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明珠水上乐园 无端来作岭南人(上)



     卢玮銮、郑树森主编、熊志琴编校的《沦陷时期香港文学作品选:叶灵凤、戴望舒合集》,给我们通过所收的珍贵数据透视这两位“南来”作家在香港怎样熬过三年零八个月的“顺民”岁月。

  我收到天地图书寄来《作品选》后跟郑树森教授通了一次电话。他说收在此书中的戴望舒作品,比较有新意的是他用笔名“达士”发表的《广东俗语图解》这一系列小品(下文再作介绍)。有关“沦陷时期的戴望舒”参考数据,《作品选》收了小思(卢玮銮教授)的《灾难的里程碑—戴望舒在香港的日子》和戴望舒被控“附逆”后写的《我的辩白》等合共五篇文章。

  戴望舒(1905-1950),浙江杭县人,1930年“中国左翼作家联盟”成立时,即为会员。1938年抗日战争爆发后,他携眷从上海到香港,原先打算安顿家人后转到大后方参加抗日工作。可是就因“一个偶然的机会”,留了下来,跟许地山等人组织“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的香港分会。

  这个“偶然的机会”是他应了胡文虎三子胡好之邀,替快要出版的《星岛日报》编副刊《星座》。他全身投入,以自己的名望向国内和流亡在港的知名作家邀稿。郁达夫、沈从文、卞之琳、郭沫若、艾青等名家都被他一一“网罗”过来,难怪他不无自负地说:“没有一位知名的作家是没有在《星座》里写过文章的。”

  更值得注意的是,他曾写信给西班牙共和国的名流学者,请他们专为《星座》写点东西,“纪念他们的抗战两周年,使我们可以知道一点西班牙之反法西斯战争的现状,并使我们可以从他们得到榜样、激励”。戴望舒通晓外语,包括法文和西班牙文,翻译过不少作品。戴望舒倾力办好《星座》,除了令香港的副刊面目一新外,也同时使这份文艺副刊变为抗日的精神标帜。日本人占领香港后抓他去坐牢,应该跟他这一段经历有关。

  小思在《灾难的里程碑》一文说,戴望舒留在香港前后超过十年。他只活了四十五岁。十年差不多是他四分一的生命。至少对他个人而言,这十年香港的经历,应该是一个重要的环节,可惜历来就没有详细的记载,能够找到的数据,都很零碎。资料不周全,我们对戴望舒在香港失守后的活动,也仅知其片段。譬如说,1941年12月25日下午,日本的先头部队进驻中环的“香港酒店”。香港政府已竖起了白旗。《星岛日报》也停刊了。小思老师问得好:“这段日子,他怎样度过?”她说偏偏就是没有文字记录。

  其实,我们还搞不清楚的是,在铁蹄下偷生的诗人,有机会脱离虎口,为什么不当机立断,抓紧机会逃命?我们知道,从1941年底到1942年春天,有三百多名包括茅盾在内的文化界知名之士,在中共党中央策划下,受到“东江纵队”的保护,安全离开沦陷区香港抵达大后方。这三百多名劫后余生的人士中,就不见戴望舒。“这真是一个谜。因为论知名度、论抗日热诚,甚至论与左翼关系,他不该不在抢救名单内,”小思说。

  此说言之成理,但反过来说,有没有可能他本来就在名单内,但临时出了什么“突发事件”耽误了行程?真相究竟如何,可惜戴望舒自己没有出来解释。小思引徐迟的口述资料,说戴望舒没有及时离开香港,因为他“舍不得他的藏书”。另外一位给我们解“谜”的是孙源。他在《回忆诗人戴望舒》里说诗人是“因各种原因一时走不了”的。

  香港光复后,有留港粤文艺作家二十一人就为检举戴望舒“附敌”的问题向中华全国文艺协会重庆总会提交“建议书”。文内毫不含糊地说:“窃以为戴望舒前在香港沦陷期间,与敌伪往来,已证据确凿。”《建议书》在1946年2月1日《文艺生活》的光复版第二期刊出。“附敌”的罪名可不小,因此同年春天,诗人回到上海向“中华全国文艺协会”交代自己在沦陷时期香港的所作所为。为此他写了《我的辩白》。

  诗人在辩白书内透露了他给日本人关了七星期的牢,受尽酷刑毒打(然而他说并没有供出任何人)。他是在垂死之前才被保释出来的。保释的条件是不得离开香港。在牢中,他写了《狱中题壁》:

  如果我死在这里,

  朋友啊,不要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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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永远地生存

  在你们的心上。

  我们之中的一个死了,

  在日本占领地的牢里,

  他怀着的深深仇恨,

  你们应该永远地记忆。……

  对他有意见的港粤文艺作家检举戴望舒“附敌”行状提出的证据是他参加了某些“伪”文艺刊物的活动,其中包括给“伪”《香岛日报》总编辑罗拔高的文集《山城雨景》写跋。戴望舒一生煑字疗饥,此外再无其他本事。他出狱后跟两位“难友”各以一百元军票作资本,在利源东街开设了一家旧书店。起初一个月还赚了点钱,到了第四个月再无法撑下去,取名“怀旧斋”的书店只好关门大吉。看来他想弃文从商,放弃笔墨生涯,无奈事与愿违。

  敌伪时期的香港,日本的“香港占领地总督部报道部”早就控制了香港各大报章和文化机构。所有印刷品均以宣扬“圣战”和协助发展“大东亚共荣圈”为宗旨。在这种政治压力下生活的文人,人为刀殂,我为鱼肉,早晚总有出乱子的一天。叶灵凤为了向日本人“交心”,不得不按时应命交出像《圣战礼赞》这类“表态”文章。日后这当然也是叶灵凤“附敌”的证据。在沦陷期间的香港卖文为活,日常的交往即使是稿费的争议,也可视为与“敌伪往来”。诗人若因此被控“通敌”,将会是他最难承受的冤屈。《我的辩白》有几句话说得特别痛心:“也许我没有牺牲了生命来做一个例范是我的一个弱点,然而要活是人之常情,特别是生活下去看到敌人的灭亡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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