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系列专题：李开复离职
“无论在任何国家，我们都希望在不触犯法律的前提下，给用户更多的选择”
【《财经网》北京专稿/记者明叔亮】6月18日之前，谷歌中国正见起色。搜索市场份额第一次出现提升，新产品如地图搜索、移动搜索、MP3搜索等相继推出，针对中国市场的产品线逐步丰富，与竞争对手相比不再那么单薄。按照谷歌全球副总裁兼大中华区总裁李开复的计划，接下来将是谷歌开始发力的阶段。但是，一场风暴多少打乱了李开复的步伐。
6月30日，李开复接受了《财经》记者采访。采访在李开复位于北四环外的家中进行。由于刚刚完成手术，李开复回答问题时，大部分时间只能躺在沙发上。访谈部分刊登于刚刚出版的《财经》杂志2009年第15期。以下为更详细的访谈内容。
反低俗举措
《财经》：6月18日之后，对于谷歌网络搜索含有低俗信息的争议一直在持续，你们对此事是怎么看的？
李开复：无论在任何国家，我们都希望在不触犯法律的前提下，给用户更多的选择。在任何一个领域里搜索，我们都希望给用户提供的结果是最全面的，我们自己的使命就是整合全球的信息。
处理互联网色情的内容难度很高。第一，对于色情内容的界定缺乏统一的标准。仅仅通过搜索引擎公司自行设定关键词或bad URL，由于人力、脑力限定，不可能做干净。第二，色情网站使用很多技术，在其网站被搜索引擎屏蔽时，自动跳转到新生的URL，防不胜防。
在这个问题上，我们是花了很大精力的，在此问题上的投入只会比其他公司更多。谷歌相对其他公司来说，还有一个困难在于我们的索引是最大的。我们全球抓取了几千亿个网页，我们的原则是在人工辅助的基础上，尽量使用技术来实现过滤。因为如果光用人工过滤数千亿个网页，假如我们雇佣一万人，每人每天审核5000个网页，这样十年才能做完。这个工作量是巨大的，我们不可能雇这么多人去这么做。
《财经》：无法使用人工过滤，怎样从技术上去实现，谷歌做了哪些工作？
李开复：从十天前到现在(注：6月30日)，还是做了不少工作。我们的工程师已经做了一个“机器学习”系统，能够根据网页上的文字还有用户的使用习惯，挑出“可能是黄色网站”的网站，再经过人工审核，来过滤黄色网站信息。这样，我们的编辑不必看几千亿个网站，只要看我们机器挑出的一百多万个网页就可以了。今天，谷歌能搜到的黄色内容已经比其他搜索引擎少很多了，半个月之后会少更多。
上面提出的技术对文字网页很有用，但是图片不是机器能够做出精确辨识的，虽然我们也有图片的“机器学习”。我们想了一个办法，正在做一个网民举报系统，当网民看到了不合适的图片之后，点击举报。一张图片，如果被多次举报，就会进入我们人工审核筛选的流程。这个技术一两周之内就会上线。
最后，针对青少年上网的人群，我们在探索是否有可能做一个专门的搜索引擎，但是有一定的难度，还在评估中。
《财经》：谷歌一直坚持减少人工干预的价值观，谷歌总部对谷歌中国实行这样的过滤机制是否认可？
李开复：我们希望做一个既合法、又完整的搜索引擎。这点，谷歌总部是有共识的。
《财经》：联想词机制当中所出现的那些低俗内容，是谷歌刻意为了流量所做的吗？
李开复：当然不是。联想词是根据用户的搜索频率产生的。大家常搜什么，什么就会出现在联想词里面。我们确实可以审查得更好，但确实不是流量的问题。
《财经》：6月24日晚上，谷歌在国内服务出现了中断，此次事件是否会动摇谷歌对在中国市场持续发展的信心？
李开复：不会。谷歌的承诺没有改变。另外，我补充一下，谷歌中国的Google.cn服务并没有中断。我们在中国的Google.cn服务一直非常稳定。
《财经》：这会降低谷歌对中国市场的期待吗？
李开复：不会。经过这次事件，我们发现网民非常关心我们，而且我们看到了他们的期待。这证明中国是一个值得赢得的市场，我必须争取更多的资源来做我们该做的事情。
尝试品牌推广
《财经》：此事发生之后，是否意味着市场经营的难度会加大？
