是没有跨越精神交往的界线。安德瑞希已经结婚,虽然他是女人心目中的英雄,但他也许表现得极为克制,因为人们毕竟不能毫无顾虑地把一位皇后拖上床。这样做的损失太大了。也许当他从心醉神迷的状态中苏醒过来的时候,他就失去了皇帝对于他的国家的支持。他如果让皇帝戴上了绿帽子,怎么还可能争取到这个同盟军呢?这样做一定不会有好的结局。“伊丽莎白仿佛是一个离异了的,但仍和丈夫相处融洽的女人。她可以自由选择自己想做的事,但是她也会遵照丈夫的愿望出现在公众面前以及与他一同出席重大场合,为了维持美满婚姻的假象”,卡尔?图皮克写道。她从未把与丈夫的肉体之爱看作是一种享受,她甚至也厌恶自己的女儿身,所以在她的在生之年里,她始终让自己像男孩子一样瘦。茜茜不敢让自己陷入纵欲的泥沼之中,也许是她根本对此不感兴趣,“在婚姻生活中得不到丈夫的理解的女人们往往无法充分享受**。”尤利亚?恩肯认为:“如果她们的丈夫在床上又很笨拙的话,她们会完全退缩到自己的世界中去。弗兰茨?约瑟夫从来没有真正地了解自己的妻子。我相信茜茜是有能力去爱的,但是她通过疯狂的锻炼的方式来压抑自己的激情,好让自己不受到诱惑。”古瑞拉?安德瑞希也许是伊丽莎白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男人,尽管他们之间并没有肉体上的关系。在他死的时候,皇后说:“是的,我们是非常忠实的朋友,而且这份友谊没有被爱情所污染。”
她在日记中写道:
第二位(崇拜者,安德瑞希),
啊,他是多么的可爱!
他始终忠诚地守候在我身旁。
世界上能有这样的人存在,
他应当永远活在我们中间。
无论如何,两人的友谊保存了下来。他们有足够的理由和机会度过共同的时光。他们一同骑马出外,一同参加节日庆典,一同商议政治局势,也一同激怒了维也纳皇宫里的人们。她与这位革命者的“私情”让皇宫里的人忍无可忍。原因不只是皇后几乎总是泡在外面,而且与她交往的是一个因反对集权统治而勉强从刽子手的屠刀下逃脱了的匈牙利人!
但是维也纳很遥远,而这段柏拉图式的爱情却很热烈。茜茜感到自己被人倾慕,受人宠爱,也得到了理解,为此她和戴安娜一样宁可用自己的名誉去冒险。她不仅与一大群的倾慕者进行障碍赛马,她还懂得如何让她的男友为她吃醋。安德瑞希从匈牙利给伊达?费伦茨基写信说:“皇后美极了—您可以设想一下,那些年轻的骑手们用怎样热烈的眼光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他们想以此来表达自己的感情,他们就像海豚围绕着船一样围绕在她的身边。我简直一点办法都没有。”许多年之后,安德瑞希已经濒临死亡,而伊丽莎白成了一个失落的、苦闷的女人。他给自己一个多年的好友写信说:“你知道吗,我是如何钦佩她的思想以及她的感情……但是有一件事始终让我很难过,那就是这个世界上能够了解她的人太少了。我真心希望全世界的人都能够了解她并敬重她,因为这是像她这样的难得的人物应该享有的。”
当这位忠实的崇拜者的皇太子鲁道夫的自杀惨剧发生之后不久死于膀胱疾患之时,伊丽莎白的女儿玛丽?法莱利在日记中写道:“安德瑞希伯爵在经受了漫长的痛苦之后,于今天夜间逝世了。尽管这是在预料之中的事,但它对妈妈而言仍是一次新的重大打击。妈妈与他之间始终保持着一种真正的坚定的友谊,妈妈对他的依恋也许超越了对其他的任何一个人。‘我最后的、惟一的朋友’她今天说。”
也许伊丽莎白与其他男人的交往从来没有达到过这样的深度,而且和其他的某些人接触是她为自己建立自信的一种方式。她想在别人的交往过程中缓解自己深重的寂寞:
第三位(崇拜者,弗里德里希?帕赫?封?泰因伯格),
不,他是一只畜生,
纯粹的无耻的禽兽。
他秃顶而丑陋,完全是一堆粪土。
这是一个受伤的女人的悲愤之语,因为她没有得到她所渴求的东西。在刚开始的时候情况完全是另一副样子:那一夜充满了欢笑和快乐的喧闹。人们把自己藏在各式各样的道具和服装中,打着灯笼,轻快地涌出大门,兴致勃勃地登上马车,继而消失在这场蒙面舞会的任何一个角落里。
