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从法布尔到徐仁修，从枯叶蝶到竹节虫，从贝茨氏拟态到默滕斯氏拟态。“拟态”作为生物生存乃至进化的方式之一而得以承袭，且人亦如此。从一个环境到另一个环境，唯有迅速融入，才能获得生存以至改变的机会。aihuau.com1香港出生的程懿亮在几十年的国际磨砺中，原本属于他身上的那些特有的国籍、种族界限已被洗刷得不那么分明。他拥有中国人的面目、美国人的思维方式、英国人的绅士或者阶层观念以及日本人的谨慎，他可以在接触一个陌生环境的那一刻迅速适应并完成“拟态”而成为那个环境的一分子。或许可以这么说，程懿亮是存在于全球化3.0背景下的一个标准的地球村公民。进入角色始于模仿秀程懿亮笑言自己有个朋友形容美国人是杨桃，外面柔软但是里面有坚硬的核，他们可以一开始就跟你很要好，但最隐私的地方却绝不容许觊觎；而中国人则是核桃，外表貌似诸多防范且坚不可摧，但只要破冰成功便会一通百通。了解各地人群的种族个性差异还不够，重要的是要找到融入的方法。1991年，程懿亮被委派到他所供职的DAMO公司英国总部工作，原本他以为欧美文化差异不大，要融入英国人的圈子应该不会太难，但后来发现其实并不容易。“英国人比较注重家庭背景，层级观念很重，他们不会直接表达这种区分，但是我分明感觉到有个屏障在阻挡我进去，异地感很明显，无论社会和公司都是这个样子，我需要花很大力气才能和他们建立一个最基本的友谊。”社会交往绝对是会影响工作的。用程懿亮的话说，“女强人和女强人在一块，就变成小女人了。会聊八卦会手挽手逛街，其实在这个过程里她们已经在工作，并不是说非要四平八稳地坐在桌子前，开口闭口都是工作。”所以在最开始的一段时间，要想适应工作就要先熟悉周围的圈子，包括同事们谈论的话题。“没有个十年八年你是不会了解欧洲的，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尽量保持随和，不要主观性很强。比如说吃饭，德国人说一是一，说8点32分开始就8点32分开始；西班牙人则比较浪漫，没有太明显的时间观念；而法国人就更浪漫，约我吃晚饭，7点不到8点不到9点也不到，到了10点打电话来说现在吃晚饭，结果吃到凌晨1点才结束！”程懿亮大呼受不了，但他也说只要心态开朗一点儿就好，而且为了避免诸如误了守时的德国人的事情，无论做什么，无论在哪个国家，他都会选择坚持早到一点点。“毕竟当时还很年轻，没有那么多架子”，程懿亮笑言，“很多方面比较随意，懂得怎么去适应和尊重别人，不一定要坚持你对他错，多听听对方的话，人家不会讨厌你的。”当然，他也说自己是个有什么会选择直接讲的耿直性格，随和并不意味着要逆来顺受，应该是“发挥性格优势而不是刻意去扭曲性格迎合别人，是要在碰壁后学会自我调节，但不要离开本身的自己。”融入角色需要“Ctrl + Space”在电脑键盘里，每摁一次“Ctrl + Space”就完成一次语言系统的转换。而在现实生活中，“转换”这个行为的产生往往伴随着空间、环境、人物以及事件的飘移，能迅速无误地完成每一次的角色转换，需要的不仅仅是“进一步”的融入，有时也要懂得“退一步”，给自己和他人一个“Space”的缓冲，才能够更好地观察真相、拟态生存。视外派如家常便饭的程懿亮有自己的一套“外派经”。首先是要尽量做到把个人的喜好放一边，保持较纯粹的专业性。把事和人，以及人的身份分开，“要明白自己才是主导力量，如果一开始自己就不主观的话，当地的同事也不会很客观地跟你一起共事。”其次，程懿亮喜欢百分之百地管理数字化，所有的决策都是通过数据分析后用数字来帮自己做一个理性的决定。第三，他喜欢开会。“开会就是一个斗兽场，会表现出来你的各种能力，如逻辑思维、语言表述等等，这些人家是会评估你的……”对他来说，这些习惯一直沿袭到今天，但是在经过多年的失与得之后，程懿亮明白有些时候稍微地迂回比直接闯入更有效，于是，他在这个外派秘籍里又增加了一些人情味儿。这也许源于他在日本分部的一次外派经历。1995年，程懿亮从当时供职的乐泰香港总部被派往日本分公司做调查，一开始他只是基于数字分析去理性地决定每一件事情，结果在开会的过程中他没有留意也没有理解日本同事的身体语言所要表达的意思，没有为当地同事考虑他们的个人风险问题。在调查结束后程懿亮回到总部便被告知，日本分部方面反映不欢迎他再度光临日本。“当然老板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情，结果我被限制至少要在两年以后才可以再去日本。”
这次经历给了他一个教训：面对外派一定要尊重当地的文化，不要尝试用个人能力去改变一些固有的习惯。要尽量多跟当地的人沟通，从工作到生活，全面了解他们的价值观和行为标准，不要有太多的“大民族主义”。另外，不要总把“在公司总部是怎样的”挂在嘴上，如果是从“中央”派去“地方”改革一项举措，一定要先挑一个愿意接受自己那套方案的地方开始做起，这样有助于在其他地方开展改革以及增加个人的威信。还有就是一定要找到那个愿意跟你说“真话”的人，这个人通常在公司底层。“无论做什么事情，要想做成一件事情开始是非常重要的，要多倾听”，程懿亮说，“不要固守自己原有的那一套，要听清楚事件背后的原因是什么，这一点中国人做得就比较好，这是一种能力，一定要学。”拟态不等于迷失粗略地算一下，从18岁离家求学至今，程懿亮已经在世界各地“游荡”了近30年，“你到现在都没结婚，不会是被工作耽误了吧？”我满以为我的问题可以像朱军的《艺术人生》那样赚一把受访人的眼泪，然而我错了。程懿亮说：“工作绝不是影响家庭生活或者感情生活的借口。是我选择了这样的工作方式，没有人逼我，所以我就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正因为如此，程懿亮可以在多年“持续外派”的职业生涯中保持模仿及融入的热情，但他并不沉迷于此，不是出于一味模仿的快感，为了相似而相似。他很清醒，明白自己的职业生涯要朝向哪里，而在这个过程中，自己必须先去接受和适应些什么，他从来也没有在模仿中迷失—就好像变色龙，进入一个环境就迅速改变自身的细胞颜色，这不是对坚持自我的一种迷失，而恰恰相反，拟态是为了使自己的天地更加广袤。拟态也好，模仿也罢，并不意味着同化，而是可以吸收彼之精粹，使此更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