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尽头的爱 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



     在地球的“天涯海角”,我吃了这辈子最贵的一个苹果。

  这个传奇的苹果是我从阿根廷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带来的,装在包里准备到乌斯怀亚再享用。下了飞机,竟然还要过一次安检。这时,一位大娘叫住我,从包里搜出它:“这个不能带!”我想争辩几句,没用。看大娘一脸坚持,我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傻劲,像“王宝强”一样说:那我就在这里吃掉!

  吃完苹果排队买进城的大巴票时,悲剧发生了。“不好意思,您前面的那个人刚刚买走了今天最后一张座位。您只能自己包出租车进城了。”售票的小女孩笑嘻嘻地对我说。震惊之余,也只好乖乖去包车。就一个苹果耽误了排队,我不禁为昂贵的车费心疼。司机倒是很高兴。“欢迎来到乌斯怀亚,世界上最南边的城市!”他一踩油门,车就像离弦的箭,载我消失在夜色中。

  灭绝的亚格汗人

  打开地图可见,乌斯怀亚这座城市,坐落在南美大陆最南端的群岛上。群岛的中文名字叫“火地岛”,地理面貌却与极寒相连:雄伟而绵延的印第安山脉由北自南奔腾而下,到了这里,遇到冰冷的大西洋潮水,只能戛然而止。那条著名的以航海家麦哲伦命名的海峡,将大陆与这片群岛分开。

  1833年英国传教士和随从们到来之前,乌斯怀亚是“野蛮人”世世代代生活了近一千年的地方。这支叫做亚格汉(Yaghan)的原始部落最让人惊叹的是,虽然生活在离南极最近的大陆南端,却基本都是全裸生活。他们相信,身上的油脂比动物的皮毛更好。

  如今,乌斯怀亚早就以“世界最南端的城市”闻名。每年,大量游客来到这里,或带着“朝圣”的心情做一次“最之旅”,或为了登上去南极的游船—加上军港带来的海军及家属以及博彩等服务业的发达,旺季时,有六万多人居住在此,称得上一个真正的城市。

  我抵达乌斯怀亚是8月。那是南半球的冬天,城市笼罩在白雪之中,街上的行人和游客寥寥。昏黄的路灯下,偶尔走过赌场里出来的金发小妞,竟然也都光着大腿。心跳加速之余,跳进我脑海的竟然还是那些裸体的亚格汗人。达尔文曾写道,他们是“地球上最矮小的人种”,甚至有四名土著被英国人绑架到伦敦当做“奇物”展览。

 世界尽头的爱 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
  今天,我们已经无法知道亚格汗人到底长什么样了。他们在火地岛上生活了千年,抵挡住了严寒,却没有抵挡住“外来人口”带来的疾病和破坏。据说,2005年时,一位名为克斯蒂娜?瓦尔德龙(Cristina Calderon)的老妇人仍然在使用亚格汉语,她是亚格汉部落唯一的正统传人—作为一个部落,亚格汗人已经灭绝了。

  森林坟场造就的城市

  突然觉得,我的乌斯怀亚之旅,带有一种人类学考察的色彩。这个考察最理想的起点,就是一个叫做“世界尽头火车站”的地方,这也是世界上最南端的火车站和火车线路。

  从城里搭公交就可以来到这个火车站。冬天的乌斯怀亚看上去很冷清,但在这里,游客们熙熙攘攘。“旧火车之旅”作为一种常见的旅游项目,通常的做法是保留一个古董的蒸汽火车头,但车身却是精致乃至装饰过度的“卡通范”。于我来说,坐在这种打扮得像南瓜马车一样的“老火车”里,多多少少有一种不太适应的感觉——世界尽头的火车,应该是一个沧桑甚至破旧的老男人吧?

  随着火车往大山里开,这种感觉慢慢消失。在冬天,世界尽头的火车之旅,充满了肃杀的味道。一路上都是雪,白茫茫的一片。大片大片的“墓碑”伫立在白雪覆盖的大地上——那是伐木工人采伐后剩下的木桩。一排一排的木桩就那样阴森森地立在这个叫做“森林坟场”的地方,几匹瘦骨嶙峋的白马艰难地不知道在雪地里啃着什么。

  这真是一段非常不同于其他“旧火车之旅”的路程,有一种一言难尽的残酷美学。留下这片“坟场”的,是乌斯怀亚的第三批居民。原始居民亚格汗人渐渐灭绝的同时,英国来的传教士们及其家属,成了第二批永久居民。阿根廷人很快也来到这里,并借“近水楼台”的优势扩大人口,让这里成为自己的领土。即便如此,生活在这里的居民依然很少。1873年,阿根廷总统Julio Argentino Roca—一位雄才大略的人物—决定效仿澳大利亚的马斯塔尼亚岛,把这里变成关押囚犯的地方:不法之徒被赶到荒无人烟的岛上从事开垦和建设,既填补人口,又有劳力。

  “森林坟场”就是这些囚犯们留下的—不管是建设车轨、房屋,还是军港码头,都需要大量原木。

  森林倒下了,一座城市诞生了。与之诞生的,还有对囚犯的虐待、酷刑以及随之而来的骚乱。1947年,另一个同样雄才伟略的阿根廷总统胡安.庇隆—就是那首《阿根廷别为我哭泣》里的艾薇塔的老公—下令将岛上的监狱关闭。犯人们被转移到全国各地,但许多工作人员选择留了下来,成了乌斯怀亚的第四代居民。

  信天翁与灯塔

  “世界尽头火车站”的终点是火地岛国家公园。走到一处观景台,导游告诉我们,这就是世界的尽头。说实话,风景极美。一处非常开阔的海湾,两边的雪山倒影加上蓝天白云,很是壮观。对面就是比格尔海峡,那条把大西洋和太平洋分开的地方。可这又不是我所想象的世界尽头的样子。对面明明还有山,海水正朝那里涌去,“尽头”的那边显然还有另外一个世界,只是没有办法到达而已。真正的世界尽头,难道不该是空无一物吗?