一个穿着黄色重磅丝绸戏服,脸上遮着一个黑色密网面纱的人悄悄溜出了胡浮堡皇宫。另一个身着红色戏服的人如影随形地跟在他的身旁,寸步不离。
这是狂欢节的星期二。在音乐协会的金色大厅中到处洋溢着放纵的气氛。傲慢的女士们和穿着时髦燕尾服的先生们搭着话,她们尽情做着在19世纪只有男人们才有权利去做的事情。在这个热烈的夜晚所有的人都可以无拘无束、不用负任何责任地打情骂俏,所有的信誓旦旦在天亮的那一刻也就全然失效了。置身于这样一种纷乱的场合之中,茜茜感到一种很奇异的感觉。没有人给她让座,没有人让到一边,也没有人给她鞠躬。这个受人敬重的皇后把自己隐藏在了面具之后。但是尽管穿着戏服,无人能认得出她,她仍是觉得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之中,因此她从拥挤的大厅逃到了走廊里。她这天晚上给自己起名叫“加布里拉”。“加布里拉”也很想像大家一样尽情消遣,于是她很谨慎的从骚动的人群中挑选了一位和相俊美的男人。这就是伊达,穿红色戏服的男人。他被带到了她的身旁。
弗里德里希?帕赫?封?泰因伯格愿意听从爱神的差遣。他惊讶地发现,这个选中了自己的女人无法像其他面具之后的女人那样与他轻浮而自如地聊天。但是恰恰是她的这种高贵的克制态度深深吸引住了他。当她过了一会儿问道,他对皇后的印象如何时,他有些怀疑了。伊丽莎白36岁,年龄和身材都与他眼前所见的这个女人完全相符。但是这简直不可能,这个高贵的女士怎么会到这样的场合来呢?当茜茜与他争辩够了想离开了的时候,这位情郎挡住了她的去路。她大吃了一惊!还从来没有一个臣民敢于违抗她的命令。但是在这儿她可不再是帝国统治者的妻子,而只是众多乔装打扮的人中的一位。这一夜让她久久难以忘怀。“也许弗里茨?帕赫永远无法想到,这一夜给皇后留下了什么样的印象。她完全冲破了所有的生活习惯,放下了所有的矜持,自由而放纵地陶醉于狂欢节的喧闹之中。她象任何一个普通的女人一样,站在自己选中的英俊的年青男士的身旁,和他一起闲逛,一起欢,一起斗嘴。她享受着那种被人欣赏的感觉,但这一次不是作为皇后,而是作为一个美丽的女子,迷人的加布里拉。”西格里特—互丽亚?格吕辛记叙了她的这次激动了心的出游。这次短暂的狂欢节艳遇,过去的时间越久,它留在茜茜脑海中的回忆就越是蒙上了美妙色彩。
茜茜开始与她的这位崇拜者写信。在信中她借“加布里拉”之口渴望地问道:“你在这一刻会梦到我吗?你会对着寂静的夜唱出思慕的歌吗?还有一次她写:“我在不知不觉中无意地走入了你的生活。告诉我,你想摆脱这个枷锁吗?现在还可以,以后谁又知道呢?”她的情书不是从维也纳而是从欧洲各地发出的,为的是不让帕赫猜出她的身份。他比皇后年轻十岁。他并不是毫无经验,只是这样的事情也还是第一次遇上。一个他没有亲吻过,从没有触摸过的女人却对他们这样短暂的接触如此的重视!他终于想要揭开这个谜底,弄清楚这个躲在面具之后的奇特的女人究竟是谁。他在回信中写道,他渐渐开始怀疑她的真名作“伊丽莎白”。他以这样突然的方式结束了这场甜蜜的游载戏。茜茜心里害怕了,她向他索要自己的信,可是他拒绝了她的要求。她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从此不再与他有任何联系。这些皇后的情书在他的书桌抽屉里保存了11年。他后来结了婚,并给他的大女儿取名为伊丽莎白。
突然这个穿黄色戏服的人又出现了。她写信为自己长时间的沉默表示歉意并希望得到他的一张相片作为那段美好时光的回忆。帕赫又一次要求她公开自己的真实身份,但是也又一次遭到了她的拒绝。于是皇后在日记中写下了激愤之语,把这第三位崇拜者描写成一只“可耻的禽兽”。
两年以后,茜茜的怒火才渐渐平息下去。1887年6月她寄给了帕赫一首诗,这也同时意味着她从他的生命中完全的告退:
你还能忆起在灯火通明的大厅中的那个夜晚吗?
那是在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在那里两颗心第一次相遇……
并开始了一段不寻常的友谊,
已经过去了很长很长的时间了!
