粱家杰:为了香港社会我义不容辞



    每个参与政治的人在政治大舞台上只不过是匆匆过客,或迟或早都要离开,但要薪火相传。

  对我来说,香港回归这10年是人生的一段奇妙旅程。97回归后,“御用大律师”名号改为“资深大律师”,我是第一个获委任“资深大律师”的人。2001年1月,通过直选,我被选为香港大律师公会主席。2004年,我首次面对公众选举,并成功当选立法会议员。2006年,我参与组建公民党。2007年,香港首次“有竞争的特首选举”,我以民选议员的身份成为特首候选人。

  我是土生土长的香港人,祖籍广东新会,当年祖父带着全家迁到香港。我1958年出生在一个小康家庭。父亲是香港飞机工程公司的一名会计,妈妈是广华医院的一名护士。我在香港大学完成整个法律本科教育后,又去英国剑桥读一年的硕士,之后到伦敦InnerTemple当大律师的学徒。从伦敦回来后,在香港做了9个月的律师学徒,1985年10月拿到律师证书。来源:《凤凰周刊》

  1987年12月底,御用大律师邓国桢邀请我参加他竞选大律师工会主席的执委会,我思考了两三天,便决定加入。由于当时我刚做律师两年,并已成婚,收入状况一般;而大律师是要“自负盈亏”的,所以出于财政考虑还是有点犹豫。但转而又想,如果我能为大律师公会做出自己的贡献,何乐而不为呢?这也是一个锻炼能力和学习的好机会,为我以后的从业打下很好的基础。

  2003年前没有兴趣从政

  2000年1月,汤家骅邀请我当大律师公会的副主席,2001年1月至2003年1月我又被选为主席。其实“大律师”是比较与世隔绝的一个职业,因为我们只在写字楼、图书馆、法庭和家庭之间出入。

  2001年,我以大律师公会主席的身份向公众解释“23条立法”,告诉人们过度立法、仓促立法对香港一直珍惜的自由和人权是一种冲击。这一年,香港各界人士开始认识“梁家杰”,我所接触到的社会层面也更加广泛。

  2003年7月9日以前,你要是问我会不会从政,我会毫不犹豫地回答你“没兴趣”。但是2003年7月9日对我来说,是人生的一个转折点。那一天,特区政府原来准备将《国家安全条例草案》提交立法会进行二读、三读,所有反对立法的团体决定组织起来,以烛光晚会的方式反对。

  虽然在此前两天,特首董建华已经宣布搁置23条立法,但组织者还是决定继续举办晚会,但意义就有些改变了,他们邀请有关的知名人士一起来分享立法过程中的经验,我也以前大律师公会主席的身份获邀出席这5万多人的聚会。

  那天晚上当我站在台上准备与大家分享经验的时候,司仪未等我开口,便将话筒对向台下5万多人大声问道:“你们希不希望梁家杰参加2004年立法会选举啊?”当时我一下子愣了,目光所及之处的人们都在热情地喊着:“梁家杰!梁家杰!”面对如此场景,我不知所措,只能告诉大家我会考虑。

  之后的7个月,我一直在思索这件事情。我走访了香港民主运动的前辈们,立法会议员还有一些社会领袖,与他们探讨香港民主运动的问题。他们认为2004至2008年是立法会的重要时期,有许多政改方案都要进行,而我能够与市民有效沟通,并深入浅出地向公众解释法律条文,相信会对民主运动有所帮助。

  对我影响最大的就是立法会议员司徒华对我说的一番话。当时我问他:“华叔,你觉得我可以为民主运动做出贡献吗?”他回答我说:“民主运动每个阶段的成绩都是前人的积累,成功不一定在你。重要的是你在这个积累的过程中付出了多少,其他的就不要要求太多。”

  我很清楚民主运动是付出多,收获少。但我觉得香港的制度允许我凭我的努力去争取成绩,并且我从香港社会得到了很多,如果这个社会制度的延续和继往开来,有任何用得着我的地方,我当义不容辞,责无旁贷。

