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文 本刊记者 宋华安 继“337调查”初裁获胜后，美国东部时间2008年9月29日，美国国际贸易委员会（ITC）终裁裁决中国赖氨酸生产商中国大成生化科技集团（下称“大成公司”）没有违反美国《1930年关税法》的第337条，可以继续出口其赖氨酸产品到美国，从而历时29个月的大成公司337调查案以大成公司的胜诉而告终。日本味之素公司用专利大棒打压大成公司出口美国的企图破灭（大成公司337调查案参见本刊2008年9月刊《中国企业初胜“337”》）。 大成公司337调查案的全胜，给了大成公司在专利开发上更大的动力，也为中国企业在海外经营提供了独特的参考样本。大成公司赖氨酸项目技术总监王德辉曾在接受《法人》采访时表示，类似的案件每年有不少，但很多公司担心难以胜诉而放弃。 本案的代理人北京市天达律师事务所律师冉瑞雪在接受《法人》记者采访时表示，在2009年中国经济形势依然严峻的情况下，大成公司337调查案的胜诉无疑为企业与律所在海外贸易中双剑合璧反击海外知识产权诉讼树立了榜样。但冉瑞雪律师同时也表示，每年平均有十多起的337调查案，中国企业有不少采取被动应战或放弃市场的策略，失去的可能更多。“其实如果真正应诉，胜算机会也是常有的。”冉瑞雪说。 企业过三关 据了解，大成公司是中国最大的赖氨酸生产厂商，也是亚太地区最大的玉米提炼商。我国赖氨酸市场一度为美国和日本公司垄断，90%以上市场供应依靠进口，大成公司自投产后，我国赖氨酸产品价格下降了40%，且实现了赖氨酸产品从依赖进口到大批出口的转变。大成公司2007年对美出口赖氨酸产品约900万美元，占其全年营业额的1%，其发展壮大使美国、日本的同类大型企业倍感压力，因此提起337调查。 大成公司337调查案的代理人北京市天达律师事务所律师冉瑞雪在接受《法人》记者采访时表示，大成案成功的典型意义，其实不仅仅是赢了一场官司，它告诉中国企业在走出国门或在做国内市场的时候，需要过三关。 第一是技术关，即企业要开发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产品，并对同类产品的国外公司的专利进行一定的研究，在海外贸易中要警惕因知识产权侵权带来的诉讼风险。 第二是合作关，企业在面临诉讼或市场困境的时候，包括遇到官司，要选择好律师事务所合作伙伴共同应对，有勇气和魄力迎战。大成公司的胜诉，让作为原告的味之素耗费了两年多的时间，花费了数千万人民币的律师费，不但没有将大成公司从美国市场上驱逐出去，而且，自誉为“皇冠上的明珠”的两个专利反倒在初裁中被认定不可执行，这不能不说是中国企业在美国维护其合法权益的经典案例，必将极大地增强中国企业应诉美国337调查的信心和决心。
第三关是舆论关，企业处在市场劣势的时候，要营造良好的企业或品牌舆论氛围，和媒体进行良好的互动和沟通，通过媒体及时传达企业的积极信号，给市场和消费者信心。但普遍的企业在这方面做得不够或者太过，做得不够一则失去了绝好的宣传企业的机会，二则不利于建立市场信心，做得太过，则某些不当宣传可能会被对方利用，从而对案件结果产生不利影响。 冉瑞雪律师在接受《法人》记者采访时表示，在这“三关”中，对于合作关，大多数中国公司如果接到类似的海外诉讼，第一反应可能更多的是观望，考虑要不要应诉，因为应诉的成本较高，对于一般的企业来说，动辄几百上千万美元的诉讼费，让中国企业望而却步，他们宁可放弃市场也不愿出这个高昂的费用。而某些国外公司往往抓住中国企业的这个心理，利用337调查抢占美国市场。 胜诉绝技 “要打赢一场海外官司，需要适当的应诉策略。”冉瑞雪律师向《法人》记者介绍了大成公司337调查案的背后细节。 冉瑞雪律师认为，企业关心的不仅仅是胜诉，更关键的是如何保障其在美国市场上的商业利益。因此，首先要结合企业商业上的实际情况制定案件策略并根据案件进展进行调整。她说，“大成公司诉讼策略的正确对于初裁和终裁胜诉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在案件前期，大成公司的律师团队，为该案制定了相对保守的诉讼策略，在专利不侵权的抗辩外同时帮助大成公司开展绕道设计，避免在最坏的情况下失去美国市场。因此，大成公司先后研发了两种绕道设计。尽管味之素公司以种种理由阻扰大成公司的绕道设计进入本案，但是，大成公司律师团队在绕道设计方面赢得了美国国际贸易委员会调查律师和行政法官的支持，终于以行政法官裁决的方式确认了两种绕道设计的合法性。自此，即使大成公司在专利侵权和专利有效等问题上失利，从商业利益上来讲，大成公司仍然保有其美国市场。