你还能忆起我们在喧闹的舞曲声中
说过的那些亲密而真挚的话语吗?……
巴尔?米德雷顿脑子里装不下任何浪漫的念头。当以前的爱尔兰代理国王,斯宾塞爵士请他来训练茜茜的骑术时,他粗野地回答说:“皇后对我来说算得了什么?她只会成为我的累赘。您是知道的,我有我自己骑马的方式。”他讨厌愚蠢的女人,喜欢下流的玩笑,极其爱打扮,不惧怕任何危险的探险活动。人们常常看见他和一群人在原野上飞奔,闪亮的红头发在风中飘扬,他是英国最勇敢的骑手之一。
巴尔?米德雷顿不喜欢爱骑马的女士。他是一个大男子主义者,更是一个享乐主义者。他在所有能找到乐趣的地方寻欢作乐。
茜茜的美貌正处在极盛时期。37岁的她看上去仍是那样迷人,连已经成了丰满的中年妇女的英国女王维多利亚都写道:“她那闪亮的栗色长发被编成了许多小辫子披散在头上,好像是戴着一顶美丽华贵的头冠,她看起来动人极了—简直是一幅绝美的图画……她的腰比人们想象中还要细,而且她走路的姿势高贵迷人。”
皇后骑马时穿着的服装把她娇弱的身体显露无遗。她让人依照自己设计的样式用细鹿皮缝了一件非同寻常的紧身衣。在紧身衣外面她没有按照规定穿上一条僵硬的衬裙,而是只穿了一条长款紧身半截裙。这身骑马装把她“赤裸裸”地展示在人们面前,英国人觉得这是“有伤风化”的事。巴尔?米德雷顿被她迷住了。这终于是一位合乎他口味的女士!但是事情进展得没有这么快,两个人首先都必须克服对对方的偏见:
茜茜知道她享有着欧洲最美丽的女人的盛誉,而且这一美名早已传到了斯宾塞爵士所有的艾索伯地区。因此在参加专门为她举行的狞猎活动之前,她精心地修饰打扮了一番。蓝色的套装,金色的钮扣在阳光中熠熠生辉,美丽的头发上歪戴一顶插着羽毛的摩登女帽。她接见了那位不想和她有任何瓜葛的倔犟的教练。也许是他闷闷不乐的表情一直影响到了她,她也始终很严肃。巴尔?米德雷顿走进了房间。他健壮的腿上穿着一条闪光的白色皮裤,棕色的翻口靴擦得锃亮,耀眼的红色燕尾服把他的身材衬托得格外挺拔。他也不愿让人民发现,他被皇后的美貌震动了。他以前认识茜茜的妹妹玛丽,那不勒斯的王后,他觉得这已经足够了。再认识一位来自这个家庭的被宠坏的、娇滴滴的女士他可没有兴趣!她骑着马疯狂地越过各种障碍,皇后想以此向她的教练证明,她决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她跃过了最深的壕沟,最高的灌木丛,还显示出毫不畏惧,从容不迫的气度。这一点连她的马儿都做不到,最后它连同它身上的这位女骑手一起掉进了一条壕沟里。从此两人之间的隔阂消除了,再没有什么可以成为他们的恋情的障碍了。不,他们之间并没有发生性关系。他们之间地位的悬殊以及他们所处的那个时代都不允许他们这样做。他们于是在马背上尽情体验他们对**的渴望,这是欲望的一种升华,是伊丽莎白在她与安德瑞希的交往过程中就已经非常了解的了。和巴尔?米德雷顿在一起,这位世界上最优秀的女疾速骑手忘却了一切,她忘记了自己是皇后,忘记了自己患了头痛,也忘记了自己要节食。她摇身变作了一位极其普通的女子,她欢笑,她逗乐,晚上的时候在丰盛的宴会上她也会胃口大开地尽情享用各种美味佳肴。和戴安娜一样,地享受关与这位具有骑士风度的教练在一起的无忧无虑的时光。而这位教练每一次看着她的目光都在明明白白地说,他想要她。在吃饭的时候,他坐在她的身旁,这是违背了宫廷礼节的,因而引来了众人的指指点点。
弗兰茨?约瑟夫无法理解妻子对这位“平平常常的马厩长”的偏爱。但是茜茜根本不理会他是否怀恨在心,而是把她的教练一起带到了哥德罗。从清晨到深夜,陪伴她的只有巴尔一个人。她在她的私人跑马场为他表演马戏,她的击剑技术如同步兵一样娴熟令巴尔惊叹不已,她还和他一同在辽阔的草原上骑马。只有当皇帝来探望她的时候,她才会暂时遵守一下宫廷的礼仪,表演出一位如同“餐具”上印的那样的贤惠的妻子样子。