  其实,当时我如果专心做资深大律师的工作,会有更多专业上的满足。但我又想到,如果没有民主作为后盾,什么法律、文化、学术、自由等等都是水中月、镜中花,必须有一套稳妥的民主制度,这一切才有保障。所以7个月后,我决定参选,毅然面对挑战。

  立法委员选举让我谦卑

  我从政都是从“民主运动在当下需要什么”来考虑的,而不是从我个人的角度。如果我是从个人角度出发,那么我就不会在这里。我会选择我的专业,我还有很长的路可以走。

  2004年立法委员选举,我接受民主派的协调,到九龙东地区竞选。作为“空降”到九龙东的新人,选民对我并不熟悉,而且我是没有选举机器的,无资源,无帮助,所有都要从零做起。但是让我很安慰的就是,在2004年9月12日选举结果揭晓之后,我与其他民主派当选委员的票数是差不多的。

  选举最关键的因素就是“真诚”。选举工程之初,我到巴士总站、地铁站派我的选举广告的时候,民众并不热情。转折点就是第一次电视辩论,九龙东选区是第一个做电视辩论的地区。等播出后的第二天,我再到选区派单的时候,市民的热情程度是完全不一样的。他们觉得我电视辩论表现得很好,并且想起了,原来那个讲解“23条立法”的人就是梁家杰。这样,以后的选举工程就相对轻松了。

  其实说轻松也难。我前不久竞选特首,批评曾荫权的“精英心态”、高高在上,其实我参选立法会议员的时候也是有这种心态的,觉得我的受教育程度比九龙东选区的选民高,考虑问题更缜密,就算错也错不到哪里。

 粱家杰:为了香港社会我义不容辞
  原本我以为他们不会有什么好的想法,但随着接触的深入,我发现他们提供给我的一些角度是我以前从没考虑过的。所以到选举结束后媒体提问“你如何总结这10多个星期的选举经验”的时候,我冲口而出的是:“选举让我谦卑。”

  这10多个星期我发现,你要获得“公权力”,你就要接触公众,走向公众,了解公众,这是民主选举的“洗礼”。群众的意见是不可能从书本上得到的,你必须耐心地去倾听,你会发现他们也有他们的智慧。

  也许他们说了10句话,前9句是你思考过的,而最后一句是你没有思考过的,这句话就成为成功的关键。为什么香港的有些政策推行起来困难重重,就是香港政府闭门造车的结果。我们是为群众谋福利的,所以要谦虚地倾听他们的每一句话。

  民主运动要透过政党来推动

  2005年我们提出反对《政改方案5号报告书》,因为这个政改方案没能给我们展示一个发展方向,它是在原地踏步甚至是一种倒退。比如,立法会要增加5名从区议会选举产生的立法会议员,其实就是形成5个功能组别,但增加功能组别根本是与普选背道而驰的。

  更重要的是,这5席议员是由包括100多名委任区议员在内的区议员投票产生的,这样产生的5名议员一定是亲政党的人。我们当时提出,把100多名委任区议员排除,不参与投票。如果这样,这个方案会比较容易接受,但政府不考虑。

  同时,政府既然要从区议会选拔政治人才到立法会里来,可是却没有将区议会建构成培养政治人才的机构,没有相应地增加区议会的权利,而我接触过的区议员们也是安于无权在手,无事可做的现状。这样的选举办法只会增加未来实现普选的难度,所以我们希望能够做出一些改变。

  受“5号报告书”的影响,我深深地明白:政府是无法推动民主制度的发展的,它只会“拖”。民主运动要透过政党来推动。每个参与政治的人在政治大舞台上只不过是个匆匆的过客,或迟或早都要离开,要做到薪火相传,持续推动民主运动的目的就要组织政党。于是我们4名“45条关注组”的立法会议员就组建了公民党。

  其实我刚开始并不热衷组织政党,因为人们喜欢拿有色眼镜来审视政党人士,认为你处处从政党利益出发;而如果你是个人、学者的身份,有一种超然的位置,那么人家就很难“抹黑”你。