反之，如果大成公司没有进行绕道设计，或者绕道设计没有成功进入本案，那么，一旦大成公司在专利侵权和专利有效等问题上败诉，大成公司就将失去美国市场。即使大成公司届时已经成功研发出绕道设计，也需花费一年或更多的时间重新通过美国国际贸易委员会或其他途径认定其绕道设计的合法性，这样将重新耗费大量律师费和公司的时间精力，更重要的是大成公司将在一年甚至更长的时间里被迫退出美国市场。 随着该案证据交换的进展，大成公司律师团队发现了味之素公司在专利申请以及调查启动前与大成公司恶意协商股权交易等方面不当行为的初步证据后，大成律师团队协助公司调整了案件策略，采取了积极进攻的诉讼策略，利用美国337调查的程序，如调取证人证言和强迫取证等，获得了大量对味之素公司不利的证据，包括但不限于涉案专利无效或不可执行的证据。这直接导致了味之素公司在案件进行近一年后撤换了原来的律师团队。而案件中途换将往往将产生更为高昂的律师费用，且新的律师团队需要时间熟悉超过50万页的案卷和复杂的案件背景情况。事实上，这些既已发现的证据也为案件的胜诉也打下了基础。显然，案件中后期的积极的进攻性策略最终帮助大成公司赢得了初裁和终裁的胜利。 其次，组建搭配合理的律师团队，是胜诉的关键。冉瑞雪律师表示，案件策略的制定和执行都离不开律师的经验和智慧。因此，大成公司337调查案的胜诉得益于大成公司组建了一支搭配合理的律师团队。尽管参与本案的律师多达三十多人，但是本案的核心律师只有四位，一位是在美国337调查领域有三十多年经验的老律师，负责案件策略和美国337调查程序；一位是专利诉讼律师，负责涉及到专利方面的出庭和证人盘询等；一位是专长于生物化学专利申请的律师，负责本案专利的技术问题，如绕道设计和专利无效有关材料的检索；以及一位同时有美国律师执照且熟悉美国337调查业务的中国律师，负责本案证据工作、律师团队和大成公司的沟通联系以及为大成公司决策提供咨询等。本案四位核心律师各带领团队各司其职，紧密配合，才有本案的胜诉。 我们看到，大成案中方律师全程深入参与案件代理也是本案胜诉的关键因素之一。目前我国律师在美国337调查案应诉中通常从事辅助性的工作，甚至没有作为代理人正式出现在美国国际贸易委员会的法律文书上，无法接触包含有商业秘密的案件实质性内容（很多案件连起诉书都包含商业秘密），这对我国企业应诉相当不利。为避免此情况对赖氨酸案的负面影响，本案之初，应诉团队就积极争取，通过行政法官的裁决确认了中国北京市天达律师事务所冉瑞雪律师有权签署商业秘密保护令，可以实质参与美国337调查案办理，成为本案四位核心律师团队成员之一。同时，此案也为在中国律所执业的有美国某州律师执照的中国律师实质性代理其他337调查案件提供了有利的先例。 第三，应诉公司的管理层与律师团队相互信任密切配合，是取得胜诉的有力保障。冉瑞雪律师表示，如果律师团队缺乏应诉公司管理层的大力支持以及配合，律师再有经验和智慧也无法实现其价值。比如，绕道设计意味着增加公司在人力物力等方面的投入。具体到大成案，大成公司的绕道设计在实验室做出来之后必须放在工业化大生产中试产，以检验实际生产中的可行性。这在实际工艺流程中就意味着原来生产线的停产以及清洗生产设备等大量的工作和费用支出。据冉瑞雪律师介绍，美国337调查过程中要使用一些专业公司完成电子邮件的取证、证人证言调取的录像以及开庭时音像剪辑等，这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支出。通过中方律师的努力，大成公司管理层和律师团队沟通无碍并密切配合，大大推动了案件的顺利进行。 什么是“337调查” 根据乌拉圭回合协议而修正的美国《1930年关税法》第337条款规定，如果任何进口存在不公平行为并且对美国产业可能造成抑止和垄断，美国国际贸易委员会可以应美国国内产业的申请进行调查。337调查的特点主要包括：1、国际贸易委员会不需要属人管辖权，而在法院进行诉讼则须以属人管辖权为前提；2、可获得全面禁令，无须列举所有侵权人即可有效防止所有侵权产品的进口；3、程序耗时相对较短、救济措施相对较快。4、国际贸易委员会本身亦具有以下优势：首先，其作出的例行保护令可保护双方当事人的商业秘密不被公开；其次，行政法官具备专利法、商标法及技术领域的经验及知识。5、337调查后，即使申诉人胜诉，也没有经济赔偿。 337调查涉及两个方面，一是知识产权方面，二是非知识产权方面。到目前为止依据337条款进行的调查90%以上都是涉及知识产权侵权。美国企业利用“337调查”这一特有的法律频频对中国商品设置障碍，其真正目的不在于保护知识产权，而在于保护自己的市场份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