皇太子鲁道夫很妒忌这个对他的母亲如此重要的男人。当茜茜又去英格兰中部骑马的时候,鲁道夫去那儿看望母亲,他故意冷落巴尔?米德雷顿,当做他根本就不存在。那些关于他母亲的流言蜚语令他十分伤心,他认为母亲的行为太不恰当了。这位苏格兰上尉和一个富有的女人订了婚,这对他来说意味着社会地位的提高。但是他爱着奥地利皇后,他要完完全全地为她服务,不愿意让婚姻的平淡破坏了他们之间美妙的感情。他常常把未婚妻晾在一边,而陪着茜茜四处去打猎,还把计划好的婚期一推再推。
当伊丽莎白决定从今往后只在爱尔兰骑马的时候,他又陪同她去爱尔兰。而当她下一次又旅行前往英格兰伯爵领地的康曼尔默尔修道院之时,他也随同前去。渐渐地,他的这位长期新娘受够了,她的心上人在过去的六年中和奥地利皇后共度的时光比和她在一起的时间还要多。她也已经听厌了那些日日夜夜传到她的耳中的关于她未婚夫的伟大爱情的绯闻。他必须做出选择。伊丽莎白不喜欢她在乎的人为别人服务。因此她说服了自己大多数的宫女终生不嫁。但是她不敢这样要求巴尔?米德雷顿。
这段不仅与马在关的恋情结束了。当伊丽莎白再次来到英格兰的时候,这位教练不再服从她指挥了。他已经定下了和莎洛特?拜尔德的婚期,结婚可以使他获得两万英镑的财产。“尽管他必须和她告别,尽管她很久没有在他的身旁,他也无法忘记她的形象,她的面容,她的微笑以及她温柔甜美的声音,他在一生中都无法将她忘却”,西格里特—玛丽亚?格吕辛述说了这段既甜蜜又苦涩的爱情故事。茜茜的情况也是如此。她不再对狩猎感兴趣。她的外甥女拉瑞什—瓦勒茜在自己的笔记中写道,她的姨妈在以后的两年中在不同的地方和巴尔?米德雷顿偷偷约会。一次是在海德堡,她还为此写了一首诗献给他。但据别的书上记载,这首诗是写给荷兰赞德伏特的一名不知名的年轻人的。无论如何我们可以从这首诗中看出她受到压抑的激情:
我只想远远地,远远地离开你,
我再也承受不起;
心中美妙的感情;
简直让我伤透了脑筋。
我闭上眼睛,
只为了不想再见到你。
我甘愿用我的一切,
在所有的感觉麻木了之前,
换取我心中的安宁。
因为当我今天见到你,
我必须努力地克制自己,
只为了不让双手高高合拢,
仿佛天神降临……
不,奥地利皇后在感情方面一点儿也不走运。她希望得到的人她无缘拥有,因为她的地位高高在他们之上。她必须忍受公众对她的每一个举动以及每一次约会的关注和评论。因此只有死去了的人以及神话传说中的人物才让她有一点亲切感,她在孤独寂寞的时候可以和他们对话:诗人海因里希?海涅和英雄阿希尔。她还用阿希尔这个名字命名了她在柯笑的隐身之处。
她痛苦地告诉她的后人:
我没有爱情,
我也没有美酒;
爱情让我痛苦,
美酒令我厌恶……
15政治生涯
随着一声巨响,巨大的水晶王冠摔得粉碎。这发生在1856年的冬天,皇帝与皇后将要登上他们的游轮的那一刻。的里雅斯特港口上的人都愣住了,没有一个人相信这只是一件偶然的事,所有的人都在心中暗暗地揣测,这其中一定有着什么阴谋,一定是有人在蓄意破坏。
茜茜非常了解她在这次国事访问中所要扮演的角色。她知道,皇帝需要她的帮助,他们要努力改变人民对自己的态度,因此即使迎接他们的只有敌视和轻蔑的目光,茜茜也寸步不离地陪伴在弗兰茨?约瑟夫的身旁。这次旅行和以往的任何一次都截然不同。别的皇室世袭领地的人民的热情欢呼以及给予他们的尊重和爱戴与意大利人的冷漠形成了鲜明的对照。意大利人深受奥地利军事统治之苦,想从这个制约着他们的多瑙河帝国中独立出来,因此他们对这个皇帝只有憎恶和怨恨。
离开了的里雅斯特之后,他们来到了威尼斯。在这里又发生了另一件让他们十分尴尬的事。皇宫必须重新修缮,红白相间的宴会厅需要铺上新的地毯。可是做这项工作的人暗地里偷梁换柱,当宴会厅整修一新的时候,意大利的官员才猛然发现,红地毯变成了绿色。整个大厅绿白相间,这恰恰是意大利革命党的象征。