  社会对公民党的印象是“律师党”、“精英党”,我觉得这反而是我们的强项。我们有扎实的理论基础,透彻的政策研究,而且香港作为法制社会,它需要专业人士对法律有一种认识和坚持。

  一个政党,它需要扎实的群众基础,所以在创党的同时,我们同步展开各地区的工作,跟地方团体有密切的联系。我们也会积极参加今年的区议会选举。作为一个成立时间比较短的政党,我党目前有近300名党员,也有基层人士,但比例还不大。我们与民主党、民建联还是有一定的差距,但我们会尽力而为,坚持我们党的发展方向,不会满足于做一个“精英党”。

  我从不后悔参选特首

  说起我的10年历程就不得不谈到特首选举。做参选特首的决定要比决定参选立法会更难。每个人都明白,这一次我不可能当选,但在竞选过程中,我又要跟大家谈香港的愿景,谈教育,谈空气污染、扶贫、城市规划等等,6个月的竞选结束后,这些对香港的承诺不会随落选而结束,否则从最低程度来说,也是不负责任的。所以,当我考虑是否参选特首的时候,内心比两年多前参选立法会议员还要挣扎。

  其实参与大律师公会,参选立法会,到参选特首,这是一脉相承的过程。因为到了这个阶段,香港的民主运动需要民主派做出明确、具体的承担,就是要以行动来告诉香港人,我们是一群什么样的人,有着什么样的政治理念。

  我们要告诉大家,为什么“小圈子选举”不能平衡香港的弱势群体,告诉他们现在的商界在利用他们的政治特权巩固他们的既得利益。我们光说是没有用的,必须要让大家看到民主派愿意做出承担,愿意为民主运动做出贡献,愿意推动香港民主运动。

  其实如果我把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那么我就不必参选,因为这是一场必输的竞赛。但换一个角度想,如果我的参选能为民主运动带来一个好势头,那么我就不应该回避,而是勇敢的迎接挑战,并做到最好。

  在竞选的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因为在这个过程中发生了很多奇迹。比如我们最先提出“有竞争的特首选举”竟受到了全港人民90%以上的认同;还有在争取100个选委提名的时候,我们一开始是觉得希望很渺茫的,但12月10日的结果让我们感到这是一个奇迹。我们看到许多人能够把香港利益放到行业利益之上,打破小圈子选举的惯例,这让我们很感动。同时,在我做政纲的时候,受到了很多专业人士,非政府组织还有压力团体的帮助,这也让我非常感动。

  我从不后悔参选特首,只是我们可以做得更好的地方还有很多。我们应该更早地交待全套政纲,不应该分期出政纲。这是因为我们客观条件和主观条件均有不足,要在11月以前出台全套政纲是很艰难的。我不像在野党有经过充分的政策研究,我需要时间向专业人士、学者讨论政纲。

  香港的民主化进程经过2007年特首选举会发展的比较快。因为通过这次选举,香港的政治生态改变了许多。以前香港人觉得“政治不关自己的事”,现在他们发现,要改变香港的现状就要“说出来”。我们参选的举动提高了他们的兴趣,让他们开始思考,这个改变是让人欣慰的。

  我是支持21个民主派议员提出的普选方案,但我认为,所有主张民主运动的人都应该团结在一起。力量要壮大,必须找最多的同路人。对于陈太、叶太提出的普选方案,我觉得是应该考虑的。最重要的是,我们的目的是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把投票权还给香港市民,关于细节我们可以再讨论,我们的目标就是2012年可以实现普选。

  谈到普选就要说到香港人“身份认同”,其实这只是反对普选的人的借口。从香港回归开始,香港人就接受了这个身份。像中国参与国际体育赛事,上太空的航天员来香港,香港人的参与热情都是很高的。

  我在80年代就跟同学踏入神州大地,除了青海和西藏我没有去过,祖国大陆的其他地方都有我的足迹。香港已经切切实实地回归了,“身份认同”在香港已经不算是什么问题。

  香港媒体说我可能参选2008年1月的港区人大代表,其实我是希望民主派可以去参选,这样我们就多了一个跟中央多解释、多沟通的机会,但参选者就不一定必须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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