  所以,其实没有什么世界尽头。地球是圆的,从任何一个地点出发,都可以回到起点,前提是不能停下自己的脚步,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世界尽头”只是一个诗意的标签而已。但这个标签值得争夺—这里几乎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被称为“世界最南”。火地岛及其群岛被阿根廷和智利瓜分。这两个南美邻国在许多问题上都针锋相对,在世界最南端的群岛上也不消停。智利人对阿根廷的乌斯怀亚号称“世界最南端的城市”一直不服气,因为他们有一个叫Puerto Williams的小镇,居民2500人,就坐落在乌斯怀亚南边,与它隔着一个浅浅的海湾。地图上的位置明显支持智利人的说法,但由于出色的公关和历史的默认,游客们不买这个账。对他们来说,来到乌斯怀亚,就是来到了世界尽头。

  而乌斯怀亚的“尽头”地标,不仅仅限于火地岛公园里的观景台。法国科幻巨匠凡尔纳有一本遗著就叫做《世界尽头的灯塔》,许多游客也因此带着“朝圣”的心情来到这里。一些负责任的导游会告诉你,真正的“世界尽头的灯塔”其实在乌斯怀亚以东320公里的另外一个岛上,但游客们还是会将“火地岛灯塔”看做世界尽头。毕竟,这个离乌斯怀亚更近的灯塔早已上过无数杂志封面和明信片,俨然已成为城市地标。

  对我来说,探访“火地岛灯塔”是一次愉快的旅程。坐着游轮从港口出发,光站在船头看到的雪山,就已经是一件谋杀胶片的工程。红白相间的灯塔很秀气,伫立在一片礁石当中,还是太阳能发电的高级货。但真正让我大开眼界的,是一大群黑白相间的萌货。当乘坐的游轮还在很远处时,我以为我看到了一群企鹅!虽然在非洲也见过企鹅,但对于此行无法去南极的我来说,见到美洲企鹅也是一个莫大的补偿。行驶到近前才发现,原来那些萌物都是信天翁!如果不是一对鲜红的细腿和长长的嘴巴出卖了它们,它们真的就和企鹅一模一样,不由得让人惊叹大自然的奇妙。更奇妙的是,它们与海狮和谐相处:大片大片的信天翁和海狮栖息在岩石上,捕食、嬉戏、睡觉、繁殖……深海的蓝,岩石的褐,信天翁的黑与白,海狮的黑与黄,无与伦比的色彩交汇。

  游船回港时,夕阳西下,水天一色,美不胜收——在印第安语里,乌斯怀亚就是“观赏落日的海湾”之意,没有比这个更应景的了。

  出行贴士

  1.交通:虽然纵贯美洲大陆的泛美公路(阿根廷3号公路)的起点就在火地岛国家公园内,可绝大多数人还是坐飞机。这不那么“浪漫”,但在冬天,布宜诺斯艾利斯和火地岛之间广袤的“湖区”千里冰封,这是最好的选择。

  2.乌斯怀亚是买纪念品的好地方。除了作为免税特区的优惠,这块“飞地”有大把打着“世界尽头”名号的东西。有些可能只是噱头,有些是南极特色的产品(比如企鹅造型的各种纪念品),有些却货真价实—比如来自“世界最南端邮局”寄出的带有特殊邮戳的明信片。

  3.美食:这里的手工巧克力和现磨咖啡特别棒,还有“世界最南端的中餐馆”,推荐龙虾和帝王蟹。再选一支阿根廷的白葡萄酒,将是极好的。

  特别推荐:和狐狸一起吃午餐

  驱车一小时不到,就从城里来到依山傍水的Tierra Mayor山谷。我来这里的小木屋吃午餐,红酒、牛肉、香肠,烤起来的阿根廷特色美食很快吸引来一批不速之客:四只红狐狸。这是一群有等级的动物,除了盯住我们往哪扔肉,还要龇牙咧嘴地向潜在的竞争者们示威。狐狸看来明显胆小。它们远远地站着甚至坐着,只有在食物扔出去的瞬间,才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叼起食物就跑。这时我才发现,原来狐狸们的视力都不太好,扔出去的是肉,但狐狸叼起来的却常常是木棍。天哪,这么差的视力,那些狐媚的小眼神,都是怎么抛出来的?

  1.乌斯怀亚的“旧火车之旅”。和卡通范儿的车身不同,车头是老古董,端庄得有点儿笨重。

  2.海狮,乌斯怀亚的另一大萌物。俯仰坐卧,都散发浓浓卖萌味。

  3.如果不是一对鲜红的细腿和长长的嘴巴出卖了它们,这些信天翁真的就和企鹅一模一样!更奇妙的是,它们与海狮和谐相处……

  4.作为世界最南端的城市,乌斯怀亚的冬天清冽寒冷,带着童话色彩。

  5.前来蹭饭的红狐狸,别看小眼神贼亮,其实视力特别差。

  6.火地岛灯塔,早已上过无数杂志封面和明信片,俨然已成为城市地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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