意大利的每一个角落里都洋溢着反抗和反感的情绪。大多数的贵族家庭都拒绝出席皇帝的接见。130个贵族世家只有30个面见了皇帝皇后,以表他们的忠心。“人民把通往皇宫的路围得水泄不通。那些身着华丽服装的贵族夫人小姐们不得不从人群中挤过去。在这200米的路上她们所听到的恶意谩骂和肆意污辱比她们有生以来所听过的全部都要多”,艾贡?凯瑟尔?康特?苛蒂描述了意大利人民对于奥地利皇帝的愤恨。当皇帝夫妇来到著名的拉菲尼斯剧场观看演出时,大多数的包厢都空无一人。
当茜茜陪同她的丈夫穿过威尼斯的大街小巷的时候,贵族们纷纷准备以冷漠表示对这两位尊贵的客人的不屑一顾。
虽然伊丽莎白讨厌在公开场合露面,在维也纳的时候也总是逃避官方的活动,可是这时候她却表现出了对丈夫的极大支持。尽管随时都有被暗杀的危险,她仍是和弗兰茨?约瑟夫一同出席各种官方活动并以她的美貌征服了人民的心。
我们都还能清晰地记得《茜茜公主》电影中的场面。美丽的皇后身着蓝色的嵌有紫貂皮的丝绒礼服款款地走过威尼斯的马尔库斯广场,她的手里牵着小女儿索菲,站在街道两旁的意大利人民不由自主地鼓掌欢迎她。弗兰茨?约瑟夫从威尼斯给她的母亲写信说,意大利人民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这主要是因为皇后“给他们留下了百常好的印象”。布里吉特?哈曼是这样来叙述这位迷人的皇后获得成功的:“没过多久,维也纳全城的人都听到了皇帝所说的一句话,他认为‘茜茜的美貌比士兵和大炮都更具有征服意大利的力量’”。
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19岁的伊丽莎白天生有一种成为“人们心目中的皇后”的能力。至于后来她变成了另外的一副样子,责任主要在于维也纳宫廷,那些陈腐僵化的宫廷礼仪使她觉得自己仿佛被囚禁在一个“古堡”之中,没有了私人空间。而婆婆索菲根据自己的经验认为君王要和人民保持一定的距离,因此每当茜茜有和人民接触的念头,她就会面般阻挠。宫廷礼仪极大地限制了茜茜的行动自由,而要摆脱皇宫的控制又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只有在国家陷入危机的时候,人们才会想到茜茜的作用,这位年轻的皇后以她的实际行动证明了她是有能力承担责任的,而且她也心甘情愿地为她的人民服务。
1859年的战争造成36.2万伤病员,这让茜茜颇为震惊。弗兰茨?约瑟夫在从意大利发回的信中描述了许多军事细节,这使她更加惴惴不安了:“抗战进行得十分艰苦,牺牲品战士的尸体已经堆成了山。也有许多军官壮烈牺牲,这一损失是很难弥补的。”军队的装备耗费了巨额的资金,没有人负责烈士的善后工作,伤病员也无从安置,人们只得临时把修道院、教堂和宫殿改造成了医院。这位29岁的年青皇帝第一次遭受到如此重大的失败,他绝望地写道:“请给我们的伤员们一处容身之地,能受到您的照顾,他们一定会感到无比的幸福。为此我会对你们感激不尽。”在这个紧要关头,连他的妻子也暂时有了一项工作。而茜茜也认为这项工作非常有意义,在工作中她觉得自己重新找到了自身的价值。
伊丽莎白每天都阅读报纸杂志,密切地关注着政治局势的发展。这场失败的战争不可能不对这个一直以它的军事实力作为自己炫耀的资本的帝国造成严重的影响。弗兰茨?约瑟夫的声誉在索非里诺战役之后降至了谷底,而且人民要求他退位的呼声愈来愈高。茜茜虽然并没有直接谴责自己的丈夫,但是她越来越站到了“人民”的那一边,和人民一起反对皇室的极权统治。可是她的婆婆索菲却始终顽固地坚持专制统治。茜茜认为,弗兰茨?约瑟夫的思想之所以如此僵化,全都是由她所赐。
当时年仅21岁的皇后给皇帝提出了一些政策上的建议,她觉得他应该在尽可能短的时间里重新恢复内的和平安定。可是弗兰茨?约瑟夫根本不听从妻子的劝告。尽管战争早已失败了,可是他仍是指望着普鲁士会来援助他。这一错误的战略决策造成了难以挽回的损失。瑞士公使这样写道:“即使在最下层的人民当中,皇帝也早已誉扫地。在过去的十年中,为了维持军队,购置最先进的军事装备,全国上上下下都做出了巨大的努力。可是如今人们认识到,他们在军事上投入了上百万的钱财,换来的只是这个贵族们施行专制统治的工具和武器而已”。