李开复：应该是。任何一个企业都会碰到这样或那样的挑战，我们不会逃避今天面对的挑战，这个时候，更需要的就是耐心、信心和决心。
《财经》：依靠技术方面的优势，谷歌在美国市场占据了份额第一，但是在中国，谷歌与竞争对手的差距并未有很大的改善，原因是什么？
李开复：眼光放长远来看，1998年我们在美国推出搜索引擎，2003年成为第一。在中国，我们的策略是，首先专注于产品，这是基础。今天我们对我们的产品很有信心，进来才三年的时间，再给我们更多点时间，我们会做得更好。和美国不一样的是，在中国我们除了产品做好，还要增加推广，提高品牌认知度。
《财经》：今年会有什么比较大计划？
李开复：今年一如既往地做好产品、做好推广，产品比如谷歌音乐、移动搜索、百宝箱、iGoogle都很成功。我们过去的一些缺口，开始都在补足。以前我们没有MP3(搜索)、没有“知道”、没有“贴吧”，现在这三个都有了。慢慢你会发现，我们有了一些独一无二的产品，并且中文搜索技术和体验领先对手，是时候加强品牌方面的工作了。
《财经》：会用什么方法来提升在中国的品牌影响力？
李开复：我们的确尝试了很多方法。前一段时间，我们通过电视媒体让更广大的用户了解我们在中国的努力。目前，我们还在通过科学的方法监测，衡量电视是否有效。现在我们发现，在中国，媒体策略还是要走更普遍的方法，不能仅仅通过较为精英的媒体去推广，毕竟他们reach(覆盖)的人只是一小部分。
《财经》：广告主最希望你做的是多做一些广告推广，在这一方面有什么计划吗？
李开复：我理解，我的团队已经开始执行了。现在，在北京和广州的公交候车亭和地铁上就可以看到我们的广告，推广移动搜索和移动地图，因为我们认为坐公交的人手里没有laptop(笔记本电脑)，手里会是手机，也许看到广告会用一用。
《财经》：除了做品牌推广之外，你从总部争取来的资源还会用到哪些方面？
李开复：品牌和合作可能是主要的两个方面，其他还有投资、收购，我们希望有更多合作伙伴。基于Android平台的手机，例如在美国已经发布的G1这样的手机，可能是爆发成长的产品，这可能会接触到一批新的网民。过去没有用PC上网的人，也许上网第一次是用Android。
探索电子商务
《财经》：谷歌目前在高端人群当中已经获得了不错的使用率，是否忽略了基础的网民用户？
李开复：用美国的观点来看这个问题，总是最高端的人影响其他人，当然，现在中国看来未必如此。
互联网最初的发展趋势是从娱乐到新闻，到社区，到个性化，然后到电子商务。中国正在走这样一个过程，比美国晚起步几年。目前，在娱乐内容方面已经超过了美国，在社区方面也已经赶上美国，但是，在电子商务方面还落后美国，也是必然的发展方向。
《财经》：在电子商务领域，谷歌有什么样的计划？
李开复：我们最近悄悄推出了一个购物搜索，用户在搜索的时候会悄然出来，免费提供各个不同电子商务网站的服务和报价。
《财经》：这会是最终谷歌面向电子商务领域的新平台吗？
李开复：其实，对我们最重要的还是互联网搜索广告，因为电子商务基础上的互联网广告会更有价值。当我们的广告主开始做电子商务后，他们会发现搜索广告带来的用户购买率最高，发现搜索广告是最有效率的推广方式。所以，购物搜索只能算是谷歌战略中的一个步骤；它的目的是尽快推进电子商务，显示互联网搜索广告的真正价值。
《财经》：目前谷歌在品牌方面问题是在中下层的品牌不够坚实，未来电子商务可能是在高端的用户，这是不是一个矛盾的现象？
李开复：大学生是将来的高端用户。两年前，我们进入高校发现，很多大学生都不是在用谷歌，我们在大学的市场份额还不如我们一般的市场份额，这是我们很担心的一件事。我们发现在高中生的份额就更低了。
现在谷歌的做法和希望是在大学增加力度，让那些孩子进入大学以后去发现，学英文、做学术的东西必须去谷歌，慢慢得到好感。我们下一步是去做高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