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克林可夫:天下谁人识君



 71年前的5月21日,格里高利·索克林可夫(Grigory Sokolnikov)被害身亡,在他逝去的70余年里,这个名字几乎被人们遗忘。学术界津津乐道地讨论列宁的“新经济政策”,讨论二三十年代苏联的国际贸易与对外援助,却很少有人注意这些经济行为背后的货币基础。这位前苏联建国初期货币与银行体系的总设计师,成功遏制超级通胀的功臣,就这样淹没在历史的尘埃里。

  1888年8月15日,格里高利·索克林可夫出生在俄国的一个犹太家庭。他本姓布莱恩特(Brilliant),据说这个姓氏在犹太人中是与“金钱”、“珠宝”相关。索克林可夫的一生,也正是跟金钱紧紧联系在一起。1905年,17岁的索克林可夫加入布尔什维克党,其后入狱,流亡国外。在法国,索克林可夫就读于巴黎大学经济专业,西方经济学教育与共产主义信仰在他身上有趣地融为一体。

  1917年,十月革命胜利后,布尔什维克们发现,这个国家的货币——卢布,已经没有任何信誉可言。1914年俄国政府废除了金本位,货币发行量一路狂飙,物价已经失控。年轻的苏维埃干脆发行了自己的货币:Kerenki——同样是一种没有任何实物作抵押的纸币。一时之间俄国境内各种货币并行,共同点是都没有任何信誉保障。

  当时,苏维埃政权内部就“先维护货币稳定,还是先发展经济”的问题展开了热烈的讨论。大部分人认为,应当先发展经济,随后货币自然就会稳定下来。然而索克林可夫却提出了不同的观点:没有稳定的货币,发展经济就不可能。他遭到激烈的反对,其中包括他的好友托洛茨基。托氏认为,共产主义社会本来就不该存在货币,更不必费心去维持货币的稳定。索克林可夫与托洛茨基在经济政策方面也发生了难以弥合的分歧,最终导致这对亲密战友的决裂。

  最终索克林可夫的观点得到列宁的支持,他被任命为财政部长,开始了银行国有化和统一货币的一系列改革。在货币的形式上,列宁曾建议直接用黄金来做货币,即“藏金于民”。索克林可夫否定了这个想法,而是以25%的黄金作抵押发行纸币,这样既维持了民间的流动性,又能为国家留存足够的实物黄金。这在当时可谓极富前瞻性。

  1922年,一种以黄金作抵押发行的货币Chervonets面世了,这就是苏联货币史上的“金卢布”时代。由于有了黄金的支持,金卢布得到民众的信任,迅速在流通中取代了原有货币。1924年,苏联进行币制改革,1金卢布兑换过去的5万旧卢布,币值终于稳定下来。

  就连曾经反对此事的托洛茨基后来也不禁称赞道:“索克林可夫总有很多天才的想法。”

  然而,货币政策的成功并不足以保障索克林可夫在党内的地位。作为温和的中间派,索克林可夫被日益孤立起来。为了维护币值稳定,他坚决反对政府赤字扩张,更成为斯大林发展军事工业化的绊脚石。1926年,他被调离财政部,实际上已被架空。1929年,他被派驻英国担任大使,一篇英文报道描绘了他当时的处境:“乔治五世拒绝跟来自苏联的代表握手,最后还是威尔士亲王解了围……莫斯科方面并不信任这位大使,因为Dmitri Bogomoloff(苏联情报部门负责人)总是跟在他身边,显然是来监视他的——而后直接汇报给斯大林。”

  被西方敌视,被同志怀疑,在生命的最后几年,索克林可夫的悲哀可想而知。

  尽管与托洛茨基在经济观点上存在分歧,索克林可夫还是被视为托派。大清洗时,作为托派的“次要人物”,他在1937年的第二次莫斯科审判中被判入狱10年。两年后的1939年5月21日,在一次狱中“斗殴”中,索克林科夫被同狱犯人打死。若干年后赫鲁晓夫组织了一次清算斯大林的调查,证实索克林可夫之死系政府指使的暗杀。

  1988年,苏联为索克林可夫平反昭雪。几年后,这个国家再次重复了20年代的超级通胀,却不再有人能够力挽狂澜。不知那个时候,是否有人记起了索克林可夫,以及这段本不该被重复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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