伊丽莎白同意这个观点,可是她的想法得不到任何人的重视。弗兰茨?约瑟夫从来不和她讨论政治问题,他在做任何政治决定之前都会听取母亲的意见,而妻子在他的眼中只是一个不通世事的小姑娘,她应该把精力放在照顾孩子上面,而且在适当的时候出面安抚一下人民。
虽然她在皇宫中的地位微不足道,可是广大人民都十分喜欢她。她与奥地利皇帝那梦幻般的婚礼犹如在这个人民受到严厉管制的国度中吹过了一阵温暖的春风。政治犯被减刑或释放,夹道鞭笞的惩罚被废除,“人民都在说”,哈曼写道:“是年轻的伊丽莎白要求丈夫把取消这种惩罚方式作为送给她的结婚礼物。”就连废除地牢中的链刑也有她的一份功劳。
饱受帝国专制统治之苦的人民把皇后看作心中的希望,他们期待着皇后能对丈夫的政策施加一定的影响。自由党人想依靠她的力量废除1855年签署的条约,由于这项条约天主教会获得了政治权力,逐渐走上了独裁的统治道路。这项条约的签订是索菲的主意,她把对婚姻以及对学校的司法权赋予了教会。这是对所有非天主教徒的宣战。茜茜和戴安娜一样,虽然从不说什么豪言壮语,但是她的行动却清清楚楚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皇后十分喜爱阿特尔湖边的一座新教教堂,当那里的牧师走到她的身前,请她为建一座教堂塔楼而募捐时,她毫不犹豫地赞助了一大笔钱。“我已故的祖父(巴伐利亚的马克西米利安国王)出资让新教教徒在慕尼黑的卡尔广场上修建了一座雄伟的教堂”,她说:“尽管巴伐利亚自古就是一个纯天主教的国家,但是那儿的人们绝对不会岐视和排斥新教教徒。”茜茜此举使她成为了这个受到压迫的宗教团体的同盟军,她和他们一同抵抗天主教会的强大势力。
但是人们总有一种偏见,认为漂亮的女人必定是愚蠢的。伊丽莎白也遇到了这样的情况。至今为止,人们都否认她具有政治才能,而硬要把她在匈牙利所做的献看作是爱情的力量所致。他们说,匈牙利人不应该感谢茜茜的智慧,而应当感激她的冲动的感情。他们还谴责茜茜,认为她是被安德瑞希伯爵拉拢了,才会支持匈牙利的独立革命,是她加快了这座多瑙河帝国毁灭的进程。
这是人们的双重标准的体现:男人是统治者,爱情只是他们借以炫耀的装饰物。而女人追逐着爱情而且因为盲目的爱情而陷入政治之中。
1848年革命被镇压之后,匈牙利失去了一切的特权,旧的宪法也被废除了。它成为了一个受难也纳统一管辖的省份,但是在将近20年的时间中,这片土地上始终充满着一种躁动不安的气氛,维也纳必须依靠武力才能维持它的安定。匈牙利人坚持要让弗兰茨?约瑟夫作他们的国王,这样他们就可以重新得到曾经享有的权利。这就意味着维也纳的专制中央统治将被削弱,维也纳将向意志坚定的匈牙利贵族作出让步。
1859年,奥地利军在伦巴第败北,弗兰茨?约瑟夫想到,与匈牙利作战的结局也许会和在意大利的惨败一样,因此他开始寻觅一条比较缓和的中间道路来解决政治争端。
茜茜热爱匈牙利。刚开始的时候也许恰恰是因为她的婆婆痛恨这个地方。1863年,她不顾皇室的反对,坚持定期学习匈牙利语。哈曼写道:“至今为止,维也纳皇室成员纷纷谴责伊丽莎白掌握的语言太少。特别是因为她在出席正式场合时只能说很少几句法语和意大利语,所以她常常受到维也纳贵族的耻笑。”弗兰茨?约瑟夫对于妻子在学习匈牙利语上表现出的积极性感到极其惊讶。
皇后学匈牙利语学得那么快,首先要归功于一位匈牙利乡村贵族家中的朴实的姑娘,她是1864年被茜茜请到维也纳皇宫里来的。伊达?费伦茨基在匈牙利的独立革命中扮演了一个十分重要的角色。她比皇后小四岁,为皇后念书,也成了茜茜亲密的朋友,同时她与古瑞拉?安德瑞希伯爵以及弗兰茨?戴克的关系非常密切。在1848年革命失败之后,安德瑞希被缺席宣判为死刑,后来又获赦免,他始终都在为使他的祖国拥有特权而努力。
伊达在皇后的身边刚刚一年的时间,弗兰茨?约瑟夫就在妻子数月的催促之下前往布达佩斯。他准备对匈牙利人民做出一些让步,但是他所做的妥协还远远不足以让匈牙利人满意。他取消了军事审判权,还释放了违反新闻法的犯人。
伊丽莎白也并不满足。她知道,只有重新实施匈牙利的宪法并加冕匈牙利的国王才能平息国内的动乱。安德瑞希成了她的好朋友和顾问,他也一天一天地把皇后引上了另一条政治道路,甚至引上了另一种生活道路。在匈牙利他被人民奉为民族英雄,而在维也纳的皇宫里,人们视他为流氓。胡伯纳伯爵在日记中有这样的描述:“他本人并不令人厌恶,他有一些放荡不羁的艺人习气和骑士风范,又带着运动员和演员的特征。他看起来像一个阴谋家,但同时又象一个直言不讳的人。他是那个时代里最大胆的骗子,又是最冒失的吹牛家。”茜茜为他着迷并不奇怪。和她那让人索然无味的丈夫相比,他充满了神秘的色彩。她的丈夫毫无勇气可言,又读不懂她的思想,因此她一下子就疯狂地迷恋上了这位革命者。但是如果说茜茜的进步思想完全来源于这位朋友,那是不正确的,这完全抹煞了茜茜自身的聪明才智,其实她从一开始起就利用身边仅有的一些机会与皇室的独裁统治做斗争。美丽的皇后与这位革命者是在1866年结织的。当时她28岁,而他42岁。那一天,当这位匈牙利的伯爵走进接见大门时,眼前一亮,他看见一位美丽得如同神话中的公主的皇后。她身上穿的是经过改动的十分豪华的匈牙利民族服装:黑色的紧身衣,白色的丝绸长裙,珍珠和钻石穿成的结绳,一个白色的三角形围裙,头上戴着一顶匈牙利的小帽子,额上是钻石皇冠。“她站在宝座上,身边是她的宫廷首席女家庭教师以及八个经过挑选的宫女,大多数是匈牙利人;一位地地道道的皇后。”布里吉特?哈曼描述了两人第一次相见的场面。
让在场的所有的人都感到吃惊的是,茜茜准确无误地用匈牙利语表示了感谢,全场爆发出热情的欢呼声。在为欢迎皇帝夫妇驾到而举行的舞会上,伊丽莎白第一次和安德瑞希面对面地说话。“您看,意大利的局势恶化,对皇帝非常不利,也让我很伤心;如果在匈牙利也出现同样的情况的话,我想,我会活不下去的。”她是在向一位政治家暗示着些什么,也许也同时是在向这个男人暗示着些什么。
事实上,皇后这一次是真的孤注一掷了,她甚至把自己也当成了一个法码。当1868年与匈牙利达成了和解的时候,她为皇帝又出了他们的第三个孩子,玛丽?法莱利。但是,在此之前又发生了一件重大事情。1866年6月15日爆发了一次新的战争,这一次是普鲁士打奥地利,于是伊丽莎白又一次要充当起一名护士。“这是一场被载入史册的血腥的战争”,费尔斯滕贝格伯爵小姐描述了这场具有决定性意义的科尼希格莱茨战役。奥地利的士兵们“仿佛被沙土迷了眼睛一样,在枪林弹雨中成群地倒下了,那是一场可怕的血惺的屠杀。”
历史在重演。火车每在载着无数的伤员归来,伊丽莎白照料着伤员,安慰他们的亲属。可是人们也注意到,“皇后陪伴在匈牙利士兵身边的时间要远远多于别的民族的士兵”,哈曼的描写让我们看到了茜茜对匈牙利的热爱。
普鲁士的军队一天比一天逼近维也纳,皇后又一次作了惊人之举:她离开了维也纳前往布达佩斯。皇太后索菲简直是怒不可遏。恰恰是她最痛恨的匈牙利人来保护她的儿媳妇,她实在是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
茜茜到匈牙利去是政治上很聪明的一步棋。弗兰茨?约瑟夫现在迫切需要匈牙利人民的支援,因为茜茜受到那里的人民的爱戴,因此想通过自己的美貌来达到政治目的。在火车站上的告别仪式中,茜茜做了一个极富内涵的动作:“她当众吻了自己那备受打击的丈夫的手”,布里吉特?哈曼写道。此时此刻,人民对于她的丈夫的支持又一次达到了谷底,甚至人们在想:“普鲁士人,快来吧,我们会助你们一臂之力。”在这种情况下,这位平时始终反对自己丈夫的妻子却毅然坚定地站在了他的一边。伊丽莎白每天都写信给她的丈夫,向他施加压力。她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迫切地想赢得丈夫的心,来达到她的目的。“我最后一次以鲁道夫的名义恳求你,请你不要错过这最后的一次机会”,她请求说。弗兰茨?约瑟夫不顾母亲和众臣反对,向茜茜让了步,他在维也纳接见了安德瑞希。在这些日子里,皇帝感到来自各个方面的压力。匈牙利人仍被奥地利皇室视为敌人,他的妻子不断地要求他与匈牙利和解,而普鲁士已经逼宾了普雷斯堡。这位绝望的丈夫感到无助极子,他在给妻子的每一封信中都用孩子的语气署名,这把他当时的迷茫和脆弱显尽无遗:他不再署名为“爱你的弗兰茨”,而是“你忠实的小男人”;“你的小丈夫”或是“极其爱你的小男人”。科尼希格莱茨战役的惨败结束了奥地利对德意志的统治。弗兰茨?约瑟夫对妻子说:“不管对方是否要求,我们将完全撤出德意志……”。费尔斯滕贝格小姐伤心地说:“天哪,现在我得忘记自己是一个德国人!一想到得离开那片土地我就伤心不已;就这样告别了自己的祖国,这让我痛心极了……”
茜茜对帝国里存在的其他问题都不太关心,她感兴趣的始终是“匈牙利问题的解决”。可是这时候国内到处危机四伏。波希米亚的村庄和农田都在战争中成为了一片荒地,疾病蔓延,人民忍受着贫困和饥荒,意大利还没有完全安定下来,与普鲁士的谈判尚在进展之中,匈牙利的军团不断地在国内煽动暴乱。
弗兰茨?约瑟夫渴望能得到她的理解,他这样写道:“我不能把自己的注意力只放在匈牙利这一件事上,而忽视那些因效忠于帝国而默默忍受着无尽的痛苦的其他民族,他们此时此刻格外需要我的关心和帮助,我要履行自己的职责和义务。”
1867年2月中旬,匈牙利人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愿望,吉瑞拉?安德瑞希登上了宰相的宝座。皇后为了表示谢意,在这段时期里给丈夫写的信都充满了柔情蜜意。“我亲爱的皇帝!我今天仍然非常伤心,因为你不在我的身边,我觉得空虚极了。我每一分钟都在想,你必须赶快到我的身边来,否则我就要飞回你那里。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能尽快到来……”
1867年6月8日。匈牙利的贵族夫人小姐们连夜赶制服装,梳妆打扮,为了能在早晨六点准时随着长长的车队前往奥芬的玛蒂亚斯教堂。前一天的晚上,茜茜又一次试穿了她的那件银白色的、镶满了宝石的织锦礼服。当加冕仪式于七时整正式开始的时候,这位即将成为匈牙利王后的美艳绝伦的皇后成了所有在场的人瞩目的焦点。“当高大的安德瑞希在最高侯爵的协助之下,在大教堂中为他们的统治者戴上王冠,披上圣斯特芬的圣袍时,茜茜的眼中充满了泪水”,康特?柯蒂描述了这具有历史意义的时刻。
一切圆满成功了。匈牙利人从此以后像膜拜一位女神一样崇拜着茜茜,但是奥地利人却把她当成了一个叛徒。
皇太子鲁道夫和自己的母亲极为相似,茜茜极力主张,让他接受新的进步思想,可是这一思想也许在他所生活的那个时代是不合时宜的,反对父亲的专制统治的想法已经在他的脑子里扎了根,他徘徊在两个思想体系之间,找不到属于自己的空间。他既无法接受那遥不可及的母亲,又不能接受始终固守着君主制的头脑僵化的父亲。当他的婚姻也惨遭失败的时候,他选择了自尽这条路。他给妻子写了一封辞别的信:“从此你摆脱了我,也摆脱了我给你带来的痛苦,你可以依照自己的方式继续生活……我平静地走向死亡,这是惟一可以挽回我的名誉的方式。”
茜茜和戴安娜一样,想把自己的儿子培养成一位好皇帝,但是她失败了。儿子的早逝使她再也没能从阴影之中走出来,她从此对政治不闻不问,她把这个君主国称作是“曾经辉煌一时的帝国的空架子。”她为后人写道:
生活在过去那遥远的帝国的亲爱的人民,
我在心中暗暗地钦佩着你们:
因为你们用自己的血汗
苦心抚育了如此腐朽的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